“那个,我刚才听到的,他好像一直强调要帮助犯罪的少年,但是针对他们犯的罪,他有什么想法呢?对于因为他们犯罪而牺牲的人,可以不用任何赔偿吗?”
“不,当然是要赔偿。”律师对着镜头说,“所以先必须让他们重新做人。如果他们的心态没有矫正,根本不可能赔偿。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严重,让他们反省自己做了很不好的事之后,才能开始谈到赔偿。”
“那……要怎么赔偿呢?”
“所以总之只有让他们走回正道,我们认为那个也就是最大的赔偿吧!以犯罪为垫脚石,让他们成为正正当当的人,对社会来说……”
“太可笑!”鲇村提高了音量,“这真是太可笑了。为什么那样就算是赔偿呢?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也不会感激;死去的人也无法重生。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做那些人渣的垫脚石?这太可笑了。这是错误的,你为什么一直替那些人说话?那些人都是有钱人的儿子吗?”
“A先生,请不要太激动。”主持人安抚着他,“岩田律师长年针对少年犯的自新做研究,这次他也是站在这个立场参与讨论。这样好了,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镜头带到毛玻璃后的鲇村,接着便切换到广告的画面。
37
“果然是当时那位父亲,一定没错。激动时说话的口气和当时一模一样。”这样说完后梶原便站起来。
“你不看了吗?”织部问。
“不看了,我只是想听听那位父亲怎么说,还有告诉你有这个节目而已。”
织部说:“那我也不看了。”然后便将电视画面切换到录像带画面。
“那位鲇村先生……是吧,他为什么想要上电视呢?”织部百思不解。
“应该是被电视公司的人拱出来的吧。那些人一定是跟他说我们很希望听听被害人的声音什么的。”梶原说,“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他应该只是想发泄对少年法的不满吧……”
“没有用的。”梶原脸上浮现出像是同情的笑容,往门口走去,“打扰你工作了,真抱歉。”
“不,我也可以转换一下心情。”织部这样说,但其实他是觉得心情更沉重。
梶原走出去后,织部觉得无法立刻开始工作,他的耳朵里仍残留着经过变声后的鲇村的声音。
织部又这样想——我们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织部和交往中的女性友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昨天他们约了会。她二十七岁,在法律事务所打工。事件发生后,他们就没有什么机会碰面,但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叫她出来。
他们在深夜的餐厅里,享受着短暂的约会。平常他们都不会聊工作上的事,但是昨晚长峰重树的事成了他们聊天的话题——因为电视上播出了好几次找到长峰重树之前住过的民宿的消息。
“今天我们事务所的人都在讨论他会被判多久的刑期。”停下拿着叉子的手,她说道。所谓的他当然指的就是长峰。
“你们觉得多久?”织部问道。他很关心。
“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不过大家都认为如果现在被捕的话,应该不会被判很长的刑期吧。要是自首的话,还会更短,他们还说审判时可以缓刑。不过因为不是很了解实际状况,所以好像不能说得很确定,但是杀死伴崎敦也,他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吧。”
“报导是这样说的。”
“你是说实际上不是吗?”
“不,这种事我不能随便乱说啦。”织部苦笑,“你应该明白吧!”
她点点头。她知道调查上的秘密就连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律师们好像都认为长峰嫌犯杀死伴崎是一时的冲动。他所使用的凶器还遗留在现场,而且因为看了那样的录像带,所以当加害者一出现时,会火冒三丈,也是很合理的。虽然将尸体千刀万剐太过残忍,但是那可以看作是因为他杀红了眼,而且那更可以证明他对于女儿被以那种方式凌虐致死有多愤怒,完全没有感觉他想要掩盖他犯罪的事实,十分值得同情。”
“即使社会大众还是同情他的,对我来说,我也有相同的感受,但是我不能大声说。”
“但是,如果他之后又完成了另一项复仇,那情况又会不同了吧。”
“那就是预谋杀人了。”
“即使他的动机值得同情,但是明明有充分的时间让他考虑,他还是做出那种行为的话,站在法治国家治安的观点来看,就不能太宽大看待这件事。太过从轻量刑的话,那就等于容许个人的复仇行为。”
织部很了解她说的话其实也就是法律专家所想的。长峰的行为可说是无视于法律的存在。
“在长峰完成下次复仇前先逮捕他,就结果而言其实对他比较好,是吗?”
“如果只考虑刑罚的话,”她盯着织部的眼睛,“但是长峰嫌犯可能没有考虑那些。”
“或许是吧。”这样说着织部便问女友,“我大概了解长峰会被判的刑罚,那少年呢?”
“你说那个正在逃亡的少年吗?”她说道,“律师们也多少谈了一下。就刑法上的罪来说,就是强暴妇女和伤害。如果他和长峰绘摩的死有关的话,那就是伤害致死,就不能从轻量刑了。如果是成年人的话,应该会判个十年吧!”
“但是他不是成年人。”
“是啊,但是因为他的行径太过恶劣,所以我认为在少年法庭上,下达直接移交检察官的可能性很高。这样一来,就会被判和成年人一样的刑罚……”
“但是判刑会优待吧,和成年人比起来。”
“以前也曾经对未成年人判处十八年的徒刑,不过还是比较优待。比如说应该是判死刑的,就会判无期徒刑;应该判无期徒刑的,就会判个十年到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如果是未满十八岁的话——”
“菅野……那少年是十八岁。”
“但是伤害致死,即使是成年人也不会判死刑或是无期徒刑吧。大概是十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未成年者一律三年后就可以假释出狱。”
“三年吗……”织部叹了口气,“真短哪!”
“听了这番话之后,你觉得怎么样?”她盯着织部的脸看。
“怎么样是指?”
“你们想要事先阻止长峰嫌犯复仇吗?”
“当然啰。”
“但是阻止他之后,他们分别受到的刑罚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我听了律师们的谈话后,觉得有点空虚。因为我多少能了解你们有多辛苦。”
“你是说,我可以丢下这样的工作不用做了吗?”
“也不是这样,但……”她双眉紧蹙,将垂落到前额的刘海拨开,“只是觉得很空虚。法律到底是在保护谁呢?我觉得很疑惑。”
“我的上司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什么都不要去想。”
“律师也可以这样吗?什么都不要想比较好吗?只是机械式的参照以往的判例……”
织部没有再回答。虽然她说早已经放弃成为律师的梦想,但是织部知道其实她偷偷在准备司法考试。
之后他们也聊不太起来了。走出餐厅后,就分别搭出租车离开。
织部又再次将画面切到电视、画面上出现岩田律师的脸。
“总之,要让犯了罪的少年重新站起来,而且绝对要保护当事人的隠私权。隐私权和犯罪无关。认为不必保护做坏事的家伙的隐私权,是很危险的想法。因为侵犯隐私权也是犯罪,所以做这种事的人,也没资格针对犯罪少年的自新有所批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即使刑罚再重,对于防止犯罪也没有什么效果。我由衷同情被害人,但是我们应该思考的是今后要如何做,才能防止相同的犯罪发生。基于这个想法,对于只想一味攻击加害者的这期《焦点周刊》的报导,我不得不感到非常遗憾。”
节目好像已经进入尾声了。在律师说完之后,主持人便开始做总结。周刊的总编板着一张脸。那个应该是鲇村的被害人家属没有出现在画面上。
织部放入录像带,按下播放键。伴崎和菅野强暴女孩的镜头一下子就又出现了。
这两个人真的会改过自新吗?织部一边看着他们有如禽兽般的行径,一边思忖着。他又再次想起昨天和女友的对话。
织部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了。他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些令人不愉快的画面,因为在看这些画面时,他只是茫然地望着菅野他们的恶形恶状,等整个场景切换后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刚才的该不会——他赶紧倒带。
他又按下了播放键,开始出现画面。
和之前一样,一个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正在被菅野他们蹂躏。她身上穿的帽了被掀起来,胸罩也被松开,乳房整个露了出来。伴崎和以往一样,从后面抓住这个女的,他的下半身似乎什么都没有穿,用裸露出来的两只腿夹住女孩的身体,让那女孩无处可躲。
这好像是哪里的房间,但是没有开灯。他们好像是用手电筒。
菅野似乎是一只手操作着摄影机,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剪开女孩的内裤。还说我们来看看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喔——真是可恶。
伴崎在笑。少女又哭又叫。双腿好像是被绳子绑住了,她的裙子早就被脱掉了。
被用剪刀剪开内裤的少女,下半身完全暴露出来。菅野将摄影机靠近。发出低沉笑声的人,应该是他吧。
织部想要快转,但是忍了下来。之后应该会拍到什么重大的线索。
“那就正式开始……很吵耶,不准再鬼叫,否则我杀了你。”
菅野用凶狠的语气说完后,画面剧烈摇晃。摄影机好像被放到了某个地方,这一瞬间拍到了室内的其他地方。
空荡荡的架子靠着墙壁摆放,那墙壁上贴了一张好像海报的东西。
引起织部注意的是那张海报,他想要看清楚,所以盯着画面看,但是摄影机又再次拍到少女,她已经全裸了。
织部赶紧又倒带,重新播放,画面带到海报时,他按下了暂停键。
海报上好像画了一张大地图。那是哪里的地圚呢?实在看不出来。但是那张地图上写着这样的字:
信州兜风地图——
大约一小时后,织部让真野和久冢看了那卷录像带。
“这和其他的带子不一样,这卷带子的影像非常暗,我本来还以为是他们故意安排的。……”这样说完后,织部按下了播放键。
伴崎抓住全身虚脱的少女的双手。这时听见菅野的声音。
“太暗了,不能再弄亮一点吗?”
伴崎回答道:
“没有办法,因为断电了。”
织部按下停止键,看着上司们。
“从刚才他们的对话判断,他们当时应该是在某个废弃的建筑物内,而且仔细看其他画面时,有时会拍摄到桌子和椅子。不过,那些都不像是一般家庭使用的东西,而是有设计感的民俗艺品类的东西。”
“那是在某个别墅吗?”真野低声说,“如果是这样,断电也就不稀奇了。可能是没有人去住的期间,屋主向电力公司申请停止供电吧。”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如果是私人别墅,屋内会贴着兜风海报吗?”
“或许会贴吧,因人而异。”
“但是请你们看一下,那张海报很破烂。不,不只是海报,房子里感觉到处都布满了灰尘。而且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架子上也是空荡荡的。我觉得如果是私人别墅的话,应该不会这样。”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久冢问道。
织部直接看着上司的脸。
“因为是贴着信州兜风地图,所以那个地方应该是在长野县内吧。再从屋内的情形来看,好像是住宿的地方,我想可能是民宿。”
“果然如此,是民宿啊?”久冢双手抱胸。
“而且是现在没有营业的民宿。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找到的,但是那应该是他们用来强暴少女的地方。”
久冢眉头深锁,他对一旁的真野说:
“你觉得呢?阿真。”
“因为菅野说穿了只是个孩子,”真野说,“最近我才了解,那两个人完全没有一般常识,例如要钱才能住的话,他们只会想到宾馆,如果是一般旅馆,他们可能连怎么预约都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潜入的话,即使是小孩也办得到。”
久冢点点头站起身。
“去找长野县内的民宿——而且是倒闭的民宿。”
38
好像有什么节目录像结束了。三五成群的年轻女孩穿过大厅,从电视公司的大门走出来,每一个人都打扮得很漂亮,表情看起来也神采奕奕。应该是个令人开心的节目吧。本来再过个两三年,千晶也可以成为这样的女孩,鲇村一边目送着这些女孩,一边思忖着。
不只她们,在电视公司内昂首阔步的人们,感觉每一天都好像过得很充实。他们好像完全不知刚才在这里播出的现场节目主题。鲇村可以想象,对每天庸庸碌碌的人而言,少年犯罪的被害人的痛苦,根本和他们无关吧。
那个导播也是一样。他想起了两小时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年轻男人。
在排演时,他反复告诉鲇村同样的话。他说,我们要你对现行的少年法表达不满,接下来进行的讨论,也会出现这样的主题,所以到时候主持人会征求你的意见。
但是导播开始提出一项项要求。
“您可以不用说得很完整,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使说些很强硬的话也没关系,因为最重要的是要将您的愤怒传达给观众。我们希望您大发雷霆,即使有点夸张也没关系。”
虽然他对少年法感到愤怒,不过不是叫他尽量生气,他就可以表现出来的。即使是要他夸张点,他也不了解要夸张到什么程度才好。
原来鲇村并没有被邀请参与讨论。他有些不满。他们是跟他说,要请他出席少年法相关的讨论会,但是来到现场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角色已经被设定好了——那就是要对坚持守护少年法的律师发飙的角色。或许到了现场,他的火气就会直飙上来。可是如果要事先定好到时候要说的台词,就太奇怪了。
但是导演解释说:因为这是现场节目。
“到时如果你说不出话来,就糗大了。如果不事先定好部分程序,节目就做不下去了。而且有些话和肢体表现不适合用于现场节目,我们一般都会请没经验的人多练习几次。”
接着导播还加了一句:“电视节目都是这样做的。”
正式录像时,鲇村非常想发言,他旁边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AD,一直不断和导播讨论着事情。鲇村试着对他说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
“请等一下,不久后主持人就会问您的意见。”
AD这样说,但是周刊总编和律师轮番唇枪舌剑,主持人好像忘了鲇村的存在似的。当然,他并没有忘记,他应该也是按照事先定好的程序在进行节目吧。
终于轮到鲇村发言了,但是那只是事前讨论过的东西。鲇村没有办法,只好照本宣科。因为他听导播说之后还有机会发表意见。
但是一直到节目结束,他就只发言过那一次。不仅如此,到了节目的下半段,他的麦克风就被取下来了。
他们说话不算话,他想道。他很气来邀请他上节目的《焦点周刊》的小田切。
他原本是打算向他抗议报导内容的,但是却反被拜托。小田切说希望他参加电视台举办的讨论会。
“有一个团体是在研究少年犯自新的,他向我们提出抗议,说我们那样报导等于是指名道姓,说我们没有保护少年们的隐私权。您不觉得他们说的话很夸张吗?这次我们本来就只打算保护鲇村先生的隐私权,但是如果有不周全的地方,我向您道歉。那些家伙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隐私权,所以我们决定要奋力一搏。”
小田切是个能说善道的男人,尽管他接受了鲇村的抗议,但他用强调他们有一个共同敌人的方式,试图拉拢鲇村。鲇村完全掉入了他谈话技巧的陷阱里。当然,在鲇村听到有人要包庇那些少年犯时,一股怒火确实就瞬间冒上来了。
答应参加电视节目录像后,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几小时后,他就开始和电视公司的人讨论。鲇村本来是想要准备很多东西来参加讨论会,他还想整理自己要说的话,但是根本没有那个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就轮到他出场了,然后录像就结束了。
他心想,去上那样的节目到底是好是坏?那个节目有能力诉求什么吗?
想到这里时,小田切就和电视公司的人一起出现了。走在他们后面的就是杂志总编和那个叫岩田的律师。小田切没有上节目,但是他也有来电视台,负责支持总编。总编完全不了解这次要讨论的问题,鲇村也是来到摄影棚后才知道他好像为了上节目才由小田切为他临时恶补。
令人惊讶的是,那个总编竟然和岩田有说有笑,两人的表情完全没有残留任何刚才在节目上的不悦,简直就像是认识好久的知己一样熟悉。
鲇村茫然地看着两人的样子,小田切发现了他,便走过来。
“辛苦您了,您刚才表现得很好呢!”小田切眯起眼睛,悠闲地说。
“喂!那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你不是说要让我讲话吗?但是我根本不能把我想说的说出来。”
“不,哎呀,这种节目常常都会这样,所以才要彩排好几次,请你练习不要做无谓的发言。”小田切的表情让人觉得很心虚。
“为什么不让我参与讨论?那个总编只讲自己的杂志,一点也没有为我辩护。”
“我了解您的心情。”
电视公司的人好像是发现了鲇村的态度,都逃之夭夭地离开了。
总编和律师仍然继续聊着天,两个人都面带着微笑。鲇村还看见他们互换名片。
“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鲇村用下巴指着那两人。
“他们怎么了?”小田切问。
“为什么会聊得那么开心?刚才明明还在争论。”
小田切回过头看两人,发出了“喔”的一声,便面带微笑。
“他们刚才只是在讨论,并不是吵架,所以节目一结束,当然会互相慰劳一番。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或许是吧。但是那律师是来向杂志社抗议的吧?即使节目结束了,敌对的立场应该也不会变不是吗?”
“话是没错啦。”小田切搔着头。
总编走了过来,对鲇村说“辛苦了”之后,便立刻看着小田切。
“我先带岩田律师去上次那家店。”
这句话令鲇村瞠目结舌,原来是打算请律师吃饭。
“喔,好,我知道了。”小田切似乎有点尴尬地回答。
站村茫然地看着折返回到律师身边的总编背影。
“喂!小田切先生。”
“好啦、好啦!”小田切边说边用双手做出息怒的动作。
“请不要那么在意,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您也应该明白多少都要使些手腕的吧!”
“什么样的手腕?你要不要也来要场猴戏看看!”
可能是不爽被说成耍猴戏吧!小田切也不太高兴。
“喂,那个条件怎样了?”
“条件?喔……”小田切摸着下巴的胡子。
当初答应上电视时,鲇村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他希望小田切能把写《焦点周刊》那篇报导时所访问过的对象,都介绍给他。他对和伴崎敦也他们最亲近的那个少年尤其感兴趣。
“您还是想要见他吗?我觉得就算您见过他,也没什么用的。”小田切很明显不高兴。
“现在你才说这种话。”鲇村板着脸,“难道是你欺骗我吗?”
“不,我怎么可能欺骗您?如果您说您一定要见他,我会想办法的。只是我是为您着想……”
“你不用为我着想,你给我遵守约定。”鲇村瞪着他。
小田切叹了一大口气,撇下嘴角,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记事本。
从漫画出租店出来时,阿诚问了价钱后,吓了一跳,因为比他预期的要贵。虽然没有看表,但是他好像待了快四小时。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觉得肚子很饿,但是身上剩下的钱已经不够他在外面吃东西,或是去便利商店了。没办法,他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他总是习惯将手伸进左边的口袋里,但是本来应该会放在那里的手机,今天却没带。他在出门时留在家里的,这是警察的命令,因为快儿不知什么时候会打电话给他。
要是这件事能快点结束就好了,阿诚心想。手机也不能随意使用,在家也常常被警察盯着,他和以前的那些玩伴全都疏远了。他们虽然和快儿、敦也应该也有些利害关系,但是他们全把阿诚当作代罪羔羊,然后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现在和阿诚联络对他们来说,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事。
《焦点周刊》的报导,更使情况雪上加霜。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里面都在写阿诚的事。只要看过杂志,再加上对这个地方熟悉的话,应该就可以立刻猜得出那是在写阿诚。事实上,那本周刊出刊的那天亲戚便不断打电话来,附近的人看到他也比以前更冷漠。而父亲当然又会盘问他,像是什么时候被采访的之类的问题。阿诚想要装傻,但是临时想到的谎言却立刻就被拆穿。
“你怎么会被周刊的人骗啊?你是白痴吗?这叫做没有写你吗?”父亲的震怒让阿诚以为自己会被打。
他确实是被骗了,阿诚心想,他没想到那个人会那样写。不过,他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写自己,才会那么老实回答问题的。
可是阿诚不知该如何抗议。他再次见识到成人世界的龌龊与尔虞我诈的复杂了。
当他正在等红绿灯时,后面有人叫他。“你是中井诚吗?”
他回过头一看,是个矮小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难道又是刑警吗?
“我是。”阿诚很有戒心地回答。
“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吗?”
“有什么事?”
“先不要问那么多,请你来一下。”中年男子迈开歩伐,阿诚只好跟在他后面。
在距离红绿灯有点距离的小巷子里,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
“你是菅野快儿的朋友吧?”那男的突然问道。
阿诚显得很紧张,因为那男人全身都散发出憎恨的气息。
“大叔,有什么事吗?”
那男人用三角眼瞪着他,“我是被害人的父亲。”
“就是被你们当作玩具糟蹋的那个女生的父亲、就是被玩弄后自杀身亡的女生的父亲。”
他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往后退。他会不会是来杀我的?阿诚有一瞬间这么想道。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他声音在发抖,双腿也开始颤抖。
“别啰唆!你有借车给那两个家伙吧?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还协助他们吧?那两个家伙拍的录像带,你也看得很开心吧?”
阿诚拼命摆着手。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环顾四周,找找看有没有警察在那袢。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他想要逃跑,但是双腿无法动弹。就在这时,那男的又说话了。
“你逃走也是没用的,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我话可说在前面,我根本不怕被关,就算被判死刑也无所谓。”
阿诚心想他要杀我了,如果不赶快逃跑的话——
“菅野在哪里?”那男的说,“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告诉警察了。就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警察才会一直守在我家旁边监视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