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他所有的信息都被公司删除了。
傍晚六点,崇史离开了公司。然而他并没有直奔车站而去,而是进了途中经过的一家咖啡店。那是一家能够俯瞰大街,明亮宽敞的店。
崇史在位子上坐了几分钟后,桐山景子走了进来,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看到他之后,面带微笑地向他走来。看到身穿橙红色衣服的她,崇史估计很少会有男人看得出她是个研究人员。
“你还是第一次跟我约在这种地方见面呢”她点了一杯柠檬茶后说道。
“不好意思这么急着把你叫出来,你很忙吧?”
“也不算特别忙,总公司下的任务还不至于那么紧”
“那就好”
今天下午,崇史给景子打了电话,约了她下班之后出来见面。
“听到你的事儿我真是大吃一惊呢”她说,“调到专利部去了?怎么回事啊?”
“我也一头雾水呢,据说是在下个课题决定之前的暂时去处”
“噢?会有这样的事情么”景子微微摇头。
“研究进展得怎样了?”崇史问。
“说实话,有点停滞不前了呢。估计得重新审视方案才行”
“前几天从MAC听说,Vitec公司对‘视听系认知系统研究组’已经开始断念了,这是真的吗?”崇史复述着在MAC听小山内说的一番话。
桐山景子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研究遭别人说了坏话,而是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就拨的预算来看,我不认为总公司给予我们很大期望”
“经费也削减了?”
“是啊”
柠檬茶端了过来,桐山景子在喝之前从包里拿出一盒烟,然后问,“我可以抽吧?”。崇史尽管有些吃惊,但还是回答“没关系”。他从没听说过她抽烟的事儿,研究室里是禁烟的。
“我从MAC还听说,Vitec公司认为,次度现实空间的重点研究对象应该是记忆加工呢”
桐山景子向斜上方吐出烟晕,说道,“有可能”
“果真是这样吗?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也谈不上风声,我也是初来乍到”
“不过对我来说你算个前辈了呢”
“只是形式上如此,你很快会超越我的”
“你别说笑了,我听说你的口碑很好的”
桐山景子未经过MAC学习,两年前在中央研究所工作。她并非本科毕业,而是来自于各类专科学院,能解释此次人事调动的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崇史经常这么想。
“我就是觉得自己不配这种好评才感到郁闷的呢,不谈这个,话题扯远了。刚才说到公司致力于记忆加工了对吧,虽然详细情况我不知道,但听说脑研小组又增加了成员噢”
“那么和我从MAC听到的一样,他们也说脑机能研究班似乎要增员,但光是如此的话……”
“不光如此,据说还由杉原主任亲自负责呢”
“杉原?……就是研究脑内物质的?”
“是啊”景子拿起茶杯,点点头,“那个人在脑研小组里也是一个崇尚记忆加工的积极分子呢。他最近发表的报告基本上也都是关于记忆原理的呢”
“杉原吗……我从没听说过呢”
崇史想起了一年前MAC的研究发表会,杉原向崇史提了一个关于脑内化学反应的问题。
而且他还回忆起,那天杉原和总公司的布赖恩?弗雷德一起去了崇史小组的研究室。
一切的一切全都吻合,崇史想,把这些收集起来之后,再按照特定的方式排列组合一番,应该就能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当前时点,他只能看着这一片片拼图却束手无策。
“关于记忆加工的研究成果,你是否有所耳闻?比如跨时代的发现之类的”
景子摇摇头,“没听说,不过既然会特地委派杉原主任作为负责人的话,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成果呢”
“记忆加工的研究会不会在脑研里进行的呢”
“虽然是在那里进行的,但可能领导权还是在大洋彼岸呢”
“总公司啊?”崇史觉得有可能,头脑里又重新浮现出布赖恩?弗雷德的金发。
“他们为什么要专攻记忆加工这一个项目呢?”桐山景子问完后,似乎自己找到了答案似的点点头,“对了,说不定那就是下一个研究课题呢”
“不,不可能”
“为什么呀?”景子直直地望着我,脑袋倾斜着。刚才她嘴里吐出的烟还回荡在她脸部上方。
崇史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总之得找个人倾诉。不过,他无法确定这个举动正确与否,说不定还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并且有可能给桐山景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不能断定桐山景子就一定可靠。
“因为这个信息还不算很牢靠,我就先告诉你一部分吧”考虑再三,崇史决定把整件事的一小部分说给她听。他向餐桌探近着身子,压低了嗓门说道,景子也把脸凑了过来,“貌似出现了一个被篡改了记忆的人,而且是有人故意改的”
她瞅着崇史的脸,皱起眉头,“你哪儿听来的消息?”
“这个不能告诉你,不好意思”
她摇着头说,“我不相信”
“我也一样,但是可信度真的很高”
“不是因为疾病引起的吗?比如受脑功能障碍影响之类的,或者神经衰弱一类的精神疾病”
“要是记忆丧失或者模糊,你说的那些可能性很高,但那个人的记忆是完整的,而且和现实相反,当然其程度已经远远不止记错这么简单了”
“精神也处于正常状态吗?”
“是的”因为过于肯定,崇史连忙修正道,“我觉得算正常吧”
“真是难以置信啊”景子重复道,“虽然不亲眼看到那个人记忆相关的数据什么都不好说,但过往的虚拟现实技术也好,我们现在研究的技术也罢,都不可能做到记忆的彻底修改,至少理论上是如此。这已经不是热衷于游戏的孩子所产生身临游戏世界的错觉那么简单了”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很想知道有关记忆加工的事呢”
“嚯”景子交叉着双臂思考着,然后淡淡一笑,“你告诉我这么多但却不说信息来源,真是很过分啊”
“以后我会说的,一定”
“我再问一次,那个人的精神状态真的正常吗?”
崇史点头,然后转念一想,回答道,“我再去确认一下吧”
那可是先决条件呢,她说。
场景七
人们过完盂兰盆节后,差不多到了该跃跃欲试投入工作的时节,在某个市内的酒店里,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盛会。我穿着平时不常穿的有些过时的白领装,和柳濑以及小山内二人一起进了酒店。
“真是浪费钱又浪费时间啊,办这么夸张的酒席”乘坐着通向会场的电动扶梯,柳濑小声说道,他身着的那件西服看着也挺别扭。
“嗯,说的就是啊,不过这也算公司的福利之一呢”小山内苦笑着说。
“话是这么说,你不觉得这份福利用错地方了么。要是慰劳性质的,那向各个研究小组发些现钞,或者大家喜欢吃的食物,还比这样好多了呢”
“是吗,我倒觉得这种慰劳的方式挺不错的。难道你还在怀念以前那种舒爽的温泉之游,可以穿着浴衣欢唱卡拉OK的那种慰安会吗?”
“这我可没说,不过你不觉得这样的方式不适合日本人吗?”
“我说你就凑合一下吧,每次出席这种派对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啊,我们是最上层的日本人’的感受呢,喂,你说是不是,敦贺君”
被询问到之后,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如同一般公司常有的那种慰安会和联欢会,MAC每到八月会把所有的职员和研究人员聚集到一起开一个这样的派对。我自去年那次以来,这已经是第二次参加了,但觉得这聚会与其说是慰安会,还不如说是Vitec公司的上层领导用喝酒的方式来激励研修中研究人员的一种形式。
聚会当然是以立餐的形式,听完职员们无聊又冗长的自我介绍之后,大家终于举起酒杯开始干杯,然后就可以从餐桌上拿取食物吃了。
正当我盛完里脊肉和牛肉时,我看到了麻由子,是抬头后和餐桌对面的她对上目光的。她穿着淡蓝色的套装,耳朵上一对耳环金光闪闪。
我连忙环顾周围,找了个空桌子搁下自己的碟子,欲再次向麻由子投去视线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我边上,手上拿着盛了食物的餐碟。
我先开口了,“这次可是真正地久违了呢,你还好吧?”
“嗯,还算挺好的”麻由子回答,“敦贺你呢?”
“活蹦乱跳着呢”我说,然后喝了口清酒。
我们最后一次对话是什么时候呢,精确的时间我想不起来,应该是她生日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吧,转念一想又不对,之后应该也跟她打过招呼什么的。但总之和她在这一个月里面几乎没有正儿八经聊过天。
“智彦也来了吗?”我巡视着周围,问她,同时也承认,心中的确有种他不来也不错的念头。
“他也来了,现在应该跟教官在谈天吧”
“是吗?”我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失望表情,“你们还顺利吗?你和那家伙,在那之后”
接下来的一霎那,她的表情仿佛要对我诉说什么,然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脸部僵硬着,强挤出一丝微笑,“嗯,还在交往呢”点头说道。
关于这一个月里我为何要回避他们俩这件事,麻由子没来向我提出任何质疑。她不问应该也知道答案吧,我不想看见恋人模样的他们俩,也不想伪装成好朋友的样子出现在智彦面前。
然而我和他们两人真正疏远的原因,并非只是我回避了他们,他们俩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来叫我一起吃午饭了。我觉得,很可能智彦感到了什么所以不想让我接近麻由子。在麻由子生日那天他醉醺醺地来到我房间的那一幕,又重新在我脑海里回荡起来。他铁青着脸说着‘我不想失去她,也不想让她被谁夺去’,这难道不是对我的宣言吗?
想到这里,麻由子向我发问了,“盂兰盆节你去了哪里呢?”
“我去了趟北海道”
“一个人吗?”
“没人和我一起去啊”我说,言毕又后悔了,这话说得真失水准。“你也出去玩了?”
“嗯,是啊”
“去了哪里呢?”
我这么一问,麻由子又像刚才那样窥视了我一眼,一副有话要说的神情。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视线移向我身后,用平静的表情说:
“他好像找到我们了,正朝这儿走过来呢”
“那我还是离开的好”我捧着酒杯,正要踏出脚步,麻由子立刻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啊,你哪儿也别去,这样像逃跑一样,多怪啊”
“我就是想逃,不想在你们面前演戏”
“演戏也无所谓,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求你了”
她的口气像在恳求一般,要不要拒绝她呢,我踌躇了。忽然,右臂被轻轻拍了一下。
“嘿”我作出一副刚刚注意到的样子对智彦说,“刚刚怎么没看到你?”
“我被中研的人拖住了,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他们问起以前报告的事情就完蛋了呢”智彦交替着看看我和麻由子,说道。然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转而望向餐桌上,“你没怎么吃嘛,再不吃菜就要没有了噢”
“我去帮你们盛点东西吧”麻由子说。
“好啊,听说奶汁烤菜很好吃噢”
“那我去拿好了”
“好啦,让她去吧”智彦伸出手制止了我,然后对她使了个眼色。他离开之后,智彦又看着我。“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刚才也在跟她这么说呢”
“嗯”智彦颔着首,视线落到自己手中的酒杯上,但他没有喝就抬起了头,“上次真是不好意思了”
“上次?”
“就是自说自话闯到你房间来那次啊,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别放在心上”
“嗯,那就好”
“工作怎么样了,进展得还算顺利吗?”
“嗯,算吧,还是有进有退,崇史呢?”
“还是老样子,原地踏步”
“不会吧?”智彦瞥了一眼放满食物的大餐桌,又重新望着我,脸上莫名地挂着谄笑,“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闲聊啊”
“你们看起来很严肃呢”
“我们?你多心了吧?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严肃的话题?”
“我也觉得应该没有,所以有点好奇,没有就好了呗”
“没啥事的嘛”我一边回答,心里顿时一阵不悦,延续这种表面上的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麻由子走了回来,两手都端着盘子,都盛着同样的食物。“喏,这个给你”说着,她把右手的盘子递给了我,我说了声谢谢便接了过来,智彦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让麻由子端着盘子,吃了几口奶汁烤菜。
“好像还有寿司呢”智彦停下拿着叉子的手说道。
“有啊,要我帮你拿点吗?”
“不用了,这种地方的寿司肯定是不好吃的”说着,智彦冲着麻由子笑笑,“前几天去的那家店的寿司才好吃呢,真想再去一次”
“噢……”麻由子不知为何偷看了我一眼,随即点点头,“是啊”
“你们开发出什么好吃的店吗?”我问他。
“不是,我们去的是‘福美寿司’店,那家店完全没有变呢”
“福美寿司?”我一怔,“就是在某所中学边上的那家?”
“嗯”智彦点点头,表情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对了,崇史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休息天的时候我回了趟老家,带上麻由子一块去的”
“你的老家……吗?”我不由得看着麻由子,她默默的低着头。
“我难得回老家一次,只能趁这种时候把麻由子介绍给他们认识啊”
“你介绍给你父母了?”
“嗯”智彦的表情像是在说,那当然咯。
“嗯,那真是,那真是”我用酒润了润喉咙,心情如同针扎一样,但还是继续往下说,“那真是太好了呢,你父母一定高兴坏了吧?”
“他们情绪太激动,让我很难办。还自说自话做了很多菜,我本来打算外面搓一顿的”
“噢?但不是去了寿司屋吗?”
“那是第二天去的,第一天是我妈亲手做菜招待的”智彦干脆地说。
那你留她在家过夜了?本想这么问,但转念想想老是纠结于这种事儿很怪,至少在智彦面前。
我去过智彦家几次,正试图回想着那里有没有供麻由子一个人睡觉的房间,立即发现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就停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智彦的父母不可能让儿子和未婚对象睡在一个房间。
回过神之后,发现我们组的柳濑和智彦的助手筱崎走了过来,大声谈笑着,似乎在商量着下一场聚会的去处。
我本来想问麻由子,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的智彦家,以及智彦是如何向父母介绍她的,不过在当前情况下不太可能。
而且问了又能怎样,我自问道。
“我说了嘛,那家店太小了不行。去我认识的那家吧,没关系,价格好商量的”筱崎在一旁精神百倍地说着,可能由于声音太大,智彦也转头看着他。
“那就交给你了,不过筱崎你会知道那种店还是真没想到啊”柳濑佩服地说。
“这还真是意外,外地人竟然会这么了解这里”其他小组一个叫山下的男人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因为来东京之后立刻熟读了很多旅游指南吧?”
“啊,我说呢,怪不得”柳濑也应和着。
筱崎随即说道,“什么呀,你们在说谁?”
“什么在说谁?就是说你啊”山下笑着指向筱崎。
“我?”筱崎带着疑问的口气,“我可不是外地人噢”
“说什么哪,你不就是乡下来的嘛”
“好啦好啦”柳濑笑着打圆场,“筱崎不希望别人把广岛当作乡下呢,对吧?”
“广岛?哦,你说这个啊”筱崎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嗯,的确上大学是给人有点背井离乡的感觉,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当外地人对待吧?在此之前我可一直在这里的哦”
柳濑差点把刚喝下的啤酒呛出来,同时我发现,看着他们聊天的智彦也露出狼狈之色。
“你说的‘这里’是指哪里啊?”山下疑惑地问。
“当然是东京啦”
“啊?你是东京人?我还真不知道呢,东京哪里?”山下明显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但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从筱崎的话语里丝毫感受不到这点。
“阿佐谷啊”他淡定地回答。
山下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啊,你原来从小到大都住在那间破公寓里啊?不过一家三口住六塌的房间不挤了点吗?”
“你说什么哪?那个房间是我今年一个人租的,不明摆着的嘛,我的老家在车站附近呢”
从筱崎的语气上,我觉得他说的并不是玩笑话或者谎言,而是事实,这是因为我对他的出生地完全不了解的缘故。而作为他朋友的两人对于他的话,却显得完全不可理解,山下和柳濑对望了一眼,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问道。
“你这家伙,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们才在开玩笑呢”
“你的老家真的是阿佐谷?”
“嗯”
“不过现在是广岛了吧?”柳濑从旁插话,“你父母现在在广岛吧?”
筱崎转向柳濑,闪过一丝不安的神情后,立即点起了头。
“我们搬家了,所以我就在广岛上了大学”
“那么你高中是在东京读的咯?是哪所高中呢?”山下问。
“高中是……”说完这三个字筱崎沉默了,表情僵在那里。“高中是……让我想想,哦,对了,高中也是在广岛读的,搬家是在那之前”
“你的意思是在东京读完了初中?那初中的名字呢?”山下继续问。
“初中的名字”筱崎作出欲回答状,但却没有说出初中的名字。只是嘴巴微张,眼睛呆滞地望着空气,不断地眨着,“初中是……初中的名字是……”
“玩够了吧!”山下不悦地叫了一声,对着柳濑说,“这个家伙,在糊弄我们吧?我听不下去了,真无聊!”
“我不是糊弄你们啊!”筱崎尖声吼道,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柳濑叹了口气,“筱崎,之前可是你自己告诉我们你出生并成长在广岛的啊,所以你撒这样的谎没有任何意义啊”
“我说了不是撒谎”
“那你倒说说看初中的名字啊,小学又是哪里上的呢?”山下的口气明显不耐烦。
“我在想呢,初中是……”筱崎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他用一只不拿杯子的手顶着额头,脸部扭曲着。“真奇怪啊,太奇怪了!”嘴里嘟嘟囔囔起来。
杯子从他另一只手里脱落,笔直的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打碎了。薄薄的清酒和即将融化的冰块散落一地,筱崎两手抱头,目光飘忽不定。
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的,不是他跟前的柳濑,而是智彦。他扶住筱崎,试图支撑住他的身体。
“快去叫须藤”智彦指示着麻由子,她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脸色铁青。
柳濑和山下,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呆了,站着一动不动,周围的人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投来目光。
“智彦,这究竟……”
但他没让我说完,他在我面前摊开右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没什么事,可能是喝多了吧”
“但是”
“别罗嗦了,这里交给我吧”智彦的声音透出一丝紧迫感,眼镜里的目光微微向上吊着。
麻由子带着须藤教官赶了回来,须藤一看到筱崎的样子,迅速来到我们身旁,“快把他带出去”对智彦耳语道。
“我来帮忙吧”我说。
然而教官跟刚才智彦一样阻拦了我,“不,不用了,你不用担心”然后为了让周围人都听见,用戏谑的口吻说道,“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节制,真伤脑筋。都是因为酒量不好还喝,才弄成现在这样”并且不自然地笑笑。
柳濑在我旁边嘀咕着,“筱崎明明没喝很多啊”
筱崎被智彦和须藤左右搀扶着,离开了酒席的会场,有好多人嘲笑着目送他们离开。他们似乎对于‘年轻人喝多’的解释没有任何怀疑。
麻由子这时也准备跟在他们后头追过去,我飞奔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吃惊地回过了头。
“到底是怎么了,筱崎怎么会这样的?”
麻由子一筹莫展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须藤和智彦那副慌张的神情可不多见,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故吧?”
“我无可奉告,对不起,请放开我”她挣脱了我的手,走出了会场。
麻由子的身影消失后,我回到了原来的餐桌。柳濑和山下表情凝重地窃窃私语着,我走近了他们。
“我想问你们点事”我说,那二人拿着酒杯,瞬间挺直了腰板看着我,“筱崎的出生地到底是东京呢还是广岛啊?”
“是广岛”柳濑斩钉截铁地说,“MAC入学的时候,我就和他在一块儿了,那是他亲口说的,出生之后从没离开过广岛”
“肯定没错吗?”
“错不了的”柳濑说,然后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为什么又会突然说出那种话呢?”
“要说爱虚荣也太说不过去了,骗我们有什么意思嘛?”山下也显出想不通的神情。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大门,脑子里想出一种解释,但没有说出口。
第七章 踪迹
直井雅美一身粉色衬衫搭配牛仔裤的装扮出现在了咖啡店前,长发扎成了马尾。肩上背着运动员用的那种大型双肩包,她说待会儿要去上业余学校,崇史不禁对她所修课程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雅美看到他之后,笑盈盈地朝这里走了过来,并对刚好走过的服务生点了杯冰咖啡,然后在椅子上坐下。崇史把放在自己跟前的付款单也递给了服务员,说“一起付好了”。
雅美露出为难之色,“今天轮到我请你了”
“没关系的,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对了,突然叫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崇史是昨晚打电话约了筱崎伍郎的前女友直井雅美的。在回家的电车上打了个盹之后,脑袋里忽来灵感,就联系了她。
“关于伍郎的行踪,有什么消息了吗?”
“谈不上有消息,不过,我找到疑似线索的东西了”
“线索?”
“他曾经参与了Vitec公司所在进行的一个很重大的研究项目,而且,他的失踪很可能也和这个研究有关”
“和研究有关……那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这么说,筱崎并不是自愿失踪的,恐怕这是出于Vitec公司的考虑”
雅美依然有些不明白,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崇史,“是Vitec公司的考虑?也就是说是公司下达的命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