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顾自地交谈着。似乎是对两人间的谈话抱起了兴趣,斋藤再次在椅子上坐下身来,说道。
“能麻烦您给说说吗?”
尽管如此,映子还是看了看真智子和其它几名警官的脸,之后才痛下决心般的点了点头。
“十天前,我像往常一样开车离开了康复中心。”
映子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开始述说道。“记得当时大概是夜里九点。路经美术馆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的隐形眼镜脱落了下来。”
“隐形眼镜?”
“对,我的眼睛不是很好。因为这样下去我就没法驾驶了,所以就把车给停到了路旁。我刚刚重新戴好隐形眼镜,就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了一声惨叫声。”
“惨叫声……女人的吗?”
三上不假思索地插口道。
“应该是的。”
映子毫无自信地说道,“虽然当时我也感觉有些害怕,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踏进树林里去看个究竟。走进林子里一看,只见前方扑跪着个人。我当时以为是对方不大舒服,所以就问了句‘怎么了’。听到我的声音,那人影突然站起身来,扭过头来看着我。令人吃惊的是,那人影下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打搅到了情侣,看到了些不该看的。”
三上心想,如果当时换了是自己,估计也会如此认为的吧。
“之后您又做了些什么呢?”
斋藤刑警问道。
“当时我感觉很不好意思,所以赶忙回到车里,开车离开了。”
映子最后又说了句“就是这样”。斋藤刑警抱起双臂来。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当时对方有没有看到您的脸呢?”
映子歪起了脑袋。
“应该是看到了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么您是否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呢?”
“没看清。”
“对方是否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呢?”
“我这就不清楚了。”
映子把掌心贴在脸颊上,双眼就如同望着远处一般地回想了起来。过了一阵,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似地张开了嘴。
“怎么?”
斋藤盯着她的脸说道。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虚空之中,
“其中一个似乎是个小孩。记得当时在下边的那个人身形似乎很小。”
“小孩?”
斋藤的眼中骤然放射出光芒。“是个男孩儿吗?还是说……”
映子一脸痛苦地摇了摇头,双手捂住了脸。
“不清楚。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您现在是否还能准确地指出当时的那地点吗?”
听到他的问题,映子沉思了好一阵子,
“现在想不起来了。不过如果实际去走上一遭的话,或许就会想起来。”
6
——奇怪了。
包里已经翻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记得应该没有放到其它地方去的啊?不在这里边的话就奇怪了。
护腕不见了。
就是缠在手腕上,用来防止流汗的那东西。那东西在打网球的时候可是必不可少的,其中的一只不见了。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其中的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偷偷地换走了。虽然的确很相似,但颜色却稍稍有些不同。而且上边也没绣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三天前记得都还在的。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还确认过两只护腕上的头文字的。后来自己应该还戴着护腕上了球场的。
——不对,等等。
记得前半场的练习结束之后,自己似乎脱下过护腕来的。脱下之后又放哪儿去了呢?当时自己是随手乱放的,估计是放在包上吧?
那么后来呢?
——不行,实在想不起来了。
男子摇了摇头。虽然那护腕是他一直佩戴的爱用之物,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舍,但既然丢了,那也就没办法了。估计是谁拿错了吧。现在就只能等着那个拿错的人给送回来了。
——三天前的话,记得那天的普通客人也挺多的。
男子的脑海里浮现起了当天的情景。那天球场上似乎有许多自己从未见过的女性客人。
——怎么可能。谁会要那种满是汗臭的护腕嘛。
男子不禁为自己的想像苦笑了一下。
7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对福原映子说是曾经看到过可疑人影的树林展开了搜查。树林里枝叶繁茂,夜晚的话,从林子外边估计什么都看不到的。
一听说有这个消息便立刻倾巢出动,搜查员们的这种做法自然有其道理。他们认为,这事和前两天发现的那宗幼女杀害案之间定有其联系。
映子当时看到的人影,其中一个似乎身形较小。或许那个较小的身影,就是遇害的那名幼女。
没过多久,搜查员们便在现场发现了一块肮脏的布头。布的大小和手帕差不多,其中的一半都沾有着黑色的污渍。根本就不必等鉴识科的结果,搜查员们心里就已经大致猜测出了那污渍究竟是啥。
“当时福原映子看到的人影,恐怕就是杀害幼女的凶手。”
年到三上在写报告,筱田走到了他的身旁。
“能确定吗?”
“还不行。虽然还没到确信的地步,但这种可能性似乎很高。”
听筱田说,搜查方面的人似乎已经掌握了足以令他们欢呼雀跃的情报。那块在树林里发现的布头上的污渍,果然是血迹。而且其血型也和遇害的幼女一样,同为AB型。
“所以凶手就认为,自己行凶时让福原映子给撞见了……”
“估计是吧。虽然其实她当时什么也没看到,但对凶手而言,却是很难放下心来的。因此,凶手非得把她给除掉不可。”
筱田嗓着茶说道。
“不过在发生这次的事之前她都一直没有把事情给闹大,从凶手的角度而言,应该还是再看看情况比较好啊。”
“这就是犯罪者的心理了。”
筱田一脸得意地轻轻敲了敲桌子。
“凶手认为,之前她之所以没把事情给透漏出去,是因为自己的罪行还没有被人给察觉。一旦事情败露,面对警方时,如果警方提起那天夜里有这么号人曾经到过那里的话,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哎?有这种说法吗?”
这说法实在是太过牵强,就连三上也无法赞同点头。
“对了,目前已经从那些漆膜上查清了车的种类了。”
筱田就如同是突然回想起来似地说道。据说那是款去年某厂商才发售的运动款车型。
“虽然那款车子在年轻人中很有人气,但就目前为止,新车上牌的数目还不是太多。如果仅限于当地的话,大致也就是有个几十辆的样子。”
“如此说来,就算是一辆一辆地挨个儿去查,也花费不了多少精力啊。”
听到三上的话,
“不,我听刑事科的那些家伙说,现在估计连这必要都没有了。”
筱田稍稍压低了些嗓门。
8
——开什么玩笑!
看过社会版的报道,男子握住报纸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报道中说,由于有了新的证人出现,之前那起幼童杀害事件目前已经得到了重大的线索。看过那段有关新证人出现的前后经过,男子不禁被吓得丢了半条魂儿。
据说该证人曾多次遭到凶手的蓄意谋杀。
不,直到这里,倒也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关键在于,该证人声称前两天她开车行驶在路上时,再次遭遇袭击,还险些在事故中丧命。看看这一段,就很清楚对方是在指前几天的那起事故了。
“开什么玩笑!”
这一次男子叫出了声。那件事根本就是一起单纯的事故。什么想要置她于死地,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不过从报道上来看,警方似乎已经把那起事故和幼童杀害案完全联系到了一起,认为所有的事全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下可麻烦了啊。
如此下去的话,警方很可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的。可是就现在这状况,自己也不能主动出面,为自己辩白。
——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男子紧咬嘴唇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男子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外边的路上也站着一名男子。两人的面相都令人感觉有些来者不善。
“我们是警察,请问您是森本恒夫先生吗?”
眼前的那名个头儿较矮的男子说道。恒夫的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
“是我……”
“前几天,XX高速公路的辅道上发生了一起事故,您是否知道这事?”
果然是因为那起事故来的。恒夫暗忖,如果现在再继续蹙脚地装傻,也是没用的了。
“真是抱歉。我本来当场就打算报警的。”
恒夫搔了搔头,满脸堆笑地说道,“不过因为当时我有点急事,而且看那人似乎也没啥问题,所以我就走掉了。”
然而两名刑警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那就是说,您已经承认当时就是您跟在那辆车后咯?”
个头较矮的刑警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承认。不过报上写的那些事,全都是一派胡言。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杀那女的……”
“但是,我们听说您当时开车很粗野啊?”
个头较高,一脸严肃的男子从一旁插口道。
“也没到那种地步的啦。无论是谁,都会偶而那样开车的啦。当时她引发事故的原因,主要在于她自己技术不佳。而且与我相关的就只是那起事故本身,说我想要谋害她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恒夫拼命辩解道。
“哦?是吗?”
一脸严肃的刑警往前迈了一步,“那好,这事就先不谈了。上上周周三和周五的晚上,你人在哪里?”
双方的问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恒夫被一下给问得愣在当场,睁大了眼睛。
“干吗问这个?”
“你别管干吗不干吗,先回答我的问题。当时你人在哪里?”
对方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威严。恒夫觉得如果拒绝回答的话,只会把事情给弄得更糟。
“周三和周五的话,我在网球学校。因为平常我在那里给人当教练。”
“哪里的网球学校?”
“河合町的。”
“哦?”
一脸严肃的刑警点了点头。“真是够巧的啊。”
“巧?怎么个巧法儿?”
“那名说是自己遭人追杀的女性,也是在河合町上班的。而且在她回家的路上,曾经两次遇到危险。”
“哎……这倒真是够巧的呢。”
“不仅如此,”
刑警上前一大步,几乎把脸都贴到了恒夫的鼻尖上,“而且我们还听说,她遇险的日期,就是上上周的周三和周五。”
“请,请等一下。”
恒夫只觉得血色正在一点点地从自己脸上褪去,“这也真是够巧的啊。我什么都没做过。而且话说回来,我又为何要去谋害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呢?”
刑警露出了一副令人不快的笑容,低声说道。
“你不是已经看过报纸了吗?上边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
恒夫其实很清楚刑警的言下之意。
“我可没有杀害过什么幼女,请你们不要信口开河。”
“那我们再问你一个问题,同一周的周一你又在哪里?那天就是她说看到可疑人物的晚上。”
“周一?”
恒夫绝望地摇了摇头,“那天我也在网球学校。每周的一三五我都要过去给人上课。不过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能一口咬定当时她看到的人影就是我吧?”
“你这话倒也说得没错。不过,我们可是有证据表明你曾经进过那片树林的哦。”
刑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塑料袋来。看到袋里装的东西,恒夫差点没失声惊叫出来。那东西正是前两天他到处寻找的那只护腕!
“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
“你说会是在哪儿呢?”
刑警微微一笑。恒夫摇了摇头。
“在那片树林里。当时这东西就落在那块带血的布旁。所以我们就去找附近的网球学校打听了一番。这只护腕是你的吧?上边还绣着T.M的头字母呢。我们顺带调查了一下你的车子,发现车上不光有追尾碰撞过的痕迹,而且车上的漆膜也和我们从现场发现的一样。”
“不是的。这其中存在有很多的原因……”
“我们知道有原因。”
个头较矮的刑警在恒夫身旁说道,“所以就请你和我们到警署走一趟,把其中的原因告诉我们吧。”
“不是的,我什么都没做的啊。”
“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承认追尾了吗?”
“说了啦,那是因为对方的车出了事故……”
“她说当时身后的那辆车飞速向她逼近,而且还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的杀意。”
“这不可能。当时我确实逼了她一下,但我却没想到会造成那样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要逼她?”
一脸严肃的刑警,脸色变得愈发可怕了。
“那是因为她当时开车磨磨蹭蹭的……而且我看到她的车上还贴着新手驾车的标志,所以就想逗一逗她。”
“别给我胡扯。”
刑警猛地一把揪住了恒夫的衣襟,差点儿没把恒夫的双脚给扯离地面,“看她车上贴着新手标志,所以就想逗逗她?少给我瞎扯。虽然车上没贴标志,但你自己不也是领到驾照还不满一年吗?”
9
“那男的似乎已经被抓住了。”
刚从外边回来,真智子便高声嚷道。
映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按下了组合音响的开关。一阵莫扎特的旋律从音箱里流泻出来。映子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喃喃说道。
“那是自然。”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事情的进展竟然会如此地顺利。不愧是姐姐你定的计划,真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听到真智子这么一说,映子不禁笑了起来。随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当时的那种恐怖感,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复苏。
那是在她遭遇事故时体会到的恐怖。看到身后有车不断逼近,自己不禁也加快了车速。车轮打滑,撞上护栏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即使到了现在,每当回想起撞击前身体浮动的感觉和撞击时所受到冲击时,她依然会感到不寒而栗。
把别人给吓成那种样子,那男的居然还连伤员都不救助一下就逃走了。虽然当时他似乎也说了些什么,但他的嘴角边甚至还隐含着一丝淡淡的讥笑。
在他转身逃走的瞬间,那件风衣背上的网球学校的名字映入了映子的眼帘。她就是通过这一点,得知了对方是那所网球学校的人。
被人救出,接受治疗的这段期间里,映子心里一直都在盘算着找那男的报仇的办法。必须让他明白,自己的做法究竟有多么卑劣。
为了尽量争取时间,映子装出了一副失忆的样子来。如果还没有拟定好计划就向警方控诉的话,之后就难以展开行动了。
这事她自然一早就和真智子说过了的。
幸好那附近发生了一起杀害幼童的案件。从对方的角度来讲,这或许也算是那男的倒霉吧。只要和那件案子扯上了关系,警方就必然会采取重视的。
依靠真智子的调查,事故发生的第二天,映子知晓了那名男子的身份。森本恒夫,私立大学三年级学生。一个一脸轻佻相的男人——这就是他给真智子留下的印象。
此外,真智子还利用自己身为护士的职务之便,准备了一块沾有AB型血的布条。偷走森本的护腕,之后又偷偷把护腕扔进美术馆旁的小树林的人也是她。
如此一来,准备工作也就全部结束了。接下来就只需把警察给叫来,扮演一名被谜一般的杀人犯给吓得瑟瑟发抖的女性就行了。
正如真智子所说的,这计划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虽然迟早一天森本会无罪开释,但在那之前,估计他也有得受了。
这样也好。映子心想。
因为就算那男的没有陷入这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去,他的行为也同样是杀人未遂。
只不过没有人来好好管管他罢了——

 

请勿弃物

1
打完高尔夫回来,车从御殿场驶入东名高速。
“那要怎么办?”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春美将罐装咖啡拿离唇边。
“一想到该怎么办,就觉得很棘手。”斋藤和久依然望着前方,咂了下嘴。
“太太也知道了我的存在吧?”
听到春美这句话,和久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就是因为知道才提出离婚的啦。”
“是嘛。就这么离婚的话会怎样?你什么也捞不到?”
“那当然了。责任在我这边,搞不好还会问我要赡养费。话说回来,我没那笔钱,她应该是最清楚的。”
“唔。”春美又喝了一口咖啡:“离婚的话我是很高兴啦,不过听你说太太的财产一点都弄不到,真是不甘心。”
“不是什么不甘心的问题,说白了,我会一无所有,因为是她的公司雇用我的。”
连这台车也是她的东西——斋藤轻拍了下沃尔沃的方向盘嘀咕道。
“那样一来,我能拿到的钱也是零了。”
“那还用说,我是身无分文的。”
“真要命。”
“所以我才那样说啊。”斋藤依然望着前方,右手横伸出来,从春美手上抢过罐装咖啡一口喝光。已经变得微温的美味液体滑溜地淌进喉咙。
“总得想个办法。她可能也在着手准备离婚了,在那之前,得想个妙计出来。”
他斜眼瞧着春美。“你也会帮忙吧?”
听他这样说,春美的神色有点为难,犹豫地答说:“只要我力所能及,做什么都行。”
“真的吗?这话可别忘了。”说着,斋藤把空咖啡罐轻快地丢到窗外。

2
深泽伸一意识到是前面的车子丢了什么东西出来,是那之后不久的事情。
握着方向盘的深泽伸一身旁一声钝响,与此同时,田村真智子“啊”地惊叫起来。
深泽瞟了眼旁边,吃了一惊:真智子捂着左眼。
“痛啊,好痛、好痛啊!”她开始哭叫。深泽慌忙在路边停下车。
“怎么了?”
“不知道,痛、好痛,救救我伸一,救救我!”
真智子仍然捂着左眼,深泽想把她的手挪开,又放弃了,他看到她的指间渗出鲜血。
“我们马上去医院!”深泽发动了汽车。
深泽在下一个高速公路出入口下了高速,在加油站问了医院的位置,疾驰而去。加油站的店员看到副驾驶座上真智子的情形,大吃一惊。
终于看到了医院。遗憾的是医院不大,医生一看真智子的伤势,马上联系当地的大学医院,于是深泽再次载上真智子,驶往几公里外的大学医院。其间可能因为过分的剧痛,真智子一言不发。
由于事先有联系过,真智子立即被送进治疗室。护士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深泽自己也一头雾水。
等着真智子治疗的时候,深泽想起必须和真智子位于静冈的家联系,走到公用电话那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好,拿着话筒发愣。
他刚刚才和真智子的父母道过别。
深泽今天是去真智子家里正式求婚。
真智子的父母以前就赞成两人交往,此时与其说感到寂寞,毋宁说带着放心感答允了深泽的求婚。母亲自始至终笑容满面,父亲则早早说起了孩子的事。
“女儿还不懂人情世故,拜托你照顾了。”刚才分别时,真智子的母亲这样说。
真智子则不服气地回说:“不要说我像个孩子啦。我一次也没让父母担心过吧?”但母亲仍然笑眯眯地送别了她。
——没让父母担心过吗?
深泽心想,说不定这是最令人担心的事了。他深呼吸了一次,拿起话筒。
结束了不好受的联络后,深泽离开医院,走向停车场。他要调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接电话的真智子母亲也一个劲地追问这个问题,但他充其量也只能回答说,好像她的眼睛被什么打中了。
深泽打开副驾驶座边的车门,环视着里面,立刻发现脚底下扔着一个东西。
是空咖啡罐。
这显然不是两人喝过的东西。深泽和真智子都不爱喝罐装咖啡。
那样说来——深泽想起了事故发生前的情形。在前面开的那辆车不是扔了什么东西出来吗?一定就是这个空罐子没错了。
“可恶!”
深泽一股怒气直往上冲,伸手就想把空罐子扔掉,但刚要碰到,又缩回了手。这是重要的物证。随便留下指纹只怕不妥。深泽环视着车内,找到了一个掉下来的塑料袋,小心地不留下自己的指纹,把空罐子装进了塑料袋里。
——但这是哪个家伙干的?
深泽的职业是摄影记者,主要在户外活动,拍摄植物和野鸟,为此他经常去各地的旅游景点和野营地,总是被丢弃的空罐子的数量惊到。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的形式受害。
深泽回到医院,再次站在公用电话前给当地警署打电话。但接听的负责人听到一半就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不归他们管辖,发生事故的地点属于附近的警署。深泽询问那儿的电话号码,对方显然很不耐烦地告诉了他。
深泽按照给的电话号码找到了交通课,但这里也让他失望了。负责人听完他的话,开口说出漫不经心的感想:“很多啊。”
“很多?”
“是说从窗口丢空罐子的家伙。到底长的什么神经啊?”
“那……我该怎么办呢?在这等着可以吗?”
负责人就好象闲聊一样答复受害者的申诉,让深泽感到有点焦躁。
“唔,是啊。”负责人仍然说得含含糊糊:“只凭你提供的情况,很难锁定对方的车,即使找到了,要是对方咬定自己没丢过空罐子,也只能就此了结。”
深泽沉默了。最后负责人又说:“老实说今天发生了好几次事故,我们有点忙,能不能麻烦你来我们这边?因为我们要制作个大致的调查书。”
这一刹那深泽心想,算了,指望警察是没用的。他们只对被害者和加害者一清二楚的事件感兴趣。就算有人因为丢弃的空罐子受了伤,他们也觉得最好自认倒霉了事。
负责人正如他所说的,用“大致”的口气问了他的住所和姓名,深泽也就大致地回答了他。但他已经无心去警署,并且明白就算自己不去,警察也不可能来询问。
深泽粗暴地搁下话筒,回到治疗室,刚好真智子被运了出来,她的半边脸上一层层缠着白色的绷带。
“你是送她来的人吗?”
看似主治医生的人向深泽打招呼,医生年约四十左右,身材瘦削。深泽答说“是”之后,医生把他叫到走廊一角。
“伤口比想象的要深。到底是什么打中了眼睛?”
“是这个。”
深泽举起拿在手上的咖啡罐。
“高速公路上,从前面扔过来的。”
“哎呀……”医生皱起眉头,摇了两三次头。“经常有从窗口扔东西的混蛋,但在高速公路上丢东西,我也没怎么见过。”
“医生,她的眼睛怎样了?”
医生突然移开了视线,然后又看回他。这时深泽察觉到,好像治不好了。
“因为伤得很深,”医生说:“一般来说视力没有恢复的希望了。”
“……是这样吗。”
深泽盯着塑料袋里的空罐子,心想反正不打算向警察提出控诉,不如干脆一脚踩扁算了。但他还是忍耐住了,随即考虑起该怎样向马上就到的真智子父母解释。

3
“开玩笑的吧?”春美凝视着瞪着眼睛的斋藤。但他摇了摇头。
“很遗憾,现在已经没有开玩笑的余地了。不快点想办法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