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可别再犯了啊。对了——”
世良站在小林的车旁,向他询问昨晚是否有辆奥迪停在他的车前或是车后。小林把握起拳头往自己的掌心里一敲,
“有。当时我的车就停在那辆奥迪的前边。”
“原来如此。不过你当时看到事故发生,就立刻结算了购物的钱,开车逃走了是吧?”
“我可没逃。当时我只是在想,如果和这事扯上关系就麻烦了……”
之后他的话便开始有些闪烁其辞了。
“罢了。那么在你离开便利店的时候,那辆奥迪就已经不见了是吧?”
“对,不见了。”
“你还记得在你离开便利店之前,也就是事故发生前,是否有人离开过便利店呢?”
“哎?这个嘛……”
小林不停地撩起额前长长的头发,
“记得似乎是个老太婆吧。”
“老太婆……大概长什么样儿呢?”
“忘了。我可没兴趣盯着个老太婆看。”
世良掏出了一张复印纸来。纸上复印着昨天事故发生前后,便利店里的销售记录,记录里注明了时间和金额。
“你当时的购物记录是哪条?”
听到世良的询问,小林一脸认真地盯着记录看了一阵。随后,他自信满满地用手指着其中的一条,
“就是这条。这五件一百一十五日元的货物全都是杯面。”
翌日,世良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告诉了福泽,然而福泽依旧是一筹莫展。
“这的确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但是光凭这条线索,是否就能查到那辆奥迪了呢?要是那家便利店的店员还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的话,那么事情也就另当别论了。”
“或许再继续追查一下目击者这条线的话,事情便会有些眉目的。”
“但是就算再继续追查下去,也未必还能找到曾经看到过些什么的人啊。”
福泽抱起了两臂。正如他所说的,交通事故这类案件,是很少会出现事后还有证人出面这种情况的。
“要是有人看清那辆奥迪的一两位车牌号码就好了。如果连车牌号码都没看清的话,那么就算我们找到了那辆奥迪,对方也会抵死赖帐,说是那天他就没有到事故现场去过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世良还准备再辩驳一通,但福泽却把手搭到了他的肩上,说道。
“因为这次死掉的司机是你同学的丈夫,所以你才如此重视这件事,这一点我也并非不能理解。但现在我们还是先把事情的经过写成书面报告吧。当然了,事故的原因有待进一步调查,目击者的证词也可以继续展开查证,同时还有便利店里的那些顾客。总而言之,事故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件。千万别忘了,或许在片刻之后,便会有另一起事故发生的。”
福泽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安慰世良一般。虽然世良的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再继续坚持下去的话,就只会让福泽感到为难。怀着一颗纠结不已的心,世良点了点头。

事故发生三天后,彩子给在警署里值班的世良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进展情况。约世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到咖啡厅里见个面后,彩子便放下了话筒。
——进展情况啊……
世良不禁开始寻思起来,自己的工作究竟是什么?都已经出人命了,可自己却连事故的原因都不去追查一下,这还算什么交通事故系?
然而他也不能把自己心中的这股不满发泄到福泽身上去。那起事故之后,实际上也确实发生了几起人身事故,要写的报告就像等着阅卷老师批阅的试卷一样多。
尽管世良已经提前到了约定的咖啡厅,彩子却还是先他一步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她如此充满着期待,世良不禁感觉心里有些发酸。
“本来我也很想去参加葬礼的。”
在桌旁坐下点了杯咖啡之后,世良说道。
“没事,估计你也挺忙的吧。葬礼什么的,其实也不过只是走走形式而已。那些来给他上香的人,我大多都不认识。”
彩子把憋在肚子里的苦水一古脑儿地都给倒了出来。听到她能说出这种话来,看来她已经大致从之前的沉重打击中缓过些劲儿来了。
“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查到些什么有关那辆奥迪的情况?”
看到对方热切的目光,世良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老实说,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进展。”
彩子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世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复印下来的便利店收据单来,然后又对她转述了一番之前从店员和那个开红色短跑者的顾客那里打听到的情况。
“倒也并非就连一点儿情报都没有啊。”
她一脸严肃地盯着那张收据的复印件,就仿佛是要从其中嗅出点儿有关肇事者的气味来一样。
“我说”,她望着世良的脸说道,“如果能够找到那辆奥迪,但车主却抵死不肯承认自己妨碍交通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可由不得他。相关的文件资料,我们会递交到检察厅里去的。”
世良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种事经常会有的。明知自己闯了大祸,到头来却还抵死赖帐的人。只要看到驾车逃逸,就说明肇事者完全没有承认过失的打算。我们是不会放任他们逍遥法外的。我们这边有目击证人,而且还录过口供,一定会追究肇事者的责任。”
听了世良的一席话,彩子看起来似乎稍稍放心了一些。她放松了紧绷的嘴唇,点了点头。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就连能不能找到那辆奥迪,也还是个未知数。”
世良把手放到了额头上。彩子低下头,拿起了收据的复印件,
“我说,这东西能先借我两天吗?”
“借你倒是可以,不过你借它又有什么用呢?”
“嗯。这个嘛……”
说着,彩子把复印件塞进了包里。之后他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目光望着远方,喃喃念道。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是绝不会让杀害他的人就这样逍遥法外的。”

5

一个星期之后,世良才弄明白了彩子究竟打算怎样去找那辆奥迪。世良接连给她打了三天的电话,却总是没有人接。
这事不禁让世良感到有些担心。他抽空跑到当时的事故现场,结果就在那家便利店里找到了她。
彩子当时就站在店里的杂志货架旁,随手翻看着架上的杂志,但她的目光却根本没在杂志的页面上停留过,而是盯着玻璃外的大路。
世良向她走去,她似乎也看到了世良,冲着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真是令人吃惊啊。你就一直在这里盯着的吗?”
进门之后,世良走到彩子的身旁,轻声问道。幸好今天当班的不是上次那名店员,没见过世良的长相。
“那个开奥迪的人肯定会来的。”彩子说道,“我会一直等到她来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对方却未必会来啊?或许对方其实住得很远,那天晚上不过只是碰巧到这里来的。”
世良站在她身旁,装出一副翻阅杂志的样子,说道。
然而彩子却摇了摇头。
“看过那人的购物收据之后,我敢确信,她就住在附近。”
“收据?为什么?”
“当时她购买的东西里,有一项是冰块。她当时是来买袋装冰块的。如果住得太远的话,那么冰块就会在回去的途中溶化掉的。对方开的车既然是奥迪,那么估计至少也是哪家公司的部长太太。或许是因为那天夜里突然有客人来,发现家里兑酒用的冰块不够了,这才慌慌张张地跑来买冰块的。”
原来如此。她的一番分析,令世良在心中肃然起敬。女性的目光确实有够独到。之前世良自己也曾看过那张小票的,可他却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还有一点”,彩子接着说道,
“估计那位女顾客一直都在购买《Cock Robin》。所以下周的周五就是最关键的一天了……”
“Cock Robin?是什么?”
“就是这东西。”
说着,彩子从书架上抽下了一本封面上印着外国女性笑脸的杂志。似乎是本专门介绍世界各国各种家庭料理烹饪方法的杂志。
“这杂志是隔周的周五出刊。那张小票的名目上,有一条记录是价格540日元的杂志。对方既然是名中年妇女,那么说到价格540日元的杂志的话,就肯定是这本了。”
这样的推理,不禁让世良再次领教了她目光的犀利。购买这类杂志的人,一般都是每期必买的。
“推理得不错。这么一来,或许还真的能把她给找出来。”
“嗯,”彩子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那你今天是几点来的?打算在这里守到几点呢?”
“呃,”彩子看了看表,“今天我大概是九点钟来的吧。”
世良翻了个白眼。如此说来,她今天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那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呢?”
“十二点左右吧。”
世良顿时语塞。之后他缓缓摇了摇头,难怪店员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也不要搞得太晚。这附近可是有不少为非作歹之徒的。”
“没事。我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的。”
“你再怎么注意也没用的。话说回来,你之前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彩子应该还没有买车。
“打的来的。回去的时候,我也会叫辆无线出租车的。”
世良再次摇头。随后他又重重地点了下头,
“这样吧。我也来陪你一起等。干脆我们俩就到车里盯着好了,免得让店员起疑。”
“这我可不好意思。”
这次又轮到彩子摇头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也是我的工作。嗯,如果你担心有人说闲话,那我就把车借给你好了。你会开车吧?”
世良从衣兜里掏出了车钥匙。彩子的目光在他的脸和钥匙之间游移了一阵,问道。
“那我该把车停到哪儿去呢?”
“当然是停在路上了。这样一来也方便你开车追赶。”
世良冲她挤了挤眼睛。
第二天,两人便开始了监视。世良下班离开警署,吃过饭后,便开车去接彩子。等彩子坐上副驾座后,世良便把车开到距离当天奥迪停车处的十几米处,严密监视着路上的动静。
“怎么回事?感觉你最近心情挺不错的嘛?”
在警署上班时,福泽和其他同事最近时常会对世良说这样的话。在旁人眼里看来,世良近来整天都乐呵呵的。就连世良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了。
每次一起监视的时候,他们俩都会谈起高中时候的事来。世良感觉当时那个对她暗自倾心的自己,又再次在内心之中复活过来了一样。而当年他一直憧憬向往的那个她,如今就坐在自己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
“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件事的话”,
彩子两眼直盯着前方,说道。“那么我的人生就会和现在彻底不同了。估计我就会好好学习,兴许还能去念大学。当然了,我自己也不清楚这对我来说究竟是好是坏,但我却总觉得,在当时那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时候,他们却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世良默默地听着她说。她说的“那件事”,指的就是那次“寿司事件”。那是一件令她的人生彻底改变的事。
“所谓规矩,不都人制定的吗?”她说,“那么那事到底又算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为了帮助家里而去打工的人要被停学三天,而跑去搅事的人却啥事都没有?”
“所谓规矩,其实就是一把双刃剑。本来应该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但说不定哪天却又会反过来害了自己。所以,关键还得看是什么人使剑。如果使剑的人是个无能的榆木脑袋,那么也就只会花拳绣腿地瞎舞一阵了。”
“那些老师,全都是些无能之辈。”
彩子就如同是在渲泄她心中那股永恒不灭的怒火一样,狠狠地说道。“就跟台录音机似的。校规上就是这么规定的,你看。而每次我跟他们说我已经因此而受伤了的时候,他们却只会冲着我傻笑。”
“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世良君……世良君你也是个手里掌握着法律的人,可千万别弄得跟那些无能之辈一样的啊。”
“我尽力吧。”
说着,世良冲着她笑了笑。
就这样,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每天都监视着路上的动静。到了第十二天,那辆让他们等了许久的黑色奥迪,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6

几乎就在车子停下,女人打开左车门下车的同时,世良也下了车。彩子紧随其后。两人跟着那开奥迪的女人横穿过马路,走进了便利店。
这女人留着半长稍卷的头发,体型稍稍有些发胖。身上穿的那件茶色羊毛衫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这样的印象,或许很接近彩子猜测对方是位部长太太的推测。如果换了是个公司要员的太太,估计就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买东西了。女子似乎是在店里找什么东西,但看样子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世良和彩子两人一边交换着眼色,一边关注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看到女人走到了放杂志的角落,两人也赶忙跟了上去。
胖女人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架上的女性杂志,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其中的一本。正是本《Cock Robin》。看到她拿着杂志向收银处走去,世良和彩子两人便走出了店内。
“错不了的。”
彩子的声音是如此地激动,甚至有些怪怪的感觉,“那女人平常都会到这里来卖那本杂志的。那天也一样。”
过了一会儿,女人回到车旁,打开左侧的车门上了车。看到她开动车子时连灯都没打一下,世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第二天,在因公外出的回程路上,世良顺道去了趟C町。那附近高级分售住宅栉比鳞次。他在一户名为石井的人家门前停下了脚步。那辆黑色奥迪就停在车库里。如此说来,女人的丈夫平日都是坐电车上班的吧。
世良按响了门旁的呼叫器。不一会儿,屋里便有人答话了。是个女人的声音。从声音来看,对方必定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女人。
我是XX署交通科的人——世良话音刚落,屋里就再不见有任何动静了。过了好一阵,玄关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在从这里往北大约五百米左右的白石街道上,两周前发生了一起卡车侧翻的事故。这事您知道吗?”
世良站在玄关处,开口问道。女人的脸上显露出了明显的不快,低声回答了句“知道”。
“那天晚上,有几个人目击到当时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我们找便利店的人查证过之后,得知那辆车就是您府上的这辆。我没说错吧?”
这番话虽然多少带有些夸张的色彩,但却并非撒谎。估计这女人今后也不会再到那家“店员多嘴多舌的便利店”去了。
“没错。不过我可没做错过什么。”
女人不大情愿地承认道。看来她并不认为在路上停车有错。
“问题的关键还在后边。”
世良把有人看到那辆黑色奥迪的车头突然开上右侧车道,以及当时卡车为了闪避而轮胎打滑的事告诉了女人。果不其然,听过之后,女人立即变了脸色。
“这话是谁说的?我可没做过那种事。”
女人口沫四溅,唾沫星子甚至飞到了世良的下巴上。他稍稍往后退开一步。
“但事故发生后,您的车就立刻开走了,这一点没有错吧?”
“不过只是巧合罢了。”
“但是,卡车司机在踩下急刹车之前是鸣过笛的。也就是说,当时有什么东西挡在卡车的前面,阻碍了卡车的前进。如此看来,当时阻碍了卡车前进的东西,就只可能是石井太太您的车了。”
“我可没干过这种阻碍交通的事。”
女人把脸扭朝一旁。这种场面世良经常会遇到。一般情况下,驾车者都认为不管有谁说过,引发交通事故后,只要坚决咬住自己没有做错,那么警察也就拿你没辄的。
“石井太太,这事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听过世良的话,女人把手抱在了胸前。那表情仿佛是在说“那又怎样”一般。
“麻烦您说实话好吗?”
女人依然无视世良的话。她认定自己只需拒不答话就行。
“好吧。”世良说道,“既然您要否认到底,那么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只不过,因为我们必须把整个事情写成报告交上去,所以就只能麻烦您带上驾照,到署里去走一趟了。”
女人终于把目光转回了他的身上。涂抹着红色口红的嘴唇撇向一边。真是有够丑恶的。
“写了报告又能怎样?”
“送交检察厅。目击者说看到您妨碍了交通,而您自己却说没有。如此一来的话,就只能打场官司了。”
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惧怕的神色。如果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那么结果究竟会如何,就完全不得而知了。这一点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那就麻烦您今天之内到署里去一趟吧。只要在接待窗口说,您要找交通科福泽主任的班组就行。”
“请等一下。”
女人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依旧撇着嘴角,“我知道了。我把那件事告诉你还不行吗?”
“那件事?”
“当时那卡车之所以会踩下刹车,是因为我正巧从它的前面路过。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于那地方没有人行横道。”
“请等一下。您刚才说您当时从卡车前面经过,指的是步行横穿街道吗?”
“是啊。而且当时那辆卡车自己也超速行驶了。”
“不,如果是您说的那样,那可就奇怪了。”
世良拼命在脑海里设想当时的情景,“卡车踩过刹车之后就往右打了方向盘的啊?这表明当时它的左边出现了障碍物,卡车想要从右侧避开。”
“说了啦,”女人皱起眉头,“当时我已经横穿过了马路,可是半路上我脚上的凉鞋掉了。我当时想应该来得及去捡的……”
“所以您就冲回了路中央,而卡车为了闪避去捡鞋的您而向右打了方向……可是有目击者说,记得事故发生后,奥迪的车头是挡在路上的啊……”
“这个嘛,是因为我平常停车时就有这种习惯的啦。不信的话巡警先生您自己也可以去试着驾驶一下方向盘在左的车子,不想让车头往路上靠可是很难的。”
她的意思是说,当时奥迪停车的时候就是车头靠右的啊?而之后又因为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在路上来回横穿,所以彩子的丈夫便死了……
“总之”,说着,世良咽了口唾沫,“总之,我们会把事情的经过写成报告的。麻烦您到署里去一趟吧。”
女人用鼻孔呼了口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巡警先生。这事可错不在我。因为当时我可是个行人。在这种情况下,责任可是在于卡车司机没有注意观察前方的哦。”
女人面颊扭曲,脸上露出了一丝险恶的笑容。那副笑容是如此地丑恶,世良只觉得一阵恶心。

7

彩子的脸就跟面具一样,毫无表情。世良刚才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血色立刻便从她的脸上消失,变得就跟死人一样,脸色煞白。
世良垂头丧气地呆站在她的面前。尽管他很想把话给说得再委婉一些,但脑海里也找不出任何妥贴的词语。
“简而言之”,
听到彩子的声音,世良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面无表情,只有嘴唇在动。
“简而言之,就是那女人不需要为这事负任何的责任,是吧?”
“报告我们会上交的……”
但是检察厅是不会对她起诉的。这后半句话,被世良给咽了回去。
“哼。”
彩子哼了一声,之后就如同是被风给吹动着一般,不停地摇头。“我们家那口子可是因为那女人才死的。她当时不但横穿马路,而且还突然跑到了卡车前边。可现在你们却说责任不在她?这就是你们依法办事的结果啊?”
世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就是法律。假设有一辆骑车带人的自行车闯了红灯之后,在十字路口上被车给撞了。就算如此,车子也必须得要负起全部责任来。更加蛮不讲理的是,还得支付两个人的医疗费用。然而,这就是现行的道路交通法。
“对不起。”世良说道,“是我无能,我就是个榆木脑袋。”
彩子扭头看着世良,然而那幅如面具般的表情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她轻轻地动了动嘴唇,说道。
“一点儿都没错。”

一个星期之后——
世良值班的夜里,白石街道上再次发生了一起人身事故。只不过这次出事的不是街上,而是在稍微偏里的C町附近。
C町?
回想起了之前那件令人不快的事,世良不禁皱起了眉。要让自己忘记那件事,究竟还需要多长时间?
前往现场的途中,福泽像往常一样,通过无线电询问了一下现场的状况。一辆黑色奥迪从自家的车库开出了几十米远之后,撞到了从车前路过的一名年轻女子——
“黑色的奥迪?”
手里握着方向盘,世良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刚到现场,就看到医护人员正在用担架运送伤者。世良不顾福泽的劝阻,冲到了担架旁。
是彩子!果然是她!自己的猜测一点儿都没错。
“你没事吧?是我啊!”
彩子的右额被划出了条口子,泛出的鲜血糊住了额头。听到世良的叫声,彩子也发现了他。她两眼望着世良,嘴唇微微地翕动了两下。
医护人员把她搬上救护车,拉响警笛匆匆离去之后,世良依旧在原地呆站了良久。彩子嘴唇微微翕动的景像,深深地烙在了世良的眼中。尽管并没有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但他却很清楚当时她在说什么。拜·托·了——她是在向他恳求。
“喂,世良。”
听到福泽的声音,世良终于回过了神来。他们还得找那个驾驶黑色奥迪的人询问事情的经过。
肥胖的中年女人还记得世良。或许是以为世良会因此而替她行个方便一样,不住地找世良套近乎。她的态度和上次相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当时是她一下子冲到我的车前来的,根本就连看都不看路。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还闪避得了?那女的不会是想自杀吧?我说巡警先生,这责任可不在我啊。”
女人一口气连说了一大通。然而世良并没有答话。福泽例行公事地问了她几句,之后便让她上了巡逻车。
“请你们相信我吧。当时真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坐在开往警署的巡逻车上,女人依旧说个不停。听到福泽说这事得先问问被撞伤的女性之后,
“说得也是。不过那女的她会说真话吗?她不会信口撒谎吧……”
女人一脸不安的表情。
世良想起了彩子。只要稍有一点点的偏差,法律便会由敌人变成友军,又从友军变成的敌人。彩子豁出了自己,越过了这条隔开敌我的隔离带。
巡逻车开下白石街道,向着警署驶去。那条前两天被卡车给撞坏的中央隔离带,早已被人给重新修补好了。

 

危险的新手

2011-02-15 23:43:43 来自: 饭野直树 (涙流れるままに)

1
男子大幅度地摆动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在大桥的前边向左拐去。周围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尽管他把速度放缓了一些,但旋即又往下踩了踩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