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次以菊代夫人的变装登场算是成功了,但下一步要怎么办?该如何步步逼近、进攻核心?不料这棘手的问题,对方却主动解决了。
告别式结束后一个礼拜,我接到一原苍介的来信,信里说明高显先生遗嘱公开的相关事宜。时间定于七七四十九日,假回廊亭内举行,务请遗嘱相关人员出席,而菊代夫人的名字也在名单上。我毫不犹豫地立刻回函表达出席意愿。
我如此这般的经历了漫长路途,终于再度踏进回廊亭中。这次我不是桐生枝梨子,而是本间菊代。

9.
凶手在里面,这样一切才说得通。只是我不知道是谁。
为了揪出凶手,我想出一个策略,我要设下圈套让对方自投罗网,而这个圈套,就是刚才他们所看到的桐生枝梨子的遗书。
凶手一定会来偷这份遗书。要是自杀案秘密曝光的话,凶手知道自己会身败名裂。
晚餐结束后,一原家的人各自活动,有人回自己房间、有人去泡汤,而我决定留在大厅休息。随后加奈江、由香、健彦也来了,大家围坐在同一张桌子前。
加奈江一坐下马上开口:“欸,伯母,住在那个房间,您不觉得害怕吗?”
这种人人避讳的话题,她竟能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她果然就是这样的人,但这也许算是一种优点吧?
我自然地微笑说:“不会啊!才刚装潢好,景色又美。”
“要是我才不敢哩!要是有鬼怎么办?”一边摩擦着两只胳膊,加奈江打着哆嗦说。
“加奈江,没礼貌。”由香的眼神俨然在责备表妹失礼。很明显地,她的心态并非体谅他人,而是考虑到别人看自己的眼光。由这一点看来,就知道她的城府比加奈江要深许多。
“你说鬼啊?如果真的有就好啰!桐生小姐在生前和我也认识啊!”
什么鬼不鬼的,本人就在这里呢!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刚刚提到的遗书,”由香表情严肃地说:“信里的内容,伯母完全没感念吗?”
“是啊!完全没有。”
“我不认识桐生小姐,但您认为刚才叔叔和姑姑说的话是真的吗?他们说自杀案是假的,遗书会揭发事情的真相。”
“那是他们胡思乱想啦!”健彦抢在我前面说:“尤其是姑姑,她最喜欢把事情说得很复杂。”
“喂,健彦哥,你刚才明明还赞成我妈的话耶!”加奈江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服气。
“我哪有啊?”
“你不是说年轻人不可能自杀吗?”
“我只是说一般而言是那样。”
“那还不是一样?不可能自杀,不就是被人陷害的吗?”
“拜托,加奈江,我只是在请教伯母而已。”由香阻止两人继续吵下去。
由香斥责的口吻让加奈江吐了吐舌头,健彦则是有嗲难为情。
我满面笑容地说:“我对这件事的了解,全都是从报上看到的。我倒想要问问你们,当时你们不是住在这里吗?”
“是啊!”加奈江回答。“一年一次,家族的例行聚会。”
“你们一定吓了一大跳吧?”
“没有,我睡得很熟,后来突然被吵醒。当时我睡在‘荷’栋,离起火的房间很远,不会害怕。但妈妈就很害怕,因为她离那里只隔了一条走廊,又自己一个人住。”
“加奈江,你爸爸当时也没来吗?”
“对啊!他三年前来过,但好像因为和舅舅们不合,之后就很少来了。还好没卷进那个灾难中,他算是运气很不错啦!”
加奈江皱了皱眉头。加奈江的父亲,我只见过一、两次,是个一路辛苦打拼的生意人,或许觉得和苍介这些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子谈话会格格不入吧?
总之,当时不在的话,就可以排除嫌疑。所以苍介的太太也一样,她身体不好,一直都住在疗养院里。
“那第一个发现起火的人是谁呢?”我佯装若无其事地问。
“嗯?是谁啊?”加奈江看着另外两人。
“我不知道谁第一个发现,我是听到我爸的声音才知道出事了,他当时一直大喊:‘失火了’。”
健彦说完,加奈江也点头附和:“我也听到了,但是之后的情形就不清楚了,大家都慌慌张张的。”
我想要问当时各自的行动,只是一时找不出理由便作罢。
“由香的房间离起火的现场很远吗?”
“对,和这次一样住‘叶之叁’。”
“你当时已经睡了啊?”
“是啊!我也是听到外面的叫声才醒过来的。”
“所以,由香跑出房间的时间算早的啰?”加奈江闻言,一脸惊讶地说。
“是吗?”我也忍不住追问。
“是呀!我跑出房间时,就看到由香往本馆跑。”加奈江说。
“那是加奈江你太会睡了。”
健彦嘲讽的语气,让加奈江绷着一张脸。
“当时加奈江只看到由香吗?”
“应该大家都在吧!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记得和女主人擦身而过,她一边问:‘大家都没事吗?’”
她本来就责任心重,我觉得这很像负责人的她。
“起火前没人听到任何声音吗?难道没有这方面的证词吗?”
我一说完,健彦揶揄地笑了笑说:“大家都在睡觉呀!就算‘居之壹’的房间有声音,顶多也只有隔壁的曜子姑姑听得见吧?”
“有声音也不见得一定是从‘居之壹’发出来的呀。”加奈江替我反驳。
健彦则不以为然地响应:“管他别的房间有什么声音,那跟火灾有什么关系吗?”

“是吗?对了,如果纵火的凶手在里面,可能就会听见他出入的声音。要不要去问问大家?”
“加奈江!”由香突然语气很凶地说:“那种声音怎么能当作证据呢?”
“就是说啊!问这种问题,只会让大家陷入恐慌吧?”
“我只是说,如果真有凶手的话或许会有声音,可是你们却这样连手攻击我!”
“好了,别吵架嘛!”我发挥了善良婆婆的作用,和气地对着他们三个人笑了笑。
“哦!真热闹啊!”直之顶着一头湿发出现了,大概是刚泡完温泉。“泡汤真舒服,本间夫人不去泡一下吗?”
“哦,我傍晚的时候泡过了。”
“那我要去洗了。”加奈江一脸不悦地站起身,空出的位置刚好换直之坐下。
“你们在聊什么?”他笑笑地问,但由香、健彦都没答腔。
刚起身的加奈江回过头说:“刚刚说到殉情案那晚的事。若果他们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想问问看有没有人有线索。”
“哦,那件事啊!”直之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表情看起来有点扫兴的样子。
“舅舅知道什么吗?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加奈江大概又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单刀直入地问道。
由香正要开口说话,直之却抢先回答道:“没有,不记得了,因为那天睡得很熟。”
“那直之也是听到苍介的叫声才醒来的吗?”我问。
他笑了笑说:“是呀!他实在太大声了,吓了我一大跳。”
“您当时住在哪个房间呢?”
“跟这次一样,在‘叶之壹’。”
“伯母,”此时,由香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害我愣了一下,然后她淡淡地说:“先失陪了,我要去洗澡了。”
“好,好,去吧!”
“那我也先告返啰!”或许由香不在没意思吧!健彦也跟着她步出大厅。
目送他们离去,我对直之微笑着说:“年轻人在真热闹,而且由香和加奈江长得又漂亮。”
“根本不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一不小心惹她们不高兴可就惨啰!”
“哎呀!瞧你说的,真是夸张。”
“真的啦!”直之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走廊的方向,再回头看看我,然后笑着说:“喝点东西吧!夫人要喝什么?”
我回答:“什么都好。”于是他请小林真穗去那威士忌来,顺便来点小鱼,配上热乌龙茶。我不想与这个男人独处,但现在起身离开也不太自然。
“前桥还很冷吧?”他问。
“是啊!不过最近庭院的盆栽终于发芽了呢!”
本间夫妻就住在前桥,他们家是幢木造两层楼的小房子。
“听说您没和家人同住啊?”
“对,本间去世后,我就一个人。”
讲这句话时,我想到菊代夫人绝不会让人感受到她的寂寞孤单,因此我尽量模仿记忆中她说话的表情。
“一个人多少有些不便吧!要不要请个帮佣?”
“我也这么想过,但没人要来,我也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这是菊代夫人常挂在嘴边的,她总是会接着说:“不过,一个人反倒轻松,也有好处。”
“您附近的邻居呢?”
“最近比较疏远了。年轻一点的,都不喜欢做家事。”
“是吗?或许是吧!”直之欲言又止,我猜他一定很想接着说,老年人独自在家生病倒下,恐怕没人知道。但直之接着说:“不过,与本间夫人相处的感觉很奇妙,很不可思议,我一点都不觉得是与年长的人相处在一起。”
“那是因为我的个性本来就比较幼稚。”我低下头,不敢直接面对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应该说您的内在还很年轻……”
危险!得赶快转移话题才行!
我突然说:“茶怎么还没来呀?”
我这么一说,他才一副突然想起的表情说:“对喔!怎么那么慢啊?我去看看!”
看着他起身离去的背影,我稍微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镜子,看看妆掉了没。还好,没问题。
直之的催促果然有效,不久,喝的东西就端来了。他边喝着威士忌加冰,一边侃侃谈起他在美国的工作及生活。我学起菊代夫人,脸上浮着笑容微微低首,偶尔点头同意,偶尔响应几句。
“你们聊得真起劲啊!我可以加入吗?”曜子也来了,在直之旁边坐了下来。
“我在听直之讲国外的事。”
“那他有没有提到外国女人啊?”曜子一边笑、一边替自己也弄了杯威士忌加冰。
直之苦笑着说:“你不了解我们在美国的辛苦,才会开这种玩笑。跟着高显大哥可是很操劳的哩!”
“大哥都说那是要磨练你了,不让你吃点苦头,将来怎么成为一位优秀的企业家呢?”
“吃点苦头?那才不叫一点苦头哩!”直之夸张地皱起眉头继续说:“高显大哥的精力可不是普通人的境界啊!这也是他一举成功,给一原家带来那么一大笔财富的原因。可惜,死得早却什么都没享受到,那些钱也带不进坟墓啊!”
话题逐渐转移到高显先生的遗产上去,这大概是曜子的企图吧!
“再说到继承……”直之呆望着杯里的冰块说:“那也是件麻烦事啊!”
“大哥写遗嘱,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曜子小声地问。
“你别用‘阴谋’这种恐怖的字眼好吗?”直之苦笑着。
“可是他一定另有所图吧?不然分遗产这种事,怎么不交给我们处理?”
“这样才好呀!没遗嘱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纠纷哩!”
“话是没错,只是感觉不好。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大伙不都清楚得很?”
“随便啦!他给什么我都只能接受啦!大哥要是什么都不给我也没办法,只能怪自己平常表现太差了吧!”
冰块“喀拉”一声,直之看着我笑了笑。
“你倒好,实际上你等于继承了大哥的公司。他已经帮你做起来了,也算是接受了他不少恩惠啰!”
“姊姊也不差呀!以你现在的情况,这些遗产也算不了什么嘛!姊夫的不动产生意,也一直很不错,不是吗?”
“嗯,话是没错,只是……”说完,曜子看了看旁边,小声地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僵硬。
“苍介哥也不缺钱吧?意思、意思拿一点应该就可以了吧?”
“不过,事实上好像不是那样喔!”曜子故意皱着眉说:“他最近好像又要出来。”
“出来?该不会是……”
“当然是选举呀!他以前不就说过了吗?结果那次没选,但今年好像是认真的。”
“上次是因为高显大哥不支持他才放弃的吧?”
“因为大哥认识很多议员,所以不希望自己的亲人踏入政坛。”
“难道他认为大哥不在会更有机会吗?选举可是要花很多钱的呀!”
直之用手指敲了桌子几下,看着我皱着眉说:“抱歉,让您见笑了。”
“真的,这是我们的家丑。”
“不会、不会。”我挥挥手,“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很少遇上这些事,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出来竞选,选上的话不是更好吗?”
“嗯,选的上吗?”
“换个话题吧!说点轻松的。对了,谈谈你们加奈江的婚事吧?”直之说。
“有人要帮她说媒。”曜子耸耸肩。
“哎呀,原来她要结婚啦?”
我说完,曜子笑笑地摇摇头。“她本人好像还没那个意思,好几次都有人要帮她说媒,但一提到要交换相片她就拒绝了。”
“大概有心上人了吧?”直之笑着说。
“有的话倒好,以我看来是没有。不过这种事,做妈妈的感觉都不准。”曜子耸耸肩。
要了解那位小姐的心事,确实不太容易。
“令嫒那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仰慕者追求,只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吧?”我客套地说。
“谢谢,可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坦白说,她还是个孩子。我老公也说,她不到三十,是没办法当人家媳妇的。”
“那么说太严格了吧?”我像个老太婆般瘪起嘴来笑了笑。
“比起加奈江,应该是由香先结婚才对吧?只是纪代美好像不肯放手。”
“她跟健彦不知道相处得如何?以前就说要让他们两个在一起的。”
“是吗?”曜子有些轻蔑地扬起嘴角说:“我看只是健彦单方面喜欢她,由香根本没那个意思。”
“可是苍介兄好像很看好他们两个喔?”我说。
“当然,由香嫁过去的话,财产就有两倍了呀!”
听了曜子的回答,直之噗嗤地笑了出来说:“有那么单纯吗?”
“苍介哥的脑袋就是单纯呀!和他比起来,比较有谋略的应该是纪代美。她希望由香嫁给政商相关人士,所以如果哥哥出来选举,甚至当选的话,或许她就会答应了吧?只是……”曜子身体向前,神秘兮兮地说:“听加奈江说,由香好像有中意的对象了。不知道是谁,但好像不是健彦。”
“是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直之一脸夸张的表情,同时将变淡的酒,咕噜咕噜地再添进了许多威士忌。
“直之,那你没有中意的对象吗?”我半认真地问。他这个年纪还是单身,让我一直觉得很好奇。
“没缘分。虽然我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再被叫单身贵族了,但没办法,就还是个王老五。”
“说这种话,其实是你眼光太高、太挑剔了。本间夫人您说说看,快要四十了,我弟弟还是个单身汉,我们敢大声地跟别人说吗?”
“怎么枪口对到我这儿来了呢?看来这个话题也不太好。”直之一副开玩笑的口气。
比起面对苍介时,这对姊弟感觉融洽许多,也许是因为他们同父同母的缘故吧?
我想把话题转到自杀案上,心想曜子比较可能会谈,不过直之也在,总觉得不好开口。
我看了看他们姊弟俩,起身说:“我也差不多该休息了,有点累了。”
“也是。明天不用早起,请您好好休息。”直之说。
“晚安。好期待明天啊!”曜子也接着说。
“晚安。”我连忙点头回礼,离开了大厅。

10.
经过回廊,本来打算回房间的,但忽然想去庭院看看。庭院里到处都装有照明灯,可以悠闲散步,不需特别注意脚下、担心跌倒。再过两个礼拜,就可以赏樱了吧?
水池边有个长椅,确定不脏后我才坐下。池面上映着回廊亭的倒影,抬头一看,对面刚好是“居”栋。
霎时,往昔的恐惧与绝望又向我袭来。或许,那是葬身火窟、不明不白地死去,才是最幸福的。现在的苦,令我痛不欲生。
二郎!我的二郎!
他的声音、他的笑脸、那充满年轻活力的肉体,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这辈子唯一的恋爱,以令人无法想象的残酷形式就此结束了。
不知不觉间眼泪掉了下来。只要想到二郎,不论何时都令我心碎。
我赶紧用手帕按住眼睛,却发现附近有人。一看,女主人正好走过来。她看到此时这里有人,也吓了一大跳。
“晚上的夜景很棒吧?”她马上又恢复女主人的职业笑脸。
“是啊!我欣赏好久了。”说完,我立刻从长椅上起身说:“女主人也出来散步吗?”
“我在巡房。平常不需要,不过今晚有客人。”
“有劳您了。”
“也没什么,顺便散散步啰!”
我们不知不觉地并肩站着,低头望着水池。
我心想这女人有杀我们的动机吗?其他人会有,目的是遗产。可是这女人,就算我们死了,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硬要说的话,难道是嫉妒?
或许有可能。自始自终她都是情人,最后高显先生却没向她求婚,结果一个不过才当了六年的女秘书,却夺走了她企业夫人的宝座。一时冲动之下,她或许会把我们给杀了吧?
不对!我歪着头想。那不是一时冲动,是计划缜密的谋杀。如此说来,小林真穗的嫌疑就减轻了。
“怎么了?”我一直盯着她的侧脸,她似乎觉得奇怪。
“没事。”我这才恢复了笑容,笑着回答她。“请问,你在这家旅馆待多久啦?”
“嗯,前前后后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小林真穗抬起头望向水池。
“你一直都单身吗?”
“是啊!”她点点头说:“我本来跟一原先生说过结婚后就要辞职,但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时间管别的事情。”
“没有好的对象吗?”
“应该这么说,当初来这里上班时,就错过了姻缘。”小林真穗尴尬地笑了笑。
“你真爱说笑。”我也将笑容堆满脸上。
笑容在真穗的脸上停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一脸严肃地望着池面。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一原先生非常喜欢这家旅馆,他说这里比自己的家更能让他放松。”
我点点头。这一点我当然知道,高显先生来这里时,大多数时候我都一起。
“当这里的女主人,可能不久了,就看明天的结果如何……”
小林真穗语重心长地这么说,让我感到很意外。她介意谁会成为下一个经营者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不认为她会是把这种事挂在嘴上的人。或许她认为我是个局外人,不知不觉间吐露了心事吧?
“不用担心,”我说:“大家都非常认同你的能力。不管谁经营,一定都会让你继续做下去的。”
“谢谢!”她微微点头,继续说:“不过坦白讲,我有点累了,也差不多该休息、休息了。”
“这样啊……老客人可会失望的唷!”
“不,怎么会呢?”她难为情地将手放在嘴边说:“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些,希望您可别说出去。”
“当然,我不会的。”
我们进入回廊后,眼前出现了左右两条路。
“那我就先失陪了。有什么事的话,请打电话给我。”
“好的,晚安。”
与她分手后,走过回廊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门锁上,我吐了口气后,两腿一软地坐下。
终于平安无事度过了好一段时间。
相当成功,没有任何人识破我的伪装。并且,我也接触了所有的人。
接下来就等对方出手了。一直身在暗处的那个人,今晚一定会采取行动的,因为明天之后就没机会了。
看看手表,时间刚过十一点,以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来说,这时候上床睡觉是理所当然的。我换上睡衣,把那封信放在枕头边,也就是那封桐生枝梨子的遗书。
我把大门的锁打开,再轻轻地关上。敌人一定会以为门是锁住的,所以可能会从办公室里偷出万能钥匙,但万一不慎卡在门口被人看见就麻烦了。我不锁门可是替凶手着想。
接着我把皮包打开,取出一个小型的摄录机。那是一台八厘米的摄影机,最多可以录像长达两小时。我将电源线插上插座,再把桃子套在机器上,只露出镜头的部分,并调整位置对准房间的入口。开关打开确认让镜头给遮住,机器上面盖一条毛巾,电线则用枕头遮掩。
“这样就可以了。”我有些得意地喃喃自语。万事俱备。
留一盏小灯,我钻进被窝里。这一点光线就足够录像了。
全新的棉被散发出独特的香味。我觉得听得到一点摄录机动作的声音,但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是冰箱的声音。我绝不返缩,毕竟走到这一步也回不了头了。
虽然闭着眼,但我根本睡不着,精神紧张、异常亢奋。这是当然的,我现在可没心情睡觉。
在黑暗当中,我一动都不敢动,不禁想起那一晚的事。半夜里我的颈子突然被人勒住,而那一瞬间,我的青春就结束了。
从遇见二郎之后才开始的短暂青春。

11

“枝梨子简直像个心理医生。”从电影院出来,二郎打趣地说。
“会吗?为什么?”
“电影里的人说话时,你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像在帮人家咨询。”
“讨厌,你看到啦?”我纯真羞涩地说:“那是我的怪癖,连看电视剧,都会不知不觉地点头。”
“是喔!现在想想那个画面,好像有点恐怖耶!”
“喂,你很过分唷!”
“看过啊!”他面不改色地说:“在孤儿院的时候看过。大概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什么坏事都干,院长受不了了,就带我去见心理医生。”
“你做了什么坏事?”
“很多啊!把学校里的东西一个个偷出来,拿去当铺,再把换来的钱拿去赌马什么的。不知为什么,也不是特别为了要钱,就是想做些让老师不高兴、会皱眉头的事。大概没被教好,就想调皮捣蛋吧!”
“那心理医生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诊断结果是不会告诉我们的。不过后来老师乱温柔的,温柔到然人觉得很恐怖。”
“心理医生一定说你是好孩子。”
“是吗?不太可能吧!”二郎抓抓头。
每当和他走在一起,都会有年轻女孩偷瞄他,他就是那么引人瞩目。与他的出身相比,他的外表仿佛戴着一张完美面具,双腿修长到可以当流行杂志里的模特儿。被周围的人盯着猛瞧,他显得局促不安而没有自信,但心里却充满洋洋得意的滋味。
我问过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他回答没有。
“你看,我只有高中毕业,没亲人又没前途,女孩子怎么会喜欢我?”
“真的吗?”
“是啊!枝梨子呢?一定男朋友一大堆吧?”
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很不想承认这把年纪了,还没有一点恋爱经验,但我还是据实以告地说:“当然没有啰!像我这么没有魅力的女人已经很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