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想了一下。在波香之前能接触到折据的人,如果是藤堂或若生就说得过去。
——不对。
加贺抱着头看着笔记。在波香之前接触到折据的是沙都子,抽到花的她,为了把牌换成号码牌,一定翻过折据。
还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如果沙都子和藤堂是共犯;另一个是根本操纵花月牌的推理是错误的。
不过加贺认为牌一定被做了手脚。高中茶道部的牌被偷也是事实,这些绝对不是偶然。
那么是三人共谋喽……不、不可能的,加贺摇头想甩掉这个想法,他始终相信沙都子不可能杀死波香。
——没有答案!加贺颓然的躺在榻榻米上。
几天后的傍晚加贺在“摇头小丑”,遇到正在柜台位子上喝着热巧克力奶的若生和华江两人。
“我以为你故意躲着我们呢!”若生边挪出空位给加贺,边说,“后来听老板说你还是常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我多心了。”
“我为什么要躲着你们呢?”加贺坐在若生的隔壁,点了热牛奶。
“听说你不相信我们。”
“谁说的?”
若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店主后面陈列的酒瓶说:“刑警来过了,问我们上个月第五个礼拜二晚上的行踪。”
加贺才想到,原来十月有五个礼拜二。
“听说是高中的茶道部遭了小偷,被偷的是花月牌,而且听说凶手使用花月牌来促使波香喝下毒药,是你的推测。不是吗?”原来他是从佐山刑警那听来的。
“只是有可能而已。”
“波香是自杀的。没有其他可能!”
“谁能证明呢?”
“如果你要实际的证明,我就告诉你。例如花月牌被偷的那天晚上,我和华江还有网球部的成员在大学的合宿所露营,因为那个礼拜天有比赛,所以是最后的冲刺。要想不被人发现,偷偷的从合宿所溜出来,到R高中去偷东西,再折回来,这可不可能,你问问其他的人就知道了。”
若生和华江有不在场证明呢!加贺冷静的看着若生的嘴在动。
“更何况就算准备了花月牌,又如何让波香饮下毒药呢?”
“若生,好了啦!”
华江发现若生愈讲愈大声,用手拍他的肩说:“加贺只是客观的说出他的看法而已,你不是也说过波香不可能自杀的吗?”
双方沉默了一下,若生喝闷酒似的一口气喝光了杯子的水。
那天晚上沙都子打电话来。“喂”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生气。
“今天我被刑警叫去问话了。”
“关于你在第五个礼拜二的行踪吗?”
“那么晚了,我怎么会有什么不在场证明呢?真是的!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有。”
“若生和华江是有。”
“藤堂也有呢!听说整个晚上都待在研究室和教授及其他学生一起呢,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我跟……”
“老师吗?”
不可能。加贺甩掉这个念头。
“喂!加贺,我考虑过很多,发现不管如何操纵花月牌,要想叫别人依着自己的意思抽签是不可能的,你有说过当折据传到波香时,所有的牌都已被偷换了,可是最后接触折据的是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谁都无法偷换折据里的东西。还有下毒的方法,佐山刑警也说,到现在还不明白,毒药是经由什么管道放入茶碗中的。”
“所以你开始觉得波香可能是自杀的喽?”
“不是的。”
听筒传来的音量有点混乱,或许是因为沙都子在摇头吧!
“我还是觉得波香决不会自杀,但是如果换个想法,有人要杀波香,而波香只是照着那个人的计划被杀了,不也可以吗?我觉得如果我们不改变一下基本的想法,是不行的……”
6
波香死后过了一个多月。在十二月的某一天,加贺坐在雪铁龙的助手席上望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飞雪。
“你至少穿个西装来吧!”三岛亮子边调整雨刷边说。她穿着一套纯白的礼服,加贺不知道那是什么名牌的礼服,只知道一定价值不菲,而他仍旧是一件运动外套。不是他故作潇洒,而是他只有这一件。
“算了,这样比较像你。”
从侧面可看到亮子正在笑,这却是加贺所讨厌的表情。
每年年底都会举行一个剑道家的联谊会,加贺以前也被邀请过,却从来没参加,因为这类的集会,只是一些稍具知名度的人集合在一起,达到自我满足的目的罢了。不只是剑道,所有的运动都是靠底下一些无名的选手在支持,才能存续生命,然而那些人却忽略了这一点,算什么联谊会!
但是今年他非出席不可,因为得了全国大会冠军的他,是今天的贵宾,何况他们是拜托在警察的道场上教他的秋川来说项,实在无法拒绝。
“说到剑道家的联谊会,我还以为会在什么日本料亭举行呢!”(但是刚才听亮子说是在一流大饭店的自助餐厅举行的)“听说还有美丽的女接待员呢!”
(所以你才穿这么华丽的礼服来一争长短的吧!)加贺心中想着,却没说出口。
加贺一直希望有机会从亮子口中问出她打败波香的方法,他认为亮子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在比赛之前让波香喝下药。问题是怎么做。当然她不可能自己下手,一定是叫别人做的,但是又是谁做的呢?
如果直接问她,而她否认的话,就没办法了,反而让她起了戒心,就更难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了。到底要如何巧妙的引诱她说出来呢?加贺从刚才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路上没遇到任何红灯。红色的雪铁龙来到一流饭店前面。车子一停,马上有一个好像联谊会负责人的男人走过来。负责人全身发散着发油的味道走了过来。首先向三岛亮子说了一大串客套话;大概三岛财团的势力也伸展到剑道界了吧!负责人接着收起对亮子满脸讨好的笑容,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加贺。
“这是加贺恭一郎哦!”亮子好像在介绍自己珍藏的宝石似的说。虽然这颗宝石不怎么亮眼。
负责人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换了一个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宴会会场已经热闹哄哄的,到处可看到胸口上别着花的人在相互谈笑。加贺冷冷的看他们互相恭维彼此能参加如此盛会。
三岛亮子一站定,过来打招呼的人便络绎不绝,难怪她摆出一副公主的姿态。来打招呼的人从学生到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都有。
“那次比赛真是太精彩了。”向三岛亮子打过招呼,顺便跟加贺搭讪的人也不少。这个不像剑道家,脸色苍白的小个子也是其中之一,“真是值回票价。”
“谢谢!”
但是这类的人都会多余的说:“如果是我就会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
这时加贺会说:“是呀!下次你跟矢口对战时就请你照这么做吧!”让对方觉得无趣,所以虽拥有全国大会冠军的金字招牌,却很少人来接近加贺。
“好像不怎么高兴嘛!”有一个人手持酒杯走了过来,虽然他穿着西装,加贺没有马上认出是谁来,可是那双锐利的双眼是熟悉的。
“你好像很高兴嘛,秋川。”
“我跟你一样,与其来这里,还不如到道场去。剑道是一种格斗技,像这样友好的喝酒实在不适合我。”
“我也有同感。”
加贺看了三岛亮子那边一眼。有一个一点也不可能玩剑道的胖男人,正边用手帕擦着汗,边讨好的笑着。
加贺边把烟熏鲑鱼送进口中,自言自语的说:“真像明星。”
“她的爸爸是三岛财团的首脑嘛!跟她点头的那个胖男人,是关系企业的管理阶层人物,听说为拍马屁,他花了不少心血在公司的剑道部上。虽说是管理阶级,毕竟他不姓三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开除呢,啊!他走过来了。”
加贺和秋川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表情,胖男人却堵在二人面前说:“两位不是前年的全日本冠军和今年的学生冠军吗?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壮观呢!”
胖男人不在意两人无视的表情,从内袋中取出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我算是我们公司剑道部的负责人喔!”
加贺不感兴趣的看了名片一眼,细田则夫?跟体形不太相配嘛!嗯,哪家公司呢……
“本地能有像两位这样的人才,真是幸运呀!请你们务必光临本公司指导一下。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如蒙指教,必有重酬……喂,加贺同学,等一下!”
无视细田的饶舌,加贺快速的穿过会场,向被众人围绕的三岛亮子走过去。她正在高谈全国大会的事呢,加贺排开众人,抓着亮子的手说:“你过来!”
“好痛,干什么嘛!”她皱着眉,抬头瞪他。慑于他的眼神,却说不出话来。
“你来就是了,我有话跟你说。”加贺要拖她走。
这时旁边有人上前来阻止,是K大的儿玉。
“喂!放手,请你尊重女性!”
“我有话要跟她说,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管!”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我可是为了你好,看你是要到没人的地方去,还是叫这些奴才走开。”
“不要太过分。加贺!”儿玉用力抓住加贺的领子,“稍有一点名气,就这么骄傲吗?”
加贺回瞪他,右手仍然抓着亮子说:“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儿玉脸色一变,接着加贺整个人被打得飞到后面的桌子那里。虽用左手挡了朝脸上来的飞拳,却挡不住他的力道。
儿玉又扑了过来。桌子被撞倒,餐具都掉到地上,女人尖叫,男人怒喊。
“是你逼我出手的喔!”加贺反击过去。
7
“真是的!”
沙都子以女老师看着做坏事的小鬼的眼神看他。加贺竖起夹克的领子,把脸藏在里面。脸已经消肿了,可是伤口还未痊愈,所以尽量不让人看到。
“听说你们大打出手,为什么呢?”
“情势所逼,没办法!”说话时脸颊一阵刺痛。
“加贺,你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告诉我原因啦!”
“……”
还不到说的时候,等我整理好思绪吧!加贺想,但是会有那么一天吗?
“真自私,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要我陪你到处去!”
“我只是说要到南泽老师家去,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而已,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因为你语气暧昧,好像有什么重大意义似的。”
加贺沉默不语。说不定真有重大的意义呢!
南泽家一片萧条冷清,门前的葫芦杜鹃也只剩下树枝。加贺觉得自己如同在看一帧褪色的黑白照片。
南泽雅子打开格子门迎接他们,看起来此以前更小更衰老。
“欢迎。”她嘴边带着微笑看着两人。加贺说了声“打扰”,觉得她的笑是装出来的。
雅子想带他们去客厅,加贺从她背后说:“好久没喝老师泡的茶了,今天是专程来喝茶的。”
雅子停下脚说:“是吗?”
加贺向旁边的沙都子使了个眼色说:“是呀!”
沙都子也很合作的答说:“很早就想来的。”
“和室又可以用了吧?”
事情发生后,为保持现场,和室曾被禁用,所以加贺才会这么问。南泽雅子点点头说:“好吧!”
加贺和沙都子都高兴的大叫。
在波香死的房间内,他们开始了只有三人的小茶会。首先得准备道具,加贺向在厨房和房间之间走来走去的雅子问道:“没有那时的道具吗?”
“那个时候?”
“就是雪花月之式所使用的道具。”
雅子点点头,落寞的向他说道具还在警察手上。
“全部吗?”
“是的。”
“那个高级茶碗也被拿走了?”
“虽不是很高级,但也被拿走了。”
“这支茶筅(注:搅和茶叶末,使起泡沫的圆竹刷),也不是那次用的吧!”加贺问时,南泽雅子正在泡第一杯茶,泡好后递给沙都子,然后说:“你好像很在意那次用的道具!”
他点点头,说:“因为我想总会留下一两个当时的道具吧!”加贺集中精神,观察她的反应。雅子却面无表情,直到沙都子喝完茶还回碗,她都挺着背看着下面。或许这就是她的反应吧。加贺想。
接下来话题变成一年的回顾,彼此都同意这一年实在发生很多事,可是大家都小心不触及重点。
“马上就要毕业了吧!”雅子叹着气看着他们两人,“毕业后不要忘记你们的友谊好吗?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倒是无所谓。”
“老师,毕业后还是要继续受您照顾。”沙都子说。
搞不好呢,加贺想。可是她说的“你们”指的是谁跟谁呢?
“可以再来一杯茶吗?”加贺问道。
雅子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说:“朋友送了我珍贵的茶,我泡给你们喝。”
她正准备站起来,沙都子忙站起来说:“老师,我去拿就好了,放在同样的地方吧?”
“你听过这种茶吧?”
雅子告诉沙都子茶的名字。加贺是没有研究,但是沙都子却一听就高兴的大叫起来。
等沙都子时,雅子洗了茶碗,准备下一泡茶,动作仍旧那么优美。加贺闭口无言,空气似乎停止流动。
一切静止般的过了数秒后,加贺仍然是正座的姿势,头朝恩师,尽量轻声问道:“老师是知道的吧?”但南泽雅子好像没听到似的动都没动,手的动作也有条不紊。
“事情发生后几天,老师曾集合大家,叫大家不要彼此怀疑,现在想起来,那次的集合是别有意义的,但当时却无法了解。”
雅子停下手,不是因为加贺的话,而是因为碗擦好了。她把干净的碗放下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平稳笑着说。那不是装出来的笑,而是带着真正的温柔。加贺不觉心中一震。她又继续说,“可是根据你的说法,我搞不好知道些什么呢,但自己却没有发现,将来也不可能发现。”
“老师不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都是无趣的,有时也不过是如此。”
“您是说谎话比较有价值喽?”
“是真是假,谁又能判断呢?”
纸门被拉开,沙都子回来了。雅子对她说了声:“辛苦你了。”结束了和加贺的谈论。茶室之中只有沉默,茶碗和茶筅摩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请!”
加贺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说:“好茶!”
南泽雅子很满意他对新茶的好评。接着说:“加贺君是不是毕业后才正式去相原家提亲呢?”
正在喝第二口的加贺抬起头,看了旁边的沙都子一眼。她没表示什么,于是他回答:“我只是去提出我的请求,而不要求她一定要答应。”
“我会答复你的。”沙都子说,“在毕业之前。”
“毕业之前……”加贺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毕业是一件好事吗?只要毕了业,过去就会一笔勾销吗?”
“刚才我去拿茶时,你跟老师说了些什么?”在回家的电车上沙都子问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零零碎碎的事。”
“你不想说是吧?”她转头看着加贺,他却避开似的合上双眼。她只好说,“好吧!随便你!”又转过头去,“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今天你去老师家有什么目的?你又达成目的了吗?”
加贺还是闭着眼,却回答:“还不知道呢!”
然后两人就这样静静的随着电车摆动,加贺漫不经心的看着车上的服装杂志广告。身材姣好的女性穿着冬天的洋装灿烂的笑着。
“原来如此。”加贺不小心叫出声来,沙都子抬起脸说:“什么?”
“波香死后你去她房间,看到她的衣橱时会怀疑为什么她在雪月花之式不穿新的洋装,而穿旧的衣服去。”
“对呀!”沙都子想了一下之后点点头,说,“因为她满注重穿着的,所以我才觉得可疑。”
“我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为什么?”
“是口袋。”
“口袋?”
“波香那天一定是非穿有口袋的衣服不可。我不晓得原因为何,但那件新的洋装一定没有口袋。”
“普通都是这样的。但是有什么关联呢?”
“要说明这个,必须从雪月花的手法开始说起。”
沙都子睁大了眼睛问:“那个手法你明白了吗?”
“大概!”
“你真坏。都不告诉我,我也有知道的权利呀!”
“不,还不到时机,还剩下最后一步。如果不知道那一步,只能算是推理罢了。”
“你!……”
“我如果解决了,一定跟你连络。下次我打电话给你时,就是我已解开全部谜的时候。在那之前我不会打电话给你。老实说,我不敢打电话去你家。”
沙都子正想反驳,正好到站。她只好气鼓鼓的站起来问:“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毕业之前一定告诉你。”加贺说完露出笑容。沙都子瞪了他一眼就下车了。
沙都子下车后又过了两站,加贺也下车,坐上其他的线。
这条线比较拥挤,他看了四周一下,还是决定站在门口附近。
电车门的附近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呢?连刚才最后跳上车的年轻男子也在找不到位子后站回门口附近,那是个戴着黑边眼镜,脸色不佳的男人。但是加贺发现自己认识他,他也发现了加贺。
“你是剑道部的加贺吧!”他也记得他细细的讲话声。
“你是跟藤堂同一个研究室的……”
对了,就是在金属工学科研究室,穿白衣的男子。电车启动,男人摇摇晃晃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是寺冢。
寺冢知道加贺得到全国大会的冠军。不断的问他有关的问题,好像非常了解交谈的艺术似的。
当话题结束时,加贺想了一下还有什么共通的话题。被人夸奖当然愉快,但是听多了却好像有挖苦的意味。
当然这个个性软弱的男人是没有这个意思吧!
他想起遇见寺冢时的情景。在研究室里,加贺正在等藤堂,那时候好像有什么……对了,有两个没有动力的滑车一直转动着,于是他就问了他有关的问题。对了,还没有问他原理呢!
“你能不能告诉我呢?”加贺问。寺冢一副很乐意的表情。
当天晚上,相原家的电话响了,听到母亲说是叫加贺的人打来的,沙都子从房间飞快的跑出来。因为太快太慌张了,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抢过电话筒,她呼吸急促的说了声:“喂!”
“是我。”加贺平静的说,“好像不用等到毕业了。”
第五章
1
T大金属材料研究室。
论文已经完成了九成,剩下的工作只需整理和补充资料就够了。
藤堂正彦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全身的关节都发出响声。在这里坐着虽然很安稳,但是长久窝在这里写东西,竟然连时间都遗忘了。
“四点了吗?”
他看了一眼挂在白色墙壁上的圆形时钟,嘴里嘟囔地说着。研究室里一片静寂,使得他的声音听来格外的响亮。
藤堂走到窗户旁边,掀开窗帘,看看窗户外面的风景。虽然是在大白天里,但是他还是习惯紧闭着窗帘,在台灯下工作,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就无法静下心来。
窗户下的空地上,有好几位学生在玩三角基地的软式棒球,他们都各自穿着自己的服装,有的穿着橄榄球队的制服,有的是穿着柔道装的学生。大概是他们各自的社团活动尚未开始,一个啦啦队装扮的男孩子击出了一支安打。
——这确实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藤堂的手离开了窗帘,将视线落在桌子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图表纸和稿纸,一瞬间,这些东西使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门被打开了,有人探头进来好像要偷窥这里的情形。藤堂心里想,这家伙就是这一点令人讨厌。
“里面太安静了,我以为你不在了!”寺冢说起话来有些口吃。
“我正在休息,有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松原教授要我转告你,无论如何,今年以内要将报告整理出来。”
“这个不说我也知道!”藤堂不耐烦地说,率性地将身体往椅子上一躺。
“你是教授的得意门生,明年的国际会议是否也打算带你一同前往呢?”
“这个还不太清楚!”藤堂歪起嘴巴。原来,最后的审判还未决定。
藤堂突然注意到寺冢右手所拿的东西。
“喂,那是什么?”
“是这个吗?”寺冢说。说着就一边笑着将它举了起来。
“这是我随便做的。低俗的玩具!”
那是一个用铁丝做成的玩偶,头部是用粘土做成的,但是还没有眼睛和鼻子。
“这是刚做好的吧?”
看着它所使用的材料,实在看不出来是打算做什么用的。
“我正要帮它画脸。”
“这是做什么用的呢?”
“送人的,今天是耶诞节呢!”
耶诞节——藤堂回忆起去年的今天,和祥子两个人到法国餐馆参加鸡尾酒舞会,她送的礼物是一件亲手编织的毛线衣,但是,他已经记不得这件毛线衣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样的娃娃要讨谁的欢心呢?”
“随便啦!”
寺冢拿着铁丝娃娃,回到隔壁房间。就在这同时,入口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藤堂回答。
加贺恭一阴郁的面容出现在门口。
“好像很忙的样子!”加贺看着藤堂的桌子上说。
“毕业前的最后冲刺!”
听了藤堂的回答,他随口即说:“毕业了!”然后穷极无聊地环视房间里白色的墙壁。
“你呢?毕业论文进行得如何?”
听他这么一问,加贺从鼻孔轻吐一口气:“最好我们统统被埋在那些文字里。”他自嘲说着,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随后立刻又认真地问,“今晚有空吗?沙都子说大家聚一下,算是忘年会兼耶诞舞会。”
“怎么突然想办舞会了呢?”藤堂看着贴在他侧面墙上的月历说,“几点呢?”
“七点。”加贺说。
“我知道了,无论如何会抽空去一趟的,需要带什么礼物吗?”
“你人来就够了!”
“场地在那里?”
“小丑。”
“怎么又是那个地方!”
“不在那里是不行的!”说完之后,加贺就告辞走出房间。
2
咕咕钟的门坏了,一直紧闭着,指针也老是指着五点钟。老板在柜台内不停地擦着酒杯,隔壁那一桌的四人组正在讨论溜冰计划。虽然是耶诞夜,但是这家店顾客出入的状况还是和往常一样,商店内的装潢也完全相同,并没有为耶诞夜而准备特别餐。
若生将喝完了的咖啡杯拿在手掌中玩弄,刚才这只咖啡杯仍然留有浓郁的热摩卡香气,如今却早已冷却了。
“华江,你认为该怎么办才好呢?”若生好像是对着杯底说着话似的。
“该怎么办……”华江将拿着淡紫色手帕的手放在桌子上。从开始她就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不知道!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嘛……”若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答案我不是早已经回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