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一到九点过就会变得一片漆黑,如果对方不是走在路上,或者站在什么显眼的地方的话,根本就没法找的。”

听过重治说的话,西口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附近确实基本就没什么路灯的。

桥上掏出手机,推开玄关门走了出去。他大概是向元山报告刚才打听到的情况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重治把手贴到了额头上,“地点在哪里?”

“在‘岬食堂’附近的堤坝下边。”

西口在说明的时候提起了一家三年前倒闭的餐馆的名字。这就是当地人的长处。川畑一家立刻便明白了在哪儿,一齐点了点头。

“摔到那地方的岩石地上,要是弄得不巧,根本就没救的啊。”说完,重治便瘪起了嘴。

“话说回来,他跑那地方去干吗呢?”成实说。

“大概是想去看看夜里的海景,过去散步的吧。晚饭的时候他喝了几杯,也有可能是出去醒酒的。”

“之后他就爬上堤坝,从上边摔了下去?”

“难道不是吗?”

成实扭头看了看西口:“是这样的吗?”

不清楚。西口偏起了脑袋:“目前还不得而知。我们正准备着手详细调查一番呢。”

嗯?成实哼了一声。看样子她似乎有些难以释然。

桥上回到屋里,凑到西口耳边,轻声说了句“行李”。这应该是元山的指示。

“我们想调查一下冢原先生的行李,能麻烦你们给带个路吗?”西口说。

“我带你们去吧。”节子抬了抬手。

西口和桥上跟着节子上了电梯。在电梯上,两人戴起了手套。

旅馆的每一层都有八间客房。冢原正次住的是一间名为“虹之间”的客房。客房里的日式房间约有十叠的面积,桌子和坐垫都放在角落里,被子也铺好了。窗户边是地板房,放着椅子和小小的桌子。

“被子是谁,在什么时候铺的?”西口问道。

“应该是在七点刚过,我趁冢原先生去吃晚饭时候铺好的。两位也看到了,我丈夫他行动不便。没雇帮工的时候,给客人铺被子就是我和成实的事了。”节子回答说。

被子似乎没人睡过。或许冢原正次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后立刻就出门去了。

行李就只有一只破旧的旅行包。桥上在包里翻了一阵,找出了一个手机。那是一种老年人专用,只带了一些简单机能的手机。

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件开襟衫,一条灰色的裤子。西口在衣物里找了一下,从裤兜里找出了钱包。钱包里倒也装了些现金。

之后,两人又发现了死者的驾照。姓名冢原正次,地址和登记簿上写的完全一致。

啊。西口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桥上立刻问道。

“你看这个。”西口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卡片来,“这是警察共济组合的组员证。”

8

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说话,恭平在棉被里睁开眼睛。他缓缓扭过头去,不管是天花板还是墙壁,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陌生。

过了一阵,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姑妈的家里。是昨天自己乘新干线过来的。晚上还和姑父一起去放了烟火。

可是,这房间却并非昨天白天姑妈带恭平去的那间。而且,他的书包也不在身旁。

对了。恭平又回想起来,放完烟火之后,重治姑父和自己本来准备吃些西瓜的。这里是重治姑父一家的客厅。而就在恭平忙着吃西瓜的时候,重治姑父说有客人打电话来,之后就出去了。恭平独自一人边看电视边吃西瓜,后来的事,恭平便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恭平爬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吃西瓜的时候用的小茶几已经被放到了墙角。

看起来,自己似乎是在看电视的时候睡着的。看到自己睡着了,姑父他们就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电视机柜上放着时钟。时钟的指针指着九点二十分的地方。恭平站起身来。上身的T恤和下身的短裤,依旧还是昨晚放烟火时候的装扮。

恭平拉开拉门,走出了屋子。之前的说话声似乎是从大堂那边传来的。走进大堂,只见两名男子正站在大堂里。其中一个是名中年男子,个头较矮,身材矮胖。另一个则年纪较轻,长相和体型都很彪悍。重治坐在藤椅上,似乎正在陪两人说话。

“哦,恭平,你起来了啊?”重治发现了恭平。

两名男子也扭过了头来。恭平愣了一下,呆站在原地。

“是您的侄子?”中年男子问重治。

“对。是我妻子的弟弟的孩子。学校放暑假,他昨天跑过来玩的。”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年轻男子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往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抱歉。能请您暂时让那间房间里保持原样吗?”中年男子说。

“好的。嗯,也就只是一间客房罢了,没什么太大影响的。盂兰盆节已经过了,眼下基本上就没什么预约的。”重治略带自嘲地说。

看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那间房间?到底是哪间啊?

姑父。恭平叫了重治一声。“我可以回昨天那间房去吗?”

重治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

“这孩子住在二楼的客房里。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嗯,那当然。”中年男子冲着恭平笑了笑,“不过不好意思,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请你别到四楼去。叔叔我们要在四楼调查一下。”

“这两位叔叔是警察。”

听到重治的话,恭平睁大了眼睛:“出了什么事?”

“嗯,这个嘛,也没什么。”重治的模样,似乎有些在意那那两名男子。

他的意思大概是说,这事可不能告诉孩子。又这样。他们这些个大人,总是平白无故地觉得孩子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把秘密给说出去。

换作是之前的话,恭平肯定会纠缠不休地追问到底,但如今,他却再也不想掺和了。恭平“嗯”了一声,转身向着电梯厅走去。

伸手摁下电梯的呼叫按钮之前,恭平无意间往宴会间瞥了一眼。里边似乎有人在吃早饭,其中一间的门外放着一双拖鞋。

恭平踮起脚尖,悄悄地靠近了那间房间的门口。拉门开着。偷偷往里边一看,只见汤川坐在昨天吃晚饭时的那个位置上,正在搅拌着纳豆。

汤川搅拌纳豆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你很喜欢偷看别人吃东西吗?”

恭平把头缩了回去,之后,他堂堂正正地走进了放进里。汤川正在往米饭上盖浇拌好的纳豆,根本就没有扭头去看恭平的意思。

“我是在想,到底是谁在这屋里。”

汤川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屑地笑了笑。

“你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搪塞。这里是旅客专用的饭厅。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房间里的就肯定是店里的客人。从昨天起,这家旅店里就只有两名旅客。既然其中的一人已经消失,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了。也就是说,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可能会是我。”

“消失?另外一名客人消失了?”

汤川伸向咸鱼干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恭平。

“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里似乎出了什么事,警察已经派人来了。可他们却都不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们这些大人们总是这样。”

“你为这种事较个什么劲?就算知道了大人们瞒着不告诉你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对你的人生有任何好处的。”汤川啜了一口味噌汤,“据说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昨晚,那名客人似乎出去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今早,有人在海岸边的岩石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据说很可能是不留神摔下堤坝去摔死的。”

“是这么回事啊……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店老板的女儿。她似乎是叫‘成实’吧?我看今早的早饭一直都没有送来,问了一下情况,她就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

“哦?”恭平扭头看了看走廊。成实上哪儿去了?

“成实小姐大概上警察局了吧。”汤川似乎已经看穿了恭平的心思,说道,“陪这里的老板娘去的。”

“姑妈去警察局干吗?”

“大概是去录口供吧。毕竟之前和那位客人见过面的,就只有她一个。估计警察还得找她询问一下当时那位客人的情况吧。”

“真够麻烦的呢。那客人不是自己摔下岩石地里摔死的吗?”

汤川手上的筷子再次停了下来。他扭头看着恭平。

“你也替死者的家人想想啊。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光是警察的一句‘摔下岩石地里摔死了’,能让死者的家人信服吗?他们肯定会希望知道得更详细一些。相反,我倒还盼着警方这次的搜查不仅仅只是在例行公事。”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汤川搅拌好浇上了纳豆的米饭之后,把手伸向了茶杯。

“我问你一句。”

“如果你要问的是有关案件的情况,那么刚才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不是问你案件的事。我说,你干吗要选择住这家店呢?这里的旅店不是挺多的吗?”

汤川把玩着碗,偏起了脑袋。“我不能住这里吗?”

“我倒也不是这意思。正常情况下,来玻璃浦之前,你应该已经预定好旅馆的才对啊。”

“定是定好了。只不过,预定的人不是我,是DESMEC的人。”

“嗯,这个我知道,是那些想来挖海底的人吧?他们是成实姐的敌人。”

或许是感觉“敌人”这种说法有些奇怪的缘故,汤川苦笑了一下。

“套用一下你的说法,我也不是彻底跟DESMEC站一边的人。因为我从没有过一定要推进这次的海底资源开发计划的想法。所以,我不想欠DESMEC人情。他们既然想请我在说明会上帮忙说话,那么为我准备个住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却还是不想欠这个人情。遇到了你之后,我知道了这家旅店。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所以我就住到这里来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恭平点了点头,“明白倒是明白,不过你们这些个博士,还真是些怪人呢。”

汤川皱起眉头:“博士?”

“你不是在大学里搞科学研究的吗?你们这些人,不是叫做‘博士’的吗?还是说,我该叫你‘老师’?”

“都行。博士也行,老师也行,反正现在我的博士课程也已经结束了。”

“那,我还是叫你‘博士’吧。叫起来感觉比较酷一些。”

“随便你吧。话说回来,我这人到底哪里怪了?”

“换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住别人给我准备好的那家旅店的。而且感觉他们准备的旅店应该也不会比这里差。”

“我听说他们给我预定的是玻璃浦这里最好的度假宾馆。”

“看,我没说错吧?海底资源开发计划如果能顺利展开,博士你也才能有钱可拿吧?”

汤川喝干杯里的茶水,一边摇头一边把茶杯放回桌上。

“作为搞科学的人,我是不会因为是否能赚钱这样的原因而改变自己立场的。站在科学家的角度上,应该最优先考虑的,是走怎样的道路才能对人类有益。一旦判断其中的某条道路是对人类最为有益的,那么即便这么做对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有,科学家也必须选择那条道路。当然了,既对人类有益,又能让自己有钱可拿的道路,才是最为理想的。”

这人说话怎么总是满口文绉绉的大道理?恭平心里暗想。在他的身边,平日里就没人会提到“人类”这种字眼的。

“你的意思是说,科学家都不喜欢钱?”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变成有钱人。如果有人愿意白送,那么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收下。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不会仅仅为了钱就去搞研究的。”

“可是,博士的工作就是搞科学研究啊。工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大学里边会给我发工资的。”

“那么,还是必须想想怎样才能赚到更多钱吧?我爸妈也经常会说,发了工资却挣不到钱,这种店员还是趁早解雇掉比较好。”

汤川两手拄在榻榻米上,转过身,盘着腿面对着恭平。

“看起来你似乎有所误会,那我也就不能不把话说清楚了。校方给我的工资,是我教学生物理换来的报酬。当然,我也会搞一些自己的研究,但不管发表了怎样的论文,校方都不会给我一分钱的。虽然校方也会给我一些研究经费,但这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投资。假如有一天我的论文拿到了诺贝尔奖,那么对学校来说,也会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恭平回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物理学者:“那,你能拿到诺贝尔奖吗?”

“我就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汤川伸出中指,扶了扶眼镜,“科学家一心想要探求的东西,就只是真理罢了。你明白什么叫真理吗?”

“应该算是明白吧。”

“物理学家当中,有不少人都在坚持研究宇宙的形成。你听说过什么叫中微子吗?那是一种超新星在爆发时放射出的基本粒子。通过分析这种基本粒子,人们就可以掌握远在天边的星辰的模样。但是,如果有人问起这种研究到底有什么好处的时候,物理学者就只能回答说:对日常生活基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搞这种研究呢?”

“因为他们想要弄明白。”汤川斩钉截铁地说,“你手上不是还有一份这里的地图吗?就是靠着那张地图,你才没有迷路,一路来到这里的。人类也一样。要让人类走上正确的道路,我们手里就必须要有一张能够准确地告知我们这个世界的详细状况的地图。可是,眼下我们手里的这张地图却还没有画完,基本上就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即便已经跨入了二十一世纪,人类也依旧会犯错。就是因为我们手里的这张地图到处都是缺陷,所以战争才会从未停止过,而人类也才会不停地破坏着环境。而我们这些搞科学的人的使命,就是去填补地图上那些至今未能解明的空白。”

“嗯,感觉挺无聊的啊。”

“为什么这么说?哪里无聊了?”

“因为赚不到钱。换作是我的话,肯定坚持不下去的。而且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理科。那玩意到底有什么用?我说,做科学研究,有意思吗?”

“再没有什么事比这更有意思了。你只不过还不知道科学到底多有趣罢了。这个世界里充满了各种的谜团。即便只是其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谜团,如果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去把它给解释明白,心里的那种愉悦感,就是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恭平丝毫不为所动。他扭开头去,斜起了身子。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美国总统,人类所走的道路是否正确,与我有什么干系?”

汤川哼了一声,苦笑了一下。

“‘人类’这两个字感觉可能帽子扣得太大了,那么换成‘人’来说也行。在做出任何行动之前,人都会面临着各种的选择。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呢?”

“还没决定。昨晚姑父倒是说过,今天打算带我去海边玩玩,可眼下遇上了事故,估计这事也就泡汤了吧。”

“那么,咱们来作个假设。假设姑父跟你说,今天一样可以带你去海边的话,你会怎么办呢?首先,你面临的道路就有两条:第一,就像昨晚和他约好的一样,出发去海边玩;第二,暂且不去。”

“怎么会不去?只要姑父他能带我去,我肯定会去的。”

“下雨也要去吗?”

恭平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会变?”

“不知道。可能你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但没过多一会儿,就会下起雨来。”

“那,还是先看看天气预报再决定吧。”

“对了。天气预报其实就是气象学这种科学的产物。但是,如今的天气预报却还不能说很准确。你希望看到的,其实是更加详细更加准确的预报。说得具体一些,你想要知道的,是玻璃浦海水浴场一小时后,或者两小时后的天气状况吧?”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啊。”

“那你就去找这里的渔民问问吧。他们肯定会详细地跟你说清楚的。他们每天早上都要算定当天的天气,之后再决定是否出海。因为如果大海卷起狂风巨浪来的话,他们就会葬身海底的。不光只是天气预报,他们还要参考昨天的天气、天空的颜色、风向、空气的湿度等情况,展开更为准确的预测。毫无疑问,这就是一种科学。学理科没用?等你先学会了怎么看天气图再说这种话吧。”

恭平默然不语。或许是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对方的缘故,汤川站起了身。可是,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恭平。

“你不喜欢理科,那倒也无所谓。不过你最好记住一点。如果你还是觉得‘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的话,那么迟早一天,你会犯下大错的。”

9

距离玻璃警署最近的车站——中玻璃站,是整条线路上最大的车站。不管转到哪个角落,都能看到车站的大楼,而且整个车站还是螺旋上升式的。即便如此,在东京人眼里,这也同样只是一处乡下的车站吧。西口心想。每年,他都会去几次东京,东京的任何一条街的车站,都会让他觉得叹为观止。

“应该快了吧。”元山看了看表,喃喃说道。西口也跟着他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要到下午的两点二十分了。再过不久,特快列车就该到了。

两人在检票口外等候着车子的到来。虽然忙了一早上,两人的衬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但两人却都没有脱下外衣。甚至就连领带也没松开过。

很快,警方便联系到了冢原正次的家人。他们依照登记簿上写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冢原正次的妻子早苗正好在家。听西口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早苗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漫长的沉默,已经如实地传达出此刻早苗脸上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阵,早苗才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冷静得让人感觉难以置信。

西口将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对方。其间,早苗就只是随口答应了几句,却并没有提出什么问题来。她一直听西口讲到了最后。

西口告诉早苗,说警方希望她能过来认领一下尸体之后,早苗便立刻回答说她马上出发。西口又跟她说,等买好车票之后,希望她能告知一下自己,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早苗。他准备到车站去接早苗。但在跟早苗打电话的时候,西口是准备一个人去接早苗的。

在和冢原早苗通过电话的一小时后,元山又给西口打来了电话。元山说,他也要和西口一起到车站去接早苗。

据元山说,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管理官多多良给署长打了电话,说是他也准备和冢原早苗一起过来。死去的冢原正次是多多良在搜查一课里的前辈,去年才刚刚退休的。

从冢原的身上发现了警察共济组合的组员证之后,众人都已经明白,冢原应该是位退役了的警察。可是,警署里却没有任何人想到,之前他居然会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人。可西口却觉得,这事倒也还算合情合理。听到冢原正次死去的消息,早苗依旧能够如此镇定,必定是因为之前的她曾经无数次心怀着最坏的打算,送自己的丈夫出门的缘故。

既然还有警视厅的管理官一同前来,也就不能光让一个小小的平头刑警去迎接了。股长元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原因也就在这里了。

“啊,车子好像到了。”元山两眼望着检票口的对面。

乘客们纷纷走下楼梯。自打盂兰盆节过去之后,来这里旅游观光的人数便一直在急速锐减。朝着检票口走来的那些乘客,几乎全都是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本地人。只要看看他们带的行李,就能够看出个究竟来。

其中的一男一女,给人的感觉明显和其他人不同。女子身材苗条,一身灰色的连衣裙,脸上架着一副淡色的太阳镜。看年纪,她大概五十岁。男子身材不高,但肩膀却很宽,身上的灰黑色西服很适合他。男子的头发之间稍微混杂着几根白发,整齐地梳朝了两边,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就是那两人了。元山喃喃说道。“错不了的。那是一双久经战阵的刑警的眼睛。”

两人走过了检票口。男子看到西口,毫不迟疑地向着元山和西口走了过来。女子紧随其后。

“是多多良管理官吧?”元山开口问道。

“是我。你们两位是……”

“我是玻璃警察署刑警课一系的元山。这是我的部下西口。”

“请多关照。”西口低下了头。

多多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冲着身后的女子挥了挥手。

“这位是冢原先生的太太。她的名字,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是的,已经听说了。”元山转身面对着冢原早苗,深深地低下了头,“这次的事,实在是令人感觉遗憾。您此刻的心情,我们能理解。”

西口也跟着上司一起鞠了一躬。

“给你们添麻烦了。”早苗说。她的声音,感觉比电话里更加低沉。

“我硬跟着来,真是抱歉。”多多良说道。

“不不,哪里话。”元山赶忙圆场道。

“听冢原太太说冢原先生过世了,我坐立不安。毕竟,冢原先生他不仅只是我的前辈,还是我的恩人。”

“呃,原来是这么回事……”元山掏出手帕,擦了擦太阳穴上的汗。

“冢原先生的遗体在哪儿?”多多良问道。

“在警署的停尸房里。尸检已经结束,我们带两位过去吧。”

“是吗?真是有劳你们了。”说完,多多良身旁的冢原早苗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西口驾驶着车子,把两人带到了玻璃警署。刑警课长冈本早已在玄关口恭候多时了。

“两位不必客气,请尽管吩咐。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们都会尽力去做的。”冈本稍稍有些驼背,看起来随时都会开始搓手。从警衔上来看,警视厅的管理官,和小警署的署长基本是同级的。

西口和元山带着两人来到了地下的停尸房里。署里的人已经将冢原正次的尸体安放好,尽可能不让人看到尸体身上的伤口。

只看了一眼,早苗便叫了起来:“是我丈夫。”虽然脸色铁青,但她并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慌乱。

西口和元山两人上了走廊,让两人独自待在屋里。过了五分钟,房门打开,多多良一个人走了出来。

“结束了吗?”元山问道。

“我想让他太太单独和他待一会儿。同时,也想找你们问问事情的详细情况。”

“好的。那,咱们另找一间屋子吧。”说完,元山看了一眼西口,“你留在这里。等冢原太太出来之后,你就带她到第二会议室里来。”

是。西口回答道。

在光线昏暗的走廊上等了十分钟之后,房门静静地开启,早苗从里边走了出来。虽然她的两眼里布满了血丝,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泪痕。估计她在出门之前,已经补过妆了。

看到西口之后,早苗低下了头:“让你久等了。”

“多多良管理官正在和我的上司谈事情的详细情况。我带您过去找他们吧。”

“抱歉,那就麻烦你了。”

第二会议室在警署的二楼上。西口带着早苗走进会议室,只见元山在会议桌上摊开了地图,将现场的位置告知了多多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冈本和署长富田也在会议室里。看到早苗进屋,满身赘肉的富田飞快地站起身来,低头和早苗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