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逗海脚步蹒跚地走向正门,面对如此令人费解的事态,他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笑容。而我则知道等待着出逗海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八极的镜头也追了上去,随后停下来。在镜头的另一端,出逗海在玄关门前遇到了水星C。就在相机对好焦距之前,出逗海已经倒在了地面上。
我记得很清楚。那里明明站着一名警官,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揍了出逗海。
“你刚才又怎么惹到他了啊?”
“呃……刚才吗,我好像只是跟他汇报了一声说我没事……”
被水星C一脚踹飞,身受重伤的出逗海竟然在仅仅一小时后就跑回来傻笑着对水星C说“我没事”吗……
我看着水星C。
都怪这家伙随便乱来。
不过他本人好像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暴力行为作出反省的意图,只是死死地盯着八极。
把手机交给豆源,八极继续解说道:“出逗海君并不是因为害怕别人跟他抢功劳才回到过去的。而是为了保护过去的自己不被水星C先生伤害。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这一意志,创造出了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现在。这样一来,刚才我背诵的那一段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或许对他来说就拥有了某种实际意义了吧。”
出逗海经历的那一个短暂的时间跳跃和水星C施加的暴力这一众劫回归。
“对于过去的出逗海君来说,最不幸的事情应该是在自己穿越时空的前一瞬间,目睹了来自未来的自己被水星C先生狠狠地踹飞了吧。并且,他在穿越到一小时后的未来之后,又在一场混乱的状态下再次遭到水星C先生的殴打。这种连续性的强烈暴力行径大概使得出逗海君的头脑一直处于错乱的状态。因此他也许始终无法判断那个跳到窗户外面被踹飞的究竟是另外一个自己呢,还是自己本身。不过,那对他来说毕竟是一个毫无前因后果的突发事件啊。理所当然的,他也就非常难以相信被踹飞的那个人真的就是他自己。搞不好出逗海君还会将其解释为自己的灵魂出窍哦。不过关于这一点,也只有他本人才晓得了。好了,接下来让我们进入事件的推理……不,应该是推理背面的推理吧。当时在现场的各位请仔细回想一下。濒死的九十九十九先生做出了自像幻视这个推理,而推翻了这个推理的,就是拥有把他自己……名副其实的分身,也就是自像幻视扔到窗外这一记忆的出逗海君对吧?虽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臆断而已,但是,在内心最为惧怕自像幻视的也许不是暗病院先生,而是出逗海君吧。他当时有可能只是半信半疑,但毕竟还是在这个连续发生死亡事件的凤梨居中看到了自己不祥的分身啊。也许他正是出于对自像幻视传说的恐惧,才会在那时站出来推翻九十九十九先生的推理吧。而且,把九十九十九接下来的推理再次推翻的同样是出逗海君,当时他做出的‘血迹’乃是自己造成的这一证言,也正好证实了他个人记忆的混乱。毕竟当时被水星C踹得送进医院的并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而是未来的,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出逗海君啊。出逗海君在刚才借口上厕所回到过去,真的被水星C先生踹了那一脚之前,都将一直被自己混乱的记忆所困扰。”
八极说完,又开始环视周围的人群,天使兔剧团的几乎全体成员都抱着头表示无法理解,也有人只是呆呆地张大了嘴。其中有个人说:“呜哇,好复杂……”马上有个女孩子也说:“话说,只要他不要回到过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是吗?”豆源回答道:“没错。”
“那八极君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回去啊?你刚才说的过去可以改变,难道是骗人的?太过分了吧?”
“豆子小姐不也很想进行实验并得到实证结果吗?”八极回应道,“而且,我也没有骗人啊。过去的出逗海君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就那样跳下去被水星C先生踹飞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吧。可是,现在的出逗海君却回到过去改变了那个事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过去还是可以改变的。只是,现在我们无论怎么介入过去的历史,都已经无法改变它了。因为现在这个现在,说白了就是出逗海君把过去改变以后,才会变成这样的。”
原来如此,我又想。说到底,过去虽然可以改变,但现在却是不变的。所谓的“命运既定论”就是这么一回事。此时,豆源也沉默了。
“所以我认为,我们根本没必要去考虑‘切换’说。在出逗海君以上厕所为借口回到过去的那个瞬间,我们身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大家都沉默了,但并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在检查是否发生了变化。
“出逗海君虽然影响了过去,可是,如果时间流在那里产生了‘分歧’的话,在那个‘分歧点’之后,受到出逗海君影响的事物应该就会在我们所在的时间流里引发本来不该出现的事实。可是从现在回到了过去的凤梨居的出逗海君却住进了我们现在这个时间的医院里,还跟我们在电话上进行了交谈。这就说明,‘分歧’并没有出现,我们似乎依旧可以毫无障碍地把历史当成一条单独的直线来看待。当然,我们中间没有什么人突然消失,而且如大家所见,时空的爆炸也没有发生。不过,我刚才进行的那些推理,恐怕从暗病院先生,同时也是爱媛川十三先生的三田村三郎先生来往于二十年前的过去和现在这个事实中也可以推理出来吧。不过,暗病院先生的移动却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是去掉多余的因素,将其简化后慢慢考虑的话,应该也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出逗海君前往过去的事实,所以我们在这里讨论另外一种可能性应该是毫无意义的吧。”
八极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于是豆源询问道:“那‘振动说’呢?这个理论中也不存在‘分歧’啊……”
八极回答道:“确实,旧的时空A和新的时空B在不断重复着ABABABABABAB……这种活跃期的交替时,某个地方的AB或者BA有可能会被连接在一起。这样一来,发生在时空B的事情就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发生在时空A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或许也能直接跳过刚才提到的‘分歧后在这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吧。由于现在找不到能够否定这一点的材料,所以我们还是将这个观点暂时保留下来吧?”
“嗯……”豆源带着一脸怀疑的表情说道,“那就这样吧。那我再问你,刚才你不是去了一下未来吗,那是不是为了隐瞒自己曾经回到过过去呢?”
听到这里,八极说:“豆源小姐,你的答案让我不得不佩服啊。的确,我刚才因为不希望让出逗海君知道这件事,而且也不想让大家过于担心,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当然,我也担心自己的推理出错,没能录下那段视频作为证据啊。”说完,他微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是,我刚才之所以要到一分钟之后的未来去,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隐瞒自己前往过去的事实哦。”
“……那你究竟做了什么?”
“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当然是实验。我想知道未来究竟能否被改变。”
“哦……可是八极君,你不是只让出逗海君记下了小说里的一句话吗?”
“是这样的。”
“那个跟能否改变未来有什么关系昵?”
“当然有关系啊。而且,在明天以后的未来里,这种事情是做不到的。”
有这么一瞬间,我和其他名侦探都没能理解他的话。“啊?”豆源问,“什么意思?”
“明天的出逗海君根本就不记得我对他说过《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开篇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情……”
八极依旧用平稳的语调说:“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到未来世界去,对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尝试过了。但都没有用。我们对未来的人,还有未来的事,以及未来的所有存在,都无法施加任何的影响力。我不断重复那个实证实验,并从中找出了一个特殊时间点。那就是今天的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以那个时间点为分界,在此之前的未来,以及从那以后的未来拥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
二〇〇六年七月十五日二十三时二十六分。
那是这个事件发生时,凤梨居的星盘所指示的时刻。
大家好像都想起了这个事件,天使兔团员们开始发出骚动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具体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豆源又问他。
八极回答说:“我打个比方吧,是这样的。有个头脑非常非常好,坚持完美主义却又非常讨厌重复工作的作家,他之前写的小说在现在时刻看来就是过去。一切的伏笔都安排得非常周到,并且全都发挥着各自的作用。就连我们这些登场人物根本不知道的地方,也全都写得一清二楚。而那个作家即将要书写的就是从现在时刻开始直到今天的二十三时二十六分的未来。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页了呢。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之前安排好的一切伏笔一一概括,并最终到达那个架空的作者所决定的最后一页。”
刚才还在沸腾的人群现在突然安静下来。
豆源又问:“那明天以后呢?”
“那边也并不是完全空白的一堆稿纸哦,而是完全相反的。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以后的未来,早就已经全部写好,甚至已经印刷成册了。一切的一切都早已写作完毕了,而且我们现在也能够读到其中的内容。但是,却无法对其中所写的任何一个细节产生任何的影响。假设我们用裁纸刀将其中一行切下来。小说里的登场人物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一行文字已经被切除了,而且里面的故事发展也不会因此而遇到任何阻碍。就算撕掉一整页,把一个重要的小故事去除,故事内部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实受到任何影响……就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都因为他那唐突的比喻和断言而感到迷惑不堪,这时八极又继续说:“而事实上,我甚至无法从未来世界成功地带回一张复印纸。不,应该是无法留下我带回复印纸的这一事实才对。”
八极说着,走到天使兔剧团的一个女孩子身边,说:“刚才我交给你的那张新闻报道,你应该还拿在手里吧?谢谢,麻烦你把它交给我吧。慢慢来……好的,谢谢你。”
他从那个看上去受到了惊吓的女孩子手上轻轻拿过那张折叠好的复印件,重新打开来向我们展示。
“这是我从七年后的图书馆带到‘现在’来的纸片。请大家仔细看好,一旦我放开手……”
他松开捏住纸片的两根手指,那张复印件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众人无法看出其中真意,只得保持沉默,八极并不理会,弯腰把地上的复印纸又捡了起来。“那么接下来,我要从自己嘴里变出一只鱼尾狮〔※鱼尾狮即新加坡的象征物。〕,请大家仔细看好哦。”说完,他张开嘴。此时,天使兔剧团里的一个女孩子在我旁边小声说:“鱼尾狮是什么啊……”我听着女孩子的自言自语,同时紧紧盯住八极长大的嘴,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手上的复印纸又开始飘落……可是,那张纸片这回却没有在空中停留太久。它“咻”的一声凭空消失了。
“啊!”
剧团成员们纷纷发出惊呼,根本没本事变出鱼尾狮来的八极闭上嘴,露出了微笑。
“就是这么回事。”
八极又说:“虽然拿在手上,与之发生接触的时候,可以很正常地使用它。还有,如果一直盯着它不走神也可以保持正常的状态。只是,一旦停止接触,或者将意识转移到其他方向,也就是说,来自我们这边的力量一旦消失,那个东西就会连存在本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从那边把东西拿回来是这样,从这边把东西拿过去也同样会发生一样的情况。比如我在二〇一三年的未来世界取出一只马克杯并冲了咖啡来喝,可是,只要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稍微一转身,杯子就会在那一瞬间回到橱柜上,里面的咖啡也全都会消失殆尽,甚至连咖啡豆和咖啡壶等等道具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刚才我说过,‘意识’能够改变‘世界’的形状,而与此同时,它也在束缚着‘世界’的形状,使其保持在安定状态。”
啊哈哈哈,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发出半带感慨的惊叹声,八极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说道:“人也是一样的。就算我在路上见到熟人,与之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对话,他也会在我们道别的那一瞬间忘记自己曾经与我说过话这一过去的记忆,而且这个事实也不会在那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相反,那两个小时记忆,也就是他在没有见到我的情况下本应得到的那些记忆却会保留在他的脑中,以及他周围的环境中。”
唔噢噢噢噢噢,天使兔剧团的惊叹声更大了。
“就算我们到了未来世界,也无法在那里留下任何的影响。虽然在我们身处其中的瞬间,能够正常地移动物体或者与人交谈,可是,却无法让移动的事实保留下来,也无法让交谈的记忆留在对方的脑中。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事物,最终都会把我们遗忘。而且,几乎是在我们离开的同时。”
整个中央大厅都因为八极带来的那个唐突而出人意料的未来图景而沸腾起来,而我则在其中想起了那个深夜寂静的神代动物园。
关于那个半夜十一点二十六分的临界点,我产生了某个想法。
回过神来,发现八极已经在盯着我了。
“星期三先生,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吧?”八极说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这时他又继续说,“我在推理暗病院先生的事件时,曾经提到了这样一个可能性,是关于星期三先生寻找‘梢’小姐的事情。当时我提出,‘十一年后的梢’小姐的‘现在’之所以会发生‘十一年前的熊猫诱拐事件’是因为她有可能是‘梢’小姐的‘转世’。可是,如果用一种更加单纯的方法来思考,还可以得出另外一个结论。”
名侦探中的好几个人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八极看了看他们的脸,又把目光转向我说:“那就是,我们所处的时空将会在今天晚上,也就是二十三时二十六分这个时间点处发生对折,并在某种程度上重合起来,难道不是吗?”
虽然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我还是如实回答了:“我只是被告知那个时空对折将会发生在夏秋之际。”
周围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
“被告知?是谁告诉你的呢?”八极不断向我提问,“星期三先生,刚才在奈津川山庄出现后,你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穿越时空到了什么地方?跟谁见了面,又进行了什么样的对话呢?”
就在此时,美神二琉主也插进来说:“就是啊星期三先生,快告诉我们吧。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个凤梨居事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专门为星期三先生你而准备的事件。而且从二十年前的过去穿越到现在,作为‘伦巴巴十二’登场的,这个房子的主人,同时也是将奈津川山庄扭曲成凤梨居的真凶三田村三郎先生也说过,他是来带你走的。那之后星期三先生马上就消失了,莫非是因为有人想委托你这个专门从事失踪儿童搜索的侦探帮忙寻找自己的孩子吗?”
他们已经确信我接到某个人的委托了。为了解决剩下的一些问题,他们也一定会穿越所有自己能够想象到的时空,彻底清查一番吧。所以干脆帮他们省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于是我回答道:“我去了十一年前某个深夜的神代动物园,接受一只熊猫的委托,帮它找回自己的双胞胎孩子。”
然后我把那个会说日语会鞠躬的熊猫伦伦对我说的有关“连续双胞胎诱拐事件”和“时空的对折重叠”的话原样复述给了在场所有人。但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中途便陷入严重的混乱当中,使得我的声音难以压过他们的嘈杂。名侦探们后来又对我提出了几个问题,但我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说,“因为还没展开任何调查行动。”
于是名侦探们都闭上嘴,陷入了思考。
这次换我对八极提出问题:“你知道今天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在我所做的调查询问中,并没有发现那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像度过平时的时间一样跨过了那个时间点……”
“世界怎么样我不关心。我想问的是凤梨居变成什么样了?”
要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的话,只能是在这里。
或者说,这又是我读取的多余文脉之一吗?
可是,八极也对我说:“我也曾经到过那个时刻的凤梨居查看。果然,只有这里出现了特异点。”
果然,我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入那个时间点前一刻的凤梨居中。”
“前一刻吗?”
“就是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之前,从我刚才回到这里的那个瞬间之后的时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踏足其中。星期三先生,在你把奈津川山庄再次变回凤梨居的时候,还带有什么别的意图吗?”
“不,没有。”
“那么,凤梨居肯定是在那个时候被另外一个人封锁了。被另外一个能够让时空产生变化的人。”
黑鸟男人。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虽然最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是那个男人,可是,就像现在我和名侦探们正试图走到时间范畴之外一样,“知”是会不断被拓展的。因此,搞不好除了那个男人之外,还存在另外一个拥有同样知力的人……就在我不断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豆源重新振作起来说。
“不过啊,就算八极君说的都是真的,啊,刚才那个复印纸已经用实践证明了八极君的话。不过,就算我们相信这是真的,时空真的会在那个时刻发生对折,宇宙应该也不会像奈津川山庄被扭曲成凤梨居的形状一样,被揉成乱七八糟的一团,而是还是会保持之前的形状继续存在吧?或者说,就算形状被改变,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应该也会像我们之前没有察觉到凤梨居的扭曲空间一样,毫无障碍地继续他们正常的生活吧?你说呢,八极君。”
“嗯……其实我也还没有进行全面的确认,不过,看上去的确是那样的。”
“那我们现在即使不慌慌张张地跑到未来做出各种尝试,只要等到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之后,也能跟未来世界的人们处在同一个时空了吧?既可以把咖啡杯放在任意一个位置,也可以跟朋友们对话,并让自己留在他们的记忆中对吧?”
“前提是我们能够等到明天啊。”
“那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啊,因为明天肯定会到来的。只要等到明天……”说到一半,豆源突然安静下来。
前提是我们能够等到明天?
豆源用略带不安的目光注视着八极,八极也毫不掩饰地用目光回应她,同时安静地说:“不过,遗憾的是,命运或许并没有为我们准备明天。”
听到这句话,原本虽然有点吃惊但还算乐在其中的天使兔团员同时陷入了沉默,名侦探们则瞪大了眼睛。八极又从屁股口袋掏出另外一张折好的纸片,默默地递到豆源手上。我和几个名侦探,还有谈不上好奇,却忍不住想看看恐怖事物而聚集过来的几名剧团成员一起探头窥视其中的内容。
凤梨居三十一名失踪者的失踪宣告今日成立
二〇〇六年七月发生在福井县西晓町,以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本名三田村三郎)离奇死亡为开端的凤梨居事件中,进入事件现场的十二位名侦探以及十九名剧团成员突然失踪后,至今已经度过了整整七年时间,接到家属委员会的请求,福井县武生地方法庭今日进行了三十一名失踪者的失踪宣告。在这个宣告发布后,全体失踪者将依照《户籍法》条例规定,被判定为已经死亡。针对这起大量失踪事件,福井县警察和警视厅合作组成的搜查队伍直至今年仍保持在五十人的规模,但现在仍未找到任何相关的人证和物证,使得整个搜索如同陷入了泥沼。
(二〇一三年七月十六日《福井民刊》)
“呜哇啊啊啊……”“这是什么?!怎么回事?!”“等等,我搞不太懂呀,什么啊?什么是失踪宣告!”“已经死亡!我们死了吗?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判死亡了吗?”“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
瞬间陷入恐慌状态的天使兔团员纷纷发出各种吵闹声,而我身边的豆源已经开始清点人数了。
“全部加起来刚好三十一个人。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出逗海君已经算幸运的了。”
在四周不断发出的悲鸣声中,天使兔剧团的几个团员叫道:“回去吧!我们快从这里逃出去!”
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声大吼:“哇哈哈哈哈哈哈!在终结时刻到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个瓦尔哈拉的殿堂!”
我转过去一看,原来是水星C……可是,还有一个水星C正站在我旁边。而且,我身边的水星C现在竟露出了有点久违的坏笑。刚刚出现的另外一个“水星C”也满脸笑容。
有一瞬间,众人的悲鸣更加剧烈了,但马上又被第二个“水星C”的吼声吓得缩在一团,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终结时刻=世界的终结。
命运或许并没有为我们准备明天。
“水星C”开口道:“别想逃跑哦。谁敢逃出这里半步,我见一个杀一个。”
面对犹如伴随着电闪雷鸣降临在人世的魔王一般的“水星C”,现在还能吹出口哨来的当然只有站在我身边的这个水星C了。
我盯着身边的水星C,用眼神对他说别开玩笑了你快站出来做点什么啊,而就在此刻,“我”也出现在了我面前。
那是另外一个“我”。
这不是什么自像幻视。也不是什么分身。而且我对这件事情毫无记忆,所以那应该是“未来的我”吧。
现在的我的头脑已经灵活得足以瞬间判断这一情况了。可是,这个运转速度还远远不够。
“我”看上去好像不太老,所以应该不是从很久以后的未来跑到这里来的吧,而且“我”身上穿的衣服跟现在的我没什么两样……不过,衬衫却变得异常整洁,这反而让我觉得那是为了刻意隐瞒那件衬衫所经历的事情,使得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何止是毛骨悚然,光是试图想象在不远的将来中“我”有可能体验到的经历,就足够让我心中的兔八哥猝然倒地了。“我”的脸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眼眶也过于阴暗,瞳孔的颜色已经变得好像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了。如此憔悴的“我”突然在空中冒出来,用茫然若失的眼神看着吓了一跳的我,随后用嘶哑的声音说:“哟,这就是信号,快行动吧,快起舞吧迪斯科侦探。要尽快哦,现在你已经没有如此奢侈的时间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双腿发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