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在路边走下来,跟三郎一起穿过黄色的封锁带。一个媒体人员冲我大叫:“喂!那边的,你也是侦探吗!”居然不认识堂堂失踪儿童侦探迪斯科·星期三,这可是不对的哦。
“踊场先生,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三郎对我说,“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刚才杀死夏蓉小姐的那个人,我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脸和身体啊。可是夏蓉小姐明明就坐在我旁边。这也太不正常了吧?如果是毒杀还好说,但那可是杀人分尸啊。”
他说得对。“三郎,要不你在车上等我吧?”
“那样更恐怖啊。”
“不过我们也不会逗留很久,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就转身用力跑吧。”
“可是,刚才的分尸真的就在一瞬间哦。”
“那就小心点儿吧。”
“怎么小心啊……”
我和三郎走向凤梨居大剧院的人口。另外一个跟我相识的警官把我们放行了。穿过门厅,眼前是一个大舞台。原来凤梨居大剧院是个圆形剧场。围绕着圆形舞台的是一圈观众席,二楼还有另外一圈看台。我刚刚踏入这座为了表演效果而没有设置窗户的凤梨居大剧院,顿时察觉到自己没事找事进入了一个危险的地方。缺乏灯光的昏暗舞台上没有一个警官,反倒聚集了一堆有些奇怪的日本人,他们正在用害怕的表情齐齐看向我。在正常情况下,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事件,自称侦探的人都不应该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可是,如今聚集在我面前的这十几个名侦探却同时变成了误入虎口的小兔子一般。
我真不该离开我的凯迪拉克。
我真不该没事找事接近这座风梨居。
转身逃跑的机会已经在上一个瞬间消逝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
大门在我背后关闭,再没有光源可以射入剧场,与此同时,天花板上仅有的照明也被熄灭,整个剧场陷入黑暗之中。我抓住站在斜后方的三郎的肩膀。
至少要保证这小子没事。
可是我抓到的却不是三郎的肩膀。伴随着“嘎吱”一声,我的手上传来紧绷的皮革外套的触感。是SS-Nail Peeler。
“你终于回来了啊。”
在那个音乐般的声音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观众席的一圈脚灯再次被点亮了。仅仅在几秒钟的黑暗后,二楼的看台上就多出了十二扇排列成圆形的门。在这出只有我一个观众的戏剧中,二楼的看台大概也被用作舞台了吧。三郎不知何时已经上到二楼,有一束灯光打在他身上。而且,他再次变得浑身血污。才刚给他换上新衣服,怎么又溅了这么多血,我心里想着,突然抬起头,发现天花板已经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那面镜子的映照之下,我能清楚看到二楼看台的样子。三郎的血沿着看台的通道转了整整一圈。
“接下来,请欣赏悲剧《凤梨居死亡事件》。”
一脸漆黑的SS-Nail peeler做了个手势,音乐顿时响起。观众只有我一个人。灯光落在剧场中央的舞台上。随后我发现,那上面原来站着一位名侦探。他刚才那副随时要倒在地上碎成粉末随风飘散的孱弱姿态已经消失,换成了一副堂堂侦探的态度对我说。
“我叫樱月淡雪,是个名侦探。”他把粉色的T恤下摆全都塞进牛仔裤……磨白牛仔裤里,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标准的日本宅男。樱月继续说道,“推理作家爱媛川十三之所以要绕着凤梨居的走廊转一圈,是为了张开某种结界。”
格啷啷啷!咚咚!背景响起效果音。
“在一楼大厅用箭矢射杀了推理作家爱媛川十三的凶手,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第三十二任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可是,我跟爱媛川先生一样,完全不明白他的动机何在。但正因为不明白动机何在,才让这个事件平添了许多恐怖感。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被杀害,所以,如果凶手还要杀害别人,那个人也一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杀……抱着这样的想法,爱媛川先生决定,至少要保护好住在二楼的人们,于是,他就绕着走廊画出了一个鲜血的圆环。这样一来,即使FDR〔※罗斯福全名的缩写。〕沿着斜坡上到二楼,他也无法打破爱媛川先生的血制造的结界了。”
随着樱月台词的进度,聚光灯离开圆形舞台,沿着通往二楼通道的斜坡进行扫射。
“没错,当时的美国国民几乎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事实,FDR在三十九岁时罹患了急性脊髓灰质炎,其后遗症使得他不得不靠轮椅度过下半生。如果他的轮椅压到了爱媛川先生的血迹,轮子上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的。所以,FDR才会无法穿越那条血迹,再向任何人下手。”
咚咚——
咣啷砰砰、咣啷砰砰、咣啷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锵!
站在舞台上的樱月头顶突然出现一道光束。沐浴在白色的光线中,樱月依旧站在原地,但他已经死了。SS-Nail Peeler出现在樱月背后,他带着乳胶手套,用食指刺穿樱月的右眼,于是樱月便倒在地上。
周围马上传来齐声合唱。
“这是神圣的死亡,这是神圣的死亡,愚者为了得到新的智慧合弃了生命,他们献出眼睛换来了新的光茫。”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照明再次消失,片刻,又再次点亮,这时SS-Nail Peeler和樱月淡雪的遗体都已经从舞台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漂亮的青年。
“我叫蝶空寺嬉游,是个名侦探,我知道事实的真相。爱媛川十三绕着走廊转了一圈,这是由二楼门背后的十二名推理迷在偶然状况下合力完成的。爱媛川十三只是恰好死在了七号房门前,发现尸体的八号房客把爱媛川十三的遗体拖到了自己的门前。这样一来,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爱媛川的遗体时,就会认为遗体的移动是爱嫒川留下的死亡信息,从而认定他在临死前为了指出八号房的房客就是凶手,才奋力爬到八号房门前的……那位房客正是期待人们做出这样的推理,才拖动了爱媛川的遗体。可是与他产生了同样想法的九号房客却破坏了他的计划,他将遗体从八号房一直移动到了九号房门前。其后,十号房的房客、十一号房的房客、十二号房的房客、还有隔壁的一号房房客、二号房房客、三号房房客、四号房房客、五号房房客、六号房房客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按顺序抢夺着爱媛川的遗体,而最后发现这一现象的七号房客又把爱嫒川的遗体移动到了自己门前,如此,爱嫒川的遗体便绕着走廊移动了一圈,留下了一个由血迹描绘而成的巨大圆圈,至于遗体正在向哪个门爬去,这个设问最终没有人提出,一切的谜团又转到了别的方向。”
咚咚——
咚咚咚咚锵……舞台再次变暗,“下面开始审判。”我听到SS-Nail Peeler在黑暗中说。在咣啷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锵的音效之后,灯光再次亮起,蝶空寺嬉游也被Nail Peeler刺穿了眼睛。
“这是神圣的死亡,这是神圣的死亡,愚者为了得到新的智慧合弃了生命,他们献出眼睛换来了新的光茫。”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这是名侦探的处刑秀。大概是通过“审判”来判断他们的推理正确与否吧,可是,他只是一味地杀死名侦探,并没有指出他们到底错在哪里,怎么错的。不过那也许是因为后面还有新的登场者。
接下来登场的是六名男女。他们都长着好看的脸。“我的名字是八极幸有,是个名侦探。”“我叫做豆源,是个名侦探。”“我叫猫猫喵喵喵,名侦探。”“我叫青山二号半,是名侦探。”“我叫垣内万万跳,是个名侦探。”“我的名字是日月,是个名侦探。”他们分别做完自我介绍后,八极开口道:“爱媛川先生背部中箭其实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当时他非常幸运,内脏受到的破坏非常小,也没有出现感染症状,同样没有任何并发症,而且因为没有把箭拔出来,所以流的血也非常少。因为这许多巧合,爱嫒川先生得以一直保持背部中箭的状态活到了现在。但在中箭之后,爱媛川先生的灵魂其实已经不在其肉体之内了。爱嫒川先生虽然在中箭之后仍旧继续着推理小说的创作,但他却已经死了。就像在比赛中,已经失去生命却仍旧继续战斗的拳击手一样。凭着对推理小说创作的满腔热情而不断工作了六年的爱媛川先生的肉体,终于在那个夜晚,被赋予了新的灵魂。那就是在同一个晚上,被杀害于不同地方的暗病院终了先生。暗病院先生得到新的身体后,感到非常惊愕。这是很正常的,毕竟自己的这副身体上有一支箭,从背后一直贯穿到胸前啊。于是他在惊愕中颓然倒地,那个地方刚好就是七号房门前。于是,紧接着奇迹之后,不幸也降临了。六年间一直贯穿着爱媛川先生的肉体,并保持着微妙平衡的箭在暗病院先生的动作下,撕破了内脏,引发了大出血。而突然来到凤梨居的暗病院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倒下的那个走廊是个圆形回廊,他在艨胧的意识中,为了逃离他自以为来自背后的袭击者,一直向前爬行着。于是,他沿着想象中的直线走廊缓缓爬行,不知不觉绕着回廊转了一圈,在七号房门前连上了自己的血迹,就在这一刻,死神降临了。”
咚咚——
咚咚咚咚锵……
Nail Peeler同时刺穿了六个人的眼睛。
“这是神圣的死亡,这是神圣的死亡,愚者为了得到新的智慧舍弃了生命,他们献出眼睛换来了新的光茫。”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我叫蝶空寺快乐。”这个自报家门的男子应该是刚才那个嬉游的亲兄弟吧,他们长得也很像。那少年说,“是这样的,我的推理很简单,其实他在临死前,会不会只是想绕着这个居住多年的家转一圈而已呢。”他只说了这句话,便被刺穿了眼睛。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接下来登场的是一个白人女性。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朱迪·玩偶之家。
“凤梨居中准备了‘十二个’房间,分别摆放了‘十二星座’的饰物,中央大厅的枝形吊灯上有十个灯泡,分别描绘了‘十行星’的纹样,所以,这里其实是个巨大的星盘。所谓的星盘,就是描绘了地心说,也就是以地球为中心看到天空的模样的圆盘,每个星盘中都是暗藏了某个特定时刻的图画。而绕着这个枝形吊灯,在比‘冥王星’还要外侧的地方绕了一圈的爱媛川先生,则是从未出现在传统星盘中的全新的‘行星’,没错,那就是‘2003UB313〔※阋神星(Eris),旧音译厄里斯,代号136199,而之前的代号是2003UB313,并曾被传为第十大行星“齐娜”。它比冥王星稍大,但是轨道是冥王星到太阳距离的两倍。〕’。爱媛川先生带着想要成为即将被赋予新的定义,即将得到新的名字的存在这一个人愿望,绕着风梨居转了一圈。”
刺穿眼睛。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紧接着,大爆笑咖喱登场了。我知道大爆笑咖喱这个人,因为我与他有过照面。他在世界上还算是蛮有名的家伙。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好像用的是‘九十九十九’这个名字……我想跟他打声招呼,但大爆笑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兀自开始了演说。
“其实真相非常简单。受害者不可能在中箭倒地后,又完全在偶然的情况下绕着走廊爬一整圈。既然他爬了一圈,证明他是故意要爬这一圈的。说白了,就是为了描绘一个圆形。可是,那个圆形是字母‘O’还是数字‘0’呢……或许二者都是吧。无论是字母‘O’还是数字‘0’,都代表了‘无’。在‘死亡’的瞬间,也许爱媛川先生向我们诉说了人的一生,生存与死亡的空虚吧。爱媛川先生也有可能在向我们诉说,所谓‘对死亡的恐惧’这种人类所持有的根源性的恐惧,其实都是‘零’罢了啊。所以我们不需要恐惧,因为它一点也不可怕。但是我更愿意相信,爱媛川先生留下的这个信息,当中或许有着更加积极的含义。他想描绘的既不是‘O’也不是‘0’,而可能是‘〇’。没错。他描绘的不是‘×’,而是‘〇’。是代表‘正解’、代表‘正确性’、代表‘好’的‘〇’。在死前的一刻,爱媛川先生向我们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全部都好,全部都是正解,全部都很正确。”
带着恍惚的表情完成了简短演说的大爆笑,在黑暗中被SS-Nail Peeler刺穿了眼睛。“这是神圣的死亡,这是神圣的死亡,愚者为了得到新的智慧合弃了生命,他们献出眼睛换来了新的光茫。”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名侦探们好像已经死绝了,舞台中央只剩下Nail Peeler独自一人,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咚哐咚咚、咚哐咚咚……在流淌的鼓声中,Nail Peeler缓慢抬起他漆黑的脸孔说道:“好了,踊场水太郎,下一个轮到你了。想必你已经明白了。为了梢,你必须看破事实的真相。”
说着,他向我伸出了包裹在紧身衣中的手臂。
我全身都僵硬了:“给我等一下,我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个戏剧的内容啊。不管是剧情还是角色都不清不楚的。”
而且梢到底是什么啊?
而且这个意义不明的戏剧似乎只有我一个观众,为什么他一定要让我看这些东西呢?
虽然脑子里这么想,但我却不自觉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又一步,从昏暗的观众席径直走向圆形舞台。我肯定是在不知不觉间被SS-Nail Peeler催眠了吧。
而且,在二楼看台扮演“爱媛川”尸体的三郎也同样陷害了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把我引诱到凤梨居大剧院而设下的圈套。我看向二楼,试图给三郎一个怒视,但他俯卧在地上,看不到脸。
我登上中央舞台。
面孔漆黑的Nail Peeler开始说话:“来吧,现在轮到你发表推理结果了。大家都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可是观众席上却看不到任何人,扮演被杀害的名侦探的那些人全都不见踪影。他说的大家到底是指谁?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
SS-Nail Peeler站在沉默的我的背后,“呼”地叹了一口气。
“你太让我失望了,踊场。原来你从未试图去思考吗?大家一直都在催你赶快思考赶快思考,但你的脑子却一点行动都没有吗?”
“我到底要思考什么才好?”
“当然是思考你所面对的事物啊,你要对这一切做出一个解答。因为你是个侦探。”
“可我是寻找失踪儿童的侦探啊。虽然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解决杀人事件并不是我的专长。”
“你要做的正是寻找失踪儿童啊,难道你连这点都没有察觉吗?哼。你太愚蠢了,难道需要我刺穿你一只眼睛才能让你觉悟吗?那岂不是跟其他那些名侦探一样了。”
说着,他从我肩膀后方伸出一只带着黑色乳胶手套的手指,触碰到我的鬓角。在我耳边发出“嘎吱”的橡胶摩擦的声音。
“住手。”我阻止道。
但SS-Nail Peeler是认真的,他的食指已经伸到了我的瞳孔正前方:“你一定已经忘记梢了吧?你怎么能因为眼前的一些震撼就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呢?这果然是没用的。我继续等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再这样下去,名侦探们就太可怜了。干脆,我现在就刺穿你的一只眼睛吧。”
“不要这样。”
“因为我实在拿你没办法了啊。虽然从一个拒绝思考的人身上夺取一只眼睛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不要这样,拜托了。”
“你太吵了。”说着,他的食指终于开始挤压我的右眼球,就在这时,剧场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哇,哈哈哈!在狗屎的危急时刻本大爷登场啦!”一个人用日语大吼着冲进凤梨居大剧院,这个体型粗犷的陌生男人跳上舞台,飞身扑到我的面前,却在下一个瞬间踹飞了我背后的SS-Nail Peeler。
“在这种非常时刻你到底要跟这个架空的变态玩到什么时候啊!”
我转过身,刚好看到那个陌生男人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向SS-Nail Peeler漆黑的面孔。我神情呆滞地看着他那神勇的举动。
“喂,要走了!”
我被那个男人抓住肩膀,他带我跳下舞台。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不过我总算是得救了。我的右眼安全了!
我来到凤梨居大剧院的门外,沐浴在横跨洛马角的风中,对那个男人说:“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不过你毕竟救了我。所以,谢谢了。”
咚!我的脸被狠狠地揍了一拳,整个人滚倒在沙土地上。
那个男人仰天长啸:“喂,我能丢下这浑蛋不管吗?!”
“这样是不对的哦。”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05
我在凤梨居七号房木村的床上醒来。
旁边站着水星C。啊啊,刚才那个陌生男人原来是水星C啊。樱月淡雪也在,刚才那句“这样是不对的哦”原来是淡雪的声音。随后,我又发现尖尖猪正紧贴着我的脸。
梢。我飞快地坐起身。
啊啊!我此行的目的本来是寻找梢的灵魂,但到那里之后却把梢完全忘在脑后了!
我对自己的这种愚蠢行径感到羞耻,不禁想用双手捂住脸孔,但马上发现我的手上沾满了黏稠温暖的液体,并玷污了我的脸。
仔细一看,原来我两只手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
尖尖猪里面的梢哭着说:“笨蛋笨蛋迪斯科,人家不是叫你快逃嘛!”
樱月开口道:“我最后在大厅的一角找到了一动不动的梢小姐,但星期三先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对不起。多亏水星C先生最后找到了你。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虽说如此,水星C先生好像还是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星期三先生的表演。”
“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死后的世界吗?”
“如果那时死后的世界还没那么伤脑筋了。”
“那是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应该连水星C先生都没办法去救你了。”
“……”我实在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似乎连樱月都不太能搞清楚。
“既不是死后世界,当然也不是现实世界,甚至连彼世与现世的夹缝都不是的话……如此一来,星期三先生跟水星先生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呢?”
在我熟睡期间,我的指甲都被拔掉了,而蝶空寺嬉游也被发现在厕所刺穿眼睛而死。
接下来,在我的双手接受治疗期间,樱月淡雪——天使兔剧团的加藤淳一也同样的,将被发现用筷子刺穿眼睛。
“这是神圣的死亡,这是神圣的死亡,愚者为了得到新的智慧舍弃了生命,他们献出眼睛换来了新的光茫。”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北欧神话的最高神“奥丁”为了得到“智慧”,献出了自己的“单眼”,加藤曾经这么说过。
为何这种身体部分的缺损,会与新智慧的获得联系在一起呢?
06
“你还问我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难道不是你带我去的吗?”我对樱月吐槽,“你究竟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啊?”
“不,我本来是想带你去彼世和现世的中间地带,或者说既非彼世也非现世的地方,但又同时能够通往两个世界的中立地带。要是换做平时,大家都会被我带到那里去的。”
“那这次呢?”
“所以说我也搞不清楚啊。因为我在你睡着后马上追过去了,但到那儿一看,只有水星C先生一个人在等我。换句话说,只有水星C先生成功到达了我希望你们到达的场所。我们两个觉得很奇怪……不过后来连水星C先生也不见了,我正准备开始寻找水星C先生,却接到了他打给我的电话……”
“电话?为什么那里还会有电话这种东西啊?”
“都是巧合而已。我能问个问题吗,你是否相信‘彼世’或者‘现世’的存在呢?”
“我怎么可能相信。”
“可是人们却非常相信生与死的存在不是吗?人的生存,人的死亡。”
“对啊。”这到底是在争论什么。
“那你觉得人死后会怎么样呢?”
“……死了就没有了啊。啪嚓。灯光熄灭。死亡信号。”
“可是‘梢’小姐却进入了尖尖猪里面啊。”
“是的。”
“你看着‘梢’小姐也还是这么想的吗?”
“梢她没有死。”只是灵魂离开了肉体而已。
“如果你肯定‘梢’小姐的存在,那就无法否定肉体消灭后灵魂依旧可以存在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那种事情偶尔也有可能发生。但只是偶尔,不是吗。不是必然的。”
“人类其实都拥有各自不同于别人的生死观念。而且,这些生死观时刻都在相互影响着对方。想必星期三先生你也知道,其他人对‘彼世’和‘现世’有着各种各样的想象吧。然后,这些认知就渐渐被带人意识当中。所谓的‘彼世’或者‘既非彼世也非现世的中立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即使是去过那里的我也无法准确描述出来,因为每个人心中的那些地方都有着不同的形态和风景。每个人都会前往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地方,也都活在自己所相信的那个世界里啊,星期三先生。”
“你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只要相信天使飞舞的天堂确实存在,就真的能到那里去吗?”
“其实人们并不能完全相信那种人类创造出来的意象啊,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他们会把自己的怀疑和独特的生死观与他人心中的世界观交织在一起,然后投掷到同一个世界中哦。像那种绘画中所描绘的‘死后世界’我还没真的见到过。不过大体来说,那些对天堂一般的景象抱有强烈信任的人们同时也怀抱着地狱的深渊不是吗?所以我觉得,‘试图去相信’这种行为大概也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怀疑吧。要保持一个形态确切、毫不动摇的意象,光是自己相信是不够的,而必须是自己所知晓的啊。也就是说,‘现世’的印象变成了‘彼世’印象的基础,其中散落着个人脑中描绘的‘彼世’意象,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那也只是你的个人经验罢了。换句话说,那也可能只是你脑中描绘出来的意象而已啊。”
“我还可以从‘死后世界’把人带回来哦。只要那个人的肉体上没有致命伤或致命的病原,并且我能成功说服他的话。不过我最好还是不要说太多这种事情。因为这会影响星期三先生的世界观。”
“影响?像你这种人就算对我说再多东西,也绝对不可能动摇我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