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伊正胆大心细,心中一动,又等了片刻,见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当下思索片刻,忽然开始低声吟诵。
无数画面,在韦胜眼前滑过,浮光掠影,却又是如此清晰。
年幼时许下的志愿,不畏艰险地追求,有过挫折,有过受伤,瀑布悟剑,成为大弟子,和左师弟月下喝酒,师门的命令…
无数画面交融在一起,突然化作一张大网,兜头罩来。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网越收越紧,紧紧地缠着他。他觉得喘不过气,强烈的窒息感充斥全身,他就像网内的鱼,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想修剑…
一股怒火突然从心底迸发,他犹如网中困兽,作着徒劳的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
像是无声的呐喊,像是愤怒的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
他声嘶力竭,他犹如哀鸣。
模模糊糊中,他梦到了一片星空。如水的夜色中,天空星辰密布,空旷的荒野轻风拂过,淡蓝色莹光的燕尾草草絮,在风中轻快地飞扬。
一位七八岁的孩童,睡在草丛间,仰脸看着天空划过的光痕,稚嫩的童音带着浓浓的惊叹:“好漂亮!”
孩童从草丛间一跃而起,风拂过他的脸庞,露出他宛如宝石的眼睛。
一颗种子,悄然在孩童的心间埋下。
梦境如此真实,仿佛触手可及,又如此遥远,就像水面倒映的月亮。然而此时,韦胜呆若泥塑,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孩童。
突然间,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开,又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遥远而陌生的童年记忆,陡然浮现在他心头,一些已经忘记的理由、忘记的单纯念头,此时就像破壳的燕尾草草籽,开始发芽,开始生长。
是呵,自己的梦想,就是修剑。
单纯的梦想,单纯的追求,一个孩童在星空下许下的愿望。
莫名的轻松浮上心头,窒息感消失得无影无踪,韦胜痴痴地看着星空下的那个孩童,微笑爬上他的嘴角,温馨塞进他的胸膛。
是呵,只是缘自喜欢。
纷繁复杂的世俗杂事,让他感觉无可奈何的事情,仿佛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他睁开眼睛,目光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干涸的经脉突然涌出无数灵力,就像突然冒出无数地泉般,这些新生的灵力所过之处,他的经脉受伤的地方,犹如枯树逢春,立即焕发勃勃生机。
涌出的灵力源源不断,短短的时间内,他的灵力便恢复最佳状态。但是涌出的灵力并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它们不断地涌入韦胜的经脉,填满经脉每一寸空间。
当韦胜浑身经脉人都被灵力充满,新生的灵力便始向他的丹田进发。
韦胜没有阻拦,他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双眸子,在煞雾中,愈发明亮,充满了喜悦,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手中的黑剑,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他周围的煞雾,仿佛突然受到一股绝大的力量推挤,纷纷远离韦胜,眨眼前便消失一空。
伊正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连吟诵都忘记。
哗啦。
煞魂蝎毫无征兆地碎成数十块,散落一地,切口光滑无比,就连那双坚不可摧的巨螯,也被肢解成数截。
一道剑影出现在韦胜他身后。
剑影由模糊变得清晰,不断地变大,短短十息间,剑影便涨大至数十丈高。
它剑尖直指天空,没有停止的迹象,它刺破煞雾,仿佛还要刺破苍穹。
庞大的剑影下,韦胜巍然挺立。
煞雾中雷音滚滚,万千煞魂兽齐声嘶鸣,血红的天空,仿佛要沸腾一般。
天生异象!
第三百六十二节 拼命阿文
槐哥儿额头见汗。
面前的十二道题,他解开了五道,卡在第六道题上。一旁的沙漏,却没有半点卡住的迹象。眼看着沙漏上层的沙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槐哥儿额头的汗更密了一层。
他完全没有想到,荒兽棋盘的破狱之战是解题。妖术府时代的盛兴,中端妖术的大行其道,团队协作早就成为主流。在妖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如今这般重视团队协作。集合团队的力量去解构妖术,是眼下最流行的做法。
而深谙此道的妖术府,更是懂得如何教会学员这些,剖析解构是每位学员的必学技巧。而为了磨炼学员的这些技巧,丰富的题海必不可少。除了那些通用的题海,每个妖术府都有属于自己的题海。
作为一名妖术府的尖子学员,解题对于槐哥儿来说,是一件相当熟悉而且擅长的活。
但是,他的自信,狱战场的十二道题面前,迅速地粉碎。其实在遇到第三题时,他就开始出汗了。
这些题目并不生僻冷门,相反,这应该是每一位妖都熟悉异常的范畴。
小妖术!
哪怕到他现在的第六题,依然是关于小妖术的题目。
入门必学的小妖术,对槐哥儿来说,甚至有些遥远。他在进入妖术府之前,便已经完成小妖术的学习,那时多大?
六岁?七岁?
槐哥儿自己都记清楚。
可是,简单无比的小妖术,涉及的题目,却让他从心底深处泛起一股无力感。对方设计的题目,并不冷门,思路也并不诡异妈巧,反而充满堂堂正正的味道。
这令他感到更加挫败。
自己竟然被堂堂正正的小妖术类题目给难住…
槐哥儿的脸色有些灰败。
相比槐哥儿的紧张颓然,外面密密麻麻的围观者,却觉得意兴索然。
没有眼花缭乱的光华,没有杀气腾腾的气势,没有繁复玄奥的变化…
堂堂破狱之战,居然只是像学生那般解题,而且偏偏只有槐哥儿能见到题面,他们只能无聊地盯着槐哥儿额头数有多少颗汗珠。
火面人无聊透顶,抱怨道:“搞什么搞嘛!还以为能看到大动静,搞了半天,这么无聊!早知道这么无聊,我折腾个什么劲啊。”
“不要着急。”千流只好安慰道:“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他也没想到,荒兽棋盘的破狱之战,竟然是解题。这么平和安详的破狱之战,从来没听说过。
“那小子不行了。”火面人瞥了一眼,冷哼道:“外强中干!”
忽然,火面人心念一转,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好戏?”千流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实在话,他也有些失望。
“你想啊,那些老家伙调教出来的小家伙,连解题都比不过别人,他们面子上岂不是更难看?”火面人得意无比:“他们那一套,解题是基本功,基本功都比不上别人,哈哈,有没有比这更充满讽刺的?”
想到此,火面人就像看到那些老家伙个个脸色奇差无比,笑得畅快至极。
千流反应过来,火面人说得没错。老家伙和小家伙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自负。自负的妖,都好面子。若是比拼妖术落败,反倒没什么大问题,可如果是解题落败,不管是老家伙,还是小家伙,都绝对无法接受。
想到这,千流也不禁又开始有些期待。
“哈,那家伙出来了!”火面人兴奋无比。
收回心神的千流,目光落在场内。
狱战场恢复原状。
槐哥儿失魂落魄地木然而立。
他失败了。
煞雾中,两道身影忽隐忽现。
阿文的速度,比之左莫的明虚翼也不过略逊一筹,一身黑甲的他,就像一道黑色闪电。煞魂豹的速度,竟然和阿文不相上下,充满爆发力,每一次扑击,都势如雷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束龙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戟,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双方的速度都奇快无比,就连向来崇尚快攻的朱雀营众人,此时个个都脸色微变。许多人在心中暗自衡量,若是自己,能不能这般狂暴犀利的攻下全身而退?除了极少数人还能保持镇定,绝大多数人脸色都颇为难看。
他们没有把握。
节奏快得超乎想象!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文飘忽迅捷的身影,这还是那个笨重迟缓的卫营吗?一人一豹,犹如两道黑色的闪电,相互追逐、纠缠。吞吐不定的矛罡,能够自如在虚空中穿梭,或近或远,没有任何死角,防不胜防。
而那只煞魂豹的强悍,也超乎了众人的预计,不光是速度不落下风,它的力量比阿文更强。带着凄厉啸音的锋锐矛罡,它随手便拍得粉碎,看得众人心中发寒,这若是要拍实了,只怕立即被拍得粉碎。
阿文没想到这只煞魂豹这么难对付。
他比以前不知强大多少,可依然拿眼前的豹子没办法。
不行,要速战速决,不能耽误队伍前进的速度!
眼下才刚刚进入煞雾,游荡煞雾深处的怪物更厉害。连这只豹子都解决不了,以后怎么办?一想及此,阿文气势陡然变得惨烈肃杀。
“咦!”谢山脸上露出讶然,麻凡亦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们对气势都极其敏感,能够清楚地察觉到阿文身上的变化。
置身于死地!
轰!
红色的矛缨化作团红色火焰,包裹矛头,黑色煞气沿着矛杆交缠而上,钻入燃烧的矛尖。
煞魂豹流露出几分退意,它聪慧通灵,眼前这支队伍过于庞大,不是它能够占到便宜的。而若是它在这受伤,不仅猎物抢不到,就连它自己,都会成为其他煞魂兽的猎物。
它缓缓后退。
阿文双目幽黑一片,铠甲间黑气缭绕,矛尖熊熊燃烧。
熟悉的感觉传来,每一次,当他在决斗场决定拼命时,他都会进入这种奇怪的状态。浑身的杀意沸腾,而心底却是一片冰凉。能够在那么多场残酷决斗中幸存下来,这种奇异的状态,是他保命的法宝。
这次是阿文进入卫营之后,第一次打算拼命。
《苦卫》的诸般心法口诀流水般从心底掠过,目光愈发幽深。
他身上的黑甲精致轻灵,如同无数翎羽层层堆叠而成,在卫营独树一帜。此时身上黑甲忽然缓缓蠕动,好似活物,看得众人毛骨悚然。层层金属细翎,爬上阿文的脸,覆上一层细翎面甲。
铮铮铮!
连续的金属摩擦声,就像无数把刀不断从刀鞘中猛地抽出,阿文身上黑甲弹出无数支长翎,长翎质地极薄,边缘锋利如刃。刹那间,凶煞杀戮之气,轰然荡开。
弓身持矛,双腿错开微蹲。
阿文扬起脸,面甲层层黑色细翎泛着细腻的光泽,狰狞而冷肃。
煞魂豹嗅到危险的气息,退得愈发快,眨眼间,便消失在煞雾之中。
恰在此时,阿文浑身黑甲弹出扬起的金属长翎嗡地齐颤,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贯通右臂,面甲下吐气开声:“杀!”
黑矛突然从他手中消失。
啪!
一声轻微的破音,从煞雾深处传来。
众人尽皆色变。
阿文仰面而倒,身体还没及地,便被一只黑甲手臂接住,却是束龙赶到。
谢山身形一晃,钻入煞雾之中,两息之后返回,手上多了一只豹子。只见这只煞魂豹的额头多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洞穿整个额头。煞魂豹在谢山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成一缕缕黑气。
左莫连忙跑到束龙身边:“怎么样?”
“没有大碍,只是脱力。”束龙恭声道。
左莫这才放下心来,他本来是打算让阿文试探一下煞魂豹的实力,没想到这家伙长得清秀,性格却是刚烈如火,硬要煞魂豹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