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关上房门,少年眸色淡淡,向身下看去。
这里是南海仙宗建造的病房,因为基本不会有弟子在地牢受伤,所以建得十分简单,纵观整间小室,唯有一桌一床。
于他而言,已是足够。
身上是被谢星摇在山洞里缠好的绷带,因为不久前施了邪法,不止身体,识海中亦是传来阵阵隐痛。
晏寒来一动不动半晌,终是迟疑着伸手,拉开衣襟。
衣领簌簌敞开,他安静垂头,指骨分明,动作继续向下。
自分化后,他未曾来得及看一眼如今的身体。
这种感觉熟悉又古怪,好似隐隐发烫的烙印。
晏寒来目光往下,穿过胸膛与腹上的肌肉轮廓,薄唇抿直。
毫无征兆地,他忽然想起谢星摇送来的那些话本子。
……不对。
耳后微热,少年把更多奇怪的念头用力按下。
他沉默着没有动作,一点点适应身体生出的异样,猝不及防,听见敲门声。
不动声色拢上衣襟,晏寒来很快开门。
门外是谢星摇。
“晏公子。”
她一如既往双目含笑:“我能进来吗?”
晏寒来:“嗯。”
他顿了顿:“谢姑娘所为何事。”
谢星摇弯眼笑笑,风一样窜进厢房,指一指床铺:“晏公子受了伤,不妨坐下。”
奇怪的人。
晏寒来顺着她的话,乖乖坐上床边。
“今日之事,多谢。”
他虽然性子别扭,但心知这是一桩恩情,在应该道谢的时候,绝不会闭口不提。
“晏公子助我找到仙骨,同样帮了我的忙。”
谢星摇靠近一些,唇角轻扬:“礼尚往来,不必在意。”
她来得突然,晏寒来不清楚其中用意,默不作声看她的动作。
就算猜不出用意,只是这样和她待在一起,也能让他感到安心。
谢星摇足步轻盈,倏而坐在他身边,伸出一只手:“碰一碰,可以吗?”
他没有拒绝。
少女的左手白皙柔软,先是用指尖轻轻触上他心口,旋即整只手掌慢慢按下。
只一刹,晏寒来明白她的意图。
他想后退挣脱,却已有神识潺潺而来,涌入他心口。
——谢星摇知他命力衰微、死气缠身,渡来属于自己的澄净气息,试图驱散一些死气。
要想加速他的痊愈,这的确是最为有效的法子,然而与之对应地,谢星摇将出现一段时间的神识衰弱、体虚无力。
心脏和识海都是重要的位置,一旦传输开始,只要她不念出法诀,就不能中途停下。
晏寒来蹙眉:“谢姑娘,不必如此。”
他的心跳好像快了一点儿。
谢星摇眨眼:“当初进入这个小世界,当我们遇上风暴,晏公子不也像这样护住了我?”
“这不一样。”
晏寒来:“那时形势危急,如今我能自行愈合——”
他说得不假思索,话到一半,忽然停下。
既然没有反驳,那便是承认了在风暴来临、九死一生时,他下意识想要护住谢星摇。
晏寒来不再言语。
心口被她紧紧贴住,每一声心跳都能被清晰感知。
他心觉烦闷,想要给自己下一个清心诀,却又因灵力全无,束手无策。
澄澈的神识缓缓淌入,滋润在心口,漫开清明气息。
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仿佛浸泡在柔暖温水之中,水意绵绵,沁入残缺不堪的缺口。
晏寒来撩起眼皮。
谢星摇低着头没看他,从他的视角望去,只能见到扇子似的眼睫、以及小巧莹白的鼻尖。
以往很多时候,晏寒来都曾像这样看过她。
那时在他心里,总是充斥着更多纷繁复杂的情绪——
自嘲自厌,烦闷不安,拖着一副破破烂烂的身体,为了复仇,前路毫无光明。
小时候好不容易能逃离南海仙宗,他无数次向仙门求援,却只得来质疑与无视。
南海仙宗赫赫有名,而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晏寒来手无证据,在一日日孑然的流浪里,渐渐明白一个事实:
要想复仇,只能通过自己的双手。
然而复仇谈何容易,他动用邪术,气息变得古怪又浑浊,后来救下谢星摇,得知她是凌霄山弟子,师门正欲寻找仙骨。
凌霄山一行人,是他逃离南海仙宗后,遇上的唯一一群朋友。
但晏寒来还是动了不应有的念头,若能将仙骨与他融合,说不定就能迅速提升修为,屠戮南海仙宗。
那是一条必死的歧途,甚至于,连为数不多的好友,他也要尽数背叛。
可恨又可笑。
——但无论如何,在最初时,这是晏寒来为自己选择的路。
他活不长,来日还将成为让他们深恶痛绝的恶徒,对于曾经的他来说,是必然发生的事实。
所以面对谢星摇,他总是不会将情绪表露太多。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不该将她一并拉入泥潭。
然而今时今日,在这间狭窄逼仄的小室里,一切都与那个未来截然不同。
不带仇恨与自嘲,晏寒来终于能头一回认真注视她的模样。
“我方才来这儿的时候,遇见月生了。”
许是觉得室内安静,谢星摇轻声开口:“他和我说起你们灵狐分化的事情。”
她知道晏寒来的情况,想着来为他渡入一些神识,出门时,恰好撞见月梵和顾月生。
然后被莫名其妙科普了很多小知识。
晏寒来:“他说了什么?”
“嗯……说起灵狐分化的时候。”
谢星摇认真回忆:“会不自觉发热,骨头还会生长。”
要说发热,晏寒来在她面前出现过两回。
一是醉酒后的那次风寒,二是山洞里的恶咒发作。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恶咒发作并不会引起发热,那次是个例外。
晏寒来似是笑了下:“还有么?”
“还有灵狐的第一次分化。”
谢星摇眨眨眼:“其实和来这儿的时候,他所说的内容差不多——因为第一次分化非常重要,所以只有喜欢得死心塌地,认定那个人不放开,才能引发分化。”
她生出好奇,看一眼晏寒来:“如果灵狐遇见了第一个最最喜欢的人,可那人并不中意它,那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呢?”
晏寒来没立即应声,无言抬眼,对上她视线。
不明缘由地,谢星摇觉得,这一眼微妙至极。
少年眼中的琥珀色渐渐沉淀,溢开丝丝缕缕的晦暗如潮,如同漩涡,倏然将她攫住。
“能怎么办。”
他扬了扬嘴角,语气云淡风轻:“不过是觉得难过。倘若当真钟情,不会无理取闹,让她心生勉强。”
也对哦。
毕竟不是每个灵狐都像江承宇,得不到的,硬抢也要夺来。
只不过,倘若被一个死心塌地喜欢的人拒绝,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谢星摇胡思乱想,耳边一片恒长的沉默里,晏寒来忽然出声:“月生就说了这么多?”
谢星摇点头:“嗯。我急着来找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她蓦地住嘴。
“若想完成分化,条件极为苛刻。”
晏寒来道:“一瞬心动,一段好感,都无法引出分化。灵狐皆知此事马虎不得,分化的对象,往往是与自己情投意合的道侣或爱人。”
谢星摇点头。
分化一生只有一次,如果随随便便给一个人,岂不是亏大。思来想去,还是道侣最靠谱。
她心下一动:“不过,也会有灵狐为了道侣之外关系的人分化吧?”
晏寒来笑了笑:“那便是不计后果,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心甘情愿为那人留下一辈子的印记。”
“这样的狐狸一定很少。”
谢星摇正色:“晏公子,你以后千万别这样傻,要是得不到回应,那就糟糕了。”
晏寒来没说话。
她想到什么,忽地弯起眉眼:“对了,既然你还没选择男女,今后会不会变成一个女孩?听月生说,他无聊时会变男变女,模样随意变换,很有意思。”
“不会。”
室内沉寂须臾,晏寒来轻声应她:“我是男子。”
“那只是你小时候暂时选定的身份啊。”
谢星摇:“我是说以后,遇上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她语意轻快,说着抬眼。
然后不知怎么怔然愣住。
小室幽暗,唯有门边燃着一簇烛火。
静谧的暗色淌动如水,将眼前所见的一切浑然吞没,晏寒来一言不发看着她,眸底映出火光。
这是无比认真的神色,他没开玩笑。
但是——
掌心贴在晏寒来心口,她莫名被震得有些发麻。
“晏公子在山洞里不是说……”
谢星摇想要往后缩一缩:“你尚未分化吗?”
晏寒来喉音极轻:“我从未骗你。”
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
掌心的心跳愈来愈重,每一次跳动,都能透过手臂蔓延到四肢百骸。
谢星摇听出他的话中之意,感受到耳后生出的热意。
她只见过晏寒来的两次发热,其中一次,是在那晚的山洞。
发热来得毫无缘由,他呼吸沉重,蒙住了她的眼睛。
当夜同他在一起的,只有她一个。
什么“不计后果,心甘情愿留下一辈子的印记”。
什么“即便被拒绝,也只会暗暗难过伤心,不愿见她勉强”。
在此之前,晏寒来几乎从未向她提起这方面的话题,细细想来,有江承宇的例子摆在前头,这分明不是泛指每一只灵狐。
这是晏寒来,在对她说。
只对她说。
神识缓缓渡入他胸口,隔着一层单薄衣物,谢星摇能感知到他的骨骼与血肉。
成熟健硕、清瘦颀长的,男人的身体。
肋骨延展,被紧实有力的肌肉浑然包裹,心脏跳动的一刹,惹来滚烫热度。
心跳加速,又沉又重,热气上涌,她仓促又慌张。
想后退,又后退不得。
“晏公子,”谢星摇飞快瞧他一眼,压下心中思绪:“是什么时候……为谁分化成了男子?”
晏寒来扬了下嘴角,眼中并无笑意。
烛火之下,少年鲜焕的眉眼如被刚刚濯洗,浓烈得令人屏息,琥珀色瞳仁暗光氤氲,倒映出她的影子。
空气里,看不见的弦将断未断,横在她心尖,蓦地颤了颤。
隔着衣衫与胸腔,紧紧贴住掌心的心脏定定一跳。
身边那人的影子忽而覆下,将她笼罩其中,如同一道猝不及防的进攻,侵略性十足,让谢星摇身形僵住。
当晏寒来开口,喉结倏动,似是低语,又像自嘲的轻声喟叹:“我还能死心塌地,倾慕于哪个姑娘。”
第89章
谢星摇怔怔对上他双眼。
视线所及之处,是晏寒来锋芒毕露的眉眼,眉骨微突,眼窝深邃,被烛光裁剪出锐利的轮廓,如同蕴藉冷光的剑。
虽说初次相遇时,晏寒来尚未实现分化,但他的身形相貌皆是少年男性模样,因而在谢星摇眼里,一直把他当作男子看待。
关于这一点,她自始至终没有生过怀疑。
——但从未有过哪一个时刻,她曾像现在这样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是个男人。
进攻性、侵略性十足,散出无比滚烫的灼热气息,几乎将她吞没。
他还能死心塌地倾慕于哪个姑娘。
这句话的意思是……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四下岑寂无声。
晏寒来的言下之意太过明显,谢星摇还在怔忪着不知如何回应,忽然听见一道微弱响音。
是床褥和衣物摩挲而过的声音。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外界的任何响动仿佛都被无限放大。
乍一察觉这个突如其来的响动,谢星摇食指一颤,用力按住他心口。
晏寒来稍微靠近了些。
他在等一个回答。
他这辈子肆意妄为惯了,由于从小到大独来独往,很少会去在意旁人的脸色。
细细回想起来,无论是独自一人对上暗渊里的千百邪祟,还是当年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南海仙宗,甚至于时隔许久终于见到扶玉时,晏寒来都未曾生出过像这样的紧张。
紧张到空气里的每一丝震颤,都能不偏不倚压上心头,期待她的回应,却又担心她做出回应。
晏寒来并不喜欢这样的感受。
谢星摇的手掌仍然按在他胸前,此刻一言不发垂了眼,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她没有即刻答应,许是生了犹豫。
在分化的那个夜里,晏寒来感受着她的触碰与抚摸,心中暗暗浮起过一个念头:
倘若谢星摇知晓了分化之事,会用怎样的情态对他。
也许是茫然困惑,不知应当如何回应;也许是无可奈何,礼貌说一声“对不起”。
又或许,她会开心露出笑意,顺理成章接纳下这份心思。
其实晏寒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比起最后一种可能性,他思考更多的,是前两种回应。
灵狐对此生倾慕的第一人尤为看重,因而在过往的许许多多故事里,遭到拒绝以后,灵狐都会羞恼不堪,用尽千方百计,让那人留在自己身边。
有的将对方折断双手双脚,囚禁于一方密室,日日夜夜见不到他人,只能与自己朝夕相处;有的修习邪术,让对方丧失记忆、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唯有与之相伴。
当初在连喜镇遇见的江承宇,便是对白妙言下了媚术,用真情假意将她留在身边,成为他身边的一朵菟丝花。
世人皆知灵狐情深,却不知这份矢志不渝的真心之下,隐藏着何种汹涌的狂流,温柔蚀骨,能把人连皮带骨地吞没。
可那时的晏寒来想了很久,就算谢星摇对他冷眼相待、不屑一顾,思来想去,他也做不出多么逾矩的举动。
在所有故事里,被强行留在灵狐身边的“恋人”都不曾心生欢喜。
自他幼年时起,爹娘就教导过君子端方,渊清玉絜,取之有道,不应犯下卑劣之行。
虽然如今的他满手血污,与“谦谦君子”沾不着边,但若是违了她的心意,将谢星摇强行留在身边,见她不高兴,晏寒来也不会开心。
灵狐生来便享受他人的抚摸,晏寒来贪恋她的拥抱,也心甘情愿被她触碰,然而比起身体上的欢愉,他更想让倾慕的小姑娘感到满足。
所以被拒绝以后,他只会独自觉得难过。
室内安静得过了头,连空气都凝滞不动,悄无声息。
晏寒来精通诗词歌赋,在道法之上的天赋亦是一流,唯独面对眼前这种事,生涩得不明白如何开口。
他脑子一抽:“……你听懂了吗?”
废话。
少年蹙起眉头。
他的这句话将寂静打破,不过转瞬,谢星摇指尖一动。
她点了点头:“嗯。”
按在他心口的手掌,探寻般轻轻下压。
呼吸、动作与心跳,所有情绪皆被她攫住,谢星摇忽地抬头。
她的面上本是细润如脂,乍一看去宛如白瓷,这会儿浸开缕缕绯色,夭桃秾李,好似暖色细釉。
她眨眨眼,漆黑长睫簌簌动了动,薄唇不点而朱,勾出一道钩子般的弧。
“抱歉,因为你说得太认真……我也想好好回应。”
心口上的手掌指骨微蜷,在少年衣襟上留下几道褶皱。
谢星摇吸了吸气。
“最初见到晏公子的时候,我觉得你有些奇怪,冷冷淡淡的,跟我们不是很合得来。”
她说:“后来经过一天天相处,忽然发现你一点儿也不坏。”
“喜欢吃甜食、但别扭着不说的晏公子很可爱,在危机时刻护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用身体为我们挡下致命一击的晏公子很可靠,一心复仇的晏公子很了不起,也很厉害。”
晏寒来一言不发,沉默看着她。
不知怎么,心底那些烦闷不安、又酸又涩的情绪,全因她的三言两语渐渐消散,唯独剩下心跳愈快,冲撞胸膛。
一刹那的沉寂。
谢星摇很快再度开口。
“晏公子能为我分化为男子,我很开心。”
她说着笑笑,抬眸对上他双眼,语气认真而笃定:“我知道,灵狐在意的第一个人很是重要……”
心觉不好意思,谢星摇抿了抿唇:“我现在很喜欢你,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不让你难过的。”
前所未有地,与她紧紧相贴的衣襟之下,胸腔里重重一颤。
这道震颤来得猝不及防,心脏的跳动随之加剧,变得沉重鲜活。
她掌心贴着少年人紧实的胸膛,这本就是个暧昧至极的姿势,恍惚间,晏寒来又靠近了些。
不能再继续了。
亲口说出这种话,连谢星摇也觉得脸红耳热,匆匆念出一个法诀,停下神识的输送。
正要缩手,腕骨却被人轻轻握住。
“喜欢的话。”
晏寒来垂眸看她,长睫倏动,投下一片破碎阴影。
他喉音沙哑,是重伤未愈的低沉虚弱,薄唇则是苍白滚烫,随着一个低头的动作,落在她指尖:“可以这样吧。”
他问得无辜,寥寥几语,让谢星摇浑身轰地一热。
但不得不说,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触碰。
甚至隐隐期待更多。
谢星摇低声应他:“……嗯。”
于是少年苍白的唇,又一次压上她指尖。
离得近了,晏寒来的吐息萦绕而下,与唇瓣上的温度如出一辙,皆是炽热。
薄唇与呼吸缓缓摩挲,自指尖游移到掌心,酥酥麻麻,勾得她一阵轻颤。
翻看谢星摇带来的那些话本时,晏寒来总是不太理解,为何男女主角往往执着于唇与唇之间的触碰。
身为灵狐,他对抚摸了解得更多。
直至此刻,少年才恍然明白,这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冲动。
心底的岩浆冲破禁锢,以汹涌浩荡之势席卷全身,他被灼烧得无所适从,只想用身体最柔软也最暧昧的一处角落,贴上她皮肤。
薄唇温软,在她掌心流连而过,勾勒出一道道模糊又暧昧的轮廓。
若有似无的轻痒如丝如缕,从手心一直沁入心尖,谢星摇紧张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脸上发热,火焰般的灼烧感始终没停。
好一会儿,晏寒来倏地抬眸。
孤僻古怪、不合群地活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一天天变得别扭,即便觉得心下欢愉,也很少坦率地表达出欢喜。
此时此刻,他嘴角却是噙了浅笑,笑意蔓延,沁入琥珀色瞳间。
在暖热火光的映照下,缓缓透出昏暗光晕,并不明晰,好似蛰伏待发的兽,又像能将人瞬间吞没的暗涌。
那股无法言喻的侵略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晏寒来俯身而下,双目幽寂,对上她目光。
他喉结一动,指腹上抬,擦过少女朱红色的唇珠:“这里,也可以吧。”
似曾相识的语气与话术。
谢星摇先是一懵,很快想起来,这是她曾对晏寒来说过的话。
——当初他恶咒发作,变成雪白小狐狸的模样,谢星摇将狐狸抱在怀中,想碰又不敢碰,每一次做出动作时,都会问上一句,“晏公子,这里可以吗”。
指腹上带了条伤疤,蹭过唇珠,让她屏住呼吸。
谢星摇想,身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好青年,她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要说理论知识,一定比晏寒来丰富得多。
她本应该大胆一些的。
然而小室狭窄,在昏昏火光里幽谧得过了头。晏寒来双目沉沉,有如蛊毒,在极致的暧昧下,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