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连这句话都听见了啊!
晏寒来觑她一眼,递来一个莲花形状的灯。
灯盏玲珑,花瓣薄如蝉翼,虽然拥有琉璃般澄澈晶莹的色泽,摸起来却是冰凉柔软,正散出淡淡微光,好似明月生晕。
他漫不经心地传音入密:[随手摘的。]
谢星摇:……
谢星摇:[哦。]
这只狐妖来者不善,更何况还拿了一盏格外精致的灯,几个少年少女面面相觑,很快告辞离开。
谢星摇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紧紧抱住怀里的灯盏,盯着自己足尖瞧。
于是从晏寒来的视角,只能见到一个鹌鹑般低着的脑袋。
他极轻笑了下:“我很害羞?”
……可恶。
谢星摇抿唇不语。
谢星摇眉心怦怦跳。
谢星摇尝试着开口,一本正经,没什么底气:“晏公子你懂的,形势所迫,只能胡编乱造。”
“嗯。”
他笑意更冷:“互通心意、一份真心、格外喜欢,谢姑娘胡编乱造的本事,一向极佳。”
好像……听他语气,有点儿不高兴。
她匆匆抬眼,与晏寒来飞快对视,却见他眸色深深,倏地弯了眉眼。
然后抬起左手,抚起她耳边一缕碎发。
这个动作毫无征兆,谢星摇来不及发问,对方已抢先传音:[他们在看。]
这个“他们”,应该是指方才离去的少年少女。
谢星摇不动声色地侧目,在远处一个拐角,果然见到几只小妖探头探脑的影子。
[既是做戏,不如演一出全套。]
晏寒来靠近一步,缓声道:[你说是不是?]
他们本就隔得近,晏寒来这样一上前,距离蓦地只剩下咫尺之遥。
少年颀长的身影将她牢牢罩住,谢星摇对上他双眼,心口重重一跳。
远处的烟火仍在继续,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连着一双凤眼也格外清晰,倒映出属于她的影子。
冰凉指尖撩着发丝,轻轻擦过耳廓。
谢星摇被冻得屏住呼吸。
晏寒来因她的动作懒声轻笑:“谢姑娘要想把戏做好,如今收了我的灯,便不应再与旁人生出瓜葛,接下他们的灯盏,是不是?”
谢星摇没说话。
他的尾音微微下压,带了蛊人心魄的哑。空气里的夜色仿佛变得浓稠又暧昧,明明是晚春之夜,却生出阵阵滚烫的暖热,熏得她心生恍惚。
她知道这是在做戏,但是……
谢星摇并不排斥这样的距离。
想到这些言语皆非事实,心口甚至变得空空落落,渐渐溢开抓心挠肺的痒。
如同在祈求更多。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
将他的原形抱在怀中抚摸的时候,被他用尾巴缠住侧腰的时候,见他停下摸她耳朵的时候。
《天途》里心狠手辣的反派也好,古怪孤僻又毒舌的少年也罢,都是晏寒来。
而她想和晏寒来更靠近一些。
一簇烟花自远空绽开,纷纷如雨下,她抱紧怀里的莲花灯,张了张口。
她声音小,被砰砰烟火全然笼罩,晏寒来看着她,唯独见到微微开合的双唇。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一向不是多么纯粹的性子,见到谢星摇以后,似乎变得尤其别扭,许许多多的话,只能以玩笑的方式来说。
于是真心成了假意,即便是潜藏在心底、小心翼翼才能说出的言语,也成了一笑而过的闹剧。
真真假假,连他自己都看不透。
又是一瞬花火。
繁灯如昼,照亮他身前少女黝黑的双瞳。谢星摇静静看着他,忽然扬唇一笑。
须臾间,晏寒来停下呼吸。
两人之间的结契绳陡然浮现,一边连着他脖颈,另一头,则是谢星摇纤细的食指。
如同一根无形的弦死死绷住,悬在他心口,倏地狠狠一颤,惹得心口震动。
——她抬起右手,拉了拉指上的绳索。
于是力道向下,迫使他喉结一动,仓促低头。
真与假的界限渐渐模糊。
彼此之间的距离更近也更暗昧,满目昏暗夜色里,唯有谢星摇的一双眼睛格外清亮,好似突然靠近的星星。
她踮起脚尖,气息温热,擦过他耳垂。
烟火的声响接连不断,晏寒来听清她的回应。
谢星摇说:“好,只要你的。”
第76章
当清晨第一缕日辉划破东山,群灯黯去,幽都的摘星节便也到了尽头。
仙骨回收,危机解除,已是回凌霄山复命的时候。
“万万没想到,你们昨晚居然偷溜了。”
昙光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颓然打个哈欠:“幽都城里的妖魔接二连三赶来送灯,我们一直在练武场待到了半夜……困死我了。”
谢星摇笑:“我离开练武场后,也遇上好几个小妖。对了,你们收下他们的灯了吗?”
月梵点头,从储物袋拿出一个浑圆的小灯:“这是一个小女孩亲手做的,很可爱。至于他们两个——”
温泊雪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最后实在应付不过来,干脆假装旧伤复发,让昙光小师傅送去医馆了。”
“看不出来。”
昙光压低嗓门:“以温道友曾经的职业,我还以为他很会处理这种情况。”
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糊咖,但不可否认的是,凭借一张毫无瑕疵的俊脸,二十一世纪的温泊雪拥有不少粉丝。
温泊雪讪讪扯了扯嘴角:“工作团队会帮忙解决,比如准备讲稿之类的。我本人很不会说话,如果提前不做准备,只能变成木头人。”
“那谢师妹和晏公子呢?”
昙光心有好奇:“谢师妹说自己遇上了好几个小妖,你有收下谁送的灯盏吗?”
这个问题一出,周边的空气瞬间冷寂下来。
谢星摇抿了抿唇。
昨夜她收下了晏寒来的莲花灯,最后那个拉绳子的动作太过亲昵,将远处几个少年少女惊得滋哇乱叫、不停跺脚,没过多久,就全部跑开不见。
……当她凑近晏寒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时,一刹烟火漫天,少年的耳朵分明被染上了绯红。
之后两人拉开距离,一切恢复如常,却又变得全然不再相同。
总而言之,为了遵循礼尚往来的优良传统,谢星摇也给晏寒来摘了一盏非常可爱的胖狐狸灯。
他的表情可谓十分嫌弃。
“我和晏公子为求清净,互相送了灯。”
谢星摇道:“后来我们捧着灯行往街边,前来搭话的妖魔果然少了许多。”
温泊雪悟了:“原来如此,还能这么玩!”
“我们都只是开胃小菜。”
月梵坐在轮椅上,眯眼沉声:“我听说昨天晚上,那位陆尚前辈也给人送了灯,送灯的对象正是——”
她的低语戛然而止,目光悠悠一转,落在不远处的一袭黑袍。
谢星摇睁圆双眼:“王、王成阙前辈?”
“幽都的灯,不也有表达尊敬感激的意思吗。”
王成阙被他们盯得有些拘谨,胡乱摆一摆手:“他说一百年前,我曾在幽都救过他的性命。”
“王前辈救过他?但我记得,他声称自己是被一条龙……”
昙光恍然大悟:“斩龙诀!”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月梵比出一个大拇指:“斩龙诀能化剑气为龙形,而陆尚前辈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不能记清。他虽然忘记了当日种种,却始终记得那条突然出现的巨龙。一来二去,才会认为自己在一百年前的幽都见过真龙。”
那夜城主府上龙气凝集,许是触发了他心底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们就要回凌霄山了。”
温泊雪道:“王成阙前辈和昙光小师傅,之后打算如何?”
“我本来就是个散修,只需一人一剑,浪迹天涯便是。”
王成阙扬唇,目光潇洒恣意:“被困在九重琉璃塔这么多年,不晓得修真界有了哪些变化。况且我还得了这具崭新的身体,魂魄逍遥,没什么拘束。”
昙光:“我打算回万佛寺看看,之后再继续历练。”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这几日的历练惊心动魄,直到此刻,心口重压才终于松开。
谢星摇缓缓出一口气,轻声道:“祝二位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王成阙笑,握紧手中漆黑的长剑:“期待与诸位仙长的下一次相遇。”
*
月梵身受重伤,不宜长途奔波。为等她痊愈,几人在幽都多加逗留了几天。
待她伤势好上大半,回到凌霄山时,时值阳光灿烂的正午。
小阳峰经过师父和大师兄的翻新修整,比以往看上去漂亮许多。远眺而去,但见冷梅飘香,风烟俱净,伴有天边闲适惬意的云卷云舒。
和往常一样,意水真人接到温泊雪发来的传讯符,特意早早起床,来到山巅静候几个小徒弟归来。
比起轰轰烈烈地迎接,这个举动更有家一样的烟火味。
谢星摇快步走向他身边:“师父!”
“回来了。”
意水真人摸她脑袋,温和笑笑:“这次的幽都之行感觉如何?你们今日回来,应该恰好结束摘星节。”
他说罢一愣,看向轮椅上的月梵:“月梵这是——”
“出了点小意外,不碍事。”
月梵速速接话:“意水长老不必担心。”
“筋脉受损、灵力薄弱……看来你们经历了一番苦战。”
意水真人道:“我这里还有不少高阶天阶的丹药,大可赠你一些。这几日你好好在凌霄山养伤,莫要有大动作,否则撕裂伤口,得不偿失”
月梵点头:“多谢长老。”
“幽都挺好的。”
温泊雪摸摸鼻尖,想起昨晚的记忆,不由露出复杂的神色:“幽都的百姓都很热情,只不过有点儿太热情了,我们差点招架不过来。”
“幽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的灯。”
谢星摇说话时掌心一动,伴随灵力浮起,现出两份做工精良的灯盏:“这是我们带给师父师兄的小礼物,听说这些灯能传递祈愿、带来好运气——酒葫芦形状的给师父,师兄是左边那盏饺子灯。”
意水真人哈哈大笑:“好好好,多谢多谢。说起你们大师兄,他的饭菜应当做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今日的小阳峰饭堂,被安排在晏寒来住处旁边的梅林。
此地梅树林立,因被意水真人设下阵法,一年四季都有梅花盛开。行于其间,冷梅清香萦绕周身,淡白花雨簌簌而落,如烟如霞,如坠梦里。
林中有一凉亭,遥遥望去,韩啸行已笔直立在亭中。
谢星摇挥手致意:“大师兄。”
还没迈进凉亭,便有浓香迎面。
她抬眼望去,眼睫一动。
亭中是一圆形石桌,桌上摆有数个热气腾腾的瓷盘,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的中式家常菜。
中央的汤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隐约可见翻滚着的排骨与藕块,不费丝毫气力,就能勾起心中馋意。
“今日做了些适合大家一起吃的家常菜。”
韩啸行抱紧手中长刀,棱角分明的冷寂面庞微微一敛,露出慈爱浅笑:“坐吧。”
“哇——”
月梵双眼发亮:“叉烧肉、炖牛腩!”
“昙光小师傅说过,很想尝一尝大师兄做的饭菜。”
温泊雪吸了吸气,因着香气诱人,情不自禁扬起嘴角:“若是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一定要邀请他前来做客。”
意水真人咧嘴一笑,拿起筷子:“开始吧!”
他性子悠哉,随手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蜜汁叉烧肉,放入口中慢悠悠咀嚼。
不过转瞬,白胡子老头眸光一亮。
蜜汁叉烧肉属于粤菜,讲究鲜嫩清淡,技艺精细。
嫩五花经过烤制,表皮呈现出红褐色泽,蜜汁酱将肉块浑然包裹,可见鲜亮油光。
入口之时甘甜溢开,酱汁早已沁入肉里,一口咬下,只觉软糯流汁。肉质肥瘦均匀恰到好处,瘦肉细嫩,配以少量微肥,绵密口感辅以清淡回甘,既不会太甜,也不会过于肥腻。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州人士,意水真人习惯了咸辣口味,陡然品尝这种甜口的菜式,竟未生出丝毫不适应,反而颇觉喜爱,甚至又夹起一块,和米饭一并吞下。
“这里还有锅包肉,和叉烧肉一样,都是甜口的肉类。”
韩啸行耐心介绍:“只不过比起后者,锅包肉更酸,外皮也更脆。”
看多了花里胡哨的饕餮盛宴,中华家常菜才是永远的神。
月梵满心期待,舀来一勺萝卜炖牛腩。
这种菜搭配米饭最是美味,萝卜牛腩皆是大块又软烂,被去除了辛辣的口感,只留下烧牛肉的汤汁精华。
浓汤顺着纹理渗进肉里,与米饭一起塞进口中,汤汁四溢,肉香与萝卜的清香交织勾缠,饭粒亦是绵软多汁,悄然撩动舌尖味蕾,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再来一口。
“怎么会这么好吃。”
月梵用力握拳:“这真的只是家常菜吗?过去活着的那么多年,我究竟都在吃些什么?这里一定是段全新的人生,对吧?”
月梵说罢一顿,顺手给晏寒来舀去一勺:“晏公子,你尝尝这个。”
碗里突然多出一份菜的晏寒来:……?
温泊雪小心翼翼,夹了些自己面前的宫保鸡丁。
宫保鸡丁乃是川菜之一,韩啸行特意做了酸甜口味。与牛腩一样,这也是种远近闻名的下饭菜。
鸡肉选用了鸡腿部分,饱满鲜嫩,劲而不柴。花生经过炒制,过油的火候恰到好处,脆而不焦。
无论鸡块、花生亦或葱段,每一粒都包裹着粘稠酱汁,晶晶亮亮,惹人食欲大增。与米饭入口之时,先觉一缕极浅的麻意,旋即甜香上涌,辣味内敛,酱汁流淌间,回味一丝微酸微麻。
完美。
一百分。
“怎么会这么好吃。”
温泊雪双目微沉:“有了它,我能吃五碗饭。”
他说罢同样顿了顿,拿汤勺给晏寒来送去一些:“晏公子,这个也很好吃。”
碗里突然多出两份菜的晏寒来:……?
在他身边,谢星摇心满意足喝下一口排骨藕汤,幸福眯眼。
春天微冷,一碗热汤最是应景。
韩啸行的排骨藕汤煨了许久,粉糯糯的藕块是沙沙软软的口感,一口入肚,又烫又香,鲜嫩清甜,整个身体都随之活络,变得暖乎乎热腾腾。
好幸福。
“怎么会这么好吃。”
谢星摇抿去唇边汤汁,意犹未尽:“大师兄,小阳峰有你,真好。”
一句话说完,她往晏寒来碗中夹去一块排骨。
碗里突然多出一座小山的晏寒来:……?
“今日的菜式,都是清淡口味。”
意水真人颇有兴致,略微抬眼:“我记得之前几次,啸行更偏爱辣口的食材。”
韩啸行笑笑:“前几回晏公子吃得不多,今日特意为他做一桌菜,尝尝偏甜的菜式——晏公子可还喜欢?”
坐在一旁的青衣少年下意识愣住,很快点头:“极佳。多谢韩道长。”
“晏公子不必如此拘谨。”
意水真人眉眼弯弯:“你与他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回,早已成了生死之交,置身于小阳峰,大可将我们看作好友家人,尽管放松一些。”
不知想到什么,他咧嘴一笑:“若是不好意思,咱们找个时间去喝喝酒。酒这玩意儿,最能让人敞开心扉肆无忌惮。”
听见一个“酒”字,谢星摇停下喝汤的动作,眼皮重重一跳。
……她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喝太多酒了。
[晏公子,应该有那么点儿归属感了吧?]
暗暗思忖的间隙,不远处的温泊雪传音入密:[如果还不行的话……我们马上就要去南边的罗刹深海了。]
他话音方出,在场几个穿越者皆是一默。
[不知道。]
月梵扶额:[话本子也送了,饭也吃了,就像意水长老说的那样,我们和他同生共死这么多回,他应该不会毫无感情吧。]
然而在原文里,晏寒来还是夺走了南海的那块仙骨,试图与之融合,屠灭南海仙宗。
他一直表现得毫无异样,哪怕是夺取仙骨的前一夜——
他们即便看过原文,仍然无法揣测晏寒来的心中所想。
[大不了,就在找到仙骨以后对他严加防范。]
韩啸行蹙眉:[你们只要不留给他接触仙骨的机会,尽快将它带回凌霄山,晏公子就算有心,也寻不到法子拿走它。]
[说不定剧情已经在悄悄改变,晏公子不会想要仙骨了。]
温泊雪轻声道:[我们经历了好几个副本,不都是这样吗?原本已经定好的某件事,因为有了我们这几个变数的出现,结局和原文里完全不同……晏公子和我们相处这么久,或许也有了变化。]
他说着又有些泄气:[但……还是时刻防着他吧。]
刚来修真界时,他们都将晏寒来看作罪大恶极的反派角色,不打算对他付诸丝毫真情;
然而事到如今,等剧情当真来到了他夺取仙骨、叛出主角团的前夕,每个人都心生犹豫。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原著中用三言两语勾勒而出的纸片,一句信口拈来的“反派角色”,于晏寒来而言太过苍白。
他们拿不准主意。
谢星摇没说话,不动声色撩起眼皮,默默看他一眼。
苍白瘦削的少年,浑身是不堪入目的旧伤疤,相貌精致,性子孤僻又恶劣。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她想帮他。
这是属于她的小小私心。
“饭后还有些小甜点,你们回来太快,我没来得及准备。”
韩啸行轻叹口气,倏而起身:“你们先吃着,待我去厨房准备。”
他话音方落,忽听月梵陡然出声:“师兄等等!”
月梵轻咳一下:“既然今日这顿饭是为晏公子做的,为了感谢晏公子一路同行,我们也来做些吃的吧。”
*
以下是月梵的逻辑。
“大家庭融入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被人在意和关心的满足。”
立于烟熏阵阵的厨房里,月梵沉思半晌,正色出声:“倘若只有韩师兄一人出力,就是一顿普普通通的宗门聚餐;如果大家一起捣鼓,特意为他做出几份点心,晏公子一定会觉得自己受了重视。”
“话是这样没错。”
谢星摇拭去手上一缕黑灰:“但是……我们做出来的成品,真能让他生出归属感吗。”
半个时辰前,她、月梵与韩啸行相伴来了厨房,一起准备饭后点心;温泊雪则是留在凉亭,陪着晏寒来与意水真人活跃气氛。
只能说,理想很美好。
在厨房的三人里,除了韩啸行,另外两人全是对厨艺一窍不通的菜鸡。
按照月梵的计划,韩啸行通过《疯狂厨房》准备食材和配料,一切调配好后,再由她们两人负责下锅,难度不大。
话虽如此,但一番折腾下来,厨房里还是生出了徐徐黑烟。
很恐怖的黑烟,像在拍一部灾难片。
谢星摇不太敢掀开锅盖。
“我想想,谢师妹做的是——”
韩啸行揉揉太阳穴,揭起木质圆盖:“鲫鱼汤。”
很好。
浆糊般的汤汁,不断翻滚的鲫鱼,一对死命圆瞪的眼睛,几乎烂成碎泥的身体。
月梵:……
月梵:“这个鱼,看上去有那么一丝痛苦。”
韩啸行:……
韩啸行:“我觉得,鱼眼里透出了诡异的光——你是不是没去鳞,然后煮了太久?”
谢星摇试着舀起一碗,心如死灰。
谢星摇:“对不起,鱼。”
是她的错,这条鱼赌上了自己的尊严和鱼生,她却让它死得如此狂放,如此不甘心。
天牢里,恐怕都不给囚犯吃这种菜了。
第一道菜以惨败告终,三人转移阵地,来到角落里的烤箱前。
没错。
多亏韩啸行的《疯狂厨房》,修真界迎来了第一款货真价实的烤箱。
打开烤箱,瞬间有烟熏味扑面而来。凝神看去,中央摆着个黑漆漆的不明物体。
韩啸行艰难出声:“这是月梵师妹的……蛋挞。你是不是记错了烤制的时间?”
月梵单手扶额:“我没想到它会变成……碳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