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片仓惶和迷茫,然而就在这时,她的传讯符亮了起来。
拿起后一道狂喜的声音从中传出——
“能儿,我听说女婿竟然飞升成功了?你且等着,我马上带着你母亲和哥哥他们一起携重礼来东境!”
崔能儿险些破口骂出声,但是她依然强压着怒意,寒声问:“谁告诉你的?”
那边崔家家主依然欢喜不已:“现在四境都传遍了!已有不少家族传讯想同我一起来拜会女婿……”
“别来了。”
崔能儿只艰难地吐出这三字,便断了传讯符,将其死死的攥在手中。
不一会儿,传讯符又疯狂地闪动起来,崔能儿咬牙,灵力彻底爆发,将其捏了个粉碎。
世界冲归于清净后,崔能儿回看一眼被众女包围的俞不灭,忧愁不已地走出门外。
此刻其他弟子全都识趣地散了,只有那位内务长老还满是忐忑地站在院外等待着。
崔能儿深吸了一口气:“去丹鼎宗请一位长老来,不管对方多苛刻的要求,都要请长老来!”
内务长老却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据说丹鼎宗山门大阵已封闭,全部弟子……就连炼气期的都传送过去了,怕是找不到丹修来。”
崔能儿身形一晃。
她对着内务长老挥了挥手示意退下,步履蹒跚地回到室内。
俞不灭的气息尚存,然而修为还在不断下跌,室内的所有女修都知晓他的灵脉被毁,怕是等不了几日就会彻底从高高在上的不灭剑神变成一介凡人了。
屋内有个美貌女子起身,匆匆道:“我这就回西境,请灵药谷的长老出手救不灭!”
不多时,又有个女修起身:“我师父与一位隐世神医相熟,我现在便回去求他!”
俞不灭的白月光柔儿也站了起来,也不多言自己要做什么,干脆利落便出去了。
……
众女修都是来历不凡,最后留在屋内的竟然只剩下崔能儿和那个来自凡间的大小姐。
崔能儿深深地看了俞不灭一眼,最后对那位凡人道:“你先和外面那位长老照顾他。”
那位少女惊慌道:“姐姐,那你呢?”
崔能儿面色沉重道:“我要去北境悬壶派请苏真人,那是唯一能真正救下不灭的人了!”
……
俞不灭陷入了昏死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深渊之底,被沉重而黏腻的淤泥包裹着无法挣脱。
俞不灭尚存的那丝理智在疯狂地喊着让自己清醒过来,然而附骨草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死死地扎根在他每一存骨血之中,在其他灵毒的堆叠和催动下,毫不留情地发挥着它的作用。
附骨草能让人沉陷于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中。
俞不灭眼前的画面不断扭曲,先是一头可怕的银色巨狼在月夜之下将他踩在巨爪之下,而后又是一头元婴期的异兽冲他的头咬下,最后却是化作了一片刺眼的紫。
他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真实,只看到那道可怕的紫色天雷又朝着自己劈下来。
而且这次他竟然没能晕过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天雷劈烂,那五条灵脉也在瞬息间粉碎,灵力好似泄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从那至高无上的渡劫境掉到化神期,再落到元婴,金丹……最后又重新变回了凡人。
变成了谁都可以揉捏,谁都能将他踩在脚下的凡人!昔日那些恭敬称他为不灭剑神的人如今嗤笑着叫他废物,那些不入流的散修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俞不灭终于知晓自己最畏惧的是什么了。
他的理智疯狂地呼喊着这是梦,这不是真的,然而就在他即将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时,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灵毒再次无声无息地将他的理智淹没。
又是一道紫色天雷落下……
“啊!”
屋内的俞不灭发出痛苦的嘶吼,原本还在边上照看的那个少女脸色苍白地躲出去了,她指着里面的人惊慌道:“他……他好像疯了。”
“疯了?!”
难不成是被天雷劈坏了脑子?内务长老连忙进去查看。
然而长老一眼望过去,脸色便又苍白了一些。
俞不灭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屋内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暴动的灵力摧得粉碎,想来方才那少女要是慢一步出来,怕都要死在他手上了。
然而让长老惊惧的不是这个,而是俞不灭的修为。
才过这么会儿功夫,他竟然又跌落一个境界了。
……
西境那位渡劫境的老佛修收回灵力。
他察觉到了,方才那只躁动不安好似随时都会冲出深渊的可怕渡劫境异兽没能挣脱深渊的束缚,它在不甘的嘶吼之后,又潜回了深渊底层。
老佛修护着后方的修士后撤,他暗暗地看了眼头顶逐渐凝聚的劫云,一声长叹后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了化神境巅峰。
劫云退散。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听见后方有人呼喊:“东境云华剑派的不灭剑神飞升成功了!”
下方的金色结界后面传出欢喜的呼喊声,然而老佛修却逐渐皱起眉,疑惑地看向了东边。
不对,若是真有人飞升成功,自会降下灵雨泽沐苍生大地,哪会这么平静呢?
万古之森东境范围内。
异兽潮依然在疯狂肆虐,然而在内围的一众修士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方才他们明显可察觉到灵力在消失,但是现在却突然止住了。
而先前一直在自行坍塌的中州古城墙竟然也不再溃败,仍然存留的那几段高耸城墙立在幽暗的丛林之下,古城最里面,那些即将涌出来的异兽好似在觊觎着什么,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然而已经冲出来的那些化神期异兽却不会选择回去,而是不要命地朝着外围冲出来。
天盾门掌门扛着一面巨盾吃力地在后面追赶着,顺便大着嗓门呼喊——
“百里道友啊!等等老子啊!前面有一群元婴期的异兽啊!卧槽还有三只化神期异兽!”
后面丹鼎宗的掌门和马长老就追得更慢了,毕竟是丹修,跟同阶的盾修和剑修比起来还是太柔弱了。
天盾门的狂长老回头看了一眼,急得只想跺脚。
最后,天盾门的两个盾修扛起了丹鼎宗的两个丹修就往前冲。
丹鼎宗的掌门是个身着七彩袍的长发老头,他被盾修的举动惊到了:“你们要干嘛!”
盾修粗声解释:“扛着跑更快啊!”
马长老竟然没骂人,他想起了四境大会上俞幼悠三人组被狂浪生他们扛着跑的画面,一时间安静如鸡。
原来你们天盾门不论地位和修为,都是些铁憨憨。
结果天盾门的盾修还嫌弃他们:“你们丹修也真是,平时别整日地窝在丹房里抱着丹炉不撒手,多少也该注意点炼体,顺便多练习下御空术,被异兽追的时候都能飞快点啊!”
马长老正打算骂骂咧咧,丹鼎宗的掌门先开口了——
“再多说一句,待会儿被异兽伤了没人救你们。”
俩盾修老头闭嘴了。
马长老乐了,对下面的狂长老催促:“老狂你他娘的快些啊,驾!”
很快的,他们追上了前方的百里空山。
惊鸿剑的剑气纵横在异兽群之间,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而那道黑色的身影则不断朝着前方杀去,将那些没有理智的异兽生生地拦截在剑气建构的防线之后。
那三只异兽被他的剑气一阻,而后便似寻到了集火的目标,齐齐朝着百里空山袭来。
然而他没有半点惊恐。
自记忆伊始,他这一生便在不断地同异兽厮杀,还是只幼狼时,他就敢孤身深入异兽群中,而后回到四境后,万古之森中便一直有这样一道孤单而强大的身影。
正如他回答掌剑真人那句话,他的剑是为了斩杀异兽而存在。
就在百里空山准备持剑对上异兽时,两面巨盾砰地矗立在他前方,与此同时一层防御结界也出现在他的周身。
底下的两个盾修喘着粗气,以全力维持着防御结界。
他们大喊:“百里道友,放心上,我们给你牵制住!”
与此同时,数枚丹药也被飞掷到百里空山的手上。
丹鼎宗的两个老丹修一边用丹炉粗暴地砸着边上的元婴期异兽,一边高声道:“这是增益的灵丹,不收你钱,快吃!”
眼下万古之森的灵力连外界都不如,不吃药还真的不行了。
百里空山的剑只停顿了片刻,他咽下那数枚灵丹,而后飞身迎上最近的那只异兽。
忽然之间,一只化神期异兽猛地一踏脚,却见几位修士的脚下骤然出现了无数根利刺。
底下持盾维持防御结界的盾修也好,正一边砸异兽一边炼制异兽血的丹修也罢,都被这地底的尖刺打了个猝不及防。
与此同时,另一只化神期异兽倏然转向,凶恶地朝着底下四人冲击而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百里空山硬生生地转变了剑势,将自己的后背无防备地朝着方才正在激战的那只异兽,义无反顾地持剑飞向底下的那只异兽!
惊鸿剑上凝出无数的寒霜,被暗红色的血洇得无比妖冶。
那持剑的剑修似风一般挡在四人前方,扬剑狠狠一斩!
当剑下意识转变方向的这一瞬,他好像有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
俞幼悠的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亦是沉重得无法挪动。
她为了将灵毒完美送入俞不灭的体内,将灵毒死死地藏匿在自己的灵力之中,以至于她也被侵染了些许灵毒。
也不知究竟是哪几味毒中得最深,此刻俞幼悠整个人如同被火烧一般灼痛难忍。
在强烈的眩晕感过后,她的身体好似被撕裂一般,最后出现在了一片密林的上空。
“砰!”
银色巨狼的身体连续砸断了好几根树枝,最后重重地跌落在一片枯枝烂叶之中。
它甩了甩脑袋恢复神智,勉强化回人形,而后松开嘴。
那条银色的绳子刚才被她死死咬着,另外那头被绑着的断指和戒指也还没丢。
俞幼悠想把戒指从断指上扒拉下来,却怎么也没法,她只能暂时作罢,先将它藏回了芥子囊中。
随后,她颤抖着手将先前备好的诸多解药大把大把地塞入口中。
只是这些灵毒都是奔着无解的方向去的,所以俞幼悠这些解药也治不了根,只能勉强缓解现在的痛苦。
俞幼悠靠在古树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
自己这才沾上一点儿就难受成这样,那享受了绝大部分灵毒的俞不灭该得多舒服啊?
她灵力被压榨得只剩丁点儿,这会儿灵毒又在发作,连手都快抬不起了。
俞幼悠大口嚼完一把灵丹,无力辨别自己是在何处了,最后只能摸出双生炉,催化它变大后将自己罩在里面。
这玩意儿是伪仙器,又有她的烙印在,比什么防御法宝都好用。
在那片七彩的光芒中,俞幼悠安心地陷入了昏睡。
作者有话说:
各大宗门:我们要带上贺礼敲锣打鼓上门庆贺不灭剑神飞升成功!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emily 1个;
第113章 那头狼是谁? [VIP]
万古之森内的激战持续了数日。
那三只化神期异兽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地, 腐烂的身上还萦绕着未消的寒冷剑气,暗红色的血液刚流出来便凝成了冰。
不远处,躺着两个盾修和一个剑修。
百里空山腹部有道极其恐怖的伤口, 险些把他整个人都撕成了两半。
他的眸子无力地低垂着, 泼墨似的发湿漉漉的, 暗色的血从苍白如雪的脸颊上滑过,又侵染到玄色的衣袍中, 根本分不清是异兽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丹鼎宗掌门的彩色衣袍上都是脏污的血渍,他挽着袖子麻利地给那两个昏死过去的剑修抢救, 而马长老则专门给百里空山处理伤势。
那伤势的严重程度让马长老看得毛骨悚然,他都不知道百里空山到底是为什么还没暴毙的, 这身体素质未免太强悍了些。
马长老在芥子囊中摸出诸多药材来,最后一口气摸出两粒五品灵丹就要往百里空山的口中塞。
“快,把这两粒疗伤丹吃了!”
百里空山却把头别开,往日冷清的声音难得有些窘迫道:“我没有灵石了。”
“……”那一瞬间,马长老开始反省以前自己卖药给百里空山时是不是开价太黑了。
他咳嗽一声,提醒:“咱们丹修不会收队友的灵石!你吃便是了!”
百里空山这才张嘴把药咽下去, 他垂着眸子慢慢地咀嚼着那疗伤药, 苦涩味和酸辣味一起涌上来,让本就干涩的嗓子很难受。
他靠在巨木边上, 默默地从芥子囊中拿出一个药匣子,从中取出了一粒小药丸送入口中。
桂花酒酿的香甜味瞬间涌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把他身上的痛都消缓了许多。
边上正在给百里空山包扎伤口的马长老动作一顿, 他眉毛一抖:“这是小鱼给你的?!”
百里空山低低地嗯了一声, 方才还死沉着的脸仿佛柔和了些许。
马长老破口大骂:“这是她从老子这儿抢走的高级药匣!还说必有回礼, 我琢磨着那小兔崽子是要给老子炼一匣子灵丹呢, 结果拿来送你了?!给我看看她送的是什么?”
百里空山很抠搜地只取了一粒递给马长老,而后便把药匣子收回去了。
马长老拿着灵药嗅了嗅,酸溜溜地嘀咕:“居然是加了止痛药材的辟谷丹?闻着还挺香的,瞧着也挺圆的,好东西居然不拿来孝敬自己的师长,反而拿来孝敬其他宗的前辈……”
百里空山阖上眼,一句话也不答。
东境防线岌岌可危,但因为有百里空山等大能挡在了前方将那些化神期的异兽拦截,倒也勉强能支撑下来。
一片血色之中,张浣月持剑迎上狂袭而来的一只异兽,眸中带着冷厉的杀意。
在她下方,一面盾同时出现,狠狠地击打在那只半腐烂的异兽腿骨处,红琅与狂浪生错身而过,双手握紧大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砍去一刀,刀气磅礴似海。
远处的雀青微微眯眼,手中连弩发射出数十道箭矢,其余几个剑修从天而降,伴随着那些箭矢将后方的数十只异兽全部扫荡。
一声嘶吼过后,那只身上被砍了无数道伤口的元婴期异兽轰然倒下,后方的金丹期异兽亦是倒了大半。
与这群异兽激战了许久的十三人小队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启南风和苏意致将丹炉往前方一挡,冲到队友前方开始给他们治疗。
“那边的异兽有能用的吗?”启南风正在给张浣月包扎臂上的伤口。
苏意致将所有异兽血都收集了一瓶,做好记号后,又把那头元婴期异兽的尸体收好,扫了眼那些金丹期异兽摇头道:“最近这些异兽腐烂得太厉害了,没什么能用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后,张浣月勉力站起身。
她的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勉强支撑着催动灵力释放出一道冲天的火焰,将那堆异兽的尸体焚烧成灰烬。
这还是当初俞幼悠在万古之森时就给大伙儿养成的习惯,后来其他小队见多了,不知为何便传出了“异兽腐尸有毒”的流言。
更有甚至还传出了“异兽尸体之所有有毒,就是因为悬壶派给异兽投毒”之类的说法。
以至于现在整个东境都知道高阶的异兽尸体拿去丹鼎宗,低阶的全部原地销毁,以防传毒。
张浣月背对着那些火光,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她朝着前方的万古之森内围看了一眼,目光稍安:“听人说百里小师叔和你们两宗的前辈们将那三只化神期异兽拦下了,想来这次东境不至于再舍弃镇东郡后撤了。”
其他人脸上和身上也都是异兽的血,为了应付这波突如其来的异兽潮,冲在最前面的他们连续激战了十多天了。
狂浪生摊平在地上虚弱地喘气:“太狠了卧槽,怕是有十多波异兽潮涌来吧?”
“咱们东境好歹算是抵挡住了。”苏意致郁郁地给他处理伤口上的烂肉和碎骨,声音有点低沉:“我爹先前给我传讯,据说北境那边已经有一半的疆域都被异兽侵占,死了近百万凡人了,好多宗门和家族都全部覆灭。”
虽然跟悬壶派的关系不好,但是众修听到这消息,再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个白雪苍茫的辽阔北境,也不由得心中低落起来。
待勉强恢复些许力气后,精疲力竭的众修慢慢地挪回了镇东郡内。
白宁俨然成了这里的熟练工了,瞅到这群人后便扑棱着大翅膀飞来,领着众人去丹鼎宗驻地里躺着。
他一边架出一口药锅给众修熬药,一边好奇道:“听说现在局势暂时稳住了,你们这些年轻的伤员都要被送回去养好伤再来?”
“是啊,我们现在都断胳膊断腿的,短时间内也没法跟异兽打了。”狂浪生也有气无力的,咳嗽了一声便呕出一大滩血。
白宁盛了一碗药递给狂浪生,顺口道:“那你们可别忘记叫上我一起回,我还想去看看那个飞升成功的长啥样呢。”
“噗——飞升成功?”狂浪生口中的药全喷了出来。
其他几个瘫软的人也全都爬了起来,见鬼似的盯着白宁。
“谁飞升成功了?!”
白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们:“瞧瞧,你们自己人族的事儿还没我一个妖族清楚。就俞不灭啊,俞长安他爹飞升成功了,我这两天在镇东郡里给人疗伤,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于是躺着的云华剑派几个剑修被其他人紧紧盯着。
张浣月亦是眼神迷茫,她才反应过来,拿出传讯符看了看。
里面有无数条讯息传来,有内门的师弟师妹,也有外门的长老等。
她越是往后看,表情就越是惊愕。
到最后,张浣月收起传讯符,笑容苦涩道:“好像出了些岔子,俞师叔似乎并未飞升成功。”
其他几个剑修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些师弟师妹们的传讯乱糟糟的,有人说飞升成功了,有人说飞升失败了,他们这会儿也辨不出孰真孰假。
狂浪生支起身子:“对了,姜渊和俞长安不就是不灭峰的人吗?问问他们不就得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先一步进到万古之森的姜渊和俞长安。
因为有俞念柔的存在,所以姜渊和俞长安都没怎么和大家叙旧,只是远远地招呼了一下。
白宁自告奋勇:“我在咱们丹鼎宗是专门给人安排床位的,知道那个叫姜渊的在什么地方,我带他来!”
姜渊是被白宁连床带人搬来这边的。
断了腿的他躺在简易的小床上动弹不得,直到狂浪生的大脸凑了上来,他才反应过来。
姜渊一愣:“怎么是你们?”
狂浪生八卦兮兮地把自己的床挪着靠在姜渊边上,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他旁边,极好奇道:“姜道友,你不是不灭峰的大师兄吗?你出门后就没跟你师父和师娘们联络?”
姜渊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恶心,奈何腿断了挪不动,只能冷着脸看着狂浪生:“没有,自这次异兽潮起,我和师弟都跟峰上断了联络。”
众人有点懵,“那俞长安去哪儿了?你们不是一起去找俞念柔了吗?”
姜渊也忍不住皱眉道:“师妹不知所踪,万古之森又太大,我和师弟只能分头寻找。结果刚刚分开便遇到了这次异兽潮,我受伤后被另一群修士救下带回来了,然后就收到了师弟的传讯。”
狂浪生又往姜渊那边挪:“他说什么?”
姜渊拼命地后缩,勉强回答:“师弟只说他找到师妹了,又说他会带着师妹回家,让我回宗门等着。”
当时俞长安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说完这几句话后更是直接断了传讯符。
姜渊当时腿也断了,正疲于奔命,听说他找到俞念柔后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狂浪生听完后挠了挠头,眼睛晶亮道:“他们都说你师父飞升了,我们这次要一起回去养伤,你到时候把我们带上不灭峰瞧瞧呗?”
姜渊有点迟疑,他也不好说自己也听说俞不灭飞升失败了,但因为现在和师父师娘们都联络不上,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也只能含糊地应下了。
两日后,东境防线这场可怕的异兽潮暂时被镇压下去。
各宗门的前辈们留守在镇东郡,而那些伤员们大多都选择传送回各自宗门,待伤势养好后再来边境镇守。
结果等他们想要传送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所有修士传送的目的地都是云华郡……
启南风有点纳闷了:“不是因为异兽潮的缘故所以每个郡都有传送阵了吗?怎么现在大家都来云华郡的传送阵?”
苏意致嘀咕道:“因为都想看看飞升大能长什么样,又想看看现在云华剑派上面是不是出现了一个被不灭剑神捅穿的大洞,洞口直通上界嘛。”
“……”
排了许久的队后,众修总算是通过传送阵抵达了云华郡。
张浣月歉疚道:“眼下我们宗门的大阵已经封闭,只有本宗弟子能直接传送进宗门,却是不能带你们进去了。”
狂浪生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回宗门,过两天咱们再来拜访。”
几个剑修拱了拱手,便匆忙地往云华剑派方向飞去了。
启南风等人则在云华郡中随意找了个酒楼坐下。
狂浪生瞅了一眼,发现整个云华郡到处都是修士,一半是万古之森撤下来的的熟面孔,另一半则好像是从其他三境来的人。
他嘀咕道:“云华郡好像比往日热闹许多。”
岂止是热闹许多,居然要比先前掌剑真人陨落时来的人还多了,估计大部分没在万古之森的修士都聚集在了此地。
“毕竟有传言说不灭剑神飞升成功了嘛,谁都想来看看。”苏意致不客气地叫了满满一桌的吃食,这会儿腮帮子都鼓满了。
众人正说着话,就发现边上居然有说书先生在抑扬顿挫地讲起了书——
“……却说自千年前中州成为如今异兽肆虐的万古之森起,四境便再也不曾见得飞升盛景,那妖都的妖皇倒曾妄图飞升,最后也只落得重伤闭关的下场。”
听到这里,几个妖修以及启南风苏意致二人齐齐拍桌,怒道:“岂有此理,这些人竟胡乱编排陛下!”
狂浪生纳闷地看向两个丹修:“他们发脾气就算了,你俩这么气干嘛?”
两个丹修振振有词:“我们在妖都白吃了人家妖皇这么多顿饭,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
盾修们恍然,好像是那么一点道理。
好在那说书先生的重点明显没放在妖皇身上,他很快便切入正题——
“而五日前,我们云华郡出现了劫云,上方更有天雷阵阵,金光紫电尽现,翻阅古籍,确定那就是飞升雷劫。后又有云华剑派内部道友告知,不灭剑神已成功飞升!千年飞升第一人,万古之森之难将除也!”
说罢,这个说书先生居然不说书了,而是兜售起连夜赶出的话本和画册。
“诸位道友且来看看,这是在下在搜罗了内部消息后,编写出的《不灭剑神恩仇录》,若有对几位夫人感兴趣的,这里还有《抱剑醉枕美人膝》……”
“话本只要一块下等灵石就能拿走,画册三块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启南风探着脑袋瞅了瞅,最后抱回了好几册话本。
其他人默默地凑近,几个脑袋挤在一起,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云华郡和桐花郡不同,这儿本来就没几个凡人,修士们对于飞升心向往之,这会儿更是挤满了来自四境的修士。
大伙儿都想着去云华剑派拜会飞升前辈,然而云华剑派的宗门大阵却紧紧闭合着,饶是丹鼎宗和天盾门这些友宗修士都不得入。
所以山门前挤满了前来拜会的各宗修士,来自四境各个角落的说书先生们拿着传讯符,就等着山门开启的那一瞬间。
张浣月等人一回到云华剑派,就看到了被天雷劈得恍若废墟的内门诸峰。
被叫来问话的内务长老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叹息道:“这还是我带着那群外门弟子整理过后的结果了。”
张浣月将视线从那些废墟上移开,语气严肃道:“俞师叔呢?他不是飞升……”
内务长老表情越发艰涩,他摇头叹息道:“飞升失败了。”
这话让后方的姜渊如遭雷击,他怔怔道:“可外面的人都说师父飞升成功了,他们还在山门口等着前来拜会呢!”
内务长老的老脸快皱成了一团:“此事也是老朽失职,让外门那群小崽子们乱传了消息,后来倒是让他们通通闭嘴了……”
张浣月听到这里只觉得脸上发烫,又羞又愤。
后面倒是闭嘴没说俞不灭其实飞升失败的事了,结果直接导致现在四境各大宗门都来云华剑派山门前守着,等着看“飞升成功”的俞不灭!
飞升失败不丢人,即便是妖皇,也没几人会嘲笑他飞升失败。
但是飞升失败了却对外宣称飞升成功,这可连带着整个宗门的脸都给丢没了。
张浣月无奈地按了按额角,只能给自家师父传讯。
“师尊,有件事可能需要您回宗处理……”
她低声把当前云华剑派的尴尬局面道出。
万古之森内,刚刚杀完异兽出来的的紫云峰主倏然握紧了手中的灵剑,陷入了沉默。
掌剑真人可太难当了。
姜渊一言不发奔去寻仍在昏迷的俞不灭了,当他看见客院中躺着昏睡不醒,时不时惊惧嘶吼出声的师尊时,膝下一软,顿跪倒在地。
他最先想去求云华郡城中的两个丹修出手相救,但是在看到俞不灭的伤势后,心中便沉了下去,知道寻常的医修是救不了师父了。
姜渊早就到了金丹期,自然能看出俞不灭身上最严重的不是外伤,而是那五条断裂的灵脉及上面萦绕的残余天雷。
俞不灭往日深不可测的修为竟只有元婴期了……
而且看这趋势,想来约莫半月,他就会变成凡人,届时没有了灵力护体,那些残余的天雷之力会立刻要了俞不灭的命!
姜渊心乱如麻,他隐约记得有人曾提及,桐花郡黑市有一位极神秘的医修可治愈受损的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