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出手。”石田斋说:“因为我完全没有把握。”

远方的渔火在他眼中闪烁,老人的眼中却已失去原有的光彩。

“当时他正在斟酒,我本来准备在他那杯酒倒满时出手的。”石田斋说:“酒杯一满,他倒酒的动作势必要停下来,否则杯中的酒就要溢出,那一瞬间,正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明白。”

樱子说:“在那种情况下,牵一发已足动全身,无论是酒杯满溢,还是他本身的动作和姿势改变,都会影响到他的精气与神貌,只要他的神体有一点破绽,先生就可以将他刺于剑下。”

“是的。”石田斋默然叹息:“当时的情况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难道后来有了什么特别的变化?”

石田斋苦笑:“楚留香实在是非常人,他应变的方法实在令人想像不到。”

“难道他那杯酒始终都没有倒满?”樱子说:“难道那壶酒恰巧在那一瞬间倒空了?”

“你这种想法已经很好,”石田斋说:“可惜你还是想得不对。”

“哦!”

“如果那壶酒真的恰巧在那一瞬倒完,现在他已死在我剑下。”石田斋说:“酒壶倒完,精气白出,也是我的机会。”

“那壶没有倒完?”

“没有。”

“酒杯也没有倒满?”

“也没有。”

樱子看着灯下的酒杯和酒壶:“他一直在倒酒,可是一直都没有把酒壶倒完,杯中的酒也一直都没有溢出来?”

“是的。”

“那么我也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了。”樱子也不禁苦笑:“难道这个酒杯有什么魔法?”

“酒杯无法,他的人却有法。”

“什么法?”

“循环流转,生生不息。”石田斋说:“这八个字就是他的法。”

“这是什么法?我不懂。”

“他以一只手持酒盏,一只手持酒壶,壶中的酒流人杯中时,已将他左手与右手间的真气贯通。”石田斋说:“真气一贯通,就循回流转不息,杯中与壶中的酒,也随之循回流转不息。”

“所以壶中的酒永远倒不完,杯中的酒也永远倒不满?”

“是的。”

“真气与酒两者在循回流转,就把他的势造成了一个圆?”

“是。”

“浑圆无极,永无破绽?”

“是。”

“所以先生一直都等不到出手的机会。”

石田斋长长叹息:“圆如太极,生生不息;我哪里会有机会?”

樱子也叹了口气。

“这么样一个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种事有谁会相信?”樱子苦笑:“可是现在我好像也不能不相信了。”

石田斋沉默了很久。

“你相信;我也相信。”说:“除了你我之外,最少还有一个人。”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是我知道的确有这么样一个人,而且的确到过这里。”

“先生没有看见他?”

“我没有。”石田斋说:“就在我与楚留香以至高无上的剑意剑势互相对峙时,这个人就在无声无息中忽然出现了,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分心去看他一眼的余力。”

“他也没有什么举动?”

“他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我们,直到最后,才说了几句话。”

——石田斋先生已经败了,楚香帅也不妨走了,再这么样僵持下去,对两位恐怕都没有什么好处的,对我却很有利。

“对他有利?”樱子问:“有什么利?”

“渔翁之利。”石田斋说:“如果我们再僵持下去,他举手间就可以将我们置之于死地。”

“楚留香不是常人,这其间的利害,他一定能看清的。”

“我也一样也分得清,所以我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罢手的。”石田斋说:“也就在那一瞬之间,这个人也已悄然而去!”

樱子痴痴的出了半天神,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她幽幽的说:“像这么样一个人,一定也跟楚留香一样,一定也有很多女人喜欢他的。不管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俊,都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

樱子说:“女人总是会喜欢这种聪明人的。”

第十一回最难消受美人恩

女人,好多女人,好多好看的女人,好好看!

女人在床上,床在船上。

这条船上有一张床,好大好大的一张床。

江上已有了渔火,天上已有了星光,星光与渔火照亮了一叶扁舟,也照亮了舟上的人影。

楚留香掠出石田斋的船舱,就看见了这个人,一身白衣如雪。“’

江水在星光与渔火间闪烁着金光,金黄色的波浪上漂浮着三块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