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神秘的杜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神秘的魔力?
楚留香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等,没有胡铁花。
因为杜先生只答应见他一个人。
长廊尽头,终于传来一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妇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
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她的清丽与淡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
楚留香仿佛忽然变得痴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的美丽。
“楚香帅。”
她带着微笑看着他,她的声音也同样优雅。
“前夕雨才停,香帅今天就来了,正好赶上了花开的时候。”
只可惜楚留香不是来赏花的。
“我知道杜先生一向很少见人,可是他已经答应见我。”楚留香绝不让自己去看她的眼睛:“我相信杜先生绝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也相信他不会。”她嫣然而笑:“因为现在你已经看到他了。”
楚留香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她。
“你就是杜先生?”
“我就是。”她微笑:“现在你总应该相信我至少还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光滑的桧木地板上摆着一张古风的低几,瓶中斜插着三五朵白色的山茶,已经开出有八片瓣的茶花。
楚留香没有看花。
他在看着坐在他对面锦墩上的这个神奇、优雅而美丽的女人。
现在他就算用尽所有的力量不让自己去看都不行了,就算要他的眼睛离开她一下子都困难得很。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其实一个女人被称做先生也不能算是件奇怪的事,男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夫人的。”杜先生说:“战国时就有位铸剑的大师叫做徐夫人。”
楚留香又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你从来不愿见人,是不是因为你不愿让人知道你是个女人?”
“也许是的。”杜先生淡淡的微笑:“也许只不过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像你这么样看着我而已。”
楚留香没有笑,也没有摸鼻子,可是他的脸却居然红了起来。
如果胡铁花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要楚留香脸红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简直就好像要拉一匹骆驼穿过针眼那么不容易。
幸好杜先生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问题,她只问楚留香:“我也知道你一直忙得很,这次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是不是为了史天王和玉剑公主的婚事?”
“不是。”
楚留香决心要把自己的大男人气概表现一点出来了,所以立刻大声说:“你就是要把八十个公主嫁给史天王,也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什么事跟你有关系?”
“我只想帮我一个朋友找到他的女儿,一个曾经被人装在箱子里偷走的女孩子。”楚留香说:“我相信她一定在这里。”
廊外的春风温柔如水,春水般温柔的暮色也已渐渐降临。
杜先生静静的看着瓶中白色的山茶花,她的脸色看来也好像那一朵朵有八片瓣的茶花一样,纯雅、清丽、苍白,一片片、一瓣瓣、一重重叠在一起。
花瓣忽然散开了。
她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楚留香眼前,散乱了楚留香的眼。
她的两根手指间已拈起了一根花枝,花枝一抖,刺向楚留香的双眼。
没有人能形容她在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
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毒辣!
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
人间天上,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使得出这种手法来。
楚留香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应该毫无怨尤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这么样的一个女人,他这一生看见的已够多。
白瓷的酒坛上用彩釉绘着二十朵牡丹。
这是真正的花雕,二十年陈的绝顶花雕,胡铁花饮尽一坛。
一坛已尽,还有一坛。
“你为什么不再喝?”花姑妈问他:“你也应该知道能喝到这种酒是很难得的。”
“好酒难得,好友更难得。”
胡铁花敞开了衣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花棚下一张石桌前的一个石凳止。
“要是那个老臭虫知道有这么样两坛好酒都被我喝光了,不活活的气死才怪,老臭虫变成死臭虫就不好玩了。”
“你要留一坛给他喝?”
“不是给他喝,是陪他喝,他喝酒虽然比倒酒还快,我也不慢,他喝半坛,我也不会少喝一点。”胡铁花开怀大笑:“所以他喝下半坛时,我已经喝了一坛半。”
花姑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又用一种很特别的声音问:“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呢?”
“他为什么不会来?”
本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胡铁花忽然又清醒了,一双眼睛忽然又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肯替你们做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这件不是坏事,要是我不能在五月初五之前把公主送到史天王那里,那个狗屎天王就一定会杀过来,就算你们能击退他,这一路上的老百姓的血也要流成河了。”
胡铁花厉声道:“可是你们只要敢动楚留香,我就先要把你们这个地方变成一条河,一条血流出来的河。”
花姑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