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脚扭了。
幸亏只是脚扭了。
纪寒声当时在医院楼梯口看到乔茵时表情就不太好。
这会儿换了个地点，他和乔茵在酒店房间里对视纪念，然后他的视线下移，落到了乔茵的脚踝上。
乔茵完好无损的那只脚的脚趾下意识就扣紧了床面，她听见纪寒声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他还是俯着身弯腰看她的姿势，“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乔茵当然知道纪寒声心情不好。
他这会儿表情虽然算不上阴沉，但还是像罩了一层雾，时间久了，又隐隐得像是被一层霾给遮住了。
乔茵不自觉就伸手在他眉间碰了碰，“等你出差回来，把我打包送给你，心情是不是就好了？”
男人轻轻扯唇，抬手把乔茵的手拉下来，然后扣在床上塞进被子里。
他直起身，然后再次抬腕看了眼表，“有事给我打电话。”
时间已经不早，他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可能一天都走不了了。
纪寒声刚转了个身，袖子就被扯住，一转头，乔茵正仰着头看他：“小……纪总，我这几天真的不能出新闻吗？”
“不能。”
乔茵拧了拧眉。
纪寒声于是轻轻笑了声，“真不是特别对待，”他火气几乎全消，反手握了乔茵的手，“所有员工受伤都不能出新闻。”
乔茵还是觉得不舒服。
“但是能写新闻。”
乔茵抬了下眼。
纪寒声：“知道现在几月吗？”
乔茵不明所以地答：“……六月。”
她昨天刚撕了几页日历，现在是六月中旬。
纪寒声：“去年六月份，北城有36个高中生自杀。”
乔茵心头一跳。
这个数目不算大，但是单拉出来的话，北城，又是高中生……两个条件合在一起看，36就像是被扩大了成百上千倍。
更重要的是，乔茵突然想起了上个月月底，魏奕连班上有个女同学也想自杀来着。
六月初刚高考完，六月中下旬各省份开始陆续出结果，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知道这个月份自杀率高的原因。
纪寒声见她拧着眉头半天不说话，似是轻轻叹了口气。
“除了爆炸案还有别的新闻可以跟，你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
乔茵没太听进去。
直到男人下一句略带威胁的话出口。
他说：“不听话的话，你下次可能真的下不来床。”
第77章 去做个手术。
纪寒声这次的威胁果然管用。
乔茵真的老老实实卧床待了好几天, 连陆夏都觉得惊奇地不行, 每次从现场出完新闻回来, 都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忍得特别辛苦。
旁敲侧击几次之后，她发现乔茵是真的没存多少去现场的心思，陆夏既不解又诧异：“小乔, 你是不是被二次爆炸吓怕了啊？”
乔茵摇头。
她明明是被纪寒声给吓怕了。
陆夏支着胳膊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看她，“要是放在以前让你就这么待在床上看我们工作，你肯定不会这么老实就范的。”
她这话说的不错。
乔茵本身就不是能闲得下来看别人工作的人, 进了社会部门之后这一点更明显, 很多时候陆夏小黑都不愿意出的现场，基本每次都是乔茵收拾好了东西先过去一步。
这次确实不大对劲儿。
脚受伤了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这几天提都没提一句爆炸的事儿。
陆夏冥思苦想半天，最后才从嘴里又挤出来了另一个猜想：“那你是单纯的不想去？”
乔茵这会儿正在拿手机刷这两年关于高中生自杀的旧新闻, 一条一条看下来，简直触目惊心。
她轻轻应了一声, “你们这么多人都在跟现场，我行动不太方便，可能还会拖你们后腿。”
陆夏：“有什么不方便的, 部里那么多男同事都可以背一下……”
话没说完, 乔茵抬了下眼。
两人对视几秒，陆夏把后面几个字默默收了回来。
陆夏最近跑现场跑多了，脑子也像是被天桥区的高温给烤糊了一样，都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她差点就忘了，就在前几天, 就在她跟前的这张床上，乔茵还跟他们的顶头上司在热吻。
陆夏做了个拿胶带封嘴的动作，安静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小乔，那你这几天不会无聊吗？”
乔茵摇了摇头，把手机屏幕往陆夏那边晃了晃，“在刷以前的新闻。”
“有意思吗？”
乔茵继续摇头。
指尖下的文字仿佛都烫了她的手，一个字比一个字热得厉害。
乔茵翻了几天的旧新闻，从三年前一直翻下来，范围也从北城扩大到全国，多得她几天下来都没能把这些看完。
她把手机往身侧的床上一丢，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夏夏，你高三那年，同年级的有同学自杀吗？”
陆夏刚才看了几眼她的手机屏幕，所以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意图，眼睛往上轻轻一翻，思索几秒才点了点头，“有一个女同学，家庭条件还不错，就是父母一直吵架，然后高考成绩出来她考得不太理想，之后没几天就从他家小区最高层的楼顶上跳楼了。”
这是陆夏接触到的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起自杀，所以她至今还印象深刻。
乔茵点了点头，又问：“那年自杀的多吗？”
陆夏：“好像有几个，但是我不太记得了。”
她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选择做记者这行，对新闻的敏感度也不高，这种事儿也基本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可能连真实性都有待考究。
陆夏支着下巴凑近了些，“怎么了？最近又有高中生自杀？”
乔茵拧眉，“从六月初到现在，已经出了三个高中生自杀的新闻了。”
顿了顿，她又加了句：“这还是在没出高考成绩的情况下。”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这个数字指不定要翻多少倍。
陆夏心知肚明，一边叹气一边感慨道：“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想的……”
乔茵没接茬，拿了手机发消息给魏奕连：【你们班五月底想自杀的那个女生这几天有消息没？】
消息发出去，那头半天没回应。
魏奕连应该是又和他那帮朋友出去玩了。
乔茵等了一个下午，边等边整理这几年的数据，最后把分析原因的表格一拉出来，基本全是家庭原因和同学间相处的原因。
后者居多，占了大概四分之三。
乔茵盯着数据发了半分钟的呆，然后微信消息刚“滴”了声，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夏和她住的一个房间，东奔西跑了一个下午之后，累得一进屋就瘫到了旁边的床上。
与此同时，她发出了一声极为享受的感叹：“……爽！”
乔茵：“……”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什么去了呢。
乔茵看她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收回到手机上，点开微信看了眼刚才收到的消息。
是魏奕连发过来的：【没有啊。】
没有应该就是没出事。
乔茵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听魏奕连问了句：【怎么了啊姐？】
【没事。】
魏奕连：【对了姐，我前几天还特地跟同学要了她的微信，你要不要加她试试？】
乔茵手指一顿：【发过来。】
很快，一串微信号就发了过来。
乔茵刚申请添加联系人，旁边床上的陆夏休息够了，缓过劲儿来翻了个身，“这几天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陆夏这人自带喜剧天赋，说话的语气跟说相声差不多，语调拉长感情充沛。
乔茵听得不由自主抿唇笑了下，“确定？”
陆夏便闷声应：“火完全灭了，医院那边接收的伤患也基本都差不多了，爆炸点统计确定完了，爆炸原因专家们也分析完了……剩下的都不归我们管了。”
陆夏这会儿又轻松又郁闷，一边说一边抬手看自己的胳膊和手，没几分钟就翻身坐了起来：“小乔，你看我是不是黑了几个度？”
乔茵盯着她看，几眼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夏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乔茵又加了一句：“忘记你以前多黑了。”
“……”
陆夏看着床头靠着的女孩子，这会儿要是放在人群中肯定也是白的发光。
她怒气冲冲地想丢个枕头过去，结果还没抓起来，就听见乔茵笑了一声：“行了行了，给你看个让你开心的。”
陆夏狐疑：“什么？”
“你看我头发。”
陆夏爬下床凑近一看，乔茵后面的头发参差不齐，像是被狗啃了一样。
这是乔茵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被火燎到的头发，拿了把剪子随便把发尾剪了。
不剪不知道，一剪吓一跳，乔茵一个手抖就把自己剪成了梯田。
陆夏果然瞬间开心起来，笑眯眯地摸了一把，“不打算去找托尼脑丝修理一下？”
乔茵也眯着眼睛笑：“晚上去。”
“脚没问题了？”
“待会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毕竟只是扭伤，也不是骨折之类的大伤。
乔茵自愈能力又还可以，用不了几天基本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陆夏关心道：“用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忙自己的就行。”
“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乔茵摸了摸鼻子：“可我不是一个人。”
陆夏：“……”
她嘴贱多问什么。
安静几秒，陆夏又嘴贱地问了句：“纪总回来了？”
乔茵点了下头，随即又看了眼微信界面，加那个女孩子的消息还没有通过。
她刚呼了口气，陆夏已经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乔茵：“……”
陆夏动作干脆利落，不出两分钟，风卷残云一般出了房间。
此时下午六点半。
纪寒声飞机落地已经有一个小时。
乔茵看了眼时间，然后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我待会儿要去做一个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乔：我真的只是皮一下QAQ
第78章 你迟到三天，好不好。
乔茵这条消息发得有歧义。
但是她还真的没别的意思, 也就是这两天刷新闻的间隙无聊刷了刷微博段子, 看到有点意思的就玩心大起, 正好纾解一下自己最近略显沉闷的心情。
结果那人明显不肯配合她。
五分钟过去，她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乔茵：【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手术？】
那人还是没有回复。
有那么一瞬间，乔茵甚至以为自己被纪寒声给拉黑了, 刚要打个电话过去，门口处就“嘀”了一声。
乔茵以为是忘了拿东西去而复返的陆夏，头也没抬, 手指在拨号键上头悬了半秒, 然后落下去。
下一秒，手机铃声自正前方响起。
乔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愣了一秒才抬了下眼。
门口的地方，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 手机就在左手里虚虚握着，这会儿还在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频率震动, 然后他右手轻抬，拇指和食指捏着领带结轻轻松了下，“什么手术？”
怪不得刚才没理她。
乔茵抿了下嘴角, 话都到了嘴边, 又硬生生把那几个字都咽了下去：“待会儿去医院再说。”
纪寒声皱眉，乔茵这个反应，由不得他不多想。
沉默几秒，他才又开口道：“上次做措施了。”
乔茵：“……”
她偏了偏头，压根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个方面, 脸当即就热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弱了半分：“你想什么呢？”
纪寒声反问：“难道不是？”
“……不是。”
纪寒声不说话，也不往她跟前走，就那么沉沉看着她，视线由上到下，径直把乔茵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
乔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在这视线坚持了半分多钟，刚要缴械投降，就听见纪寒声说了句：“人体神经末梢摘除手术？”
乔茵：“……”
她更不敢说话了。
这个人是魔鬼吗，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这样都能猜得到？
乔茵往床头缩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纪寒声慢条斯理地把领带扯下来，然后指尖轻动，把衬衣的前两颗扣子给解开。
他动作不快，像是故意折磨人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拖长。
乔茵盯着那双好看的手看了眼，刚要抢占先机说自己脚疼，男人的视线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她的脚上：“欠收拾是不是。”
他本来以为乔茵是真哪里不舒服，连消息都没顾得上回，合作商的电话也没接，结果一上来，发现这丫头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
身体不舒服不是，意外怀孕也不是。
他能想到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乔茵继续往床头缩：“我腿还没好，你别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