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没回。
乔茵又返回到微博，把化工厂爆炸的几段视频又看了一遍。
两三分钟后，纪寒声回复过来：【刚下飞机。】
【出差了？】
【嗯。】
【怎么没告诉我？】
【这不是告诉你了？】
乔茵没回答。
半分钟后, 纪寒声：【临时决定的。】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乔茵正在和微博那个用户确认具体方位和现况，所以没立刻回复他。
等乔茵完全把正事忙完以后, 已经是三分钟后。
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他, 那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铃声还没响两秒, 乔茵就按了接听。
车里没人说话，这会儿安安静静的, 只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乔茵往车窗那边靠了靠, 然后听到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夹杂在机场嘈杂的人声和走动声当中，“该到了没？”
乔茵在外头看了看, 她方向感不大好, 所以只看了两秒就转头把问题重复给了陆夏。
陆夏看了眼地图，“还有一个多小时吧。”
乔茵于是再把这句话转给纪寒声。
那头的嘈杂声毫不间断，电话的主人倒是安静了下来，乔茵也跟着沉默，几秒后, 那人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注意安全。”
-
乔茵一行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
明明是夜半三更的郊区，这会儿却热闹的像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一样。
这边火还没有灭下去的趋势，整条路几乎都被车给塞满，有消防员正在把挡住路的车移开，空出主干路方便救护车行驶。
因为怕挡住路，王老师把车停在了一公里开外，这段路上明显空旷了许多，往前一看，还能清晰地看见不远处被火光映红了大半的夜空。
几个人小跑着过去，一路上看见了数不清的受伤的附近居民往这边跑，救护车一辆一辆的开过去，整条街混乱又嘈杂。
王老师走在前面，脚步频率一直在加快，边往前走边叮嘱她们两个：“待会儿小陆负责记录视频，小乔负责介绍现场。”
陆夏已经打开摄像，“待会儿是直接发实时微博吗？”
“对，一定要快。”
王军转头看向乔茵，“小乔，你待会儿介绍现场的时候一定要简明扼要，火势情况要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不要带任何个人情绪。”
乔茵记得纪寒声也跟她说过这句话。
这似乎是乔茵最大的毛病，个人情绪过重，所以直接导致了她有的时候不够客观。
乔茵晃了几秒钟的神，直到王军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东南西北各个方位的火势都要报道一下。”
乔茵忙收回神，点点头应他。
几个人已经到了现场附近。
靠近爆炸点的几座居民楼都拉了警戒线，这会儿只有消防员进去，出来的时候有的身上背着受伤的住户，还有的两手空空。
乔茵也没耽搁时间，接过了陆夏递过来的话筒就站到了警戒线外头不远处，根据方位和火势救援情况做了简单的介绍。
她们现在位于爆炸点的东南方向，由于今晚是西北风，所以这边火势和伤亡情况都最弱，连停得消防车和救护车都比别处少。
但是到底是大型爆炸，火势再弱也比平常的小火灾强了不少，这回儿楼梯口喷出来的热浪，隔了几米远呼在她后背，报道的短短三两分钟，她背上就出了一层汗。
后面热浪还在往前拍，乔茵想不简明扼要都难。
她甚至觉得自己难得这么简短，不出几分钟就把这个方位的实时报道给结束了。
然后摄像机一关，陆夏肩膀就一垮，嚎了两嗓子道：“这也太热了，就待了这么几分钟都要被烤熟了！”
乔茵胳膊伸到背后摸了摸，果然已经有些烫手。
陆夏还想嘀嘀咕咕地再抱怨几句，结果乔茵拿起相机快速拍了几张火势和救援过程的照片之后就扯了扯她的胳膊：“去下一个。”
陆夏：“真的每个方位都要去吗？”
东南方向就已经这样了，西北方向还了得？
陆夏一想象到那边可能出现的热度，就吓得一个哆嗦，“小乔，我去非洲旅游的时候都没这么热……”
“……”
她还有心思说旅游。
乔茵扯了嘴角笑了一下，短短一声，合了相机就绕着警戒线往前继续小跑：“快点儿走，早干完早结束。”
陆夏叹了口气，慢了半拍才跟上去。
这场爆炸极其剧烈。
范围一直扩到了化工厂八百米处的几处小区，附近连车都不能开，乔茵和陆夏绕着附近的几家小区跑了个遍，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子，最后到西北方向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近五点。
天色渐亮，这边的火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乔茵依旧是站在警戒线外沿报道，这次站了才几秒，她整个人就像是站进了火里一样，不光后背，整个人似乎都被热浪给裹住，温度层层地攀升。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速听起来不太快，清楚明晰地几句话介绍完现场之后，陆夏的摄像还没关完全，她就倒吸了口气小跑过去。
陆夏拉着她一起往远处退，退地差不多了之后，突然“诶”了一声：“你头发都被烧开花了。”
乔茵把头发往肩前撩了一下，发尾果然被高温燎到了一些，卷曲开叉，像是被烫了的猫胡子。
旁边有经过的消防员把她们往外推：“现在情况不太好，不管报没报道完都赶紧离远点儿。”
乔茵也就没心思再管头发被烧成了什么样，赶紧拉着陆夏往安全的地带走。
十分钟后，两人走到了几百米开外，陆夏被她拉着快步走了一路，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刚要拉着她休息几分钟，身后头一就传来一声巨响。
陆夏本来刚要坐下，这会儿吓得立刻直起腰来，她和乔茵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乔茵轻咽口唾沫，表情平静：“二次爆炸。”
“……卧槽。”
陆夏又害怕又郁闷，“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乔茵眉头皱得越发紧，她整张脸都出了不少汗，这会儿都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流了，乔茵抬手拿袖子抹了一把，已经抬腿转身又往回走：“过去啊。”
陆夏似乎是愣住了，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这次爆炸比第一次还要麻烦。
乔茵和陆夏不敢太靠近，光是从远处拍照都被吓得手有些都
等把二次爆炸的现场全都记录完毕以后，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出来的时候因为太着急，她下台阶的时候脚还扭了一下。
报社的官方微博都已经连着发了几十条。
乔茵和陆夏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回到车上也不能放松下来，还要继续刷关于这件事的新闻。
王军晚她们几分钟回来，一开车门，还没坐上车就已经急匆匆道：“报社又安排了几个人过来跟现场。”
陆夏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王老师，我们可以休息了吗？”
王军：“不可以。”
乔茵按了按眉心，一晚没睡，这会儿都不是困不困的问题了，脑子完全像麻木了一样，慢了半拍才问了句：“去医院吗？”
前头王军看她一眼，“所以你们两个趁现在赶紧休息半个小时。”
乔茵和陆夏来回折腾了一晚上，被热浪烤了半天，一路上还扶了几个因为着急害怕往外跑的时候摔倒的人，这会儿连脸都没处洗，蹭了不少的土，看上去跟花猫一样。
陆夏往后一靠，欲哭无泪。
乔茵比她好一点，紧绷着半天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拿出手机一看，这才看到了几十个未接来电。
她刚才只顾着刷新闻，所有通知都忽略了，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
几十条未接来电里，纪寒声只有一条，是五点多打的。
其余的全是纪念，从近六点到几分钟前。
基本每五分钟一次，跟定好来闹铃一样来得准时。
乔茵先给纪寒声打了个电话，无法接通。
她又给纪念答，这人接的倒快，张嘴就问：“小乔，你现在在哪儿呢啊？”
“在西城天桥区，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没受伤吧？”
纪念这么一问，乔茵的脚踝就开始疼，她拧了拧眉，没提这一茬：“没有。”
纪念这才放下心来。
乔茵诧异：“你怎么这么早？”
纪念：“被我哥叫起来的，你没事就好，我再睡个回笼觉。”
顿了一下，纪念挂断电话之前又嘱咐她一句：“你多注意安全。”
乔茵应了声，这才挂断电话。
再给纪寒声打电话，那头依旧无法接通。
乔茵这次干脆锁了屏幕，听王老师的建议，往后座一靠，当真闭目养神起来。
半小时后，车停在市医院的门口。
毕竟小范围爆炸，受伤人员又都被分散送到了几家医院，所以市医院倒是没出现人挤人的场景。
乔茵和陆夏跟在王军后头，从医生到病人再到家属，把基本伤亡情况都了解一遍，都用了一个多小时。
乔茵楼上楼下地跑，左脚脚踝运动稍微剧烈了些，等基本忙完之后，疼劲儿过了反倒麻木了。
她和其他俩人已经分散开，收好了相机拖着左脚刚要从二楼下去，胳膊就被人往回扯了一下。
下一秒，男人声音响在她耳侧：“寒声，你直接去三楼。”
乔茵眼眶微微撑大了些，眼帘轻垂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再往上面几寸，是干净整洁的白色袖口。
那人手没停几秒，很快收了回去。
电话已经挂断，那人垂眸看她一眼，眼神懒散随意：“骨科在三楼。”
乔茵才抬了下头，还没把他长相看太清楚，旁边就有小护士来叫他：“唐医生，主任叫你过去。”
那人也没急着过去，偏了头看她，“纪寒声女朋友？”
他微微低了头，视线和她齐平，但是距离不算近，“成年了吗？”
话音刚落，楼梯下方有男声响起。
低低沉沉，语气不大好：“唐慕白，你干什么呢？”
第72章 你能不能节制一下？
唐慕白还真没干什么。
他和乔茵的距离都在安全范围之内, 几十厘米隔着, 连呼吸的空气都不完全一样。
但是纪寒声这会儿还站在下面, 角度不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人距离过于近了，他微敛了眉眼, 脚步在那里顿了几秒，然后才一节一节地迈上台阶。
唐慕白已经直起身来，微微偏了头看他一眼, 嘴角一扯轻轻笑了下：“认识一下。”
算是对纪寒声刚才那句话的回答。
这人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手往口袋里随随便便地一插，轻靠在身后的楼梯栏杆上转头看纪寒声, 把刚才问乔茵的话又跟他问了一遍：“成年了没？”
纪寒声瞥他一眼，语气更淡：“废话。”
刚刚那个小护士又匆匆赶过来：“唐医生, 下午有台手术，主任让你现在赶紧去他办公室。”
小护士语速虽然快地让人有些听不清, 但是依旧温声软语的。
乔茵转头看了眼无比温柔的小护士，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这才第一次仔仔细细将这位唐医生的长相看了个清楚。
精致好看。
除了这四个字, 她一时间甚至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唐慕白的长相和纪寒声明显不属于一个类型, 他笑的时候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温柔，看着也更轻佻。
乔茵多看了两眼，那人也不看她，应了那小护士一声，转身刚要去干正事, 就又被纪寒声给叫住：“小白？”
唐慕白脚步微顿，侧头看他眼，“骨科在三楼，出电梯往左走。”
他的视线一偏，然后下移，一直落到乔茵的脚踝处才停住，“不要剧烈运动。”
乔茵：“……”
她耳根一热，视线刚撇开，肩膀就被人揽住轻转过去，她整张脸都埋在纪寒声胸口，彻彻底底从唐慕白别有深意的视线中脱离开来。
下一秒，男人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如呢？”
乔茵：“……”
装什么正经。
唐慕白瞥他一眼，说得十分直白：“床上运动。”
“……”
-
骨科办公室距离电梯门口不远。
到了三楼之后，一下电梯，走了没几步就能看到科室门上方挂着的标牌。
因为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又没几步路的距离，乔茵也就没让纪寒声背她，她动作虽然稍微迟缓了些，但也只借了男人手臂的几分力就能走路，乔茵边往前挪边抬眼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纪寒声皱了下眉：“刚下飞机。”
怪不得她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乔茵又问：“不是在出差吗？”
男人又淡淡应：“嗯。”
乔茵再想继续问，嘴巴张了张还没发出声音，纪寒声已经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里头很快就有人应：“请进。”
乔茵嘴巴一抿，还没问出来的一连串问题就这么又憋了回来。
科室里有的医生在手术室，还有一部分因为今天情况特殊去了急诊帮忙，这会儿就剩了一个中年男医生在值班。
乔茵的脚现在已经基本感觉不到疼就，就是单纯觉得没力气，医生叫她抬下脚她用了半天力都没抬起来，最后男医生刚要上手，旁边一只手就伸了过来，轻握着乔茵脚踝上方把她腿抬起放到了自己腿上。
那男医生已经戴上了眼睛，一边盯着她脚踝上的那处红肿一边问她：“怎么弄这么肿的？”
乔茵老老实实答：“下楼的时候崴了一下。”
“天桥区过来的？”
乔茵点头。
医生也是个关心群众生活的人，他值了一晚上的班也无聊，逮到知情人士就问了起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乔茵摇头，实在是非常不怎么样。
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五点多发生了二次爆炸，火势好像还没灭下去的趋势。”
不仅没有灭下去的趋势，反而受了风力的影响愈烧愈旺。
附近两公里内的居民都开始被组织撤离，就怕一会儿还会引发其他的爆炸点。
乔茵跟陆夏从现场出来的时候，隔壁没被爆炸波及到的小区门口，一群一群的住户往外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有的穿着睡衣，有的只踩了一只拖鞋，还有的干脆直接裹着被子跑了出来。
乔茵一路躲这个避那个，一不小心就扭了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