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经完全从一晚上的紧绷状态松懈下来,趴在纪寒声小声问:“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有人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吗?”
男人脚步一顿,“嗯”了声。
下一秒,“开下门。”
乔茵话题一转,“钥匙呢?”
“口袋里。”
乔茵于是伸手过去摸,左边的裤兜摸了没有,刚要继续转个方向换另一个,手还没伸过去,一低头的时候听见男人轻咽口水的声音,“摸哪儿呢?”
“……”
乔茵没敢再摸下面,转移了阵地去上衣口袋里,这次路线对,三两下就拿了出来,她上半身前倾,很快把钥匙对着锁孔插了进去。
然后门打开,她没急着伸手去开灯。
一楼的客厅昏昏暗暗,只有院子里的路灯往里照进来几缕,乔茵闭了闭眼睛,伸手把纪寒声搂地更紧了些,“是不是有一个记者问了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想没想过救命钱会被人抢走,自己父亲会因为这个抢救不过来?”
男人没答。
乔茵就自顾自地说:“我也被问过这个问题。”
她今天心情之所以一直低落,除了和普通人一样对那个陈女士的同情心里,其实更大的原因在于她自己——
陈女士这种情况,她很多年前几乎原封不动地经历过一次。
乔渊车祸在医院抢救那天,乔茵也是那样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那时候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该懂的道理全都懂了,医生一叹气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那时候,乔茵和陈女士唯一的差别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不哭不闹,平静地像是一个旁观者。
乔渊毕竟是圈子里知名的调查记者,这事儿一传开,医院走廊很快围了一群前来报道这件事的记者。
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一起,水泄不通。
乔茵当时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不知道谁问了个问题。
和今天陈女士碰到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谁他妈没事的时候会想自己亲人哪天死这个问题呢?
乔茵当时终于有了反应,眼睛一抬,面无表情地吐了个字出来:“滚。”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记者,被她骂的愣了一下,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我这是关心你,你怎么说话呢?”
乔茵不想再说话。
那女记者唠唠叨叨两分钟,两分钟的话全是乔茵不识好歹的话,然后许辰风赶过来,把她的相机和话筒全给砸了。
本来还吵吵闹闹的医院走廊瞬间安静下来,许辰风也不说话,拉着乔茵就去了另一边空无一人的地方。
记者们依旧交头接耳,但是好歹没人再过来问这种问题了。
乔茵对那句话实在印象深刻,深刻到到了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再次听见累死的问题还是觉得胸口钝痛,深呼吸一口气就觉得疼。
她眼睛还闭着,有眼泪从眼角一点点地渗出来,慢慢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再开口的时候鼻音浓重,“小叔叔。”
纪寒声应了一声。
乔茵于是眼泪流的更凶,鼻音更重:“我真喜欢你啊。”
他跟许辰风不一样,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能不动声色地流到她心坎里去。
乔茵嘴角轻轻扬了一下,下一秒,她被轻轻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很快头顶上方的灯光跟着亮起来。
她眯了眯眼睛,刚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男人的指腹就在她眼角轻蹭了下:“还有力气哭?”
乔茵把这几个字在嘴里仔仔细细嚼了一遍,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我们做点别的。”
纪寒声这个人她算是看透了。
正经的时候比谁都正经,但是不正经的时候,也没人知道他到底能有多不正经。
乔茵就不信他嘴里的“别的”能有什么好话,这次拒绝地干脆:“不做。”
“不是说喜欢我么?”
“喜欢也不做。”
话音落下,纪寒声轻轻皱了下眉。
男人表情不大好,看起来多多少少像是欲求不满。
乔茵免为其难地退了半步,扯着他的衣领凑过去,然后也轻轻,轻轻地在男人锁骨的地方咬了一口。
纪寒声喉结微动,所有的火都在不约而同地往下窜,他闷闷地哼了一声,伸手捏着乔茵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开,看都没看她一眼,站起身来——
去了浴室。
-
乔茵胆子大的时候不多。
好不容易大了一回,干完坏事之后又秒怂,趁着纪寒声在浴室还没出来,随便找了个房间,简单冲了个澡之后,钻进被子就开始酝酿睡意。
她的要求不高,在纪寒声找到她在哪个房间之前进入睡眠就行。
五分钟后,乔茵还没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门关上,男人的脚步声一点点放大。
乔茵闭着眼睛不敢乱动,摒着呼吸竖起耳朵听,结果半晌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手机震动了下,乔茵因为做贼心虚,差点被这声震动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
电话很快接听,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嗯。”
就这么一个字,然后乔茵身侧的被子被掀起来,被子外头的风往里灌了几秒,很快又被盖上。
乔茵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侧多了个人,连旁边的床垫似乎都往下轻轻陷了一下。
男人手伸过来,指尖在她腰际一下下地轻点。
乔茵手抓紧床单,更不敢乱动了。
那边的声音不断,语速极快地在说情况。
这边纪寒声自始至终只回了那么一句“嗯”,他安静地甚至不像是在听那边的人说话,尤其是那只手,现在正在似有若无地往上轻移。
下一秒,乔茵的衣服已然凌乱。
男人力度极轻,指尖一路上移至乔茵的锁骨,便宜占去了不少,然后就在乔茵实在装不下去要睁开眼的时候,纪寒声又“嗯”了声,把电话挂断。
乔茵刚掀了一条缝的眼帘又遮了回去。
纪寒声垂眸一看,乔茵的耳根已经通红一片,连带着脖颈下方的那片肌肤都是粉色的,他轻轻一嗤,伸手关了灯。
乔茵终于松了口气。
刚要装作睡觉不安分翻个身离他远点,腰上就横了一只手,男人稍微用力把她往自己那边搂了搂,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下:“再装我就继续了。”
乔茵:“……”
男人指尖轻点,刚要再动,乔茵就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谁……谁的电话?”
纪寒声嘴边笑意轻扩:“明天说。”
今天要是说了,乔茵就别想睡觉了。
-
说是明天说,结果到了第二天,乔茵压根就没想起这茬事来。
她睡觉还算老实,除了中途往纪寒声坏了滚了两圈,倒是没干太出格的事。
乔茵在纪寒声怀里睡得安稳,第二天睡了个自然醒,还没睁开眼就拿了手机过来。
然后眼睛一睁,她就看见十几个纪念的未接来电。
纪念发过来的微信消息更是数不胜数。
乔茵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忘记跟纪念说自己不回去了,她脑袋里蹦出来的也就这么一茬事,结果一打开微信,全都是纪念的咆哮体:【卧槽小乔你为什么会跑去我哥的家里!】
【宋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问你,我以为你去家里住了,就说你不在我这边!】
乔茵对着一连串的消息,懵了。
她随便敲了几个字回复纪念:【昨天太晚了,怕打扰你睡觉,所以就没回去。】
【你放屁!】
纪念:【你把我哥睡了吗?】
乔茵:【……】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乔茵不说话,打算装作没看见退出去,一只手就从身后伸过来,拿了她的手机回了两个字:【睡了。】
这回轮到纪念不说话了。
乔茵盯着那两个字面红耳赤,刚要跟纪念解释几句,就听见纪寒声轻轻笑了声,抬眼一看,男人嘴角的弧度漂亮地扎眼:“昨晚睡我的时候,怎么都没见你脸红?”
第53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话一说出来, 那都不是简单的有歧义的问题了, 简直成了一种赤裸裸的暗示。
男人的话太过直白, 乔茵脸的热度似乎更上了一层楼,皱眉反驳道:“……谁睡你了?”
何况就算是睡,也应该她是被睡的一方。
乔茵不服气, 拿过了手机给纪念发消息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消息刚发出去,头顶上方男人的声音响起,像是带了很轻微的起床气, 低沉中透了半分的哑, “在一张床上睡过,怎么就不是睡了?”
乔茵:“……”
这人多有意思。
刚才回答纪念的时候, 暗示的话都写在明面上了,就差直说两人发生过某种不可言说的事了, 结果现在在她面前了,反倒瞬间又把那句话往纯洁的意思上带了过来——
睡了。
字面意思上的睡。
感情闹半天还是乔茵多想了, 她眉头轻皱,飞了个白眼过去,也不再理纪寒声, 继续给那头的纪念发消息:【真的没有。】
半晌, 纪念终于回了一条:【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
乔茵盯着手机屏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纪念:【你俩动作也太快了吧?】
乔茵没说话,免得越抹越黑。
纪念:【电视剧都没你们这么演的。】
放屁。
乔茵不服气:【你忘了一夜情这个万年老梗了?】
纪念:【……】
那头彻底不说话了。
乔茵干脆也不再过多解释,把手机往床上随手一扔,伸了个懒腰下床洗漱。
因为昨天晚上进来地急, 乔茵甚至不知道自己睡的是主卧还是客卧。
房间干干净净,连浴室也是干干净净的,盛放洗漱用品的架子上倒是放了牙刷和牙膏,不过都只有一副,乔茵盯着那排新的像是没被人用过的洗漱用品看,手迟迟没伸出去。
好一会儿,还是洗手间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怎么了?”
乔茵伸手指那排东西,“我用这个?”
纪寒声抬脚走过来,看她一眼之后,干脆接了水挤好牙膏递了过来:“备用的,没人用过。”
乔茵“哦”了声,这才接过了杯子开始刷牙。
她也不多问,本来以为这个早上会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结果刷完了牙洗完了脸之后一抬眼,在镜子里看到了这会儿的自己,唇红齿白,睡衣是件纯白色的吊带裙,不保守也不算开放,样子简约又大方——
是她昨天晚上洗澡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衣柜里翻出来的。
因为标签还没剪,乔茵也没多想,单方面暂时借来穿了一下。
反正没人穿过,她回头再买件新的还回来也一样。
她当时想的简单,睡了一觉之后才觉得不正常,乔茵视线一偏,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穿的睡袍似乎跟自己身上这件布料一致。
情侣的。
乔茵脑袋轰的一声:“我明天就买件新的送回来。”
怪不得从她起床,这人的眼神就一直不大对劲儿。
明明是大清早该冷静的时候,他偏生看她的每一眼,侵略性都强的像是要把她拆吞入腹一样。
乔茵被纪寒声别有深意的视线看得嗓子发痒,她抬手揉了揉喉咙:“那我今天就……”
“不用,”男人唇角轻勾,眼神依旧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丝毫不含蓄的赤裸:“就是给你准备的。”
乔茵脑袋里那声“轰隆”响更剧烈了些,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什么意思?”
“就是——”纪寒声一顿,“等你睡我的意思。”
乔茵:“……”
她本来以为纪寒声家里女孩子的衣服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纪念放在这里作为备用的,还有一种是纪寒声找人买了放在这里的。
男人嘛,有需求很正常,把女孩子带回家真来个一夜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提前准备好衣服叫未雨绸缪。
乔茵两种可能到想到了,结果想来想去,到头来根本没想到自己头上。
她牙关轻咬,这个时候根本不敢乱接话,转了视线又看向镜子,然后下一秒,她在自己脖子上看到了几个显眼的红痕。
斑斑驳驳,在她白皙的颈间肌肤上越发的显眼。
乔茵脑袋里瞬间炸开了一朵烟花,也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气呼呼地就从嘴里咬出了两个字出来:“禽兽。”
纪寒声侧眸看她。
半晌,他拉起乔茵的右手把自己的衣领扯开一些,指尖下的触感温热细腻,乔茵眼睛一定,看见男人的锁骨处同样有片红痕,红痕中还夹杂着半个不太清晰的牙印。
乔茵手下意识往回一缩,指尖又被男人攥的更紧。
纪寒声弯了下腰,声线低低:“谁禽兽?”
乔茵嗓子哽了一下:“……我。”
男人便低低笑了声,长指在她脖颈处轻抚了下,把她夹在衣服底下的头发丝挑了出来。
然后下一秒,乔茵听见他说:“你知道就好。”
“……”
-
乔茵在卧室磨磨蹭蹭了半天,一直到九点多才换好了衣服下楼。
纪寒声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
早饭做得简单清淡,乔茵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粥喝。
对面男人时不时看她一眼,乔茵顶着这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喝了大半碗粥,实在忍不住要抬头让他不要看自己的时候,乔茵手机响了。
她嘴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来就又收了回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宋女士的电话号码就明晃晃地亮在上头——
很明显,她是来质问乔茵昨晚彻夜不归的事的。
乔茵简直欲哭无泪,皱起眉来可怜巴巴地看向对面:“我妈……”
“手机给我。”
“不行。”
乔茵果断拒绝,让他接那还了得,她本来还在犹豫,这会儿干脆利落地就按了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