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女儿。

最重要是那些相片拿捏在别人的手里。

“造孽啊造孽啊。”林父冲下台阶,抓起醉成一摊泥的林筱笙,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硬生生把林筱笙给扇醒了。

“爸——”

“你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个女儿,你滚——”

*

闻泽辛走后没十分钟,陈依就醒了,两位母亲齐刷刷地低头去看她,她看到两位母亲担忧的脸,眼眶微微一红,随即又狠狠地把泪水给逼了回去,她撑着身子想起身,廖夕跟林笑儿赶紧扶起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依坐起来后,摇摇头,“没有,好多了。”

“胃不好怎么喝那么多酒啊?”林笑儿心疼地抚摸了她几下,陈依沉默两秒,心知闻泽辛可能是没说实话。

不说实话是应该的,免得两位母亲担心,陈依也觉得丢人,活了这么大,一直规规矩矩地做人,谁知道有一天会碰上这么恶心的事情。

陈依笑笑道:“我晚饭没吃多少,一时没注意就多喝了两杯。”

“你啊,闻泽辛怎么也不看着你点。”林笑儿觉得儿子真无语,自己生着病还带着陈依去喝酒,真是的。

陈依又笑了笑,看了眼吊瓶,恰好视线撞上廖夕的眼眸,廖夕眼里带了点儿疑惑,她显然是不信的。

因为陈依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她甚至怀疑是女婿逼着陈依喝的,可是一想到刚刚女婿那一吻。

廖夕打开保温壶,从里面舀出一碗粥,说:“妈喂你吃点。”

“谢谢妈。”她现在胃非常需要暖和,喝完一碗粥,营养液输完了,值班护士进来给取针头,随即说道:“可以出院了。”

“谢谢。”林笑儿赶紧道。

两位母亲扶着陈依从床上下来,陈依脚还有些软,但是她强撑着站稳,又接过廖夕给的外套披上。

廖夕说:“你爸开车过来,在楼下。”

随后她对林笑儿说:“亲家母,你跟着我们车走,我们送你回家,今晚真的辛苦你了。”

梁主任给闻家打电话通知,林笑儿瞬间从床上起来,但是这两天闻颂先身体也不太好,正在休息,她就没喊闻颂先,自己给陈家打了电话,林叔开车送两位母亲过来,看到两个孩子都躺在病床上那一刻。

两位母亲心疼得很,好在老梁告诉两位母亲两个孩子的病情,有了医生的保证,她们才松一口气。

这时廖夕林笑儿也才知道,闻泽辛这几天竟然都病着。

陈庆送林笑儿回去,随后回陈家,陈依精神也好了很多,一进门她就喊了保姆一块上楼,不一会儿,保姆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陈依手里也提着一大袋的衣服跟用品,陈庆跟廖夕愣了下,“陈依,怎么了?”

他们认出那是陈鸯的行李箱。

陈依神色冷漠,带着保姆走到门口,说:“我今晚会被林筱笙灌酒,是因为陈鸯的那通电话,我怀疑她还说了不少关于我跟闻泽辛婚姻的事情让别人知道。”

“什么?”陈庆震了下。

廖夕也是不敢置信:“我们藏着掩着那么久,她跑去跟被别人说?”

廖夕反应过来:“难怪……难怪你今晚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在山水城,她把你骗去的对吗?”

“对。”

廖夕摇摇欲坠,她紧紧抓着陈庆的手臂,“你看我,忍她让她这么多年,得到的是什么?是什么?白眼狼啊!”

陈庆闭了闭眼,愣怔几下。

他看着陈依,“你想……”

“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陈依从没这么坚定过,她没当过坏人,也一直忍着陈鸯,只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吃喝都忍让着,只因为她是大伯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

可是陈鸯依旧不识好歹。

陈庆张了张嘴,后道:“依依,你才是我们的女儿…”

陈依眼眸有些红,“谢谢爸。”

说完,她走到门口,保姆拉开门,两个人一起把行李箱还有别的扔了出去,哐当一声,满地的衣服。

这时,一辆的士开到这边,刷地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陈鸯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她震了下,“姐?”

陈依冷冷地扫她一眼,“滚。”

随后,她带着保姆转身回去。

砰!

铁门关上。

陈鸯扑过去,抓住铁门摇晃,“陈依,婶子,小叔!开门——开门啊——你们有什么资格赶我有什么资格赶我,陈依,你管不住自己的老公——”

她缓缓跌坐在地上。

门里,三个人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她。

陈鸯想起在包厢里,闻泽辛那样对林筱笙,对她那些闺蜜,她浑身发冷颤。

*

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刷地一下停在医院门口,车门打开,男人长腿迈了下来,闻泽辛走上台阶,进入大堂,搭乘电梯来到住院部。

此时凌晨三点半。

住院部一片安静,消毒水味道浓郁,他走向刚刚的病房,按着门推开一看,里头空荡荡的,闻泽辛愣了几秒。

随即,他喊住一名护士:“人呢?”

护士看到他,认出来是谁,立即道:“回家了。”

闻泽辛挑眉,随即点点头。

他松了手,门缓缓地弹了回来,他转身走向电梯,一路下楼,上了车,启动车子,一路来到陈家。

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地上捡那些衣服。

闻泽辛油门放慢,慢慢地停下。他握着方向盘,看向陈家大门,而蹲在门口的陈鸯抱着衣服狼狈地起身,突然被车灯刺得手臂一松,东西再次掉了一地,她遮着眼睛,眯眼看着车里的男人。

认出了闻泽辛。

她后背一凉,又不知生出了什么勇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她从车窗看到自己的倒影,虽然有些狼狈,可是还是很漂亮的,有几分楚楚可怜,她来到车旁,指尖敲了下车窗。

敲了许久。

车窗才摇下,车里男人眼眸冷冷地扫来。

陈鸯下意识地倒退,眼看着车窗要再次关上,她扑过去,抓住车窗。她膝盖都发抖了,她咬了咬下唇,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很久。

“你当初为什么选陈依?”

闻泽辛看一眼手机本想给陈依打电话,突地听到这个问题,他顿了顿,几秒后,他似想到了什么。

他掀起眼眸,桃花眼里带着几分讥讽:“因为喜欢她。”

陈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至于你,看不上。”

第25章 依依【两更合一】

把陈鸯赶出去后, 除了铁门,大门是没有关的。一家三口此时也睡不着,保姆跑去厨房又重新做宵夜。

陈庆看着陈依苍白的脸, 心疼得很:“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一说。”

他匆匆忙忙地跟着廖夕起床,抵达医院后, 看到女儿跟女婿都在输液,也是吓了一跳,后来廖夕打发他回家叫保姆熬点粥。

他也就错过了一些事情, 现在回到家里又听了陈鸯这个事情,所以总要知道些事情的经过。

陈依身上盖着薄被,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也没打算瞒着了。把陈鸯怎么把她骗到山水城,她又是怎么被人给拦着不能出去, 甚至还被打掉手机,最后她是被拉扯到沙发上,一坐下, 林筱笙一上来就直接灌。

陈依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说我自己来, 被灌太不体面了,她当时还看到包厢里有电话,她想找机会过去打电话到前台。

还没完全找到机会,闻泽辛就来了。

陈庆跟廖夕久久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廖夕小声地道:“这,林筱笙是因为…是因为二少吗?”

陈庆下意识地看向陈依。

陈依脸色还很白,但是眼眸却很清,她点头:“是,从我嫁给他就有很多人盯着我了。”

她如今更加清醒地明白, 高攀果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京都的世家圈大多数都是要走联姻的道路的。

而强强联手才能长久。

陈庆脸色跟着白了白。

陈家跟闻家联姻,陈家是获利的一方,牺牲的是陈依的选择权,当初他觉得陈依跟闻泽辛也算是青梅竹马,即使是高攀也差不到哪里去,谁知道……

廖夕叹一口气道:“但是这京都的世家,谁不想高攀啊。”

四大家族只有四家,适龄婚嫁的也只有那几个,很多人即使知道高攀可能不会有好结果但还是跃跃欲试。

陈庆点头:“是啊。”

陈依也笑了笑,她知道,今天不是林筱笙,明天还会有钟筱笙,这桩婚姻尘埃落定后,就注定了。何况闻泽辛又是那种性子。

陈庆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不管如何,你要以你自己为先,家里……”

他停顿了下。

陈依看着父亲发白的鬓角,心里苦笑,怎么以自己为先?她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知冷热不懂痛苦。何况,陈氏不是陈庆一个人的,还有不少股东在这里面,她说:“我知道,我会以自己为先的,按今晚这个情况,我看得出他还是看中我这个联姻对象的。如果能离婚……如果能……”

陈依停顿了一下,看向廖夕。

廖夕听得出陈依的牺牲,她却突然一把握住陈依的手,道:“不,如果能离婚,你也可以尝试争取一下。”

陈依一愣,旁边的陈庆也是一愣,齐齐看出廖夕。没想到这个话反而是廖夕说的,廖夕迟疑了下说:“只要错不在你,真离婚了,闻家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这时,门口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一家三口一块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高大的男人,玄关处灯光有些昏暗,闻泽辛穿着黑色衬衫跟长裤,手插着口袋站在那里,无端端地带着压迫感。

廖夕握着陈依的手突然一松。

陈庆脸色白了又白。

唯独陈依非常冷静,跟男人对视着。

“聊什么呢?离婚?”

说着,闻泽辛走进来,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长腿交叠,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别想了,不会离婚的。”

他目光最后定在陈依的脸上,薄唇轻启,“我这么千挑细选,那么中意的女人,怎么会离婚呢?”

桃花眼里含着几缕笑意。

说的话半真半假,震得陈家夫妇都呆了。陈依没搭理闻泽辛,而是看向保姆,保姆手里拿着粥勺,瑟瑟发抖,她小声地道:“刚刚…刚刚我听到陈鸯小姐哭喊的声音,我怕她在门口出事,于是我去看一下,恰好看到闻…二少,他点着门,让我开。”

“我就开了。”

陈依冷冷道:“你去看她做什么?”

“请人进来不知道先通知我们?”

陈依语气第一次那么犀利。闻泽辛微微侧目看她一眼,眼底又带了兴味。而保姆则第一次被大小姐这样说,突然觉得即使是泥做的也会有自己的性格,她低下头,认了错。

陈庆也终于回神了,他脸色还是苍白,对保姆说:“既然二少进来了,给人家倒水啊。”

“哎。”保姆赶紧去倒水。

陈庆看向闻泽辛,笑道:“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今晚这样奔波,怎么不先休息下?”

还巴巴地跑来。

跑来做什么啊。

闻泽辛收回在陈依脸上的视线,他看向陈庆夫妇,“岳父岳母怎么生疏了?还是继续叫我泽辛吧,也可以叫得更亲昵一些,阿辛也可以。”

陈庆:“……”

廖夕:“……”

他们沉默着,干笑着,就是没有张口再改口。闻泽辛等了十几秒,见他们完全没改口的意思,他下颌紧了紧,看向陈依,问道:“老婆呢?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陈依浅浅一笑,“二少生来就是大家族的,大家族在辈分跟称谓上是要规矩一些,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即使联姻了,也还是要遵守规矩的,喊二少正好。”

闻泽辛眼眸沉了几分。

他就那么插着口袋看着陈依。

而陈庆跟廖夕两个人紧张得要死,可是一想到如果让闻泽辛不开心,一下子答应离婚,那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于是继续干笑着。

闻泽辛扫着对面的三个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如出一辙的神情。他勾唇扯了下,“依依不愧是辩论社的。”

这时,保姆倒了水过来,放在闻泽辛的跟前。

陈依笑道:“二少喝水。”

二少。

二少。

二少。

闻泽辛沉默地看着她。

他没什么神情,甚至有些面无表情,可是修长的手指咔嚓几声,他伸出手,握上茶杯,抬起来抿了一口。

也许是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他脸色也有些疲倦,垂着眼眸喝水时,透露出一股阴郁的感觉。

陈庆抬起头问保姆,“宵夜弄好了吗?”

保姆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擦着围裙,点头:“好了,要端出来吗?”

陈庆回过头,看向闻泽辛,笑道:“二少要不要顺便一块喝碗粥?”

哐。

听见二少这个称呼,闻泽辛哐地一声把杯子扔在桌面上,他站起身子,俯身捏住陈依的下巴,抬起来看。

陈庆跟廖夕愣住了。正想求情。

闻泽辛却看着陈依,“还疼不疼?”

陈庆夫妇蒙了下。

陈依抿唇,眼眸里冷淡至极:“不疼了。”

“这两天好好休息下。”闻泽辛眼眸扫着她的脸,没有放过任何一寸,随后松开她,站直身子,他对陈庆说:“岳父跟我过来一下。”

陈庆尴尬几秒,起身:“哎。”

这个岳父让他很不自在。闻泽辛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他忍了忍,眉宇已经很冷了,可是没有发火,转身走向门口。

陈庆跟着去,他也有些忐忑。

如今一家人的想法一致,就是能离婚就离婚,不能离婚就拖着,所以想到这里,陈庆又放松一些了。

闻二少总不会因恼怒而把人给杀了吧。

再来,也没必要啊。何况,跟女儿又没感情。走到闻泽辛的身侧,陈庆身高也有一米八,可是在这一米九的女婿身侧,没了气势身高还矮一头。陈庆笑着道:“不知道……二少……”

话还没说完,闻泽辛就打断,“陈鸯在陈氏的股份,岳父怎么打算?”

能让陈依去见林筱笙,只有陈鸯,何况当时陈鸯就在现场,再往前推算一下,就可以猜到陈鸯当中做了什么。

陈庆愣了下,“陈鸯的……”

随即他明白过来,闻泽辛是想对付陈鸯。陈庆心颤了下,下意识地仿佛看到大哥的面容,他看向闻泽辛,说:“她也只剩下股份了。”

闻泽辛手插口袋里,看着陈庆。

几秒后,他嗤笑一声,“希望岳父能想清楚。”

陈庆摇头:“我想得很清楚,她离开了陈家,就只剩下股份了。”

赶尽杀绝的事情,他暂时做不了。

闻泽辛挑眉,说:“行,我尊重岳父的意思。”

陈庆顿时松一口气。

他说:“二少……”

这一声二少当真是刺耳,闻泽辛牙根咬了咬,他低头撩开腕表看一眼,道:“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我此时开车离开也不安全,麻烦岳父安排一下。”

“我开车送你吧,早点儿休息。”陈庆立即道。

闻泽辛:“……”

“不必。”他说。

他回身看一眼在沙发上的陈依,陈依挽着母亲的手,正看着他们。闻泽辛看了她好几秒,心知她不会跟自己回家的。

他看着陈依:“我先走了。”

“慢走。”

在她这一声柔美的声音下,闻泽辛大步地下了台阶,铁门缓缓打开,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入黑夜。

不一会儿,黑色的阿斯顿马丁车灯亮起,车子启动的同时,车窗缓缓降下,闻泽辛看向陈家大门。

只有陈庆站在那儿,目送他。

车子呼啸而出,闻泽辛按住自己的胃,隐忍着,疾驰而去。

*

陈庆返回客厅,看着妻女说:“去睡吧,这个点了。”

廖夕拉着陈依的手,道:“就算再睡不着也得休息,睡几个小时也好。”

陈依精神也有点不济了,加上应付闻泽辛,更累,跟着母亲一块上楼,陈依突地想起父亲跟闻泽辛刚刚在门口谈事情。

她转头问道:“爸,刚刚他跟你说什么?”

陈庆顿了顿,他笑着摇头:“没什么。”

陈依哦了一声,便没再去想,廖夕送陈依进房间,给陈依盖好被子后,廖夕摸了摸陈依的头发,说:“你还喜欢他吗?”

陈依看着母亲,笑了笑,“喜欢不喜欢又怎么样?”

“他不需要我的喜欢。”

“也不需要我的感情。”

“何况,我烦透了。”

烦透了那种心不由己的感觉,因为香水味就左思右想,因为一个电话就忐忑不安,因为他变得太卑微。

廖夕叹口气:“那还是有机会就坚持离婚吧。”

陈依笑笑,拉着廖夕的手:“你快去睡吧。”

“好。”廖夕起身离开,她关门前又看女儿一眼,最终还是没告诉陈依,今天在医院里,他当着她跟林笑儿的面,吻了陈依。

以后有机会再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

车子回到酒店,闻泽辛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推开车门下车,江助理本来就候着,赶紧上前查看:“我让酒店煮了点粥。”

闻泽辛:“嗯。”

电梯抵达顶楼,一出电梯推开门,就看到梁医生手插在白大褂外面,戴着副眼镜,冷冷地看着闻泽辛。

闻泽辛走过去,端起粥喝一口,感觉胃舒服很多。梁医生冷哼:“你可以再不爱惜自己一点,可以再跑跑,看看明天要不要给你准备棺材。”

闻泽辛一下子喝完一大口粥,语气淡淡:“可以准备了。”

梁医生:“这样死你甘心?”

碗放下,闻泽辛拿起纸巾擦拭唇角,低头整理袖口,道:“不甘心,她还没回家。”

梁医生一愣。

他看向江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