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滩懒得跟这个傻逼讲话,“滚。”

  ……

  ……

  辛荷是属于人菜瘾大的典型,酒还没醒完,便嚷嚷着让大家一起陪她喝。

  几杯酒下肚,冀凯两腮发红,叉了几块水果喂进嘴里。

  其余人都在闲聊,姜初宜趁机喊他:“冀凯,冀凯!”

  冀凯茫然地啊了一声。

  “能帮我个小忙不?”姜初宜稍微挪过去一点,“我有个朋友挺喜欢你的,他想要个签名。”

  冀凯大着舌头:“签名?可以啊。”

  得到许肯,姜初宜跑去把自己的包拿来,翻出赵光誉塞给她的专辑和笔,递给冀凯,“签这上面就行,谢谢啦。”

  “多大点事。”冀凯咬开笔盖,一边签,一边问,“你这朋友叫什么?”

  “赵光誉。”

  “赵……”

  姜初宜补充:“光荣的光,荣誉的誉。”

  这名字冀凯好像有点印象,他问:“要写两句话吗?”

  姜初宜:“都行,看你方便。”

  她乖乖坐在小脚凳上等着冀凯签名。

  金属打火机的咔哒声传入耳朵。

  很有规律,一下一下的动静,让姜初宜无法忽视,她把目光投向旁边。

  宗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跟王滩聊天,他后背靠着沙发,用手玩着打火机,情绪不是很高。

  见姜初宜望过来,宗也食指一勾,把打火机帽扣上。

  姜初宜走了下神。

  他笑了笑,“怎么了,需要我也签一个?”

  她摇头,“不用。”

  沉默会儿,宗也问:“介意我在这抽根烟么?”

  姜初宜再次摇头。

  冀凯写着字,随口道:“你这朋友是谁?”

  “大学认识的朋友。”

  冀凯噢了一声。

  宗也平静地拿了包烟拆着。

  冀凯扬眉,八卦道:“你们很熟吗?”

  “挺熟的。”

  她刚回答完,察觉到旁边的人站起身。

  余光中,宗也拿上打火机和烟,独自去阳台上了。

  她和冀凯彼此沉默地对视一眼。

  他不是说要在这儿抽吗……

  姜初宜试探地开口:“宗也好像……今天心情不太好?”

  冀凯耸耸肩,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宗也这一晚上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哪儿来的。

  等宗也抽完几根烟回来时,两人还在聊天。

  冀凯偏过头,“哥们,心情不好啊?”

  宗也拿起茶几上的薄荷糖,倒了一粒出来,丢进嘴里,“没有。”

  他坐下,随手拎起一瓶酒,垂眼倒了半杯,推给冀凯。

  “干嘛?”

  宗也简单道:“喝点?”

  “喝呗。”

  宗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状,姜初宜犹豫着,也往自己杯子里倒了点酒。

  宗也喉结吞咽,边喝酒边看她。

  姜初宜冲他一笑:“我陪你们喝?”

  冀凯摆手:“喝不了就别喝,我们很绅士,不逼女孩子喝酒。”

  “啊?”姜初宜老实道,“我酒量还行的。”

  说完,她就现场表演给他们看。

  这么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硬是坐在那儿干闷了大半杯酒,一下不带含糊的。

  她把空杯子啪地放到桌上。

  冀凯哽了哽,由衷地感到佩服:“姜老师,您真是女中豪杰。”

  ……

  ……

  两个小时后,姜初宜默默无语,看着面前东倒西歪的一大群人,心里不禁想,他们一个个的酒量怎么都这么差?

  冀凯已经跑到厕所里吐了三次,伏城尚还有一丝清明,但也不多。

  姜初宜费力地把辛荷拖回楼上卧室,给她擦了擦脸,又返回楼下收拾残局。

  绕了一圈,姜初宜弯腰,把茶几上的酒瓶收拾好。

  经过宗也时,姜初宜偏头看了眼。

  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他闭眼坐在地毯上,坐姿松弛,背靠着沙发。

  由于头微微歪着,眼镜已经滑到鼻梁上。

  姜初宜放下手里的酒瓶,瞧了他两眼。原地驻足一会儿,她还是走过去,伸手,准备帮他取下眼镜。

  谁知,刚把眼镜取下来,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姜初宜一惊。

  眼镜滚落到地毯上。

  宗也眼睛微微睁开。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香槟的微醺气味。暧昧温柔的光线下,宗也似乎酒量不佳。他皮肤偏白,喝酒上脸,醉了后,颈侧的胭脂痣都仿佛染上潮红,形容不出的色情。他看向她的眼神很懒,眼尾上挑,“大佬,耍流氓啊?”

  这叫什么话。

  姜初宜震惊,一时间都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她又没想偷偷摸他的脸,只是单纯帮忙摘个眼镜而已!怎么就耍流氓了,这个罪名可太大了。

  宗也抓她手腕的力道很轻,可当姜初宜企图抽回自己的手时,他的手指又突然用力。

  她没能抽出来。

  宗也眼睛眯着,很长的睫毛半垂,只是这么瞧着她。

  就像姜初宜是个趁别人喝醉了占便宜的小贼,被他当场抓获。

  而他不想轻易放过她。

  姜初宜左右为难,不得不解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帮你摘一下眼镜,怕压坏了,没有别的意思。”

  宗也不为所动,稳稳禁锢住她纤细的手腕,“是么。”

  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

  和宗也对视,姜初宜被他直白幽深的目光看得手指蜷缩。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酒精的缘故,宗也思维处于一种非常混沌的状态。

  记忆像玻璃一样,一片片碎开。他记得一些东西,也忘了一些东西。

  就比如眼前这个人,他知道她是谁。但是他忘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仅剩的一丝自制力,让他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即使他非常想。

  姜初宜无可奈何。

  等了会,确定他没别的动作。姜初宜肩膀松了下,试探性地喊了句:“宗也?”

  宗也:“嗯?”

  尾调上扬,懒懒的,很撩人。

  这下姜初宜心底十分能确定,宗也是确实喝多了,还醉的不轻。

  平时的他根本就没这么浪。

  不,不止浪,简直是,放浪形骸。

  喝醉的人都很难搞,姜初宜有些头大。她观察了一下,半蹲下来,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跟他商量,“你能先放开我的手不?”

  宗也没说话,只是手越抓越紧,略带强迫性质的力度,让姜初宜甚至产生了一点痛感。

  她决定放弃交流,艰难地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

  一边努力解脱自己的手,姜初宜还在试图唤醒他的神志,“宗也,宗也,你还认识我吗?”

  这次,宗也像是听清了,终于有了反应,“姜初宜?”

  姜初宜心里一喜,连连点头:“对,对,是我,姜初宜,还记得吗?”

  不知为何,宗也笑了,带着微妙且忍耐的笑。因为醉酒,眼里有粼粼的水光。

  他语气忽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温和,“好久不见。”

  宗也脸色潮红,将她拉近。

  姜初宜被宗也扯得往前倒,重心陡然失衡,扑到他的膝盖上。

  慌乱间,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撑住他的肩上,保持距离和平衡。

  就这么被迫俯身在宗也上方,她听到他低声说,“我一直都记得你啊。”

第23章 二十三颗星

  一直记得她?好久不见?

  他们不是几个小时前刚刚见过了?

  姜初宜此时被这个亲密的姿势弄得心慌, 只当宗也喝多了酒胡言乱语。稳住身子后,她借了点力,着急从他身上迅速翻下来, 跪到旁边地毯上,嘴里敷衍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你快把我手松开。”

  她又使劲挣扎了两下。

  似乎酒劲上涌,宗也卸了点力, 姜初宜趁机脱身。

  她瘫坐到旁边喘了会儿气, 警惕地看着宗也。

  确定他不会再“发酒疯”。

  宗也眼睛微眯, 睫毛清密绵长。瞳孔颜色很浓。

  她看着,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差一点点就要抓住。

  宗也瞧向她的眼神还是很迷蒙,柔软的嘴唇很红, 看上去很好亲。由于喝多了,整个都像是卸下了防备, 坐在那儿,一副可以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

  所以说, 男孩子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

  也就是姜初宜这个人比较正直, 道德底线还在,面对男色诱惑, 勉强能把持住自己。不然,宗也就顶着这幅神志不清的诱人模样被丢到外面,随便碰上个女人, 估计真的要贞洁不保。

  姜初宜揉了揉手腕。

  算了, 不跟酒鬼计较。

  她低声叨叨:“快睡吧, 你这么大的个子, 我也搬不动你。”

  姜初宜从地上爬起来,怕这几个人酒后睡觉着凉,寻思着去哪找点东西给他和冀凯盖上。

  转悠了半天,最后找出两条毯子。

  等重新返回客厅,姜初宜惊讶地发现宗也又拿着瓶酒在喝。

  这是嫌自己还醉的不够厉害吗?

  她快步过去,阻止他。

  把酒瓶拿起来,发现已经见底了。

  宗也手中一空,慢了半拍,抬眼看她。

  “你不能喝了,已经够醉了。”姜初宜叹了口气,“明天会难受的。”

  姜初宜准备把桌上的酒瓶全都收走。谁知刚转身,又被人拉住。

  姜初宜:“……”

  她实在是有些无奈了,认命低下头,对上宗也的目光,询问:“又怎么了?”

  “要,走?”

  也不知道在姜初宜离开的这一小会,他又喝了多少。刚刚那会儿宗也还能跟她交流几句,现在醉得更厉害了,说话时咬字都不太清晰。

  姜初宜弯腰去听,“你说什么?”

  “你要,走了吗?”

  也不知道是醉到什么程度,要用这种力气拉住她。

  宗也的手并不像一般的男明星保养地很好,可能是常年弹吉他的缘故,他的指腹和手心有厚厚的茧。紧握住她时,那种粗粝的触感甚至磨得她皮肤有些疼。

  “我不走。”姜初宜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忍着痛,顺着他的话哄,“我不走,我就把这里收收。”

  “别走……”

  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她在讲什么,只是皱着眉,很难受的模样,慢慢地,一味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费了一番力听清他在说什么后,姜初宜沉默下来。

  她终于明白过来。

  宗也不仅喝得神志不清,还认错人了。

  将她认成了那个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回过头的女孩。

  那次下雪的夜晚,他无意对她泄露出的那点微乎其微的情绪,都让她无端觉得伤感。

  也不知道宗也心里到底是有多放不下那个人,日复一日地想了多久,才会痛苦成这样。

  姜初宜有点心疼他,站在原地,任他抓了一会。

  宗也这个样子,让她想起初中在路边捡的一条流浪狗。由于父母忙碌,她也没时间照顾,只能将狗送去外公外婆那儿寄养。

  那只小黑狗很喜欢她,每次她要走时,小黑狗都努力地扒拉住她的腿,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发出委屈的呜咽。

  虽然小狗不会说话,姜初宜却能感觉出它的不舍。

  而多年之后,她再次从宗也身上,体会到那种和小黑狗差不多的难受和恐惧。

  姜初宜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意外发现了宗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顶流”这项特殊的光环,甚至是他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他们年纪相仿,加上身边人时不时打趣,她理所当然的,对他产生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好感。但这些越界的情感,仅仅是超越了友情之外,非常理智的一部分,随时都能收回。

  她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明白自己不能有丝毫逾越。

  终于,宗也还是抵挡不住酒意的侵袭,昏睡了过去。

  姜初宜盯着他的脸看了小半分钟,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她摁掉客厅的灯,借手机照着,把东西收拾妥当。

  一片黑暗中,姜初宜动作很轻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她打了个机灵,冷风吹过,姜初宜终于觉得脑子清醒了很多。

  她趴在栏杆上,俯瞰着这座冰冷忙碌的城市。车水马龙,远处的高架桥上,依然有穿梭的车流。

  姜初宜仰头,盯着头顶悬挂的星星月亮,发呆。

  光芒微弱,近在眼前,也遥不可及。

  就在今晚,姜初宜第一次对那个辛荷口中的圈外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因为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女孩,才能给宗也人生中留下如此浓重的一笔。以至于他现在已经坐拥无数粉丝,成为风光无限的大明星,还是无法忘掉她。

  不论给他造成的爱或痛,时隔多年,依旧如此浓烈深刻。

  *

  姜初宜由于这段时间宅家,生物钟调成了接近正常人的标准。

  她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自然醒来。偏头一看,辛荷还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姜初宜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找到一次性牙刷,洗漱完,下楼。

  客厅空无一人,依旧是昨天的模样。

  她走到沙发处,把毯子拿起来准备放回原位。直起身时,注意到阳台那儿还有个人。

  是宗也。

  他背对着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姜初宜走近。

  宗也手肘搭着扶手,单手撑住脑袋,把抽完的一根烟摁进玻璃缸里。

  随即,又随手拿起旁边的烟盒,拆开,从里又面抽了一根出来。

  姜初宜举手,敲了敲门。

  宗也听到声响,头一偏,嘴里还叼了刚点燃的根烟。

  她注意到烟灰缸里全是堆满的烟头。

  四目相对,姜初宜拉开门,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宗也取下烟,那支烟随着手臂垂到身侧。他笑,“早上好。”

  “你……”姜初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你烟瘾这么大啊?心里有事?”

  宗也视线调转,也注意到那堆满的零落烟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考虑几秒,他开口,“还有伏城,不是我一个人抽的。”

  姜初宜也不拆穿,“你怎么醒这么早,冀凯他们呢?”

  “还在房间里睡。”宗也反手把烟熄灭,“我睡眠很浅,醒了就睡不着了。”

  盯着他那张宿醉之后苍白的脸,姜初宜问:“是不是很不舒服?”

  宗也嗯了声,“有一点。”

  “以后少喝点啦。”

  酒量又不怎么样。

  后面这句话姜初宜憋在心里没说。

  “我知道。”宗也像是能洞悉她内心一般,笑,“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姜初宜就当这句话是夸奖了。

  “昨天我好像喝多了,跟你说过话?”

  姜初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宗也昨晚醉酒发浪的画面。

  她决定当一个善良的人,隐瞒自己亲眼见证过他酒后社死。

  于是姜初宜撒了个谎:“你喝多了就睡了。”

  宗也若有所思,也没继续追问什么。

  他起身,“你要吃早餐吗?”

  “对。”姜初宜手扶着门框,退后两步,“你要吗?”

  “想吃什么,我帮你弄。”

  姜初宜想起宗也厨艺很不错,她收起准备点外卖的心思,答应,“好啊。”

  走去厨房时,姜初宜发现宗也一手捂住胃,眉头蹙起。

  她微微侧头,询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宗也勉强笑笑:“没关系。”

  “算了。”她拦了他一下,“你坐着休息吧,我来弄。”

  宗也愣了下,“你弄?”

  姜初宜嗯了声,“你想吃什么?我试着做做。”

  随即,她补充,“不过先提前跟你说下,我很少进厨房,味道我不能保证啊!你想吃外卖也行。”

  定定几秒,宗也说:“我不挑的,你会什么?”

  在他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姜初宜心里升起一些小虚荣,她咳了声,“我会煎荷包蛋,甜的那种。”

  说实话她不是很会,只不过觉得妈妈弄的荷包蛋特别好吃,问过做法。实际上也没怎么试过。

  宗也笑了笑,“好。”

  姜初宜走去厨房,拉开冰箱,寻找着食材和调料。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跪着都要把这个荷包蛋给做出来。

  将手机拿出来,姜初宜翻开通讯录,给妈妈打过去电话。

  这个时间她估计在医院值班。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接通,“喂,囡囡?”

  “妈。”姜初宜压低声音,手指抠弄着瓷砖,“我打算做个早餐,那个荷包蛋怎么做的啦?你再教教我。”

  “突然要自己做早餐干嘛啦?想吃回家来好伐啦。多久没回家了。”

  “哎呀,就是突然想吃了。”姜初宜撒娇。

  一边用肩膀夹住电话,听王沃云在电话里指挥,姜初宜拿出酱油,生抽。

  在玻璃碗里敲好一个蛋。

  很快,她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姜初宜不知道辛荷家里这个天然气怎么开。

  上上下下摸索了半天,依然没摸到开关在哪。

  或许是她忙碌的身影引起了外面某个人的注意,宗也靠在厨房的门边上,“需要帮忙吗?”

  “什么?”姜初宜回头。

  “我看你站在这里半天了。”

  姜初宜表情无辜。

  她实在没脸开口,又不得不开口。几番犹豫下,她硬着头皮道:“我找不到天然气开关。”

  宗也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熟练地拉开灶台的橱柜。手摸上底面的一层开关,给她摁开。

  他忍着笑意,“是有点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