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顿时陷入混战,两个黑衣奴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匀书和洗剑以一敌二,战成平手。端木容甄和阿苏、胡长风也是以一敌三,中间只有端木容甄情况好些。
穆忧招呼许无垠道:“许舵主,你和我攻树上。”许无垠道:“好。”突然出手,拍向穆忧前胸。穆忧大吃一惊,好在他武功极高,却也不得不就地十八滚勉强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狼狈之极。许无垠得势不让,又是一掌拍下。穆忧站起喝道:“许舵主,你疯了么?”
傅德冷笑道:“好,原来你是端木家的卧底。不用跟他客气,一律杀无赦!”
尹家明抢先掠上一旁的树,再从那树上跃起,看准了落脚点往萧映雪所在之处杀去。下面的人各有对手,无法跃上来拦他。眼看他足尖就快点在树枝上,忽地一阵劲风扑面,眼前无数光芒闪动。他立刻知道有暗器到了,只得使个“千斤坠”向下急闪身,躲了开去。
陆岑康喘息道:“真可惜,没射死他。要不是我伤后无力,哼,只这一把绝情箭就足够送他上西天的。”
傅德在树下喊道:“这臭小子浑身上下都是武器,钟燕,你去帮尹家明。”傅钟燕微微一怔,傅德催促道:“发什么愣?快去!”傅钟燕走到近前。尹家明道:“傅二小姐,你的轻功好,引开那姓陆的视线,我从这边上。”
底下众人因情势所迫,渐渐散开,很难再聚在一处。匀书见主人危险,突然撇开两名对手不顾,飞奔到颜婉幽跟前,跪在地上飞快地磕了三个头,泪流满面道:“少爷危在旦夕,恳请姐姐援手。姐姐要和少爷为敌,也得等他伤好了之后。姐姐如果不援手,少爷今天就要死在这帮恶人手上了。”
颜婉幽怔住了,没想到这小姑娘竟会提出这个要求。
阿苏几乎被对手压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大赞匀书这小妮子聪明。端木容甄倒还可以抽出空来说话,道:“颜姑娘,私人恩怨可暂放一边,今日邪魔当道,望姑娘仗义援手。”
那两名舵主追到匀书背后,见她伏在地上,背后空门大露,不禁暗喜,同时出手向她背心击下。匀书不躲不闪,眼看那两掌就要拍个结实,端木容甄惊呼起来,颜婉幽突然长袖一挥,那两名舵主同时向后飞出,跌得七荤八素。
颜婉幽冷冷道:“偷袭一个小女孩儿,算什么好汉行径?”
她这一出手,傅德吃惊非小。要知颜婉幽的武功尤在他之上,一旦倒戈,局面大不一样。他只有远远地拿话逼她:“姑娘跟我都和这姓萧的有仇,岂能转向帮他?等他伤好了之后,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姑娘千万不可错过。”
匀书大声道:“龙头帮狼子野心,世人皆知,颜姐姐,你本就不和他一路,这时候何必听他的呢?”颜婉幽道:“该怎么做我自己会考虑的,不用别人教我。”她心里其实也在左右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傅钟燕纵身掠向树上。陆岑康袖中“噗噗”地飞出十七、八道圆圆的银光,划向她大穴。傅钟燕身在空中,原本极难躲避,但陆岑康内力不足,银光飞到她面前已不甚快。
傅钟燕一手攀住树干,微微将身子一旋闪了开去,顺手用袖子揽住一枚,摊在手心一看,原来是一种打造得极其精巧的小环。这种纯银造的小环上都镶了倒刺,被称之为“神仙环”。
尹家明从另一边跃上,他的目标只是萧映雪。陆岑康头也不回,道:“尝尝我的神醉弯刀的厉害!”那两只飞刀带着刺耳的风声,直飞尹家明的面门。尹家明刚刚闪过,那弯刀忽地改变了方向,重又飞回,尹家明大惊失色,闪避不及,被其中一把刺伤了左肩。
陆岑康道:“活该!”伸手入百宝囊抓了两大把暴雨石,不停地掷去。尹家明不得不落下地来。
傅钟燕使动一根软鞭,将飞来的石子挡开。陆岑康的石子掷完,尚未来得及取其它的暗器出来,傅钟燕的长鞭已到,鞭梢一卷,套住了他的足踝。
陆岑康急忙向后缩腿。傅钟燕捏紧鞭子不放,忽见陆岑康猛一低头,她知道不妙,果然他背后三只硬弩,傅钟燕不愧是傅德的女儿,应变极为迅速,向后一个“铁板桥”,双足牢牢地踏住了树枝,那三支硬弩平平地从她的腰上掠过,未伤及她寸毫。
陆岑康抽出了柄雪亮的匕首,向足上的软鞭挥下。傅钟燕看得清楚,飞起一脚,正中他手腕,匕首登时脱手飞出。陆岑康半边身子都发了麻,忍耐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匀书大急,飞身掠到,大叫:“不要伤了陆哥哥!”她轻功极佳,轻飘飘地上了树枝,挡在陆岑康身前。傅钟燕一声不响,鞭交左手,右手急抓萧映雪的胳膊。匀书奋力挡开,又叫:“不要伤了少爷!”
傅钟燕道:“我不伤他,我要带他走,绝不会伤他,你闪开。”
匀书狠狠地“呸”了一声道:“你们都不是好人,我才不会信你的花言巧语。想带少爷走,除非先杀了我。”
傅钟燕叫道:“姓尹的,你在下面做什么?快过来把这小姑娘弄开。”
匀书道:“姓尹的,我正要找你。你要命的话呢就不要上来。否则的话,我跟你同归于尽。”
尹家明猜想百招之内她未必能胜自己,何况有傅钟燕帮忙,倒也不惧,道:“臭丫头,我要好好教训你这个背叛主人、胳膊向外拐的小贱人,你给我下来!”
匀书双掌翻飞抵住傅钟燕,抽不出身来,心里恨不能飞身下树一掌打翻了尹家明。
那边许无垠渐渐抵挡不住穆忧的攻势,一退再退。穆忧的武功仅次于傅德,犀利之极,许无垠咬紧牙关硬撑。
尹家明瞧见那树上支撑了四个人,生怕上去树枝会折断,于是不便再上,想着坐等其成。他反身来夹攻胡长风,胡长风喘着气骂道:“老夫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尹家明笑道:“你到了地下跟阎王爷说这话吧。”
“呯”地一声,许无垠被穆忧一掌击中右肩,向后直飞出去,背脊重重地撞在那棵树上。那树猛地一阵摇晃,傅钟燕和匀书不由前后摇了摇,好不容易才站住了脚。陆岑康抱紧了树枝才没掉下去,萧映雪却头朝下直直跌落。
他这下若跌在地上,必死无疑。匀书和洗剑失声大叫,别人也惊得呆了。
颜婉幽瞧得清清楚楚,脑中在告诉自己不该救他,可人早已飞掠过去,玉臂轻舒,轻轻地将萧映雪接住。
萧映雪人在半空已昏了过去,知觉全无。树枝勾住了他的斗笠,颜婉幽一低头,正瞧见了他的脸。
他的脸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苍白得让人从心底直痛起来。他的五官清秀且柔和,自然得仿佛是江南韵味的一部分,脸上没有丝毫霸气,只有一种难以描绘的细致与优雅。
刹那之间,颜婉幽竟怔住了。她这些年来日夜苦练要杀的人就在她的怀里,可偏偏提不起一丝恨意。他微弱的呼吸仿佛刺痛了她心底深处某根最敏感、然而又是从来没被触动过的心弦,静如止水的心忽然泛起丝丝波澜。
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受,这样的令她不知所措。
傅钟燕瞧见萧映雪跌下树去,惊得一颗心险些跳出了嗓子,低头去看,颤声道:“他……他没事吧?”
傅德见颜婉幽终于出手,暗叫不妙,大声道:“颜姑娘,你师门和这人有仇,姑娘不杀他反而救他,岂不是欺师灭祖?再说颜姑娘千金之躯,众目睽睽之下把男人抱在怀里,于姑娘清誉有损,不如让我带回去,大家相安无事。”
匀书道:“颜姐姐,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话。少爷落在他手里就全完了。”
洗剑大叫道:“不要把少爷交给他,颜姐姐,你就这样抱着他好了,少爷喜欢你这样抱着。”
傅德道:“男女授受不亲,切莫听这两小孩子胡说。”
颜婉幽把萧映雪放下地,用一只手扶住他,冷冷道:“这人是我的仇人,他须死在我手上。傅帮主,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傅德道:“姑娘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到时候,我还是会让他死在姑娘你手中。”
颜婉幽道:“那不同,我和他必须公平决斗。”
傅德道:“你只怕非他敌手,前日两位不是已经比试过了么?此时不杀他,姑娘将来一定会后悔。”
颜婉幽冷笑道:“后不后悔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帮主费心。”
傅德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带他走?”
颜婉幽也不回答,袖中忽地飞出一根长长的带子,卷住了树上的那只白色斗笠,一拉之下接在手中。
第二十七章 意料之外
傅德见她替萧映雪戴好,心中念头乱转,不知这少女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又恨她突然倒戈,说道:“颜姑娘,这么说你是要与我姓傅的为敌?”
颜婉幽道:“两边都不帮,我只不过是要带这个人走。”
傅德脸一沉道:“无论如何他得留下。姑娘这么做,是逼我出手了?”
颜婉幽道:“你出不出手与我无关。”
傅德喝道:“好,那在下得罪了。”运起九成功力直击过来,他知道颜婉幽武功惊人,所以一出手就是重手。
傅钟燕自然了解她父亲的武功,见他出手狠辣,惊叫一声道:“爹,手下留情。”她生怕傅德出手太重,萧映雪会难以承受。
颜婉幽的功夫自是旁人难以想像,傅德攻势虽猛,她略一旋身便闪开去。身边两个黑衣持鞭的女子喝道:“好大胆,敢向小姐出手。”两条黑黝黝的长鞭同时飞起,一上一下,直卷傅德的脖子和腿,傅德只能跃开闪避。
那两个提着花篮的少女见他们交上了手,再忍耐不住,忽地跳入人群之中。颜婉幽沉静冷傲,这两个人却甚是活泼。左面一个举起手中篮子当头朝龙头帮中夹攻胡长风的一位当头套下,此人眼睁睁地躲避不开,给套个正着。右面一个少女粉拳击出,正中他的胸膛,这位仁兄立刻撵出去老远,跌个四脚朝天。
这两个少女娇笑不迭,顷刻之间用同样的方法如法炮制制服三人。尹家明眼见不妙,赶紧退到一边。胡长风喘过气道:“多谢两位姑娘。”少女们不答,只咯咯地笑。
傅德怒道:“好哇,说了两个不相帮的。”
两个少女一个叫小兰,另一个叫小玉,都是颜婉幽的丫环。小兰说道:“我可不是帮忙,只不过打发几个早就不顺眼的家伙。”
陆岑康早趁傅钟燕走神之即解开脚上的软鞭,匀书挟住他,两人跃下树来,与胡长风会合在一起。
那两个黑衣女子夹攻傅德,虽然鞭法精妙,配合熟练,但内力到底不比傅德,渐渐被他占了上风。颜婉幽将萧映雪往胡长风怀里一推,道:“你们两个退下,让我来。”
黑衣女子闻声撤鞭,颜婉幽长袖飞舞,登时和傅德接上了手。傅钟燕跃下树来,一个黑衣女子喝道:“你也使鞭?我倒要领教。”傅钟燕自然毫不示弱,两条鞭又斗在一起。
地上龙头帮的舵主已倒下十位,但加上傅德,他们尚有十九人可以出手,而这边除去胡长风要看护两个伤者外,只有十一人可以应战,且许无垠也受了重伤,别的人差不多累得筋疲力尽,实力悬殊,要取胜夺路而逃仍是难题。
傅德出招虽不及颜婉幽灵活多变,但扎扎实实,一板一眼,颜婉幽一时半会却也胜不了他。另一个黑衣女子和小兰小玉都去帮端木容甄等人,对方人多,轻易间也不易得手,而副帮主穆忧的功夫远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斗起来分外吃力。
忽听龙头帮的一位舵主“啊”地一声惨呼,此人原本冲过来攻击胡长风,不知怎的竟平平跌倒在地,一动不动。只见他两眼突出,嘴巴张得大大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陆岑康叫道:“好快的出手,楚惜刀,是你么?”
一个黑衣少年站在那里,就如幽灵般出现。笔挺的身材,削瘦的双颊,英俊的五官,冷傲的表情,不是楚惜刀是谁?
陆岑康喜道:“你来帮我们?”
楚惜刀摇头,冷笑道:“我谁也不帮,但有人想以多压少,我也许会出手。”
他摆明了对傅德瞧不顺眼,傅德怒气满膛,大喝道:“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我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他一说话分神,被颜婉幽长袖一逼,险些被打中。
楚惜刀道:“你若肯再付我一百万两银子,我便替你杀了你自己,没钱的时候我不杀人。”
傅德怒道:“你杀了我的舵主,又是谁付给你钱了?”
楚惜刀道:“我杀这人只因他分文不值,倘若有人为他付钱给我,我决计不收。”
傅德气得牙都咬碎,但他连颜婉幽都对付不了,自然分身无术。
陆岑康大声赞道:“说得好,痛快,痛快,这才是英雄本色。喂,傅德,你这只老甲鱼,你懂得什么叫英雄吗?”
傅德盛怒之下又被颜婉幽逼退数步,恨不能将陆岑康碎尸万断,让他嘴里永远说不出风凉语来。陆岑康全身上下最让傅德不能忍受的,就是那根舌头。
楚惜刀慢慢走过去,走向被围攻的几人。一位舵主见他走来不知怎地有些浑身发冷,再瞧了一眼,忽地飞快地转身狂奔。
傅德大骂道:“胆小鬼,他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刀光一闪,只一闪,那逃跑之人落倒尘埃,依旧只有脖上一道伤痕。他的眼睛睁得比刚才那人还大,不信他会被人用一刀杀死。
楚惜刀成名有不少年头,虽鲜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但每人都知道只有他才配使刀,只有他才能驱刀入神。他的刀是神刀,他就是刀中之神。
有多少成名的英雄死在他那块如闪电的刀锋之下?楚惜刀记得,那些所谓的豪杰,竟连抵得住他三刀的人都少得可怜。他为他们不值,为自己骄傲。可惜随之而来的寂寞,令他明白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他向萧映雪挑战,他知道他们之间会倒下一个,也许是自己,可他不会惭愧,也许倒下的是萧映雪,那么这场胜利之后带给他的将是无边的孤独。如果连萧映雪都倒在他的刀下,世上还有谁可以让他不再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