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接下去的棕带升级自由搏击,那些日本人就再也没有出过手。最后一项是“气功”。凡是棕叁以上的,都要考空手道的“叁战气功”。少林南派有“叁展拳”,北派有“叁箭拳”,日本空手道的“叁战拳”,更配合了“叁战小马步”,一运起气来,全身肌肉坚硬如铁,功力高的,一棍打下去,棍子断裂,肌肉无伤。就算是铁棍子,用力击下去,也会弯掉。捱拳头更不算怎么一回事了。就算以我这样的功力,左右共六块瓦打在我运气的时候,我也可以把它激碎。空手道便是用这种气功来防身的。棕叁以上的学员,必须要能正确运气,而且要能受击不倒。受击的几处是丹田、小腹、胸肌、肩肌、胁肌,到黑带以上,才要捱受棍击,及其他各要穴的攻击。
我们棕叁考棕二的,只有两人,棕二考棕一的唯有一人。我是棕一的,我没有参加黑带和段的考试。这两个棕叁的运起气来,全场都充溢着他们吐纳的声音。李中生走上前去击了几拳,他们都能捱受得住,李中生正想叫他们退下的时候,只听台上又一阵窃语,李中生一皱浓眉,唐总教练的声音又响起了:
“李教练,这位冈田副会长的公子,冈田久米四段,也想来试试我们学员的气功。”
那两位棕叁的一听,顿时吓得变了脸色。老二想站起来,我按住了他,悄声说:“他是副会长的儿子。”老二怒道:“又怎样?”我说:“他比那个佐佐木顺眼,看他怎样下手。”
那冈田久米约二十来岁年纪,眯着眼睛步下台来,那两个棕叁的学员慌忙全力运气。冈田久米依旧是眯着眼睛,看了看两人,忽然一矮身,己抢入左边那个的胸腹间,一记兜拳就把这学员打得像虾米一般弯下身去,张开嘴拼命想叫些什么,但淌下来的只有沫液,没有声音。好重的一拳!我有些佩服起他来。久米一转身,一个直拳“啪”地打在右边那位学员的胸肌上。不料这位学员牛高马大,对气功曾下过苦功,这一拳下来,他居然撑住了。久米一愣,这学员马上运气纳丹田,再吐气出来(依照叁战气功练法,被击中之后,应立时吐气出去,才不致受内伤;而攻击者也得等对方再气聚丹田,方可再击。)
正在他将吸未吸,将吐未吐的刹那,久米忽然一个擂手,“碰”地击在他的胸瞠上!
这学员的脸色,突然红得像打翻了蕃茄酱。叫了半声,便叫不下去,而是倒了下去,一下子昏眩过去。这一下我真是忍无可忍!久米也可能知道他自己过份了一些,匆忙鞠了一个躬,便回到台上去。剩下一个棕二考棕一的,恐惧至极。那佐佐木又走了下来。这棕二学员侧过半片脸,一脸哀求的神色,向李中生凄唤道:
“教练,我不要考了。”
——妈的!难道叫我们这些中华民国的子民站着给你打,给你来出风头不成!我正想一跃而起,不料半空一声雷鸣,老二已连翻叁个斛斗,落身场外指着佐佐木大吼道:
“这就是你们狗屁武士道精神!”
一下全场震住了。
场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佐佐木微带惊讶的目光,逗留在老二的黑带上,然后完全不屑的样子,向老二说了几句日本话。
老二皱了皱浓眉,正待发作,李中生悄声道:“他问你知道他有几段?”
老二吼道:“我管他有几段!”
我在场外大叫一声:“老二有种!”
我这一叫,佐佐木的脸色煞白,一脸杀气!
台上的冈田荣一忽然向唐总数练嘀咕了几句,唐秋山道:
“李教练。”
李中生应道:“是。”
“副会长冈田先生要他弟子和黄助教交手,由你主判。”
李中生道:“好。”
老二冷笑道:“打就打,有什么——”
我大叫:“小心!”
佐佐木却先闪电般冲了上来,一上来就是一拳!
空手道比试之前必须要先整衣、鞠躬、预备、姿势,裁判说“开始”,方能攻击。
佐佐木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猝然出拳。
拳已离老二下颔才一寸不到,老二急退!
这一退,佐佐木的步法急进,老二急退,佐佐木猛进,瞬间已从道馆中追出了十七八尺,退到道场边沿,但佐佐木拳头离老二下颌仍是一寸不到!
老二脚踏一空,立时大仰身,正是国术中的“铁板桥”,佐佐木一拳,便自他脸上掠过!
“铁板桥”是“醉八仙门”中必修之技,练这功夫的人必定要腰力很好才可以。佐佐木一拳击空,倒是一呆。看见老二一仰身下弯,以为机不可失,立时易拳为掌,四指贯手,直插下去!
但是他忘了,他会经怔了一怔。
佐佐木虽然防守森严,没有破绽,但在一怔之间,已露了破绽。
老二身虽弯了下去,左足却抬了起来,疾踢出去!
他踢的是佐佐木的小腹!
佐佐木慌忙用左手一拍!
佐佐木的防守果然很密!
可是他应付老二的腿时,右手的攻势自然一慢。
就在这一慢之间,老二的身子就像弹簧一般的弹了起来,左手格住了一插,一拳就击中佐佐木的腋窝。
佐佐木忽然软颓了下去。腋窝是人身要穴之一。老二藉弹起之势,这一举擂进去,足可以使佐佐木身心麻痹大半天。
老二击倒佐佐木。
大家都在叫好,全扬都在叫好。
我高兴得擂榻榻米。可是“老教练”群里忽然飞出一人,矮小、精悍,正是今天与我冲突,掴我耳光,与老二差点没打起来的那个人。
我知道大家都叫他做“乌鸦”。他笑起来是这种声音。
老二冷笑道:“你来干什么?”
“乌鸦”道:“你得罪来客,我来教训你!”
唐总教练不断的翻译给那冈田荣一听,冈田点了点头,“乌鸦”回首望去。望见台上的人鼓励的神色,更是得意。老二怒道:
“好!你找死怨不得我!”回首道:“李兄,你裁判吧!”
李中生忧虑地点了点头,道:“预备。”两人扎好了马步,李中生又喝道:
“开始!”
“乌鸦”没有动。
老二也没有动。
“乌鸦”仍没有动。
老二更没动。
我们看的人却动了,黄豆大的汗珠往脖子里淌。这样的天气真闷死人。
李中生不安地挪动着。
突然,“乌鸦”动了!
老二也动了!
“乌鸦”一动,老二就更先动!
“敌不动,我不动;
敌一动,我先动。”
“乌鸦”一动,老二横扫他的内小腿!
“乌鸦”冲近,等于送上腿去捱这一扫!
“乌鸦”“呀”了一声,仰天跌倒!
老二一拳下去,本可打胸,不忍下手,改而打腹,“乌鸦”便抱住了肚子,迳自在那儿眼泪鼻涕齐出!
只一招,老二便胜了!
我觉得混身热辣辣了起来,为这朋友,而感到光荣。
老二站在那儿,正像天神一样。
可是又跳出一人,半空“哇”地怪叫一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身裁也比较高大,双目炯炯有神,望着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