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蔚然缓缓摇了摇头:“不行,从我那天在你寝室割断你送给他的登山工具时,就已经没办法住手了。”
“可是!”夏彤因为他的拒绝,再也镇定不了了,她激动地叫起来,“可是,你这样做了之后,你会安心吗?自从杀了疯子后,你明明每天都在做噩梦,你明明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为什么你不能忘记这些?为什么你一定要加重自己的罪孽,染红自己的双手呢?你明明说过,你想当个好孩子的啊。”
曲蔚然认真地听着,听她说完,一如既往地笑了,微微扯起的嘴角带着淡淡的惨淡和自暴自弃。他点点头说:“对,我说过我想当个好孩子,可我也说过,我心里,住着一个恶魔。”曲蔚然顿了顿,捂着头痛苦地说,“他每天啃噬着我的理智,撕扯着我的心灵,逼得我发狂、发疯!我要压制住这个恶魔,只能变得比它更恶,我要想不再梦到疯子,我就要再杀一个人,反正我满身罪孽,一身污垢。你知道吗,比起杀死他,我更希望,有人来杀了我。”
夏彤心疼地看着他,她一直知道他很痛苦,却没想到,他已经被心中的恶魔折磨得不想再活下去,杀人或者被杀,在他眼里已经没什么区别,他想要的只是解脱。
夏彤哽咽地说:“曲蔚然……收手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哥哥,你别再被仇恨蒙蔽双眼了,再这样下去,你只会活得更痛苦。”
“哥哥,他也算是哥哥?”曲蔚然疯狂地大笑,“他要是我哥,就不会在享受金钱、地位、权利、父爱的时候却想着让我一无所有!我不想再认命!不想再任人宰割,那些原本属于我的,我都要得到!而他就是我争抢这些的最大阻碍,也是我仇恨的根源,逼疯我的罪魁祸首!所以……”曲蔚然用力将曲宁远拽起来,向下推去……
夏彤看出来他真的是要杀他,连忙大声叫道:“别!别这样!你要是把他推下去,那我也跳下去!”
曲蔚然停止动作,回头望着她:“你说什么?你要跟他去死?”满眼山雨欲来的愤怒。
夏彤直视他的眼睛,缓缓地点头。
曲蔚然垂下头,用低沉阴冷的声音压抑住疯狂的愤怒与嫉妒:“你以为我会在乎?”
你以为我会在乎?是啊,自己的生或死,他会在乎吗?从来,只有她害怕他丢下她、不要她,只有她一直跟着他说喜欢他、爱他,想要保护他,可他呢……
他只是接受她的给予,却从未说过“曲蔚然爱夏彤,像夏彤爱曲蔚然一样爱她,像夏彤离不开曲蔚然一样离不开她”。
他从未说过……
夏彤愣住,她忽然没有把握,没有把握他会在乎她,在乎她的生死,在乎她的感情。可即使这样,夏彤还是固执地望着他,她不相信,不相信曲蔚然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于是她说:“你在乎,你在乎我。”
“夏彤,我对你说过的,不要当傻女人。”曲蔚然说完,不再犹豫,用力将曲宁远拉起来,像是慢动作一般,将他一点一点推下寒潭:“可你总是在当。”
这一次夏彤没有叫,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傻愣着,她猛地跳了起来,迎着风,飞扑过去,一把拉住曲宁远的手臂,闭上眼睛,跟着他,一起往下坠落。可刚往下掉落一些,身子就被人猛地抱住,那人力气很大,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般大吼,用力地想将她拉上去,可却挡不住坠落之势,连着那人也掉了下来。
三个人一起跌进寒潭,溅起一片水花,刺骨的泉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夏彤冷得张大嘴想尖叫,泉水从口鼻直往肺里灌,可怕的窒息感随之而来,越是透不过气来越是想呼吸。她张大嘴,只能将冰冷的泉水灌进肺里。夏彤本能地挣扎着往上游,可身上的棉衣浸了水,像是厚重的石头绑在身上一样拉着她加速下沉。慌乱间她能感受到一股力量,从她的脖颈处绕过,用力带着她往上游,可那人力气终究小了,拉不动两个人的重量,有一会儿又停歇了,往下掉了一些。夏彤睁开眼睛,看见曲蔚然痛苦地憋着气,成串的泡泡从他嘴里冒出,夏彤的意识渐渐游离。她抬手无力地握住曲蔚然环在她脖间的手,很想将他拉开,很想告诉他:算了吧……
算了吧曲蔚然,别救她了。
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即使是杀人,我也会帮你的……
只是,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所以,请你让我陪着曲宁远一起死吧,我现在只想陪着他一起死。
可是,曲蔚然不让她如愿,他总是那么霸道,他的意志力强大到令人震惊。他硬是咬着牙,用尽力气,将夏彤和曲宁远拖上了岸,夏彤扶着岸边拼命地咳嗽着,咳得将肺里的水全呕了出来,她的全身像是快要散架一般,眼前闪着一片一片的白光,整个人昏天暗地地恶心,她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还未体会死里逃生的感觉,身子就被人紧紧抓住,拎了起来!她听见曲蔚然用暴怒的声音在她耳边叫:“你居然真的跳下去!你真的为他跳下去!你爱上他了!你爱上他了!”
夏彤晕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想解释,可胃里泛出的酸水却不停地呕吐出来。曲蔚然忽然将她甩开,整个人压了上来,紧接着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连你也背叛我!连你也不要我!”夏彤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曲蔚然,少年俊美的面颊上只剩下了深深的愤怒和极度扭曲的疯狂,“你想死?想和他一起死?你不是说过你只为我活着吗?你现在却要为他死!你这个骗子,骗子!”
曲蔚然掐着夏彤的脖子,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吼:“你居然爱上他了!你居然爱上他了!不可以!不可以!”
夏彤只觉得他真的想掐死她,他的双手将她的脖子掐得快断了,她完全透不过气来,大脑的缺氧让她奋力地挣扎起来,可她的力气却没有他大,挣扎也只是徒然,就在夏彤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曲蔚然居然放开了双手。夏彤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而曲蔚然也在紧紧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里面打转。他轻轻对着她伸出手,可她却第一次害怕地后退。他眼圈里闪亮的泪光终于滑落,她看见他一脸哀伤地望着她,哭着说:“夏彤,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你是我唯一拥有的了……”
夏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昏了过去。当天旋地转的那一刻,她想,她刚才一定是做梦了,在梦中,她看见曲蔚然哭了,在梦中她听见曲蔚然那么害怕那么害怕地说……不要抛弃我。
啊,不,不,即使做梦,也不会梦见曲蔚然说这样的话的……
从小到大,害怕被抛弃的人,一直是她啊。
第二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醒悟
夏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灰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失神了半响,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的思想无法集中,听不出谁在叫她。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有人走进来,扒开她的眼皮,一道刺眼的强光照进来,她的瞳孔猛然放大,光线消失了,眼皮也被人放开。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她还没完全清醒,让她缓一缓。”
那人应该是医生吧,夏彤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忽然感觉右手被人紧紧握住,握她手的人似乎在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度害怕什么。
夏彤就这样睁着双眼,思维空白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她的耳朵能听见,眼睛能看见,可就是无法将这些看见的、听见的传达到大脑,然后对着外界做出反应。
她听见病房的门又被打开,这次走进来的人脚步很重,那人很快就出现在她眼前,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她小声叫她:“夏彤,夏彤。”
她叫了几声,得不到夏彤的回音,有些恼怒地推了一下一直握着夏彤手的人:“她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睁着眼睛却不说话,是不是被泉水淹出问题了?你们三个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只离开一下,你就把她弄成这样!”
“你说话啊!你现在装什么逼呢!”
“靠!”严蕊生气地在床边坐下,也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很久,夏彤终于觉得自己好像能动了,她先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握住她的人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又充满期望地望着她:“夏彤……”
夏彤又动了动手指,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喉咙疼得要命,疼痛夹杂着瘙痒让她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咳喉咙就更是疼得难忍。曲蔚然将她半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严蕊端来温水让夏彤喝一些润润喉咙,一口水下去之后,不但没有舒服多少,夏彤还呕吐了出来,难闻的酸味瞬间充满病房。
过了好一阵,夏彤才喘过气来,虚弱地靠在床头。曲蔚然将她的长发理了理,低声问:“舒服点了吗?”
夏彤无力地点点头。曲蔚然的手又牵紧了他她的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夏彤,你怎么会掉到水潭的?i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严蕊见夏彤醒了,立刻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夏彤望了眼曲蔚然,抿了抿嘴唇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真的不清楚吗?”严蕊半眯着眼睛,生气地盯着她看,这家伙一撒谎眼睛就不敢看她。
“嗯。”
“是我。”一直安静的曲蔚然忽然出声说,“是我害的。”
严蕊眼神一抬,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
"不是,不是你害的。“夏彤极力的为曲蔚然辩解,和他没关系,是我看见曲宁远,我
才……”
“够了”严蕊打断她,她不想听她为了维护他而撒谎!严蕊站起身来,低声道:你啊,迟早
有一天被他害死!说完,便赌气的离开病房。
严蕊知道他们俩的世界,谁也插不进去,不管曲蔚然怎摸对待夏彤,夏彤也不会说他一句
不好的。哼,她自己都不上心,她又为她争辩什么呢?
“她生气了。”夏彤看着严蕊的背影,难过的说,我又惹她生气了。”
“没事的,她不会气太久的。”曲蔚然安慰道。
夏彤点点头,没说话。
曲蔚然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夏彤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低下头来,习惯性得想
绞手指,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被曲蔚然握着。
夏彤忽然想起来什么,睁大眼睛望着他问:曲宁远怎摸样了?你不会……不会……”还
是杀了他吧?后半句夏彤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我没有在动他了”
夏彤听到这样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下来:那他人呢?
“在隔壁房已经脱离危险了”
夏彤点头,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夏彤瞬间回忆那痛苦的窒息感,像触电一般,猛地向后一缩,惊恐的看着曲蔚然。
“对不起”曲蔚然紧紧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夏彤和他交叠的手上,“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