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说话!!”
夏彤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家门口,林欣越骂越激动,拉扯着夏彤,将她往门外推:“不想回来就滚哪,快滚,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夏彤也不辩解,只是用力拉住门把,不让林欣将自己推出去,她又何尝想回这个家,可是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呢?夏彤抬眼,眼神望向坐在客厅里的爸爸,眼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
“好了,先让她进来吧!”夏文强终于坐不住了,从房间里走出来,将林欣拉开,一把将夏彤扯进家门,啪地将房门关上:“有什么事关上门说,你怎么回事啊,老是开着门大吵大闹的,是不是怕人家听不见你在骂人啊?”
“你宝贝女儿,我一骂你就护着,她一天到晚和那神经病的小孩在一起,迟早有一天被杀掉你都不知道!”
“什么神经病!我看你快成神经病了!”
那西院的小男孩!姓曲的,他爸不是神经病,他妈不是婊子啊,整个院子也没小孩敢和他玩,你宝贝女儿不得了哎,天天和人家在一起,真是物以类聚,婊子的孩子和婊子的孩子一起玩!”
一直沉默的夏彤听到这里,猛地睁大眼,愤怒地瞪着林欣,眼里的愤怒和仇恨毫不遮掩,林欣怒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还敢瞪我!现在胆子大了,还敢瞪我了!给你吃给你穿,对你太好了是吧!”
夏彤的脸被打得撇到一边,她缓缓抬手捂住脸颊,使劲地瞪着眼睛,她不觉得疼,真的不觉得,因为她心里压抑已久的愤怒与憎恨已经将她完全燃烧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扬起脸,狠狠地盯着林欣,林欣被她盯得心中微微一颤,她愣了一秒,又抬起手来甩她一巴掌:“你还敢瞪我!你再瞪就把你眼珠子都挖掉!”
“好了,小孩子说两句就可以了!你干什么呢?你打给谁看啊!”夏文强一把拉过林欣的手,怒骂道,“林欣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怎么样啊?”林欣猛地推了一把夏文强,“你说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啊!”
“至少你以前不会像泼妇一样地叫骂。”
“我妈妈才不是婊子,才不是!你凭什么骂我妈妈?你有什么资格骂她!明明是你抢了人家的丈夫,是你破坏了我的家,你才是第三者,你才是……”
“啪”的一声,夏彤的脸上又是一痛,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骂人的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打了回去,夏彤捂住脸颊,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着夏文强,一脸的茫然。
“爸爸……”夏彤忍不住叫。
“我说过别叫我爸爸。”夏文强冷硬地说,“我说过让你别惹你阿姨生气。你要是再惹你阿姨生气,我就把你送回去。好好的日子,都给你破坏掉了!”
夏彤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爸爸,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好久没哭了,她也告诉过自己,不要轻易的就哭,那样的眼泪会很不值钱,可这一次,她又轻易地哭了出来,眼泪像关不住似的,一串一串地往外落。
夏文强转身哄着林欣说:“好了好了,我教训过她了,你就别生气了,你一向大度的,怎么在这事上老是计较呢?”
“我计较?”林欣冷笑,甩开夏文强的手开始辩解。
他们说了什么夏彤听不清楚,耳朵被打得一直嗡嗡地响,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低着头,从家里走了出去,在房间里争吵的两个大人谁也没注意她,也不想注意她,也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更巴不得这个孩子走丢了才好。
夏彤的书包还背在肩膀上,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她谁也依靠不了,有的时候她会想,如果她离开这个家,她会饿死路边吗?如果她一个人回去找妈妈,会忘记回家的路吗?
夏彤在四合院里缓步走着,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曲蔚然的家门口。
她望着厚实的木门,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想敲门的,想去见见他,哪怕只是像以前一样偷偷看一眼他的笑容也行。
夏彤在门口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可当她转身想走的时候,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夏彤惊奇地回头,只见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口,那男人相貌极其普通,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那一瞬间,他那普通的面容忽然变得温和俊雅起来。
夏彤微微一愣,心里猜想,他一定是曲蔚然的爸爸吧,虽然长的不一样,可笑起来,却一样的漂亮。
“小朋友,你是要来我家吗?”男人蹲下身来,亲切地望着她问,“咦,你怎么哭了呢?”
夏彤低着头不说话。
男人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小朋友,你是要来我家的吗?”
夏彤呆呆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男人笑得眯起眼睛:“你是在点头呢?还是在摇头啊?”
夏彤抿抿嘴唇,轻声说:“我……我来找曲蔚然。”
“哦,找曲蔚然啊,他在家呢。”男人好像很高兴,拉着夏彤往屋子里走,进了房间,他高声叫,“曲蔚然,你朋友来找你玩哦,快出来呀。”
里面的房间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房间门猛地被拉开,曲蔚然跑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夏彤。
夏彤被他看得有些窘迫,低着头小声说:“我……我来,我来问问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是什么?”
曲蔚然看着她,眼里有着一种夏彤看不出的情绪,像是害怕一样,他慌忙跑过来,将夏彤往门外推:“走!你赶快走!回家去!”
夏彤被他推得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门外。
曲蔚然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把将房门关上,在屋子里面说:“以后别到我家来了!”
夏彤维持着被他推出来的姿势,愣愣地站了好久后,才说:“哦,知道了。”
房间里的男人站在门后,一副疑惑的样子望着眼前的男孩,男孩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按着门把,男人轻轻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不请小朋友进来坐坐吗?我刚刚看到她在哭哦。”
男孩转过身来,漂亮的面容上有一丝紧张,他低着头,垂下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从男人身边绕过,轻轻地说了一声:“不用了,和她不是很熟。”
“哦。”男人依然眯着眼睛轻笑,他抬起手想揉一揉男孩那柔软的头发,可男孩一见他抬手,瞳孔猛然放大,身子条件反射一般往后一退,男人的手静静地停在空中,那只手苍白、修长,他看着将双手高高举起、护在头部的男孩,眼睛慢慢地睁开,温和的笑容缓缓地僵在脸上,他低下头垂着眼睛望着曲蔚然,轻轻地弯下腰来,对着他的眼睛问:“曲蔚然很怕我呢?”
曲蔚然没说话,低着头慢慢地后退着,一步一步,房间里的空气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异常让人窒息,好像连呼吸一口气都很困难一般。男人低着头,轻轻搓揉着双手,喃喃自语道:“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说完,他忽然抬起双眼,眼里的神色像是不清醒一般,满是一种病态的迷茫,他的身影跟着曲蔚然后退的脚步,一步一步地上前,一直到将他逼入墙角,将眼前的男孩完全挡在阴影里,男孩抬起头,眼里的恐惧与慌张,让人心惊胆寒……
第二天清晨,夏彤一如往常,早早地在四合院外的小道上等着曲蔚然,可她等了很久,曲蔚然也没来,她不时地对着四合院里面张望,却怎么也盼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一直到上学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她才不得不独自往学校走去,可她每走几步路总是会回头看看,看看曲蔚然会不会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可每次回头看,换来的都是失望。
夏彤撇了撇嘴,拉紧书包带子,低着头不安地想,是不是还在生气呢?因为昨天她去了他家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一会儿和他道个歉吧,她以后再也不去他家就是了,只是希望,他可千万别不理她呀。
夏彤就这样焦躁地想了一路,可那天,一直到上课铃打响,夏彤也没有看见曲蔚然,她以为他迟到了,可是他第一节课没来,第二节课没来,一直到放学也没来。
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
夏彤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看着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空座位,心里慌慌的。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可是那天晚上见他,明明就是好好的呀。
夏彤烦躁地皱着眉头,犹豫着晚上是否要去曲蔚然家里一趟,看看他,可一想到他那天晚上的那句话,她又却步了。
“夏彤。”
“夏彤!”讲台上语文老师一声大喝,将开小差的夏彤拉了回来,夏彤连忙站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太太,每一篇课文,她都要求学生们在她正式上课之前背会,而且每个人都要到小组长那边去背,小组长到班长那边背,背完了,语文老师还要在课堂上随即抽查,以防大家互相包庇,不会背的说他们会背。
而今天,夏彤就被抽到了。
“你背啊。”语文老师看着她,不耐烦地说。
夏彤局促地站在座位上,磕磕绊绊地背了几句,最后咬着嘴唇,低着头,艰难地绞着手指。
语文老师生气地将书甩在讲台上:“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你笨也就算了,你自己还不努力,你真是没的救了,你是不是想今年再留一级啊?”
夏彤愣愣地看着她连忙摇头,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站到后面去,放学背完了再走!秦晋你看着她背。”语文老师转头对一个男生说。
“知道了。”被叫到名字的男生抬起头,轻轻点一下,转头望了一眼夏彤,一脸瞧不起与不耐烦。
秦晋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是老师最信任的小帮手,每次老师留下人来背书,都让秦晋看着,他和夏彤也是老朋友了,因为每次被语文老师留下来的人里必然有夏彤。
秦晋非常讨厌夏彤,他总觉得夏彤那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就想让人欺负一下,所以他也经常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嘲笑她是留级生,每次她和其他同学留下来背书的时候,他总是让她最后一个背,即使她最先背会的,也让她最后一个背。
这一次也是一样,留下来的四个同学都背完了,秦晋才转头望向夏彤,可夏彤却坐在座位上,双手捧着书,默默地看着,一点声息也没有,毫无一点想去找他背的动静。
笨死了,到现在还不会背。秦晋忍不住在心里鄙视道,他拿出数学作业开始做了起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夏彤还是没有要去找他背书的意思。
秦晋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他走到夏彤桌子旁边,敲敲她的桌子,皱着眉头问:“哎,你要不要背啊!”
夏彤抬起头,轻轻地瞅着他,摇了摇头:“我还不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