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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那严肃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温暖阳光的人又不是很像。
单单转身离开,她一步一步的踩着雪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想,想来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国了呢,也不知道那个大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和他喜欢的那个大姐姐结婚了吗?
啊,真羡慕那个姐姐啊。就算是现在她已经想不起那个姐姐的样子了,却依然能想得起大哥哥看她时那欢喜到骨子里的眼神。
单单忽然停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寒风里静默了一会,忽然冲冲跑回咖啡屋去,推开门,站在那个中国男人的照片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抬起头,使劲盯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没错,记忆深刻地不止是他暖暖的笑容,还有他这双无比深情的眼睛啊。
(二)
单单趁人不注意偷偷撕下了这张通缉令,开始在芝加哥到处打听他的下落,一个月后,她的朋友打电话告诉她,他在一家医院门口看见了通缉令上的人。单单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跑过去,在医院里外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
就在她失望地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看到街道口有好几辆警车停着,前方小巷里传来混乱的声音,有人大叫:“快!他在这呢!”
远远的,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向她迎面跑来!他和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秒,单单似乎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他的动作明明那么快,他的面容明明一闪而逝,可她却依然看清他的样子,而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像狂风一样从她身边刮过。
单单愣住了,直到一群警察从她身边跑过,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在他们的身后追了上去,可半天还是没追上,连那些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扶着墙壁,跟着脚印不愿放弃的继续往前走,可再转个弯,就上了大路,大路上积雪已清扫干净,连脚印也不见了。
前面的警察已经开着警车走远了,单单失望地直跺脚,刚想再往前走去看看,却见一个男人从围墙上跳下,无声无息地落在雪地里,他拢了拢大衣,低着头警惕地望了眼四周,转身迅速就走,单单这次再也没有发呆,她连忙追上去,很激动拉住他喊:“等等——!”
那句好久没叫的小天哥哥,还没好意思叫出口,那男人忽然一个旋身躲过,猛地抬手,手指成凶猛地虎爪状,出手如地风地拉住单单的右手,一翻手,就将她制住,让她动弹不得。
“哎呀哎呀,好疼好疼!”单单疼的大声叫着。
“中国人?”男人见只是一个中国小姑娘,便放了手,轻轻推开她,抬步就走。
“喂!你别走啊!”单单甩甩手,连忙跟上去:“唐小天,你站住!”
唐小天停住脚步,利落地转过身来,皱着凝视着她问:“你认识我?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啦?”单单连忙将齐耳的波波头分成两半,用手握着,扎成两个马尾,睁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问:“是我啊,单单,认出来了吗?”
唐小天皱着眉头,还是想不起来。
单单很着急地说:“是我啊,我啊,我小时候叫你帮我绑架我哥,然后又被我哥扔掉在山上叫你去接的小女孩啊。”
她这样一说,唐小天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她说:“是你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对啊,对啊,就是我。”单单开心的笑眯了眼,太好了,他还记得我!
(三)
单单带着唐小天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家,她家是一座两层楼小别墅,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院子里积雪和路灯让四周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黑。
单单走在前面,掏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别墅里冷冰冰的,黑漆漆的,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单单先走了进去,对唐小天招招手道:“快进来。”
唐小天跨步进去,皮靴敲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他环顾房间一圈,马上判断出来,这个欧式田园风格的别墅最多只有一个人在使用,而且那个主人对家务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她需要使用的地方极度脏乱,不需要使用的地方灰尘满满。
“好像,有点乱哦。”单单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急忙跑到沙发前收拾出一个座位道:“你过来坐啊。”
唐小天走过去坐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黑的可怕,可单单似乎没有要开灯的意思,她从茶几下摸出一根蜡烛点上,脸上带着极度愧疚的神情说:“小天哥哥,真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交电暖费,你住我家可要受些委屈了。”
唐小天摇头,不相信地说:“这么冷的天,也会忘?”
“哎呀,就是忘记了嘛。”单单吐着舌头说。
唐小天没揭穿她的谎言,状似随意地问:“你妈妈呢?”
单单手上的蜡烛轻轻一抖,没有点着,她努力地抬起手来,将蜡烛点亮,烛光映在她脸上,漂亮地双眼有些红,她轻声说:“她过世了,四年前。”
唐小天不说话了,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孩,那个曾经在黑暗的电话亭下,哭的全身发抖的女孩,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独自度过了四年吗?
唐小天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单单低头,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又笑的一脸阳光地说:“哎呀,不说我了,小天哥哥你怎么到美国来了?还脱团偷渡!你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啊。”
唐小天的表情瞬间沾满肃杀之气,他紧紧握拳,咬着声音道:“我来找一个人。”
“谁啊?”单单好奇地问。
“一个我恨不得他下地狱的人!”唐小天缓缓地说着这句话,他英俊的脸上满是仇恨和愤怒,与初见时那个阳光温暖地少年几乎像是两个人。
单单抿了抿嘴唇,想了下,小心翼翼地说:“如果要找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啊,我在这边的朋友还是很多的。”
“你愿意帮我?”唐小天现在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大摇大摆的在芝加哥街头找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警察发现。
单单笑:“当然啦!你要找的是中国人吗?”
唐小天点头。作者:籽月
单单笑开了眉眼:“中国人就更好找了,华人圈就这么点大,他叫什么名字。”
“曲、蔚、然!”唐小天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嘴里嚼碎了之后再吐出来的。单单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自己当年说出单依安的名字,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地恨着。
单单在脑子里迅速过了过他的名字,没有想起有关这个人的事:“你再详细说说他什么样,光是名字不太好打听。”
唐小天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表情厌恶地和单单形容起曲蔚然:“他今年26岁,身高1米82,体重在140斤左右,一年前来芝加哥治病。”
“治病?”单单歪头笑着说:“就要去医院咯?那就更好找了!我明天就帮你去打听。”
单单妈妈在这里治病的时候,几乎住遍了芝加哥所有的好医院,而单单自然也经常出入医院,认识了不少的医生和护士。
唐小天见她那热心的样子,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你,单单。”
“你和我客气什么呀。”单单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接着又问:“你找他干嘛呀?”
唐小天身子一怔,神色冷了下来,沉着眼睛,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俊朗的面孔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戾气腾腾。单单被他那样子吓的有点不敢再问,也不知是房间里太冷了,还是怎么的,她有些哆嗦的拿起桌上的蜡烛说:“小天哥哥,太冷了,要不咱们今天先休息,明天再聊吧。”
两人借着微弱的烛光走上二楼,单单将他安排在客房里,客房好久没人住过,空气中有些灰尘的味道,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单单拖过板凳,站在一个顶柜前,打开柜门,扯出两床被子扔到床上,又在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套床上用品丢过去,棉花弄得她鼻子有些痒痒,她揉着鼻子,打着喷嚏说:“唔,少个枕头,我去拿。”
说着端着一根蜡烛跑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床上满是玩偶,她挑了一个扁扁的,可以当枕头的粉色小猪抱了过去,只是这么一下工夫,再到客房一看,唐小天已经铺好床单,套好被子,整个床都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了。
“哇!”单单惊叹道:“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没什么,当兵练的。”唐小天语气低调,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吶,给你枕头。”单单把粉红色的小猪丢给他,他伸手接住,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外,拉着把手,轻笑着说:“你好好休息哦,冷就叫我,我妈房间还有两床被子。”
唐小天点点头,没说话。
单单笑笑,拉起门把,想为他带上门,可忽然听见唐小天叫她:“单单。”
“恩?”单单回头,带着笑。
唐小天扬声说:“晚安。”
单单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张了张嘴巴,过了好一会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太标准的:“晚安…”
说完,她立刻关上屋子,呆呆地站在门外,啊…多久了。
多久没有人和她说一声晚安了。
久的她快记不清了。
她咬咬嘴唇,抬起头,用力地笑着,用力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她答应过妈妈要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姑娘。
因为那样认真地答应过,妈妈才放心离开的不是吗?
四年前,单单妈妈弥留之际,已经瘦的连一丝肉都没有,躺在床上的像一个干尸一样,白皙的皮肤紧紧地裹着骨头,紧闭地双眼下满是死亡的阴影,一根头发也没有的头颅,爆出青色的血管,她已经不能动,甚至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每天只能靠打点滴和呼吸机为生,这样的一个病人,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可怕,光是让人看着都在想,如果只能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吧。
那时,十三岁的单单依然扎着可爱的双马尾,坐在妈妈身边,读着报纸,报纸是中文的,她每次遇到认不得的字就会拿到妈妈面前问:“妈妈,这是什么字啊?”
妈妈闭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单单像是得到妈妈的回答一样,笑着说:“我知道啦,妈妈是要我查字典是吧?”
单单拿起书包,翻出字典,对着偏旁开始一页页翻,单单妈妈歪过头,看着女儿,用力地呼吸着,每一下都很辛苦,每一下都为了自己最爱的女儿,她要活下去,即使这样辛苦也要活下去。
单单查到了字,开心地跳起来说:“我查到啦,是‘难’过的‘难’字哦!”
妈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却好像接不上了一样,吸不上来,她虚弱地手脚开始扭曲地抽搐着,她极其痛苦地挣扎着,床头的警报灯开始亮起来,不一会医生护士冲了进来,经过好一会抢救,这口气才接上来。
单单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报纸,呆呆地看着,医生护士以为她被吓呆了,摸摸她的头发,安慰了她几句,鱼贯的走出去。
单单轻轻合上报纸,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活得异常辛苦的母亲,这样的挣扎,这样的抢救场面,每天都要上演好几次。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哭泣尖叫,到现在,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单单轻轻抱住枯瘦如柴的母亲,趴在她的胸前,像小时候那样,听着她的心跳,那么的虚弱,虚弱到甚至已经听不到了。单单拉起母亲的手,轻声说:“妈,你是不是很难过?一定很难过吧,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想放弃又担心我对不对?医生都说,你能撑两年,已经奇迹了。”
单单用力地笑着,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妈,可以了,你陪单单这么久,真的可以了,单单会乖的,会当个好姑娘,会简单快乐地活着,我不会去报仇,不会去和单依安计较,不会去找爸爸算账,不会被别人欺负,不会喜欢上心有所属的人,你担心的,我都不去做…”
“别撑了!看你这么辛苦,我好心疼啊。妈妈!”单单扑在母亲瘦弱的胸前,嚎啕大哭着:“我好喜欢你,好想你陪着我…但是,但是…妈妈,妈妈…你走吧,我会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