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君说:“若我无胆与你放手一战,那我这数十年也算是白活了。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仵事,无论今晚谁胜谁负,青城派的人,谁也无法活着出这峡谷——这便是我引你们来此的原因。”

邵汉霄大笑,笑声尖锐且悲昂,道:“我只求能为师弟们手刃凶手,尽力而为罢了……至于这儿的青城派除的人,又有哪个该活下去的?反正你已放了关贫贱,青城有继,我也就放心了。”

这次青城派除了五大高手——邵汉霄、魏消闲、祝光明、杨沧浪、文征常——“吟哦五子”全皆出动外,还有全青城后起之秀的精英“东豪”、“北英”二组也全在这儿了,可以说是”一网打尽”。

寿英惊怖地道:“你不能如此!”

徐虚怀嚷道:“平庄主,你说过,让二师叔杀了师父等人后,你会替我们除去二师叔,而今你……”

徐鹤龄哀求道:“我们……我们投靠白莲教,再也不想勾结官府,不当侠少墙主了,平老前辈,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说到这里,一声惨叫,切断了他的哀求。

原来其中一名青城弟子,见情形不妙,偷愉溜走,才一进入狭谷,立刻被射成刺猬一般,惨死当堂。

平一君戳然摇首道:“很对不住。我不能留下活口,”

众人一听,知无幸理,脸都青了。

平一君忽仰天笑道:“邵兄,在我们未交手决一生死前,先把该杀的清除吧!”

他一说完,又一声惨吼,那名叫雄剑柏的弟子,已给舍守硕一刀劈为两段。

那“虎”地一下刀风,映亮了舍守硕的眼神:舍守硕这时不单丝毫没有惺松睡眼,而且双目虎虎有威!

劫飞劫失声呼道:“你就是田陌上袭击巴楞洁佛的刺客!”

舍守硕傲然持刀,刀穹如弓,刀势如虹,他的刀法得传自舍长房,自然刀走威猛路子,只听他傲然道:“正是!”

平一君望着他手中枪身软垂、枪尖沾地的藤枪,缓缓透了口气道:“既然该清楚的,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么,该死的,也该死了。”

他一说完了这句话,软如蛇身的枪“飕”地抖直,直刺魏消闲胸膛!

魏消闲流血未止,已支持无力,此时此境,他惟有惨呼一声外,还能做什么?

半途突然来了一柄剑。

剑是精钢打成的剑,但在这人手上使来,这剑直如软鞭一般。

这一剑先格开了刺向魏消闲的枪,然后如毒蛇缠棍上一般,闪般盘旋而上,削、刺、割、引了三次。

平一君的藤枪,本是柔软的东西,却使得如铁符一般硬直,横挡直格,硬接了三剑。

到了第四剑,剑身突然坚不可摧,疾戳入藤棍之中,自另一端尖凸了出来!

这刹那间,平一君为了不使自己伤于剑下,只有一条路:就是弃枪退开!

但剑尖迅捷一收,邵汉霄引剑而退,持七尺剑而立。

只听他道:“我猝起偷袭,作不得准,若平手而战,我这剑占不了便宜。”

平一君微笑道,“好剑法……”

邵汉霄抱剑而立,然后展臂一引,剑遥指地,这是青城派对所尊敬的同道中人比剑前示礼的起手式:“君子安位。”

平一君“呼”地划了一道枪花,将枪尾往地一点,威风飒飒,红光满脸,目光威厉,怎似年逾七十之老人,只听他说:“我却有一事不解?”

邵汉霄道:“平兄请说无妨。”

平一君道:“魏消闲是青城叛徒,杀友背义,邵兄何苦还要护着他?”

邵汉霄抚着白花花的胡子,说:“我不是维护他,而是适才我中毒未消,无法出手,但而今能动能跳,就不能让任何一位青城子弟,死于他人之手!”

平一君笑道:“好,好……”

“噗”地一声,魏消闲萎然坐在地上,尖魂落魄,泪流满脸。平一君一枪刺来时,他自度是死定了,没想到大师兄却还是救了他。

平一君忽然把脸色一敛,道:“邵兄,你不忍杀,我可非杀不可。我叫舍二弟来,万一我不敌你战死时,舍老二也保管叫这里不留一个活口。”

邵汉霄颇有感慨他说:“如果平兄也会战死,那我只怕尸骨早寒了……这等身后事,我也维护不了这许多。”

平一君转首向站在一边的“平婉儿”道:“你去召请舍二爷来此,记住,拿他的大刀过来。”转身向邵汉霄一拱手道:“邵兄请了。”

邵汉霄气若山岳,道:“请。”

一下子,全场浸在月色下,像凝结了一般的浮河上,静得连远处枝头簌簌落花之声,也清晰可辨。

平一君猛挺起枪,如一个上阵冲杀的大将军,同时间,邵汉霄的剑也挑起,而他的衣袂向后翻飞;身子几乎要随剑破飞而去。

平一君枪花点点,幻起一道又一道的枪影,每刺一枪,即“霍”地一声,宛若风雷夹击,而邵汉霄的剑幻作点点垦光,厉光一聚,如同电殛,好像雨点一般疾刺而出!

两人一剑一枪是何等声势,两人招式递变,更是幻异多端,瞬息百变,但两人始终距离十五尺之遥发招。

也就是说,平一君的枪是刺不着邵汉霄,而邵汉霄的剑,也刺不着平一君。

两人之间,就似有一张无形的墙,隔在二人中间,任谁也越不过去。

但是两人非但没有因而有丝毫疏忽大意,反而聚精会神,全力攻击,全力防守,完全无暇可袭。

邵汉霄的剑法,尤重刺、削、只见他衣袂飘动,时半空出剑,时蹲低挺刺,时跃起反削,时旋身快斩,灵动得像鹰隼猿猴,每一剑出平,所带起极快的肉光,直如电闪,但是始终攻不人那忽软忽硬、忽挺忽卷、灵蛇一样的枪圈内!

平一君的枪法,龙腾虎跃,抛空击刺时,宛若神龙,自下扫戳,飞如巨蟒,翻腾起伏,但邵汉霄见枪尖削枪尖、遇枪头劈枪头、逢枪柄斩枪柄、看枪身刺枪身,平一君的枪,也始终不入邵汉霄身子半步。

邵汉霄剑长三尺七,在他身于前后左右三尺七寸之内,没有人能抢得进去。

平一君的枪尖一到了这范围,也不能攻入一分。

平一君枪长十尺,他周围十尺之内。邵汉霄的剑.也抢不进一毫。

花簌簌落。

剑风枪风,卷起阵阵落花风。

花轻轻飘落,又被剑枪杀气,做出文外.才斜斜落下。

在平一对十尺之内,邵汉霄三尺七寸之内,竟没落一片落花。

落花层层,皆在枪剑范围之外。

就在这时,徐鹤龄不禁惊呼一声。徐虚怀、寿英等都变了脸色。

因为邵汉霄已返了一步。

被逼退了一步。

他这一步,因退得甚不愿意,所以脚拖在地上,铲下了一道深深的泥沟。

邵汉霄被平一君逼退了一步,也就是说,平一君挺抢逼进了一步,接着又抢迸了一步。

一进一退,胜负立判。

毕竟是平一君枪长占了优势。

邵汉霄若败,也等于是说,徐虚怀等青城门下,全无指望了。

却就在这时,邵汉霄的剑,“刷、刷、刷”三记急削,这三下急削,不是向平一君本人出袭,而是招招攻向藤枪。

邵汉霄的剑本来和平一君的枪,各有范围,互不能侵,现下平一君逼退了一步,枪人了一步,邵汉霄的剑刚好及得着平一君的枪:邵汉霄的剑就就逼削平一君的枪头。

平一君的枪灵动如蛇,但邵汉霄的剑,每一剑有如灵电,平一君忙袖枪自保,接下这三剑,已被迫退半步。

这半步一退,局势立异,邵汉霄剑走中锋,顺枪势攻了进去,刹那间,左十八右十六中锋六十一剑,已逼到平一君眼前。

平一君使的是枪,愈长愈能发挥,到近身相搏,枪法大受限制。

一长一短,输赢已决。

徐虚怀等才刚刚露出喜容,局势又变。

平一君一甩手间,手执枪颈,十尺长枪,陡然变作五尺短戟,不多不少,刚好比剑长一尺三寸,而在平一君使来,比刚才长枪威力虽减,但枪法处处克刺邵汉霄的剑路。

十尺长枪被三尺六剑抢入,自是有长而不当之弊,但三尺七寸青锋对着五尺短枪,就恰好处处牵制长剑的优势:这在普通格斗中,各显才能,并无决定生死的分量,但在平一君与邵汉霄二人功力相仿来说一分之差,千里之别。

平一君反夺得先手,正要下杀手,就在这时,邵汉霄剑光一寒,宛若飞天补龙,长空划过,只听一声惨呼,邵汉霄斜飞丈远,背向落下,平一君住手绰枪,微笑捋髯。

“叭”的一声,一个人摔在地上,呻吟半声,就没了声息。

邵汉霄摇叹道:“寿英,你怪不得我,青城派的弟子,可以杀人但不可以杀错人;可以决斗,但不可以暗算。”徐鹤龄惶怖地道:“但是……但是平家庄的人暗算我们在先!而且——师父你已落了下风……”

平一君截道:“你师父若占了下风,他怎么可能有余裕将暗算我的寿英一剑了结?剑蓄其锐,弱者反强,这种剑法精华,你们尚未学得。”

邵汉霄喟息道:“其实,我就算不杀寿英,以平兄枪法,他也万无幸理……而我注力于剑,这一剑一出我……我也保不下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