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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审判完,我被押上车送往监狱,洛施哀号着跟在车后一直追。
我对她摆摆手,做口型,亲爱的女孩,好好生活。
她却追着车不停地跑,厚重刘海儿把她显衬得像一个芭比娃娃。只是,其他人一定不知道,林洛施的额头光洁漂亮,她不适合刘海儿。
她留刘海儿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眉心有一道缝了七针的伤疤,是十七岁那年留下的。
那年,我曾血性义气地善交朋友,遇到一个叫君君的女孩,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我普通朋友里的一位,到后来才知道,其实,她是一个只爱同性的女孩。
我曾好玩性质地给她报仇去找林洛施,当我们成为朋友时,我便忽略了她。
这其间我听到过很多流言,都说君君喜欢我,为此我更加疏远了她。
但是她却来找我,问我是不是爱上了林洛施。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思维,为了让她死心,我便嬉笑着说,是啊,我跟林洛施最好了。
终其一生,我都没有想到过这句话的杀伤力。
君君去找洛施,并且带人打伤了她。
哪个女孩在最好的年华愿意被破相?洛施眉心的伤疤成了我永远的噩梦。每次看到她洗脸时撩起厚重的刘海儿,我就会不停地难过,自责,愧疚。
我是一个胆小鬼,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君君身上,我不敢对林洛施说,我曾愧对于她。
直到现在,看着奔跑的她,我终于敢在内心清白地喊,等我出来…
她跟在车后跑得很快,奔跑的姿势像一只仓皇的小鸵鸟,因为跑得太急速,甚至跌倒在了地上,可她却不放弃,爬起来接着跑,伸着手凄厉地叫着,米楚,米楚…
我想说,林洛施,你他妈别跑了,慢点走。可是我张开嘴,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进了尘埃里。
[3]再见,那些花儿。
米楚走后,我的生活安静了下来。
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再也没去过任何声色场所,甚至看到酒吧那条街耀眼的霓虹灯,都会莫名地掉眼泪。
所以,当主编对我说“公司有一个去国外进修的机会,考虑到我年龄小,没有家室,又有可塑性,所以把这个名额留给我”时,我有些心动了。
都说待在别人的城市,张不开自己的翅膀,可是在这个最熟悉的城市,我却仿佛被压了千斤重的铁石般,喘不过气来。
我打电话回去跟我爸说时,他说,你还年轻,有机会出去,就出去走走吧。我们都很好,不用你操心。
我妈也说,出去吧出去吧,到那边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就行。
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已成空城。他们都想让我忘记那段前尘往事,想让我忘记那个我曾经带回家给他们看,乖巧地叫他们叔叔阿姨的男孩。
我去看望米楚,可是她一次都不见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突然恨我了,但她却让狱警带信给我,信上是她潦草的笔迹,她说,洛施,你别来看我了,我怕我会哭。你知道的,让姐流眼泪,还不让给姐放血来得痛快。你好好生活吧,如果有好机会,就不要放弃。
米楚的话干脆利索,像她以前大声叫我傻×时的没心没肺,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像预知了我所遇到的事一样,点在我的心头。
合上信,我闭上眼睛,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群魔乱舞、激烈癫狂的长夜了,也再也不会有那样畅快淋漓、言笑晏晏的时光了。
米楚,我听你的,也忠于自己的感觉,我走。
我走的前一天,回家吃了饭,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没有让父母送,以为我跟米楚一样,怕我会忍受不了离别的场面哭出来。
送我的,只有主编一个人。她像以前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傻女孩,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了点头,一阵静默。
最后我抬起头说,主编,你回去吧,我自己登机。
主编点了点头,从容地踩着高跟鞋走了,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任何冰冷都无法穿透。我经常看着她想起苏冽,苏冽也是踩着高跟鞋走得格外笔直,像一棵俊秀的胡桃树。我不知道,日后的我,是不是也会成长成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独当一面,没有软肋。只是那时,我们还可以拥有绵延冗长的青春时光吗?
我站在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我身边形成一个怪圈。
我站在原地,突然张开了嘴巴,我想哭,可是已经流不出眼泪。我像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光明般焦灼,我失去了眼泪。
我揉揉眼睛,企图使眼泪流出来。可是,眼睛却干涩得仿佛一块久未逢雨露的田地。
这样也好,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俯下身去哭泣了。米楚、苏冽、葫芦、齐铭,你们就像干涸的眼泪,被封禁了起来。
从此以后,独属我一人,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我再也不会寒冷。
我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机场的天空是绚丽的孔雀蓝,阳光如赤金般铺开。
我想起了那句话,我又看到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海也不再有了。
最后,我提起行李,没有任何犹豫,笔直地朝登机口走去。
结尾
她奔离这座城市的脚步如此迫切,没有一丝停顿,所以,她永远都不会看到,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的那一瞬间,机场的柱子后,有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慢慢地移出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泪如雨下。
写给林洛施的一封信
洛施:
这封信,你永远都不会看到,因为我永远不会将它寄给你。
写下它,只因为你走后,我许久许久都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无法承担那些日夜的压抑,以及对你和对米楚的愧疚。
前段时间,我去给葫芦扫墓了,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娜拉。她和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在一起,我疑惑地看着她,此刻她应该在医院才对啊,毕竟她已经神志不清。
她看到我的那一刻有些许的惊慌,最后,她镇定地挽着男人的手臂走到我面前和我打招呼,齐铭哥哥。
她神态正常,没有半点医生所说的神志不清,也没有半点我起初去医院探望她时的疯癫。
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她身边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她是装的?
她冲我娇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没错,我是装的。
我愣怔在原地,转而愤怒地抓起她的手臂,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娜拉,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米楚因为你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吗?你已经害死了葫芦,怎么又陷害米楚呢?
娜拉转了下眼睛,把身边的男人推上前,揶揄地说,是啊,我不但害了他们,还骗了你呢。其实上次我流产,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他的。
…
洛施,即使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我的心脏都会暂停。
我既伤心又开心,伤心的是,我因为这样诡计多端的女孩失去了你;开心的是,原来,我没有背叛你,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那天,我耿耿于怀地揪住娜拉,要送她去派出所作证,希望米楚能够出来。
我以为,一切会柳暗花明。如果米楚出来,你也就会回到我身边。
可是,她却甩开我的手臂,哈哈大笑着说,举报米楚的,是唐琳琳,不是我。而且米楚也知道这件事,她是心甘情愿去坐牢的。
她还说,不信你可以去监狱问米楚。
原谅我的懦弱,我没有去问米楚,而是问了唐琳琳,而我,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那,却并未打算告诉你。
唐琳琳说,米楚求她不要伤害你,她愿意蹲监狱。
一想起米楚那样倔犟的女孩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就会一阵一阵地难过。
我经常会想,如果没有我起初的误会,我们就不会分手。我们不分手,我就不会因为醉酒和娜拉在一起。如果不会和娜拉在一起,她就不会知道葫芦爸给葫芦找人顶嘴的事,就不会去举报葫芦。这样,葫芦就不会死。葫芦好好地活着,你就不会动手打哪里,让唐琳琳有机可乘。
如果没有我,大家都会好好的。
我们还会穿梭于各个声色场所,把酒言欢。葫芦还会拍着我的肩膀说,齐铭,有什么事跟哥们儿讲…
写及此,我有些想掉眼泪。
洛施,对不起。
这个世上,我最亏欠的人,是你。
那天我曾问娜拉,为什么要那样骗我。
她却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因为我是她最恨的人,她记得我十多年,到最后相逢,我却告诉她,我只爱你,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她不会让我好过。
洛施,听到她这句话时,我不怨了。
因为我想起你,是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
我可以这样对娜拉坦荡荡地讲,也可以向全世界清白地宣布。
我陆齐铭,唯一爱的女孩,便是你,林洛施。
可是我知道,你听到这句话后一定会笑我,是我害得你的生活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我又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走的那天我去送机,却没有勇气站在你身边。
在你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失去了你。
我没有挽留,没有阻拦,任你走。可是,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
你记得我们看过的一个故事吗?有两个母亲争一个孩子,最后找到县官那里,县官却说让她们继续争,谁争过就是谁的。于是她们两个就开始拉扯孩子,小孩被拉痛了,哇哇大哭起来,这时候,亲生母亲放了手。
因为她心疼自己的孩子,她怕他痛。
洛施,我放你走,我怕我强求你,却依旧保护不了你,给你带来伤痛;我怕我留你,这个城市会让你难过;我怕你看到我,想起以往的事,会不快乐。
所以,洛施,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我把手放开。
洛施,再见了。
你以前总逼我说那句俗套的话,我不屑说,觉得真正的爱是用行动表示的,对你好,一切就足够了。
现在,是我对你说的第一声,恐怕也是最后一声,洛施,我爱你。
我爱你。
齐铭
花霏雪手打
番外: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你的生命
文/夏七夕
1
宣告某位“正牌男友”正式变为“前男友”后,我提着在商场里疯狂购买的大包小包站在马路边打车。
悲怆的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每个男生起初都说喜欢我,到最后听到我说分手,就跟统一了口径一样对我说,米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会微笑着仰起头,转身高傲地走自己的路,不再回任何话。他们的话,只会让我在心里更加坚定丢弃这份爱的决心。最真的爱,是彼此回首时还是朋友,而非还未离开,便开始用锋利的言语在对方的心上用力地划上伤痕。
他们都说我如传闻中一样难伺候,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其实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关心我的男朋友——过马路时他会走在我的左边,买完东西时他会绅士地帮我提包,而不是在我胃痛时带我去喝烧刀子,在我来“大姨妈”时带我去蹦迪。
是的,我喜欢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生活,可我更需要的是一个关心我、疼惜我的人。
如果他们做不到,那我就不愿意将就。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迅速地钻了进去,把那些烦恼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我靠在椅背上,打开刚买的两个糖葫芦袋子,大口吃起来,边吃边打电话向林洛施哀叹,我要换新男朋友了。然后,我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向她大倒苦水。
林洛施说,那些男生没一个真爱我的,不然的话他们会发现其实我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
我也趁机对她文艺了一把,相爱容易相处难。
说这话时,我打开车窗,把未吃完的糖葫芦丢出窗外。我真不是一个环保的人,随手丢东西这个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突兀,丢完后也没有一丝愧疚。
出租车猛地停下,打断了我的思绪,只听前门“啪”的一声打开,又关上,死机的身影从窗边晃过。
正在打电话的我不明所以,伸出头朝窗外看,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你,出租车的小司机。
你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因为是棉布料子,所以显得有些皱。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些男孩,衣服上总会有耐克或者阿迪的LOGO。只见你朝后面奔跑了几步,弯腰在地上捡起什么后,又朝垃圾桶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你奔跑时,我觉得你就像一只破浪的海鸟。可是瞬间,我便意识到,你刚刚捡起的是我丢出去的没吃完的糖葫芦。
这个认知让我相当无语。所以当你丢完后又快速跑回来坐回车里,仿佛刚刚的一幕不曾发生时,我不客气地说,喂,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觉得羞耻吗?
你回过头时脸微红,但面容格外清秀,微笑起来唇红齿白。你腼腆地笑道,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你说这话时语速缓慢,所以显得很真诚。
我对你翻了个白眼,今天我心情不好,别说朝窗外丢糖葫芦,就是丢原子弹,都不是什么大事。没听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吗?
你坐在驾驶座上呵呵地笑,并不回话。
到了小区,我转了转眼珠,决定捉弄你一下。
我假装对路不熟,让你绕着小区左拐右转,并且专挑一些狭窄不好倒车的地方走,你听话地打着方向盘。
就连到最后走进一个死胡同,倒车很困难,你竟然还乐呵呵地安慰我说,别急别急,要不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问路?
我假装正经地翻了一下包,花容失色道,糟糕,我忘带手机了。
你立刻殷勤地地上自己的手机,说,用我的。
你的手机是老式的诺基亚,像你的人一样,愣头愣脑。我在你小心地倒车时把手伸进包里,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用你的手机拨号,然后挫败地对你说,没人接。
于是那个下午,你带着我在小区里绕了半个小时。本来我是想捉弄你一下的,但看你在这半个小时里都是一副“真诚为你服务”的模样,终于败下阵来,朝旁边的楼一指说,就这里了。
下车时,你边找钱边关怀地问道,要不你先下去看看,不是的话我们接着找。你的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
但我已经不耐烦了,我利落地接过零钱,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没错,就是这里。
那天我气得回去吃了四个冰激凌才放过自己,为什么上帝不让一个失恋的人找点乐子呢?
吃完冰激凌后,我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喊,沈丁丁,我不会放过你!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整人碰壁,所以我深刻地记得车前面摆放的司机牌照上的名字。
2
我新交的男朋友约我去泡吧,但实验高中是半封闭式学校,只有周末才能自由出入。更何况,学校还是在郊区,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是翻墙出去,都要走半个小时才能打到车。
黑灯瞎火的,我又长得这么“不安全”,思来想去,我翻着电话簿想到了你。
林洛施在旁边鄙视我,她说我是一自来熟,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撑起一个地球;给我一个男人,我没准就能折腾出一个国家来。
我没理他她,假装听不懂她说的话。
我给你打电话,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刚说了句“喂,我是米楚,丢糖葫芦的那个”,你就记起了我,并且同意来接我。
那天晚上,当我利索地翻到墙头上时,看到了站在墙头下傻笑的你。
墙边的蔷薇花开着,芳香四溢,夏夜的风微微凉。我想,如果墙头下站着的不是你这个丧气的人,那此情此景一定像偶像剧一样浪漫。
我垂头丧气地接受了现实,在墙头上站起身准备朝下跳,你却惊慌地举着手拦住我说,你不要动,不要动。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你,你迅速地跑到车上,然后开着自己的那辆小夏利紧紧地靠在墙边。然后,你从车里走出来,微笑着说,踩在车顶上下来会比较安全。
林洛施曾说我没心没肺,就像此刻,我一边不在乎地把脚踩在车顶上顺势蹦下来,一边颐指气使地对你抱怨,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害我等了半个小时。
你慢腾腾地好言好语地跟我解释,那个客人本来要下车的,后来又要去别的地方,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