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血马放足急驰,时带长嘶,车中颠扑不已,方歌吟知道再不相拼,今日就难逃毒手,一招恒山派的“点点雪峰”,飞刺而出。
幽冥血奴双手一拍,竟把行起的点点剑光,尽皆抓住,一张口,竟向方歌吟颈边大动脉噬来。
那血盆大口,又腥又臭,犬齿尖露,方歌吟将头一偏,反肘部用劫余门的“反手奇招”,一肘撞了出去。
幽冥血奴吃了一惊,不料方歌吟有此,被撞开了两步,却如无事一般,狞笑道:“你的杂学倒是蛮多的。我……要……吸……尽……你……的……血……”
说又如野兽急喘起来,又一幢血雾,涌向方歌吟;这血雾奇劲无处落,连挡、闪、避、退都不可能,方歌吟一想,反正躲不了,一招“玉石俱焚”,迎击出去。
幽冥血奴猛见金虹乍亮,声势实非同小可,他的人也在急剧的几个旋身之中,血气纷飞,只见一大团血意,连人也看不清在那里,方歌吟人在血雾之中,那一招“玉石俱焚”,无从出手,也失去了鹄影。
只听幽冥血奴幽幽如鬼域传来的声:“这是“化血奇功”,你……死……期…
…到……了……”
方歌吟只闻臭恶,不禁头晕脑涨,勉力使出“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
他决定再冒险一搏,以“老牛破车”吸引住幽其血奴,反慑住他的精魄,自从他这招闯出少林三十六奇僧大阵后,对“老牛破车”此招自然信心倍增。
他这一招称使出,幽冥血奴突然脱下血衣,在方歌吟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人的真容实貌前,已迎头罩套下去。
方歌吟的一招“老牛破车”,使到一半,便眼前尽是血光,先是一闷,又是一窒,同时间,幽冥血奴已一掌拍实了他。
方歌吟大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他知道再不脱出此血衣,便即要被幽冥血奴活生生打死,他不顾一切,辨识风势,往逆风处标出。
这一下判断正确,果尔越车投出。
幽冥血奴回身一扯,想抓住方歌吟,但这刹那间相差不过毫厘。他只抓中了血衣,没抓实方歌吟;方歌吟仍然落下车去,而血衣抑给幽冥血奴劈手抢了回来。
方歌吟跌落地上,滚了几滚,仍在吐血,血染红了雪地。
幽冥血奴生性本就好杀,有方歌吟这等年轻而武功又高的对手,他自是非杀之不可,但又怕追不上血河车的急奔,一迟疑之下,血车已过里许。
待他控制得住奔驰申的血河车后,再调回来寻方歌吟:只见雪地上有殷红的血。
方歌吟已不见。
幽冥血奴仰望苍天,心里暗忖:这年青人的生命力兑地强顽,中自己结实一掌,居然能够不死……
他想想……忽然嘴角牵起一丝狞笑,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血河车,已为他所得,车中所传说载有武艺,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他用手触摸车壁,借一点点血河车本身瀑发的血光,摸索了半响,终于发觉有字,他正想好好的探索下去时。
突然长空一声尖啸。
千仞上,壁崖顶,一条散发身影,直扑而下!幽冥血奴大叫一声,双掌迎上拍上,血蒙蒙一片红光,直托了上去!那人狂吼一声,两道湛蓝掌气,直压了下来。
两道气流甫一接触,幽冥血奴震下车来,那人足已到地,略一耸肩,幽冥血奴忿而叫道:“任狂!”语音微带极点愤怒、惊惧、戒备。
“武林狐子”任狂,披头散发,啸吟道:“幽冥血奴,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
幽冥血奴切齿道:“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我的事,你少管!”
任狂哈哈大笑道:“天下还有我任狂不管的事!”
幽冥血奴阴笑道:“你想怎样!”
任狂大笑道:“揭穿你的真面目!”
幽冥血奴似对任狂颇为惮忌:“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容不得你活!”
任狂发出一声铺天卷地的大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算你真是萧萧天,也斗不过我。”
任狂散发张扬,厉声道:“我任狂生平只怕两人:大侠萧秋水和血河派卫悲同,但他们都不在人世,”
任狂傲然道:“这世间里已没有我任狂怕的人!”
幽冥皿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被誉为世外一奇人,我就从来没服过气……”
任狂笑道:“我教你服气!”
一出手,五点飞星疾打而出。
幽冥血奴扬手一接,忽然脸色大变。
他的脸本来是血肉模糊一片的,脸色剧变时,就爱成惨青色。
幽冥血奴惊道:“指镖!”
任狂大笑道:“我这不是桑书云的“长空神指”,而是内家功气最高峰的“从心所欲”。”
任狂笑容一敛,双目如刀锋一般盯他道:“如果你真是萧萧天,又焉会不知这是“血河派”的登峰造极神功!”
幽冥血奴全身忽然化作一团蒙蒙的紫气,如黄果飞雨,直酒任狂!任狂冷笑道:“唔。
这的确是萧潇天的“化血奇功”。”他说,突然吐出了一口气。
白练般的真气。
那血雨忽然尽消。
幽冥血奴七八个翻身,落在五丈之外。
白练打空,击在岩上,碎裂为十。
十片岩石,呼啸转射,仍袭向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整个身形却似面粉团一样,长了起来,把岩石都“吸”在身上,再消力后落下地去。
任汪动容道:“果是萧萧天“吸髓大法”。”
幽冥血奴却说道:“你……你这“一气贯日月”……在何处练得?”
任狂笑道:“果是识货,这是“血河派”第一任开山祖师“血沉天河”盛长风的绝技我是在血河车壁绘图中所学得的。”
幽冥血奴猛回身,身形一窜,已扑上血河车。
任狂哈哈大笑道:“莫紧张!急也没用!血河车上的武功,我学尽了,便尽皆毁去,你抢得它,也没有用……”
幽冥血奴脸上并出了血汗,似对这事十分关切,急得用手乱摸车壁,只觉车壁寒气浸人,如触模在寒血上一样,但车壁确有被人以利器或极犀利之掌力削击、陷过的痕迹。壁上已只图不留。
幽冥血奴咬牙切齿地道:“任狂,我要你好看!”
说出,一扬手,一道血般的光芒,在天空划了一道血伞一般的图形,任狂冷笑道:“想叫帮手来么?”
话一说完,人已抢入车中。
车子虽大,不过七尺来地,两人在同一车中,瞬间交手已近百招。
但两人交手虽剧,血马连嘶鸣也没一声;两人手上功夫重,但身法却比两片落叶还轻。
只见白气一盛,血芒顿挫,呼地一声,一血影长空划过,落在丈外地上,任狂大笑道:
“你的武功,只可勉强对“三正”联手;我的武艺,却尤在“四奇”合战之上!”
幽冥血奴拍拍血翼掠起,已到任狂头顶,一道血云,直向任狂头顶压来。
任狂随手执起马鞭,“咄”地一声,电割血云而入,如霹雳一般,鞭稍已攻入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长飞冲天,斜飞七丈,抚胸喘息。
任狂大笑道:“这是“血河神鞭”的招式。若我手中执的是血河神鞭,你早已……”
话未说完,场中忽然多了二十个人。
阴山天黑,黑得无复能已。
这二十人一身黑衣,黑如黑夜。
然而任狂知道来了人,二十个人。
而且是二十个高手,二十个极其厉害的人。
二十种不同的杀气,从任狂被包围的圈中攻来。
可是这二十个人现在还没有动手。
只有怕于杀人,而又极会杀人的武林高手,身上才会散发这种杀气。
这正如严苍茫、车占风等人身上凛烈的杀气。
但是就算“三正四奇”尽出,也只有七个人,而今却有二十个人。
二十个无名无姓、不知是谁的人。
他们是谁?
任狂额上已渗出了汗。
他们究竟是谁?
他这次再出江湖,为的是追索这一群隐伏的极厉害的杀人者、阴谋者。
而今他们显然已经出现了!但他仍然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一定要见桑小娥。
他在地上滚动,幽冥血奴犀利的掌力,加上所中天象大师的掌力,一并发作,血气浮荡,眼目昏乱,几乎晕了过去。
可是他一想到桑小娥,他就爬了起来。
他要见她。
他一定要见她。
他拖沾血又带雪的身子,一步一步行,一步一步走,纵然没有了血河车,他也要上恒山。
他一定要上恒山。
一个人如果“一定”要做一件事,那他就会“一定”做得到。
但天意是不是如此?人力办不办得到?
要是他中途脱力了呢?
要是他中途放弃了呢?
要是他有限的生命,不再等他了呢?
任狂还是不知道这二十个人是谁。
可是他知道现在遇上的是他一生最可怕的对手。
他曾七次过黑白两道,甚至血河派、少林、武当的追杀,也敌过天下无人敢惹的“三正四奇”,但都不会比这一次凶险。
纵然如此凶险,他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是谁?
他突然有所悟。幽冥血奴待喘息平复后,又咭咭笑、笑了良久、拍手,一直拍,任狂问:“你是向我喝采?”
幽冥血奴道:“人生的事,很难说,你说是不是?”
任狂没有答话,他在等他说下去。
他果然说了下去:“像刚才,我随时可能被你所杀;可是剧然情况互换,我现在随时可以取你之命。”
任狂瞪他说:“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死。”
幽冥血奴觉得听到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又笑,任狂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幽冥血奴笑得快已喘不过气来似的:“天下间没有人能在这二十人联手之下活得下去……就算卫悲同在,也没有用。”
任狂刀一般的眼神又亮了:“你果然不是萧萧天。”
幽冥血奴敛起笑容,问:“为什么?”
任狂冷如刀锋:“因为萧萧天不敢如此对卫悲同不敬。”
幽冥血奴仰天大笑道:“精采。”又笑了一会,才道:“所以像你那末有趣的人死前,我要为你鼓掌、喝采。”
任狂居然也笑道:“谢谢。”
第一个“谢”字出口,人已如天箭一般,射到了幽冥血奴的眼前:到第二个“谢”字时,他已出了十七招手十九招脚。
他认准了幽冥血奴。
先制住他,可望有生机。
那二十个人武功虽不如幽冥血奴,但也不如幽冥血奴重要。
他绝不能让幽冥血奴再逃出去。
方歌吟已到了恒山。
到恒山脚下,已近黎明,但天色仍一片漆黑。而且寒冷。
天色未明时,总是更黑更冷的。
他能不能再看见旭日呢?
他不知道。他用金虹剑支身体。咳血。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此刻他只想到那阴山可怖的夜晚、悚目的血人……桑小娥,你在那一山、那一梁、那一层岩上?
恒山寂寂、锦云无尽。
幽冥血奴还是逃了出去。他一早好像已预防任狂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