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可激动,偏还装淡定,故作惊讶语气:“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今天是我生日了,你竟然记得,谢谢!”
初宁忍着笑,配合演出也不揭穿,“没事儿,你不用记,以后我给你记就行了。”
一字一字像风铃,叮叮铃铃撞在迎璟胸口。
他眼眶都热了,捧着手机静静听了好几秒,直到那端传来隐隐音乐声,他皱眉:“你还在外面啊?”
“是,应酬呢。”初宁答得意兴阑珊,这段时间接待一个重要客户,一周全为他忙活服务了。白天开会,参观,晚上饭局,KTV,分不清白昼黑夜,人都快迷糊了。
好在,明天这祖宗就离开北京。
哦不,已经过了零点,应该说是今天。
迎璟吸吸鼻子,精气神明显泄了一半,怏怏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
“你喝酒了没?“
“喝了……不多。”
“那待会谁帮你开车?我过来吧,行吗?”
“不用,带了司机,我自己的车停在公司了。”
一问,一答,但突然之间,迎璟觉得没意思透了。
这番对话,他都能背下来。
回回如此,词儿都不带替换的。
可,有用吗?
迎璟深吸气,胸腔发闷。
初宁自然不清楚他的心路历程,觉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没往心里去。
“你们寝室熄灯了吧?室友都睡了?”
“嗯。”
“那你别出声了,打扰到别人。乖乖睡觉,等白天上完课,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替你庆祝生日,好吗?”
好温柔的声音,耐心,又极尽宠溺。
初宁:“再叫上你队员,室友,人多一点也热闹。”
方才的低落情绪,倏地一下被吹散。迎璟心里又柔软起来,把头钻进被窝里,嘴唇贴近手机,“不要别人,我只想和你单独待着。”
初宁低低地笑,“好啊。”
迎璟声音更低:“亲我一口。”
安静半秒。
清晰的一个亲吻声响——啵。
初宁蛮不好意思,幸好隔着电话。“我挂了啊,里边叫我了。”
迎璟忽然:“初宁。”
“啊?”
“我爱你。”
真的真的很爱你。
……
……
清晨起,迎璟的手机就没休息过,杏城那边的电话不断,妈妈的,姐姐的,姐夫的,还有五湖四海发小亲友的,迎璟从小长在根正苗红的家庭,大家族,姊妹多,蜜罐里长大的人。
崔静淑温柔慈爱,“小璟,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好好学习,做个好青年。”
姐姐迎晨简单粗暴:“二十三岁了!长大了!要懂事儿了啊!”
迎璟脑门上三根黑线:“姐,我今年二十二。”
小晨儿一愣,“是吗,你这么年轻啊。行吧,我微信给你转了两万三,你待会退一千给我。”
姐弟俩感情太好,骂不走,打不散,虽是同父异母的组合式家庭,但,不比血缘关系差。
祝福高峰时段已过。
迎璟好高兴哦!
距离下午五点,又近了一小时呢!
吃过中饭,他就扒开衣柜,翻出一大袋宝贝。宿舍只有祈遇在,他瞅了瞅,“什么呢?”
“衣服,我姐上回出国给我买的。”迎璟一件一件拎给他看:“哪件好?”
祈遇认真参谋,歪着脑袋,单手摸着下巴,眼睛捋来捋去的,最后手一定,“白色这件。”
“OK,就你了。”迎璟放下白色,选了黑色。
祈遇:“………………”
“我觉得白色不太好。”迎璟边说边换衣,衣摆往上,露出精壮的腹部,腹肌不甚明显,但手臂一拉伸,式样就出来了,特别有来劲儿。
他套上黑色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深色好,成熟稳重大气,俊朗迷人有男人味。”
祈遇立刻扶墙,作呕吐状:“——呕。”
“呕你妹啊!”
迎璟不骂了,转过身让他参考,“怎么样,还行?”
祈遇也收起玩闹,围着他转了三百六十度,负责任地点头:”帅。“
行了,收拾一新,完美!
“欸,你上哪儿去?”祈遇看着迎璟要出门,奇怪,这还早着呢。
“买点东西。”
门关。
迎璟去了趟超市,直奔目标区域。
这排货架全是琳琅满目的计生用品,女士洗液,男士呵护,避孕套。
价格也五花八门,优惠装二十个,只要五十不到。贵一点儿的……螺旋、火山、超薄。迎璟定睛一亮,狼牙棒?卧槽,这是什么鬼。
他拿起翻来覆去地看,被广告词勾引得心飘飘。拿了一盒,就它了。
走之前,还顺手勾了瓶女士润|滑剂。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他做贼似的又回宿舍,五点钟,终于等到初宁的电话。
“我到了,在门口等,还是到你们宿舍楼下接你?”
“校门口等,别进来了。”迎璟嘴角忍不住笑。
初宁逗他,“怕被人看见啊?”
迎璟嘿了一声,“替你省油钱,你还往歪里想了是不是?”
初宁心情也不错,笑了笑,说:“出来吧。”
迎璟快速从柜子里摸出瓶香水,往袖扣轻轻按了两下。然后把安全套的包装盒拆了,摸出一个塞进裤子口袋。塞完,想了想……又不动声色地多拿了六个。
一夜七次郎,凑个好兆头。
到约定地点,老远就看到初宁倚着车门而站,穿了一身浅色长裙,头发散下来,淡妆略施,今天温柔闲适的装扮,看起来像大学生。
她冲迎璟招手,偏着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迎璟跑过来,两人的拥抱自然而然地合成一体。
初宁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抵额头,轻声说:“生日快乐。”
迎璟呼吸也热,扫在她鼻尖,“有你在,我就快乐。”
两人对视,默契一笑。
弧度都一模一样。
上车,系安全带,初宁开车。
“咱们今天吃西餐,行吗?”
“好。”
“我订了位置,牛排也是提前预定的,上回我想吃,足足等了三天呢。”
迎璟心情那个美啊,“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是什么就是什么,初宁大大方方承认:“当然。”
迎璟看着她的侧脸,说:“靠边。”
“啊?”
“靠边停车。”
“干吗?”
“我要和你接吻。”
爱情里的直白,才是最动心的。
初宁心尖猛颤,觉得自个儿血流循环的速度都快了好几档。
正泡着蜜,手机突然响。
两人用的是情侣铃声,上回在杏城,确定关系的第一晚,迎璟非缠着她给调的。
这次响的,是初宁的。
她一看来电人,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接听,用的蓝牙耳机。
几句话的功夫,初宁脸色已经变了样。
”可我在外面有事儿——让王副总接待可以吗——好吧,我知道了——好,我过来。“
电话挂断,恰遇红灯。
初宁拧过头,不是滋味地说:“对不起啊,牛排可能吃不成了。”
迎璟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也不说话,但嘴角已经是个很僵硬的弧度了。
“公司临时来了客户,挺重要的,我们争取了好久的一个单子在人手里拽着,我不到场不太像话。”初宁平静地阐述缘由,又作保证:“不用太久,就吃个饭。要不,我先送你回学校?不超过八点钟,我再过来接你,我们再……”
迎璟打断,语气无波无澜:“我跟你一起去。”
初宁目光匪夷,竟一时读不懂他的情绪。
……这是高兴,还是生气啊?
正犹豫,迎璟却扬嘴,笑是笑了,但笑里透着一股客气和隐匿。
说:“没事儿,我理解。带我去见识一下你的工作场合,就当是观摩女朋友的另一面。”
这话语调平缓无奇,乍一听,没毛病。
但一细想。
见识?观摩?
这都什么词儿啊!
啧,酸!
☆、第62章 摩擦才能生热!
这顿饭吃得迎璟异常沉默。
国贸高楼的精致餐厅,菜肴式样没得说, 气氛也热闹。客户四十余岁, 姓沈, 老板派头蛮足, 大背头喷了发胶, 一丝不苟, 大热天的也讲究, 一件暗灰色的长袖衬衫,还系了个港风领结。
虽不乏油腻, 但精英范儿是做足了。
他带了几个手下,听他们聊了这么久也摸清楚,一个业务经理,一个副总, 一个对接的主管, 都是能喝酒的主。初宁这边人员相当, 拼酒的都是男士,她借口要开车,大家倒也不为难, 给她替上了一杯果汁。
“给这位小兄弟换个杯子,酒倒上。”沈老板笑眯眯的,是指迎璟。
本来热火朝天聊得好好,这一句话接过来, 倒让气氛打了个顿号。
目光齐刷刷看着他。
初宁表情自然, 笑着说:“不用了, 他不喝酒。”
“那哪成,女士可以不喝,男士可不许逃啊。”对方的副总活跃,酒桌上的推辞之词权当客套,没当真。还特热情的要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
“他真的不喝。”初宁起身,客气地拦了下。
总算看出了门道,对方问:“哟,这是宁总的?”
初宁的秘书机敏,替她解了围,说:“是宁总的朋友,还在上大学,沈总,照顾一下祖国的希望嘛!”
两句话就把气氛给圆了回去。
注意力转移,喝酒的喝酒,扯嘴皮的扯嘴皮,热热闹闹。
初宁对这些交际得心应手,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善于倾听,不仅听,还听得认真,本就生的好看,博人好感,又这么懂得给男人面子,任谁都喜欢。
做事儿大气,又懂得利用女性的特质,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出色。
迎璟看着她游刃有余的聊天、开玩笑、大大方方地敬酒,整个人熠熠生光。
迎璟的视线随着她动,复又低下头,沉默、寡言、闷不吭声。
他没怎么主动夹菜,食欲极差,水杯倒是空了一次又一次。初宁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但顾着场合也不能说什么,只在每道新菜上桌时,都把第一筷子夹到他碟子里。
这是无言的亲昵,和沉默的靠近。
迎璟默默地吃,左耳是他们娴熟的交际话术,右耳是自己内心空虚的回音。
他捏紧了筷子,好难受,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
终于熬到饭局结束,本以为能够解脱了!
但这位沈老板兴致大开,又惦念起北京的夜生活:“哎呀,还是北京好啊,不夜城,感觉自个儿都年轻了十岁。”
这句似是而非的点题话,初宁再不懂他的意思就白混了。
“行啊,沈总,您要不嫌弃,去唱两曲儿?让我们这帮小辈也饱饱耳福。”
这话舒坦呐,把财神爷哄得眼睛一弯,“那成!”还特来劲地指着初宁:“第一首跟你唱啊,可不许逃。”
初宁爽利:“承蒙您看得起,我奉陪。”
这边客套话说话,初宁悄然退到迎璟身边,靠近了,小声说:“我把人安顿好,咱们就走。再等我一下下,行吗?”
迎璟微微别过头,眉头蹙着,反正不说话。
初宁心有愧疚,这事儿再怎么突然,也是她这边的原因,换位思考,她的亏欠心理更重了。
“就一会,不用太久的,你在场,到时候我也好找理由走。”趁那边在等电梯,叽叽喳喳聊得正嗨,初宁飞快地勾了勾迎璟的小手指,撒娇的语气:“晚上你去我家,我们单独待着。”
迎璟的脸色,这才稍稍宽解,郁郁闷闷地一声:”嗯。“
不过大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真到了场合,那就是身不由己了。
这位沈老板是个歌唱爱好者,年龄不大,但蛮怀旧,酷爱八|九十年代的港台粤语歌。估计是饭局上酒喝尽兴了,一支麦克风握在手里,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还能大战五百回合的架势。
初宁唱歌也好听,带劲儿,以前专门找了个声乐老师学了几招,要飙高音也是像模像样。半小时前,和沈老板合唱了一首《千千阙歌》开场,本以为能开溜,但沈老板听得那叫一个感动涕零,还不放人了!
初宁说尽委婉的理由,也是硬着头皮说要走,换做平时,这样的客户是万万不可能让人落单。但今天……她抓心挠肺。
“不许走不许走,天大的事儿也挪后。”沈老板喝得晕晕乎乎,舌投都捋不直了,“宁总,今天咱俩是朋友,你陪朋友叙叙旧,明天,明天咱们就坐在一块谈生意,当盟友!”
就这一句话,让初宁沉默下去。
竞争了数个月的大订单啊,员工到年底绩效能升20%啊。
感性与理性,天人交战。
初宁心一横,“行!”
而从进门起,就坐在角落沙发,与世隔绝的迎璟,在看到她又投入其中后,忍了一晚上的情绪——
终于爆发了。
沈老板其实也没坏心思,纯属喝多了酒,手脚有些不利索,唱歌的时候,人东倒西晃,从某个角度看,就有不老实之嫌。
下首歌是《今夜》,前奏是小提琴和钢琴的混音,正优美着呢,迎璟冲过来,摘了初宁手里的话筒,往沙发上一摔。
“还有完没完了?啊?”
他声音不大,但面部表情极其凶恶,被彩灯晃得眼珠子像要滴血。
“滋——”沙发上那支英勇就义的话筒不死心,发出尖锐的噪音。
气氛瞬间结了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两位当事人。
沈总云里雾里,大着舌头诶诶欸,“怎、怎么,回,回事儿啊。“
迎璟横他一眼:“我给你叫陪唱的,你爱怎么唱就怎么唱,但我女朋友,抱歉,恕不相陪。”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拽着初宁出了门。
初宁反应过来,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你干嘛!”
两人已经到走廊。
迎璟被她这一吼,吼懵了。眸色凉了,手脚也没力气了,就见眼睛里头的光一点点变死灰。
“我干吗?我还能干吗?”他声音缥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今天我生日。”
此刻初宁也冷静了几度,心里矛盾着。
“我生日,你不帮我过,你忙,没事儿,你就别一早承诺,要给我过生日。现在搞成这样,咱俩看起来谁像过生日,啊?”
初宁也不乐意了,澄清纠正:“我没不帮你过,你也看到了,事发突然,我能怎么办?”
“对,你什么都不能办。”迎璟呵声笑,“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每次都牺牲我。”
“我牺牲你什么了?我也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