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厂长唏嘘,“厂里上百个职工嗷嗷待哺。哎,林工,早知道你要从一厂出来,我说什么也要挖你过来。”

  林武峰并没有和安厂长提及他的种种顾虑,“树挪死,人挪活,已经被厂里通报批评了,趁着还有其他单位肯要我,还是换个地儿吧。”

  林武峰办完了调动手续,先去了广州,转户口、入职、租房子。

  .

  宋莹忙着和多年的同事邻居们告别,“只是留职停薪两年,我过去给爷俩做饭,等栋哲高考完就回来。”

  吴家就两间卧室,吴姗姗假期基本住学校宿舍,她听说宋莹要去广州了,特地在宋莹离开那一天赶回来送别。

  吴姗姗匆匆走进小巷时,小院门口停了一辆小卡车,庄超英正指挥庄图南、向鹏飞把大衣柜用脏毯子包好,扛到卡车车斗上。

  庄超英扭头看到吴姗姗,喊了一声,“宋莹,珊珊特意从学校赶回来,和珊珊说会儿话吧。”

  西厢房里的家具已经搬空,林栋哲房间里的家具都还在,宋莹让吴姗姗进屋坐下,从冰箱里拿出橘子水,递给吴姗姗。

  吴姗姗从窗口望了出去,庄图南正扛起林栋哲的自行车往院外扛,她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三家孩子一起挤在林栋哲房中,分享着租来的连环画的一幕幕。

  吴姗姗的心情突然像知道父亲吴建国篡改了她的志愿、私自给她报了中专那一刻时的凄凉,她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失控无力感。

  吴姗姗事先酝酿过要说的话,祝宋莹一路顺风等等,但这一刻,她完全忘了打好的腹稿,直截了当地问,“宋阿姨,你还回来吗?”

  宋莹勉强挤出笑容,“当然,只是留职停薪,等栋哲高考完,我说回来就回来了。”

  吴姗姗摇头,“大学生分配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栋哲以后是广州户口了,他读完大学要分配回广州,林叔叔也在广州,宋阿姨你也只能在广州了。”

  黄玲端了一盘冰西瓜进屋,正好听见这句,接话道,“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

  吴姗姗突然哭了,“宋阿姨,我舍不得你,当年是你带我去买卫生带,你去和我爸爸说,让他每月给我卫生纸票……,我第一件胸衣是你买布、黄阿姨做好了送过来……”

  黄玲轻轻拍了拍吴姗姗的肩膀,“你宋阿姨还会回来的,她的人事关系都还在厂里,她还要时不时回来的。”

  .

  吴姗姗走后,小巷里另几位邻居也来了——他们看见卡车,知道宋莹要走了,三三两两地过来了,拉着宋莹说话。

  都是街坊邻居,宋莹不得不寒暄,其中有一人曲里拐弯表示家里房子太小,希望能借林家这两间房子暂住,宋莹不得不聚精会神和对方周旋,死活不表态。

  家具包好后,扛上卡车车斗里摆放好,庄超英、庄图南、林栋哲也爬进车斗,挤坐在家具中。

  庄超英催促宋莹,“宋莹,该去火车站了,一会儿还要办托运手续,不能再晚了。”

  黄玲站在东厢房门前,下午的阳光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金色轮廓,黄玲看着宋莹微笑,“宋莹,我就不送你到火车站了,一路顺风。”

  宋莹顾不上再和邻居们交谈,仓惶四下张望。

  西厢房门窗紧闭。

  院中晾衣绳上飘着几件衣服,但只有庄家的衣服了。

  门口墙上两只牛奶箱,庄家的箱子上挂着一把小锁,林家的箱子已经不再上锁了。

  ……

  黄玲见宋莹怔住了,再次提醒了,“宋莹,该上车了。”

  宋莹怔怔地上前几步,“玲姐,我还没和你告别……”

  宋莹突然哭了,“我总想着临走时和你正式告别,我没想到居然没时间和你好好说几句话。”

  林栋哲见宋莹哭了,吓了一跳,双臂一撑,想从车斗里跳下来劝慰妈妈,庄图南轻轻拦住了他。

  宋莹在院中空地里蹲下,“呜呜”地哭了出来,黄玲也蹲了下来,轻轻地抚摸宋莹因为哭泣而微微起伏的背部。

  宋莹孩子气地哭诉,“订了一年的《收获》、《十月》,我才看了几期。”

  黄玲笑,“到了广州还可以再订。”

  宋莹哽咽,“不一样的。”

  黄玲的声音细不可闻,“宋莹,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说过,婚姻只要还有值得维护的理由,就要好好维护……”

  宋莹哽咽道,“你说的是‘忍耐‘,不是’维护‘。”

  黄玲笑起来,“你记性倒是真不错。不过林工对你那么好,你的婚姻不是忍耐,是维护。”

  黄玲像拍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宋莹的背,“好好过日子,有空就回来看看。”

  宋莹胡乱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抱住一旁的庄筱婷,“筱婷,阿姨下次回来,给你带漂亮衣服。”

  庄筱婷轻轻回抱宋莹。

  宋莹抱了一会儿庄筱婷,轻轻放开了她,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天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蝉鸣一声高似一声,叫得人心烦意乱,宋向阳开动了卡车,车越开越远,越开越远。

  黄玲静静站了一会儿,回了屋。

  庄筱婷从西厢房的玻璃窗向内张望,窗帘紧紧闭合,但她知道,室内已经空无一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湿的。

  .

  办完家具托运手续,林栋哲和向鹏飞在候车室里陪宋莹等火车——宋莹早已提前买好了卧铺票,等着上苏州到广州的火车,庄家父子先回了家。

  庄图南进屋,看见黄玲正和吴姗姗一边包馄饨,一边闲聊。

  黄玲絮叨,“珊珊,你要在单位遇见合适的对象,带回来给阿姨看看,让我帮你把把关……”

  庄图南无意间听到这个话题,立即退了出去,“妈,我就和你说一声,栋哲陪宋阿姨等车,鹏飞也留下了,和栋哲一起回来。我先去冲个澡。”

  庄图南去小房间拿了换洗衣服,隐约听见吴姗姗的声音,“会的,肯定要过您的眼,宋阿姨刚才还说了,我将来要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一定要和您商量……”

  庄图南洗完澡,馄饨也包好了,吴姗姗正准备回家。

  庄图南道,“我送你。”

  黄玲和吴姗姗都笑起来。

  黄玲道,“开门就到了。”

  吴姗姗打趣,“图南哥,你腿要是再长点,就可以一只腿在你家院里,另一只腿在我家院里了。”

  庄图南道,“珊珊你陪我妈说话散心,我请你喝瓶冷饮。”

  .

  夜风从小巷通道里徐徐吹过,风中带着白日里的燥热,也夹杂着几丝夜的清凉。

  两人默默并肩而行,吴姗姗突然开口,“我们小时候,夏天天太热,家家户户都是扛了桌子出来吃晚饭,吃完了围在一起聊天,很晚才回家。现在家家都有电风扇了,不出来了。”

  小卖部前有块空地,路灯微黄,一些老人家围坐着下棋、聊天,店里白炽灯亮如白昼,吊扇哗哗哗地旋转,电视里正大声播放着《射雕英雄传》,一切都恍如从前,一切又都早已改变。

  吴姗姗拒绝了汽水,“咱们就是走走聊聊,不一定非要喝什么。”

  庄图南执意请,从冰柜里挑了只纸盒冰淇淋,付了钱后,两人继续慢慢向前走。

  小巷不远处有条小河,夜风从河面上舒徐吹来,细碎温柔。

  吴姗姗道,“今天在林栋哲房间里,我控制不住哭了,先是你去上海,现在是林栋哲……”

  庄图南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吴姗姗喝了一口汽水,“林叔叔对我们这群孩子特别好,我们打架不小心把连环画撕破了,把宋阿姨雪花膏瓶子砸碎了什么的,他从来不怪我们,还帮我们遮掩,我从小就特别羡慕林栋哲,他爸爸那么宠他,给他那么多零花钱,还不管他的学习,林栋哲考好考坏,他都一样惯林栋哲。”

  庄图南一本正经道,“林栋哲的零花钱一半是卖我的作业赚的,我出作业,他收钱。”

  吴姗姗扑哧一笑,“那你们生意怪好的。”

  吴姗姗用小木棍舀了勺冰淇淋送进嘴里,轻叹,“我现在更羡慕林栋哲了。”

  庄图南想安慰吴姗姗,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姗姗像是看出了他想说的话,“你误会了,我不是埋怨我爸,我只是……,我只是很羡慕林栋哲。”

  庄图南结结巴巴道,“啊,为什么羡慕?”

  吴姗姗试着整理思维,边想边说,“我刚上师范时心情不好,庄叔叔鼓励我,告诉我教育的意义,他说,‘能看清事情发展规律的人已经很少了,能改变事情走向的人更少,老师这个职业,能改变很多很多‘,我当时不太明白,现在有点明白了。”

  吴姗姗道,“我刚才听黄阿姨说,林叔叔是因为广东高考分数线低,为了栋哲的高考调动,我一下子又想起了这句话。”

  吴姗姗感慨,“庄叔叔和林叔叔是都是有想法、有行动力的人。”

  庄图南愣住了,低落、迷茫的心情似乎有了一个微不可见的裂口。

  庄图南喃喃道,“我明白了。”

  吴姗姗茫然看向庄图南,庄图南定了定神,“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位同学。”

  吴姗姗鼓足勇气问,“庄图南,你毕业后还回来吗?”

  庄图南道,“本科生基本不可能留上海,分配由国家和学校定,也未必能分回苏州。”

  一轮明月随着河面的水波轻轻荡漾,吴姗姗心中生出一股似甜蜜似悲伤的惆怅。

  庄图南提议,“该回去了。“

  吴姗姗默默点头,两人转身向后走,风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月光给两人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第三十四章 想屁吃

  大学篇

  好几天了,黄玲做什么都不得劲,尤其织毛衣、看杂志时总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总觉得边上少了个人,星期天,黄玲索性放下家务琐事,去同事家打麻将了。

  黄玲不在家,庄超英暗搓搓地打算,庄图南回家也一个多星期了,正好可以带三个孩子去看看爷爷奶奶。

  庄超英状若随意地开口,“外面天阴,出去不热,妈妈不在家,我们去爷爷奶奶家吃午饭,正好不用做饭了。”

  庄图南立即响应,“是该去看看爷爷奶奶了。”

  庄筱婷点了点头。

  向鹏飞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没有异议。

  .

  天不随人愿,要出门时下了场小雨,庄超英本想让大家打伞出门,但看三人没一个着急的,不得不按捺住焦急的心情,“等雨停了再出门吧。”

  庄超英嘴上这么说,却依旧期待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说一句,“我们现在就出门吧。”,他环顾四周,不得不失望了——三个孩子都挤在窗前,庄图南头也不抬地看小说,庄筱婷和向鹏飞讨论一道化学题,没有一人注意到他的坐立不安。

  庄超英心烦意乱,他摸出一根烟,想了想到底没有点燃,手指夹着烟在屋里踱来踱去。

  江南的雨,来得急、收得也快,屋檐下的雨势越来越小了,庄超英正打算催促大家出门时,院门“吱呀”响了一声,被推开了。

  四人不约而同都看向窗外,林栋哲一脚跨了进来。

  林栋哲一手打伞,另一只手里拎着一只白色塑料袋,向鹏飞视力好,看清了塑料袋上的字,“陆稿荐,丫的,这厮买卤菜了。”

  庄图南不看书了,向鹏飞不做题了,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窗外的林栋哲。

  林栋哲收了伞,拎着塑料袋进了厨房。

  厨房方向先是传出了“咚咚咚”的切肉声,不一会儿,又传出了起锅爆油声,向鹏飞猜测,“他在煎蛋,靠,买了卤菜还要煎蛋。”

  庄图南和向鹏飞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同时决定,等林栋哲这厮切好卤菜、煎好蛋,他们抢几块卤菜、抢几口蛋再走。

  庄超英不知道两人的邪恶想法,“雨下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准备……”

  向鹏飞大喊一声,“哎呀,先上个厕所。”

  向鹏飞也不拿伞,蹭地蹿到了院中。

  向鹏飞的目的地不是厕所,而是厨房,庄图南见状,把书本往桌上一扣,也不甘示弱地蹿了出去。

  庄超英被迫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出门了“三个字咽了下去。

  热油在锅里滋滋地滚动,“出门了”这三个字在庄超英脑中不住地翻滚。

  庄图南和向鹏飞满嘴流油地回来了,庄超英硬压住心中的愤怒,硬梆梆地开口,“带伞,出门。“

  庄超英愤怒到看都不想看庄图南和向鹏飞一眼,他说完“出门“两字,径直弯腰从地上拿起一只西瓜,准备放入网兜里,拎到父母家。

  庄筱婷“呀”了一声,”可不可以等我两分钟,我凉鞋带快断了,我缝一下,马上就好。”

  庄超英明知庄筱婷说的是实话,并非撒谎,但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失望和烦躁——已经积蓄了一上午的失望和烦躁,愤怒在这一刻如同冲破了河堤的洪水,咆哮着爆发。

  庄超英怒吼一声,把西瓜狠狠地砸到了庄筱婷身前。

  西瓜在地上裂成几大块,汁液和红瓤溅到了庄筱婷光洁的脚面和小腿上,红得像鲜血,触目惊心。

  庄超英咆哮,“不去了,每次让你们去爷爷奶奶家,一个二个的非要人三催四请,非要人求着你们去,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庄超英突如其来的怒火把庄筱婷吓得后退了两步,她下意识抱住头,整个身体微微颤抖。

  向鹏飞心知闯了祸,立即蹲下捡地上的西瓜碎片,试图降低庄超英的怒火。

  庄超英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喊,“不去了,不去了。”

  庄筱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失望、愤怒,屈辱混杂在一起,庄超英只觉得一阵阵地昏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也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或物,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庄筱婷,“滚,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庄图南还愣着,厨房里的林栋哲听见了声音,拿着锅铲就从厨房冲了出来,“图南哥,快快,把庄筱婷拉走。”

  林栋哲边喊边冲进东厢房,他见庄图南还在发愣,立即用空的那只手拽住庄筱婷的胳膊,想把她拉出屋。

  可已经晚了,庄筱婷一把甩开林栋哲,大声哭喊,“对,我们就是不想去爷爷奶奶家,你非逼着我们去。”

  林栋哲徒劳无功地喊,“图南哥,我们把她拉出去。”

  庄超英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女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

  庄筱婷尖叫,“爷爷奶奶压根不喜欢我们,他们只喜欢我们成绩好,我们去了,他们在邻居面前有面子。”

  庄超英怒极,“你再说一遍!”

  庄图南终于反应了过来,挡在庄超英和庄筱婷之间,试图隔开两人。

  庄筱婷歇斯底里地哭喊,“奶奶说过好几次,我要是成绩不好,你早和妈妈离婚了,我和哥哥要是不孝顺他们,你就会和妈妈吵架,她说得对,你明知道我压根不喜欢去爷爷奶奶家,你还是强迫我去……”

  庄超英咆哮,“我强迫你?我问你去不去,你总说去。”

  庄筱婷尖叫,“我说去,你就高兴,我说不去,你就阴着脸,你压根不在乎我真正的想法,你和他们一样,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成绩好,听话。”

  庄超英怒极,冲到庄筱婷面前,一只手掌高高扬起。

  庄筱婷看到父亲狰狞的脸,周遭的一切似乎都突然静止,她再也听不见父亲的怒吼声、林栋哲的喊声,她清晰地看见了几年前爷爷扇了她一耳光的那一幕。

  爷爷的脸庞和父亲暴怒的脸庞重合,两只高高举起的手掌重合,庄筱婷盯着父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每次去爷爷奶奶家,我回来后都要花好几天时间平复心情,我不喜欢去爷爷奶奶家,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庄超英的巴掌重重地扇了下去,屋里响起了“啪”的一声巨响。

  林栋哲眼疾“脸”快,硬生生地伸长脖子,用自己的脸替庄筱婷挨了一耳光。

  这记耳光极重,林栋哲被打得晕头转向地转了半圈,停下后一脸懵地横在父女之间。

  庄图南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跨出,也拦在了爸爸和妹妹之间。

  庄筱婷一把推开身前的林栋哲直视庄超英,她的眼中满是轻蔑和憎恶,“小时候去爷爷奶奶家,奶奶不做饭,让妈妈做,妈妈做完饭,奶奶就让我们回家,都不给我和哥哥吃饭,只有你想去爷爷奶奶家,我们都不想。”

  庄筱婷说完这句,转身向外冲。

  林栋哲情急之下,把锅铲一把扔在地上,伸出两条胳膊搂住庄筱婷的腰。

  庄筱婷突然奔溃,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林栋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抱住她,“图南哥,还愣着干啥,一起把她扛到我屋里。”

  .

  雷阵雨瓢泼而下,雨水从屋檐滚落,形成一面密不透风的水幕。

  庄超英鞋都没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身上腿上刚才溅到不少西瓜瓤汁,现在这些瓤汁都糊在了大红牡丹床单上,染出一种暧昧不清的肮脏。

  向鹏飞小媳妇般低眉顺眼地清扫地上的西瓜残渣,扫干净之后反复用清水拖,以免水泥地变粘。

  林栋哲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小板凳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房间门口。

  庄图南守在厨房里眼观八方,预备着万一哪里出了意外情况,他好立即赶过去救火。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关注着林栋哲房间中的动静——庄筱婷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

  “贤惠”的向鹏飞扫完地,从院子地上捡起了锅铲,进了厨房,洗锅铲,下面条。

  庄图南扬起眉毛,啼笑皆非看向向鹏飞。

  向鹏飞不为所动,专心下面条,“图南哥,咱俩先吃。吃完了,我再下一锅,我端一碗给大舅舅,你去把林栋哲换回来。”

  林栋哲刚才已经切好了五香牛肉、煎好了蛋,向鹏飞很贴心地在庄图南碗里加了几块牛肉、一只荷包蛋。

  .

  雨势渐渐小了,庄图南打伞,向鹏飞端碗,把牛肉面送进东厢房。

  庄图南示意向鹏飞把面放在桌上,默默坐在桌边,无声地陪伴父亲。

  庄超英突然开口,“奶奶真得这么说过?”

  庄图南木呆呆地道,“啊?”

  庄超英道,“奶奶真得说过‘你们要是成绩不好,我早和你妈妈离婚了‘这种话?”

  庄图南尚不知如何回复,向鹏飞回答了,“肯定说过,我妈带我来苏州那次,姥姥姥爷不知道说了多少难听的话,说了很多‘婆家条件不好,不要连累娘家’,’带着外姓人啃娘家‘这种话。”

  向鹏飞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应该是以前说的,姥姥现在不说这种话了,她现在想和我们处好关系。”

  庄超英坐起身来,紧紧盯着外甥儿,“你也知道姥姥现在对你们好,可你们就因为她以前说过几句难听的话恨她?我也骂过你,你是不是连我一起恨?”

  向鹏飞道,“当年我妈说把她所有的工资都给姥姥姥爷,只求他们在客厅给我一张床,他们都不答应,骂那么难听。大舅舅你每晚检查完我的作业才睡觉,大舅妈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和庄筱婷做饭,你们骂我和他们骂我不一样。”

  庄图南听得目瞪口呆,本想让向鹏飞别说了,但转念一想,没吭声。

  向鹏飞继续竹筒倒豆子,“那天在宿舍楼,有人问哪个是外孙,姥姥说,‘都是孙孙,都是孙孙,都是我们庄家的。’,我爸在大太阳底下弯腰清理枕木下面的碎石,一干干半天,回家腰都直不起来,涂了药酒才能躺平了睡觉,就为了多挣点加班费给我寄来,姥姥以为她说几句好听的,我们就和她亲,她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