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娘瞪眼道;“要他们等等有什么关系?”
她提起绣裙,轻巧的转了个身,又笑道:“你看,我穿了新娘子的衣服,漂不漂亮?”
萧十一郎道:“漂亮,漂亮,漂亮极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简直天下少有。”
风四娘指头戳他鼻子,道: “所以我说你呀!……你实在是没福气。”
萧十一郎摸着鼻子,苦笑道:“这种福气我可当不起。”
风四娘瞪起眼,又笑了,眨着眼笑道:“你猜猜看,我嫁的是谁?”
萧十一郎还未说话,新郎倌已匆匆赶了过来。
他这才看清这位新郎倌四四方方的脸,四四方方的嘴,神情虽然很焦急,但走起路来还是四平八稳,连帽子上插着的金花都没有什么颤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块刚出炉的硬面饼。
萧十一郎笑了,抱拳道:“原来是杨兄,恭喜恭喜。”
杨开泰看见他就怔住了,怔了半晌,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也抱了抱拳,勉强笑道:“好说好说,这次我们喜事办得太匆忙,有很多好朋友帖子都没有发到,下次……”
刚说出“下次”两个字,风四娘就踩了他一脚,笑骂道:“下次?这种事还能有下次?我看你真是个呆脖子鹅。”
杨开泰也知道话说错了,急得直擦汗,越急话就越说不出,只有在下面去拉风四娘的衣袖,吃吃道:“这……这种时候……你……你……你怎么能跑出轿子来呢?”
风四娘瞪眼道:“为什么不能,看见老朋友,连招呼都不能打么?”
杨开泰道:“可是……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新娘子……”
风四娘道:“新娘子又怎样,新娘子难道就不是人?”
杨开泰胀红了脸,道:“你……你们评评理,天下哪有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道:“我就是这样子,你要是看不顺眼,换一个好了。”
杨开泰气得直跺脚,喘着气道:“不讲理,不讲理,简直不讲理……”
风四娘叫了起来,道: “好呀,你现在会说我不讲理了,以前你为什么不说?”
杨开泰擦着汗,道:“以前……以前……”
风四娘冷笑道: “以前我还没有嫁给你,所以我说的话都有道理,连放个屁都是香的,现在我既已上了花轿,就是你们姓杨的人了,所以你就可以作威作福了,是不是?是不是?”
杨开泰又有些软了,叹着气,道:“我不是这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风四娘道:“只不过怎样?”
杨开泰眼角偷偷往后面瞟了一眼,几十双眼睛都在瞪着他,他的脸红得都快发黑了,悄悄道:“只不过你这样子,叫别人瞧见会笑话的。”
他声音越低,风四娘喊得越响,大声道:“笑话就笑话,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不怕别人笑话!”
杨开泰脸色也不禁变了。他毕竟也是个人,还有口气,毕竟不是泥巴做的,忍不住也大声道: “可是……可是你这样子,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风四娘怒道:“你觉得我丢了你们杨家的人,是不是?”
杨开泰闭着嘴,居然给她来了个默认。
风四娘冷笑道:“你既然认为我不配做新娘子,这新娘子我就不做好了。”
她忽然取下头上的凤冠,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大声道:“你莫忘了,我虽然上了花轿,却还没有进你们杨家的门,做不做你们杨家的媳妇,还由不得你,还得看我高不高兴。”
抬轿的、跟轿的、吹鼓手,看得几乎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已抬了几十年的花轿,已不知送过多少新娘子进人家的门,但这样的事,他们非但没见过,简直连听都没听说。
杨开泰更已快急疯了,道:“你……你……你……”
平时他只要一急,就会变成结巴,现在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萧十一郎本来还想劝劝,只可惜他对风四娘的脾气太清楚了,知道她脾气一发,就连天王老子也是劝不了的。
风四娘索性将身上的绣袍也脱了下来,往杨开泰头上一摔,转身拉住了萧十一郎的手,道:“走,我们走,不做杨家的媳妇,看我死不死得了。”
“你不能走!”
杨开泰终于将这四个字叫了出来,赶过去拉风四娘的手。
风四娘立刻就重重的甩开了,大声道:“谁说我不能走?只要我高兴,谁管得了我?”
她指着杨开泰的鼻子,瞪着眼,道:“告诉你,你以后少碰我,否则莫怪我给你难看!”
杨开泰木头人般怔在那里,脸上的汗珠一颗颗滚了下来。
萧十一郎看得实在有些不忍,正考虑着,想说几句话来使这场面缓和些,但风四娘已用力拉着他,大步走了出去。
他挣也挣不脱,甩也甩不开,更不能翻脸,只有跟着往前走,苦着脸道:“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风四娘瞪眼道:“我偏要拉着你,连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遇见风四娘,萧十一郎也没法子了,只有苦笑道:“可是……可是我还有个……有个朋友。”
风四娘这才想起方才的确有个人站在他旁边的,这才回头一笑,道:“这位姑娘,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家杨大少爷有钱有势,我们犯不着呆在这里受他们的气。”
沈璧君迟疑着,终于跟了过去。
这只不过是因为她实在也没法子在这地方呆下去,实在不忍再看杨开泰的可怜样子,否则她实在是不愿跟他们走的。
她的脸色也未必比杨开泰好看多少。
风四娘既然已转过身,索性又瞪了杨开泰一眼,道:“告诉你,这次你若敢还像以前那样在后面盯着我,我若不把你这铁公鸡身上的鸡毛一根根拔光,就算我没本事。”
杨开泰突也跳了起来,大声道: “你放心,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我也不会再去找你这女妖怪!”
就算是个泥人,也有土性的。
杨开泰终于发了脾气。
风四娘反倒怔住了,怔了半晌,才冷笑道:“好好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最好不要忘记。”
现在,风四娘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了。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她都没有说话,却不时回头去望一眼。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用不着再瞧了,他绝不会再跟来的。”
风四娘的脸红了红,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在瞧他?”
萧十一郎道:“你难道不是?”
风四娘道:“当然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在瞧这位姑娘。”
话既已说了出来,她就真的瞧了沈璧君一眼。
沈璧君虽然垂着头,但无论谁都可看出她也有一肚子气。
风四娘拉着萧十一郎的手松开了,勉强笑道:“这位姑娘,你贵姓呀?”
沈璧君道:“沈。”
她虽然总算说话了,但声音却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谁也听不出她说的是个什么字。
风四娘笑道:“这位姑娘看到我这副样子,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她若不奇怪,那才是怪事。”
风四娘道:“但姑娘你最好莫要见怪,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又是我的小老弟,所以……我一看到他就想骂他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