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道:“知道。”

  独臂鹰王道:“快背我到那里去,快,片刻也耽误不得。”

  萧十一郎道:“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要背你去?”

  独臂鹰王大怒道:“你……你敢对老夫无礼?”

  萧十一郎淡淡道:“是你无礼?还是我无礼?莫忘了现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

  独臂鹰王盯着他,目中充满了凶光,但一张脸却已渐渐扭曲,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挣扎着自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喘息着道:“这给你,你若肯帮我的忙,我日后必定重重谢你。”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这倒还像句人话,你为何不早就这么样说呢?”

  他慢慢走过去,像是真想去拿那锭金子,但他的手刚伸出来,独臂鹰王的独臂已闪电般飞出,五指如钩,急擒萧十一郎的手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独臂鹰王虽已伤重垂危,但最后一击,仍然是快如闪电,锐不可当。

  但萧十一郎更快,凌空一个翻身,脚尖已乘势将掉下去的那锭金子挑起,反手接住,人也退后了八尺。身法干净、漂亮、利落,只有亲眼见到的人才能了解,别人简直连想都无法想像。

  独臂鹰王的脸色变得更惨,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十一郎微笑道:“我早就认出了你,你还不认得我?”

  独臂鹰王失声道:“你……你莫非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笑道:“你总算猜对了。”

  独臂鹰王眼睛盯着他,就好像见到了鬼似的,嘴里“嘶嘶”的向外面冒着气,喃喃道:“好,萧十一郎,你好!”

  萧十一郎道:“倒也还不坏。”

  独臂鹰王又瞪了他半晌,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触及了伤处,更是疼得满头冷汗,但他还是笑个不停,也不知究竟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萧十一郎相信他这一生中只怕从来也没有这么样笑过,忍不住问道:“你很开心吗?”

  独臂鹰王喘息着笑道:“我当然开心,只因萧十一郎也和我一样,也会上别人的当。”

  萧十一郎道:“哦?”

  独臂鹰王身子已开始抽缩,他咬牙忍耐着,嘎声道:“你可知道你夺去的那把刀是假的?”

  萧十一郎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独臂鹰王恨恨道:“就凭那三个小畜生,怎能始终将我瞒在鼓里。”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要杀你?”

  独臂鹰王道:“不错。”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以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怎么会为了一把刀就冒这么大的险,竟不惜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作孤注一掷?何况,刀只有一把,人却有三个,却叫他们如何去分呢?”

  独臂鹰王不停的咳嗽着,道:“他……他们自己并不想要那把刀。”

  萧十一郎道:“是谁想要?难道他们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独臂鹰王咳嗽已越来越剧急,已咳出血来。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道:“这人竟能令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三个人听他的话?他是谁?”

  独臂鹰王用手捂着嘴,拼命想将嘴里血咽下去,想说出这人的名字,但他只说了一个字,鲜血已箭一般标了出来。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正想先过去扶起他再说,但就在这时,他身子突又跃起,只一闪已没入树梢。

  也就在这时,已有三个人掠入暗林里。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野兽一样,有种奇异的本领,似乎总能嗅得出危险的气息,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但危险来的时候,他们总能在前一刹那间奇迹般避过。

  这种人若是做官,必定是一代名臣,若是打仗,必定是常胜将军,若是投身江湖,就必定是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英雄。

  诸葛亮、管仲,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能居安思危,治国平天下。

  韩信、岳飞、李靖,他们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能决胜千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李寻欢、楚留香、铁中棠、沈浪,他们也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能叱咤风云,名留武林,成为江湖中的传奇人物,经过许多许多年之后,仍然是游侠少年心目中的偶像。

  现在,萧十一郎也正是这样的人,这种人纵然不能比别人活得长些,但死得总比别人有价值得多。

  从林外掠入的三个人,除了海灵子和屠啸天之外,还有个看来很文弱的青衫人,身材并不高,死气沉沉的一张脸上全无表情,但目光闪动间却很灵活,脸上显然戴着个制作极精巧的人皮面具。

  他身法也未见比屠啸天和海灵子快,但身法飘逸,举止从容,就像是在花间漫步一样,步履安详,犹有余力。

  他的脸虽然诡秘可怖,但那双灵活的眼睛却使他全身都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会对他多看两眼。

  但最令萧十一郎注意的,还是他腰带上插着的一把刀,这把刀连柄才不过两尺左右,刀鞘和刀柄的线条和形状都很简朴,更没有丝毫眩目的装饰,刀还未出鞘,更看不出它是否锋利。

  但萧十一郎只瞧了一眼,就觉得这柄刀带着种令人心惊魂飞的杀气!

  难道这就是割鹿刀?

  赵无极、海灵子和屠啸天,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偷换了这柄割鹿刀,难道就是送给他的?

  他是谁?有什么魔力能令赵无极他们如此听话?

  独臂鹰王的咳嗽声已微弱得连听都听不见了。

  海灵子和屠啸天对望一眼,长长吐出口气。

  屠啸天笑道:“这老怪物好长的命,居然还能逃到这里来。”

  海灵子冷冷道:“无论多长命的人,也禁不起咱们一剑两掌!”

  屠啸天笑道:“其实有小公子一掌就已足够要他的命了,根本就不必我们多事出手了。”

  青衫人似乎笑了笑,柔声道:“真的吗?”

  他慢慢的走到独臂鹰王面前,突然手一动,刀已出鞘。

  刀光是淡青色的,并不耀眼。

  只见刀光一闪,独臂鹰王的头颅已滚落在地上。

  青衫人连瞧也没有瞧一眼,只是凝注着掌中的刀。

  刀如青虹,不见血迹。

  青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刀,果然是好刀。”

  人已死了,他还要加一刀,这手段之毒,心肠之狠,的确少见得很,连海灵子面上都不禁变了颜色。

  青衫人缓缓插刀人鞘,悠然道:“家师曾经教训过我们,你若要证明一个人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先割下他的头来瞧瞧。”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屠啸天和海灵子,柔声道:“你们说,这句话可有道理么?”

  屠啸天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青衫人道:“我师父说的话,就算没道理,也是有道理的,对吗?”

  屠啸天道:“对对对,对极了。”

  青衫人吃吃的笑了起来,道:“有人说我师父的好话,我总是开心得很,你们若要让我开心,就该在我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