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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烟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陆茗骏道:“天复元年的时候,的确快要两年了。”
这样一核对,耕烟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找不牛家村,原来他们各自去了不同的年份。所以,莫说是没有了牛家村,即使他们站在同一处地方,也不可能看见对方,因为天复元年的他,与天复二年的她,相隔的距离,是没有办法化解的。
随后,耕烟于是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告诉茗骏。他们坐在酒家的楼上,居高临下,能看到不少长安城的风光。远山的轮廓影影绰绰,似玉带环住鳞次的飞檐翘角。身着各色服装的男男女女,沿着横竖的街道鱼贯而行。垂髫的孩童或提着一盏草编的蚱蜢,或吃着酸脆的冰糖葫芦。目之所及,倒是一派升平安康之象。
“快把那块石头给我看看。”陆茗骏听完耕烟的叙述,迫不及待敲着桌子。耕烟将石头递给他,他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又问:“你记不记得两次发生穿越之前的情形,有哪些不一样?”
耕烟不确信的摇了摇头。
陆茗骏又道:“你再好好想想。要不,你把当时的情景都重新描述一遍。”
耕烟正说着,楼下走上来一个人。一名女子。柳叶眉,丹凤眼,嘴唇轻薄,下巴尖尖,两腮略凹陷。顾盼间,摇曳生姿。
“茗骏。”
女子看见陆茗骏,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压低手中的团扇,轻软的欠了一个身。
“楚泠。”
陆茗骏亦起身,为她拉开长凳。待女子坐下,陆茗骏指着她,对耕烟说:“我来介绍。这位是吏部尚书陆扆陆大人的千金,楚泠姑娘,我在长安的日子,她帮了我不少的忙。”
陆楚泠极优雅的笑:“不用说,这位一定是茗骏常提起的,窦耕烟,窦姑娘了。”
耕烟点头道:“楚姑娘蕙质兰心,古道热肠,我再替茗骏谢谢你。”
“耕烟姑娘谬赞了。”陆楚泠羞涩的一笑,然后转头看着陆茗骏,道:“咱们该回去了,否则,我爹又得说你只顾着儿女私情,倒将正事搁在一边了。”
顿时,陆茗骏的尴尬轰轰的冒出来。分别这么久,他依然没能学会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心里想什么,统统都写在脸上。
好在耕烟没有抬头看他。
可是陆茗骏又怎会不了解,细心如耕烟,不会不留意这句暧昧的话,她只是不做任何的反应,不想他难堪罢了。
“耕烟,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重逢(2)
陆茗骏刚问过,耕烟还不知道如何回答,陆楚泠便接口道:“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了。耕烟姑娘,你不知道,茗骏可挂念你了,时常在我面前说起你们俩以前的事呢。我也想听耕烟姑娘给我讲讲他的事,讲他的英雄事也好,讲他调皮捣蛋出丑的事也好,我全都要听。”
耕烟瞟了一眼陆茗骏。因为不知道陆茗骏在陆楚泠的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但她想,必定不会是牵手拥抱亲吻这一类情情爱爱的事,她怕自己说多错多,令陆茗骏难堪,索性缄了口,只是笑着,任由一心讨好陆茗骏的陆楚泠挽着她,走出了酒楼。
在尚书府,耕烟住南厢,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而陆茗骏却和陆家的两位少爷一样,住东厢。耕烟方才意识到,他的茗骏不仅得到陆小姐的芳心,连陆家上下,几乎都已接纳他作为家庭的一分子。而她也同样好奇,在那些往事里,陆茗骏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是什么。所以,再看见他的时候,耕烟直接问了:“你是不是爱上了楚泠姑娘?”
陆茗骏哑口无言。
耕烟怅怅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以前不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吗?”
陆茗骏叹息道:“楚泠,她帮了我很多。在我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她不仅不嫌弃我,还让我到他爹手下经营的钱庄做事。陆家的两个儿子不争气,她一个弱女子,其实也挺难的。这一年,我们相互扶植,一路走过来,她对我的情意,我不忍心辜负。原本我打算将我们俩的事告诉她,可是,每次跟她在一起,话到嘴边,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后来,我甚至鬼使神差的,骗她说你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是因为你担心真相对她而言,会造成莫大的伤害。”耕烟苦笑道:“说明她在你的心目中,已经是很重要的了。”
“对不起。”
耕烟惨淡的笑:“感情的事,不是你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我明白。”
彼时的月光那么暗。
陆茗骏忽然哭了。
抱着耕烟哭。
“对不起。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在辜负你。从前,我总是以为,你喜欢我在先,而将你对我的好随意挥霍。我从来都很少体谅你,不明白你的感受。到后来明白了,我想补偿,我却找不到你,甚至还要投向别的女孩。耕烟。对不起。”
耕烟也哭,哭的是陆茗骏这番真挚的忏悔。她曾经连做梦也想得到的,如今,终于得到。可是她心里复杂的情绪却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表达,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梳理。
也许,错过了对的时间,对的人,再多的可能也是枉然了。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在梅树的阴影下,还有一个人,泪眼婆娑的,将这场景全都看了听了去。
正是陆楚泠。
重逢(3)
那几日,陆楚泠带着耕烟游览长安城,吃遍了长安的美食。陆茗骏亦随行。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就好像说的没说过,哭的没哭过,听的也没听过一样。
闲暇时,陆茗骏也会和耕烟讨论流光石。但耕烟不明白,问他:“难道解开了石头的秘密,你要回家?你要离开这里?”
陆茗骏涩涩的笑:“我其实也不知道。”
“你告诉过楚泠么?”
陆茗骏知道耕烟所指,摇头:“我想,她未必会相信。”
“是啊。”耕烟重重的叹一口气。因为突然又想到白矜云。再突然,她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着陆茗骏的胳膊,大声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
耕烟激动得连说话也有点结巴:“第一次,我们从学校来到这里,穿越了很多个朝代,在那之前,我摔倒了,流了血,我就一直哭,所以那块石头上不仅有眼泪,还有血渍。第二次,我没有受伤,所以没有血,只是泪,只是眼泪,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耕烟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陆茗骏多少也听明白了:“你是说,染了血和泪的石头,能带我们穿越一千多年。而没有血只有泪的,在时空的穿越上就要短得多。可是,究竟是多少个年份,是巧合,还是又有别的讲究呢?”
耕烟的激动劲倏地就湮灭下去。发呆的看着流光石,仿佛又看见了白矜云直抵人心的温暖笑容。
“试一次吧。”她说。
陆茗骏却不敢答应下来。
“我知道你有顾虑,就让我一个人去吧。”耕烟勇敢的站了起来。
谁知道,竟然有人附和:“我也去。”
耕烟和陆茗骏都呆了。
陆楚泠的轮廓从阴影里一点一点显现。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我忍不住好奇。”
陆茗骏扶着陆楚泠的肩:“我也不是存心要隐瞒你,只是,我想我就算照直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
“我信。”陆楚泠笃定的仰面看着陆茗骏:“你说什么,我都信。我知道,要是让耕烟姑娘一个人去冒险,你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安心。可是要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你不会这么狠心,而我也会伤心。惟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
耕烟半晌说不出话。看着陆茗骏,又看着陆楚泠,然后缓缓走到两个人的面前,执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楚泠对你的一番情意,你要珍惜了。”
连自己也不曾预想,说这样的一席话,心中的感觉,不是酸涩,不是嫉妒,不是埋怨不是恨,而是释然,欣慰,感动,就好像一桩牵挂了太久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所以,突然就清楚了,接下来利用流光石,应该去哪里。
是回去来时的地方。邙山。殇花岭。
重逢(4)
他们的推断没有错。尽管仍然不知道穿越的年份应该如何掌握,但也八九不离十。耕烟和陆楚泠还有陆茗骏,一起回到了天复四年的春天。
八珍盒乍现。各门派齐集洛阳。
而薛如珩失踪,白矜云在动身寻找她的路上,昏厥之后醒来,不见耕烟,遍寻不获。而彼时,端木景灏大约已经过去了,耕烟在离洛阳还有一段距离的小镇上。那时,陆楚泠说担心家人因为自己的失踪而伤了神,想要回长安,陆茗骏颇为难。但耕烟只一心记挂她的洛阳。她要提早一些赶去邙山。哪怕这一路马不停蹄,日夜不休,也要找到白矜云,阻止他入山洞。
想到这些,心中悲也不是,喜也不是,实在紧张得很。
然后与陆茗骏草草的分道扬镳。在那一刻又一次探究了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总是喜欢通过一些事情来反复的考验自己对一个人,对一段感情的态度,她发觉,是真的云淡风轻了。
在云石溪涧。花团锦簇。
耕烟看见下马取水的少年。他的侧影那样亲切。从发梢到手指,都是她熟悉的形状。她欣喜万分的奔跑过去。一路喊着,白大哥,白大哥。
终于是天公作美。
不是天意弄人。
白矜云抱住的,是真正的耕烟。
那怀抱带着猛烈的霸道的意味,耕烟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心中觉得甜,但也觉得慌。她没有想到白矜云会以这样盛大的方式迎接她的重现。她听见他说,我失去过你,又再度失去,如今你又回来,也许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不能承受第三次失去你的痛苦了,耕烟,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已经爱上你。
他说的是爱。
比喜欢还要深一层。
不像耕烟那个时代的男子,一开始只能说喜欢。
而耕烟只是任由他抱着,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实在难以找到正确的言语去对待。
这个时候,她看见远处有人款款的走过来,走到一丛芦苇的边上,又停下。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要挣脱那怀抱,白矜云也如梦初醒的,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松开了她。
一颗石头哗啦啦落在地上。
是流光石。
白矜云以为那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俯身拾起,正欲揣进怀里。耕烟做了一个欲拦截的手势,白矜云问她:“你喜欢这石头么?”
耕烟顺水推舟,问:“白大哥,这石头你从哪里来的?”
“还记得在惘生门的时候,我们遇上过一个叫邢婉儿的女子么?”
“记得。”
“据她说,这似乎是她们族群的宝物,叫做,流光石。”
哦。原来它叫流光石。
美丽得有些哀伤的名字。
重逢(5)
远处的人影近了。
墨绿色的裙裳。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鲜艳的花。
是逝儿。
她和耕烟,调换了出场的顺序。于是连一个误会的拥抱也被剪辑。还亲眼目睹了自己心爱的男子,深情的拥着别的女子,像一个温驯的又委屈的孩子。
她强颜欢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白矜云答:“邙山。”
两个字,像针一样扎醒了迷糊的耕烟。她慌张的像在与人抗辩一般,说:“不,你不能去邙山。”但是,总给不出一个完整而合理的理由。总不能说,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或者,自己根本就是一个能在时空里穿梭的异物吧。她实在拙于用谎话骗人。最后只能说,因为邙山很危险。可是,危险两个字对白矜云来讲,实在太欠缺说服力。江湖何处不危险。从他跻身这混乱人世的第一天,他就觉得,危险相较于其它很多因素,俨然不值得一提。当然,这个危险是自身的危险。别人的危险则不一样了。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倘若薛如珩要向慕容天晴求证,她必定要到邙山,看慕容天晴是否正与天衣教的人为伍,所以,她才有可能遇上危险,而自己则更加非去不可。况且,听逝儿的意思,她的义母难得离开了古墓,似蕴藏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逝儿一知半解,但却多少能领悟这其中的凶险,白矜云的好奇心,也由此调动了起来。
总之,耕烟劝不住他了。他只说会小心,放心,说要将耕烟留在洛阳城里等他的消息。耕烟哪里肯。退而求其次的,要求自己也一同前往。她想,惟有使一点小伎俩,只要能拖延住时间,阻止白矜云在山洞倒塌之前进入,他就平安了。
在邙山脚下的时候,夜晚,他们在客栈留宿。耕烟偷偷的端了冷水,一瓢一瓢的,从头顶浇下来,然后湿漉漉的站到窗口,凉风和雾气吹得她几乎栽倒。最后总算是病了,高烧不止,但又要很努力的保持几分清醒,死死抓着白矜云的手,扮得娇弱可怜,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就这么,又耽搁一日。耕烟暗自欢喜,头痛也减了七分。
谁知道,半夜里,客栈竟起了争斗。
耕烟打开门,只见楼下的桌椅全散了架,那些尚垂死挣扎的木头,竞相噼里啪啦的倒塌。白矜云同五六个男子交手,未落下风,但也丝毫不见上风。
再仔细看,对方原来是剑气山庄的人,领头的,正是蒋世安。耕烟骂了一句,阴魂不散,却突然有人朝她扑过来。
耕烟尖叫一声,想要扣上门板,锋利的剑刃却已经横在门缝中间。她死命的用力抵着,可是白日里折腾得力气也小了大半,几乎要松手的时候,外面的人哎哟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