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年一样,齐欢对石家两位态度平平。石珊珊小小抿唇对她笑,“新年快乐,欢欢。”
她眼也不眨,“嗯。”
方秋蘅霎时又沉脸,想说什么,齐参笑呵呵搭齐欢的手,问她前一晚睡得如何,父女俩自然又亲昵,教方秋蘅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石从儒一派从容,似是对齐欢的“骄纵”早就习惯,如常问了两句学业。
齐欢不咸不淡地答过,之后便一直安静听三个大人聊天。
石从儒的老婆,即石珊珊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大好,今年更是严重到长期住院。
“雪灵身体怎么样了?”齐参问。
“老样子。”石从儒眉头拧了拧,“吃药稍微能控制一些,只是还是不太好,原本我们一家三口要一起来,她没办法出门。”
齐参关切了几句,和他聊起吃药方面的事情。
齐欢听着听着,靠在沙发上。和她相反,石珊珊的坐姿始终端正,手搭在腿上,背挺得笔直,仪态很是淑女。
大人从南聊到北,听得齐欢犯困。目光暗暗落到石从儒脸上,停了三秒移开,嘴角若有似无轻撇。
是所有律师都这样,还是只有石从儒这样?
一本正经地,令人莫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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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玩手机。房门被敲了两声,她没抬头,懒散应:“谁啊。”
外面没答,门把手拧动,齐参推门进来。
“生气了?”
“生什么气。”齐欢闷头玩手机。
齐参在她床尾坐下,“他们走了,你石叔叔给的压岁钱你妈妈帮你收了。”
齐欢想也没想:“我不要。”
齐参看她板着脸,忍不住笑:“多大的人了。爸爸给个压岁钱,意思一下,这也要生气?”
齐欢收了手机,抬头:“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因为你给石珊珊压岁钱生气的?八百块钱而已,我还没小气到那个份上。”
吃年夜饭的时候齐参就给齐欢包了今年的压岁钱。六千六百六十六,都是现钞,用白条束起的崭新纸币。方秋蘅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他拿得太多,齐参却说:“下半年欢欢马上就要高三了,六六大顺,起个好彩头嘛。”
而对于石珊珊,齐参并未高看她,他给所有登门拜年的朋友家小孩都是八百红包,中规中矩,一视同仁。
听齐欢这么说,齐参一脸笑意追问:“那你窝在房间干什么?”
“出去干什么?”
齐参知道她牙尖嘴利,无奈,“过来。”
“不。”
“头发乱成什么样了,拿梳子,爸爸帮你梳头。”
“不要,你梳的难看死了。”
“什么话,你爸手艺比以前好得多,不信你来试试。”
齐欢不乐意,跟他犟。齐参也不恼,没半点脾气。喊了几声,她到底还是从镜子前抓起梳子,盘腿坐到他腿前。
齐参给她梳头,动作轻柔,梳齿一下下划过她的发丝。
“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你妈妈坐在我和你石叔叔前面,她那时候一头头发可漂亮。我上课就总是走神想,‘哦哟,这个头发梳起来有意思了’。”
他噙着笑,边梳边回忆过往。齐欢却不给面子打断:“你以前说过一遍了。”
“说过了吗?”齐参不尴尬,还是继续,“那会儿,你妈妈老是回头问作业,我成绩不如你石叔叔,你妈妈大多时候都问他。我就一直想,我也要好好读书,这样你妈说不定就会来问我。然后我就拼命读啊读,结果还是读不好。”
以前的事,齐欢听他说过很多次。后来初中读完,方秋蘅和石从儒继续念高中,齐参离开学校出去打工,早早开始讨生活。
齐欢闷闷听了一会儿,开口:“后来她还是嫁给了你。”
前桌的漂亮女同学,和吃完苦中苦成为人上人的旧日不起眼同窗,走到了一起。
齐参笑:“是啊,嫁给我了。现在我还有欢欢这么乖的小公主——”皮筋绕了最后一圈,他松手,“小公主转过来看看。”
齐欢板着脸转头。
“嗯……没绑好。”齐参把皮筋取下来,重新梳。
齐欢背靠着他的腿,任他捣鼓她的头发。
他边梳边说:“我不会读书没关系,我们欢欢这么聪明,走出去谁都羡慕我,是不是。”
齐欢诘问:“那我要是不会读书你就不喜欢我了。”
“哪的话。”齐参更乐呵,“爸爸就希望你开开心心,什么都不要烦。会读书当然好,要是不会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爸爸养你一辈子。”
“石珊珊成绩也不差,还听话。”
“那是你石叔叔该关心的事。”他说,“别人家的小孩怎么样我不管,我们欢欢只有一个。”
齐欢又说:“要是别人都觉得我不好呢。”
“你在学校遇上麻烦了?”齐参手一停,第一反应是她挨了欺负。齐欢连声说没有没有,他才缓和脸色,继续捞她的头发,“那肯定是别人的问题,是他们不懂。”
把她的头发绑起,他翻转皮筋,说:“谁敢乱讲你不好,爸爸打烂他的嘴巴。”
齐欢被他不管不顾一心护短的语气逗笑。
“谁敢说我?我爸爸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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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刚过,齐参又出远门。齐家霎时变得空落,邹婶回来帮工,依然驱不散那股冷清。
齐欢的寒假作业早就做完,陈让也从省城回来,她兴致勃勃,一连串发了十多条消息,当天下午就约他碰面。
见面地点定在一中和敏学附近,齐欢让司机送到路口,剩下两条街自己跑着过去。很多小商店都还没开门,没了往年的红鞭炮壳,干净的地上显得有些萧瑟。
大老远就瞧见陈让的身影,齐欢眼一亮,扯了扯包带。她今天出门带的东西不多,但装了挺多现金,拢共三千,打算给她爸买点东西,等他下次回家好给他。
钱包里不太方便装,塞到极限,其余的便卷成一卷放在背包的小拉链后。
齐欢加快步子朝陈让跑去,还差老远,忽见一堆混混从陈让的另一边走来,注意到他后,朝他走了过去。
那堆人站到陈让面前,不知在说什么,慢慢把他围住。
齐欢慌忙冲过去。
“陈让!”
她冲进去,抓住他的胳膊,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一堆人面前。
“……哟,跟美女约会呢?”
李明启吊儿郎当笑,大冬天,他的头发反而剔得更短,板寸刺刺喇喇。
齐欢看向这个板寸头,才抬眸,手腕被陈让反手握住。她扭头看陈让,他眼沉沉,表情不轻松。手腕上力有点紧,他这不同于往常的严肃模样,不消多费思量,齐欢立马意识到面前的混混不是什么过路人心血来潮找茬。
一个春节没见,刚碰面就碰上这样的情况。
陈让还没说话,齐欢也握住他的手腕,不退反进,往他身前一站。
她撇嘴,脸色是浮夸的傲慢——那是一种仅限于熟人才能看出来的浮夸——其中蔑视毫不加遮掩,就差把高傲两个字写在脸上。
“找茬的还是打抢的?说吧,你们这些人怎样才肯走?”
“怎样?”李明启扯唇角,“我……”
“要钱是吧?”齐欢不耐烦打断,翻了个白眼。
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她从包里拿出钱包,把那一沓钱全拈出来,再加上背包拉链里的那些,全部卷成结实的一卷,丢在他们面前。
“三千。”
李明启一帮人顿住。
“你们跟陈让有矛盾?”她没想听他们回答,直接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今天他——”她大拇指往后一指,话里话外全是不可一世的骄纵,“要陪本小姐逛街,谁都别烦,要打架等我逛完街再打。”
李明启打量她一会儿,眯眼笑:“这位美女真有意思。只是呢,我们……”
“屁话少说。”齐欢就差用鼻孔看人,“我们敏学的人向来很好说话。但谁要是让本小姐不爽,我就让他不爽。陈让今天陪我逛街逛定了,我约了他这么多回,谁打搅我跟谁没完。”
敏学私立里都是一堆有钱的少爷小姐,禾城人人皆知。听她这么一说,李明启一帮人都觉得这情况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有钱富二代,有家里做靠山,难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而后,他们看向陈让的目光变得玩味。陪有钱的大小姐消遣?真特么怂包。
“这条街过去另一边就有监控,你们在这搞事肯定落不到好。趁我还肯用钱打发,赶紧滚。”齐欢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我没时间陪你们浪费,大过年就当可怜可怜你们,拿了钱有多远滚多远。或者你们可以在这打他,我也不拦。只是我保证,碰到我一根汗毛你们都走不出禾城。不信可以试试。”
盛气凌人钱多无脑的傻样是装出来的,但齐欢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越是小的地方越是乱,像李明启他们这些年轻混混,都有跟的大哥,不外乎是些在禾城活动的人,夜场老板或是这样那样。而那些让小混混们唯命是从的大老板,归根结底也是生意人。她爸在家时,上门的访客什么来头没有?只要是禾城排的上号的,她都见过。
像以前就碰过特别有意思的一次,她那时还在念初中,曾经被人找茬,那个一脸浓妆的高年级学姐放话说要收拾她。传闻学姐的男朋友是社会上的,一个电话能叫来一车人,跟的大老板厉害得不得了,连男生也没几个敢得罪学姐。
结果到最后,那个所谓的大老板确实是大老板,但齐欢比他们更熟——让一帮小混混点头哈腰视为后台的大Boss,逢年过节都会给她送东西,见了面她喊叔叔,每年拜年的时候都会坐在她家客厅跟她爸爸谈笑风生扯闲话。连锁的KTV从隔壁几个城一路开回禾城时,还拿了一大沓白金VIP卡给她,说不上课可以带同学去玩,大侄女免费。
那次齐欢没被收拾,倒是把学姐吓得脸发白。
这也是敏学的人怕她的原因。
她爸是禾城第一富,这个第一,代表着方方面面。
尽管齐欢没搬她爸的名号出来吓人,但眼见她如此有底气,被他们包围一点也不露怯,李明启心下有了计较。
弯腰捡起那一卷钱,他在手里掂着,“大过年的,美女这么客气,我们就不客气了。”他把钱揣进兜里,视线缓缓在陈让脸上扫过,最后招呼身后的人,“走。”
他们的眼神和反应,显然都是在嘲笑陈让吃软饭钻女人裙底。一群人渐渐走远,嬉笑调侃仍不绝于耳。
等他们彻底离开视线,齐欢绷紧的双肩才终于放松。
手腕被用力一扯,陈让将她拉得转了个身。
“……怎么了?”齐欢褪了那副令人作呕的大小姐表情,脚下站稳。
陈让盯着她,“这样很危险。”
齐欢愣了下,笑:“没事。”她说,“我爸爸一直教我,能用最轻的损失解决的麻烦,就不要犹豫,立刻解决它。”
她动了动眉,小声道:“我爸爸给我的钱都是连号,全都有数的,你放心。”
陈让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而轻松,眉心像是烙上一个解不开的结,还是那句:“这样很危险。”
齐欢在说着什么,他仿佛在听,又仿佛没有。
只有手一直未曾松开,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刚刚她挡在他面前,以一种决绝又不退却的姿态。
那一刹那,身体里有块地方像被破开刺中。
——窝心,又后怕。
第38章 ChenRang
突然的插曲影响气氛, 齐欢没了先前轻快心情,和陈让随便逛了逛,便打道回府。陈让陪她坐车回去, 在离她家两条街之遥的路口停下。
她同车里的陈让挥手,走出去好远再回头, 那辆车依旧停在原地。
像很久前, 他陪心情糟糕的她打篮球发泄, 送她到家门口那次一样。
……
家里只有邹婶在, 齐欢换鞋直奔房间, 邹婶从厨房探头,疑惑她回来这么早, 又接着问:“等等想吃什么?我好准备起来。”
她没心情考虑这些, 随口答:“随便弄。”
回了卧室, 齐欢往书桌前一坐, 拿出手机给齐参接电话。
齐参大概没在谈事情, 拨号只嘟了两声,便响起他浑厚的嗓音:“喂?”
“爸——”齐欢开门见山,“我被抢了, 有人抢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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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转眼结束, 懒散了一个假期的学生们回归校园, 头一天, 骨头松泛过度,大都有些提不起劲。
齐欢却比放假前还更充满干劲,那不知倦的劲头, 教严书龙几个后进分子看得咂舌。
张友玉没忘上个学期的事,隔了近一个月当面追问后续:“陈让生日那天,你大半夜突然打电话把我叫出去陪你去买什么烟火,还去他家门口放。现在他生日过完这么久了,怎么样?”
没什么好藏着掖着,齐欢道:“那天我给他发消息,我说,下一次考试我考赢他,就成。”
张友玉沉默长达数秒,这件事齐欢当时没告诉她。
“……下一回考试考赢他?”
“嗯。”
“然后呢?”
“他同意了。”
齐欢边聊也没闲着,手里在书上划着下一节课的重点。
给陈让过生日那天,她发完那条消息就和张友玉相伴回家。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动静,一度让她以为他要拒绝。
后来他回复她,在当晚一点钟之前,他还是一贯的简洁。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多余的什么都没说。
齐欢低头看书本,张友玉好半响才找到语言,拍她的肩膀:“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想成还是不想成?没见过这样给自己挖坑的,服了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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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头一周,犯懒的后进分子们在老师们的磋磨下,渐渐找到了发条被上紧的感觉。
齐欢状态很好,去一中的时间大大减少,转而用在跑办公室求教任课老师一事上。没哪个教书育人的会希望自己的菜地种的全是烂白菜,在敏学这样学习氛围淡薄的地方,有齐欢这样的学生,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腔学识有人如此愿意听,谁会不乐意。
齐欢开起了小灶,课业之外又是更多的课业。
有取有舍,算下来,一个礼拜和陈让碰面的次数创下迄今最低记录,拢共三面,其中说上话的只有两回。
周日上午放学前,终于能喘口气的齐欢一手理书包,一手给陈让发消息。
【有题目不会做。】
半分钟,他回复:【所以。】
【下午一起看书!】
——她还加了个夸张的笑颜表情。
陈让没拒绝,当然也没说好,只是干巴巴地扔下时间。
齐欢早就习惯他这副死鸭子的模样,背上包,乐滋滋和等着门口的一帮人一起离校。
下午一点,天突然阴沉刮起风,乌云层叠压顶,没多久,雨点“噼啪”在地上砸开水花,淅沥下得又凶又急。
和陈让约了两点见面,齐欢趴在窗台边,眉头紧拧。
雨势不见停,虽有变小,但没有要收的意思。两点一到,齐欢给书包裹上防雨的遮挡,毅然撑伞出门。
半路上,收到陈让的短信,问她出门没有。
她说:【出租车上。】
十几秒后,他道:【下雨很麻烦,你让司机开到我家。】
齐欢记得他家地址,没多想,抬头通知司机换目的地。
开到陈让家门口时雨仍然没停,齐欢提前发消息告诉他到了,在车上等了半天,没见他从里面出来。
她给他打电话:“你怎么还没下来?”
陈让顿了下,“……你没带伞?”
“我带了啊。”
“那我下去干嘛。”他报出一串数字,说,“大门密码。”
齐欢愣了愣,“去,去你家啊?”
“……”他无言,“到我家门口了,你想去哪。”
齐欢握着手机一下没说话,莫名有点紧张。
给司机师傅加了陪她傻等的钱,齐欢撑伞冲到陈让家门口,上楼前把伞搁在门边。
大雨天,陈让把二楼客厅的灯全开起,窗帘拉上,室内一片暖意。两个人盘腿在茶几边对坐,各自做习题,一写就是几个小时。
六点多,拉开窗帘一看,雨还是没停,一滴滴砸在窗沿,把玻璃砸得闷响。外边路上,地面被雨狠狠冲刷,尘埃泥灰冲得干干净净,别说车,一个人都没有。
齐欢坐在地毯上,纠结,“怎么下得更大了……”
陈让没多言,放下窗帘:“该吃晚饭了。”
言罢进了厨房,下不下雨仿佛和他没关系,他洗手,慢条斯理开始煮菜。
吃完饭快八点,雨还在下。
齐欢洗干净碗,坐在沙发上一脸懵然,活像是被撑傻了。
天渐晚,她和陈让说了会儿话,越来越坐不住。
“我回去了。”外头还在下雨,齐欢没法,背上包和他告辞。
陈让没拦,老神在在看书。
离开陈让家,齐欢撑伞站在他家院外等车,雨太大走不远,水汽蒙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又是晚上,黑不愣登,怪吓人。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等了十多分钟,愣是没有一辆出租车,有车也是别家私人轿车出入。
齐欢两个肩膀都湿了一半,正要撩黏在一块的头发,手机响。
“上来。”
电话一接通,陈让只说了两个字就挂掉。
她回头,二楼客厅窗帘撩起一角,透出里面澄澄灯光。
……
一件衣服一条裤子,都是高一时候的校服,陈让每年都在长高,已经穿不下,齐欢的身板套上倒是绰绰有余。
收起的旧物许久没碰,却还是折得分外整齐,没有一丝陈旧味道。
“我穿这个?”齐欢盘腿坐在地上,昂头问。
陈让站着,俯视她:“你想穿身上的湿衣服我也没意见。”
她撇嘴,老老实实抱起他扔在面前的一套进了浴室。换上出来,稍微大了点,她扯衣袖,拽衣角,总觉得不自在。
走到客厅,在陈让旁边坐好,对视刹那蓦地又更尴尬几分。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忍不住想抱起双臂。
“不用躲。”陈让持书靠着背垫,抬眸瞥她,满眼无谓,“我对小孩子身材没兴趣。”
齐欢一顿,什么尴尬什么不自在全都瞬间消散。
小孩子身材?
她?小孩子?!
齐欢抿唇凑近他,近到脸和脸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陈让不避,她也不退,死死盯着他,摇头:“真可惜。年纪轻轻眼睛就坏掉了。”
对视几秒,谁都没移开视线。
最后还是陈让先动作,他默然合上书,坐直身的瞬间,她亦坐回去。
见他起身往房里走,齐欢问:“你去哪?”
很快,他抱了一床叠成方块的被子出来,外加一个枕头,扔到沙发上。
“睡吧。我休息了。”
他转身回房,齐欢叫住他:“我睡这啊?”
“不然呢?”
“这样的情况,你不是应该把房间让给我吗?”她瞄他的卧室。他家的客房没收拾,客厅有暖气,二者择其一,沙发还更好些,但他有床啊!
却听陈让说:“不让。”他语气散漫又理直气壮,“我不喜欢别人睡我的床。”
“……”齐欢被噎得没话说。
……
陈让靠在床头看书。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夜灯,光线稍暗,不知是不是窗外雨声太吵,书上内容有些难以入眼。
半天功夫,书还是翻开时那一页。
他敛神,皱眉把书放到一边,门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除了他就是齐欢。他端起杯子喝白开水,眼也没抬,“进来。”
齐欢推门,从门缝探头,咧嘴冲他笑。
陈让喝完水,凉凉瞥她,“大晚上不睡觉。”
“我睡不着。”
她进来,反手关上门。大喇喇往他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也不说话,就那么转着椅子玩,脚下一蹬一蹬。
抬眸见他起来,她微愣,“你干嘛?”
陈让走到门边,摁亮所有灯,去客厅把她的包拎进来。几本练习册往桌上铺开,他扯过另一张简椅坐下。
“睡不着就看书。”
“……这么晚了还这么用功。”齐欢吐槽,“我成绩已经很好了,有没有必要这样拼。”
陈让沉沉睇她,“下一次考试,你要不要考。”
她一顿。良久,笑起来,贱兮兮问:“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超过你啊?”
他满脸平静,“我是怕你输的太难看。”
齐欢不信,小声嘘他。
翻开练习册做了几题,她边写边抱怨:“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大晚上跟我这么好看的人待在一起,满眼只有习题习题习题。”
陈让笔尖停了刹那,然后接上。
“奇怪的是你。”他说,“满脑子能不能有点正经的东西。”
“我哪里不正经了?我满脑子都是你啊!”齐欢振振有词,“你不正经吗?很正经吧。”
“……”论歪理,他再长两张嘴也说不过她,索性闭嘴。
说归说,真的做起题目来,齐欢也是不虚的。尤其陈让在旁边,枯燥的事情,也多了能让人投入的乐趣。
写着写着,齐欢叫他:“陈让。”
“干嘛。”
“你洗澡了吗。”
“……”
她瞄他,“忘了对吧。”
他确实忘了。刚刚从客厅直奔房间,闷了半天,忘了这茬。
陈让不跟她废话,用笔圈在她的练习册上圈出六道题目,“先写这些。”把笔一搁,去拿换洗衣服。
“这么多?!”齐欢抱怨一句,而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碎碎念什么。
走到门边的陈让脚步一顿,加速走得更快。
他隐约听到,她在背后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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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让洗完澡再度回到房间,想看看齐欢六道习题做完没有,推开门却见她蹲在椅子上,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她抬头,看到他的刹那,眼泪都出来了。
“陈让,我肚子好痛……”
他心一紧,下一秒她呜咽哭出声,委屈得像是天塌了,“我来大姨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之后的走向,在这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