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经的他,明明是最耀眼张扬的那个。

  她把那个视频下载了下来,截图下了他的那帧画面,很想他的时候,她会拿出来来回翻看,再隔着屏幕摸摸他越发消瘦的脸,然后把手机屏幕调成不息屏,就放在枕边,好像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样。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傲娇,不大喜欢拍照,所以除了高中毕业照,她没有什么他的照片,甚至两个人的合照也因为各自学业忙碌的缘故,没什么机会拍,这也一度成了她日后最为遗憾的一件事。

  研究生结束后她进入了顶级车企tx,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好像变得充实了起来,因为她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以此来麻痹自己,效果也很显著,她的拼命换来了一个又一个升职机会,不少前辈对她这个中国女孩刮目相看。

  但这个世界只要有掌声就会有诋毁,随之而来的就是同组同事的各种排挤和言语攻击与冷暴力,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受到一些冷嘲热讽,而领导也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把更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意为能者多劳,而等她真的加班加点做完一切,他又似理所当然的把功劳独自一人懒下,却闭口不提她半分。

  高强度高压力的负荷下,本就睡眠不足的她,身体再次出现了问题,头痛的情况时有发生,情绪也起伏不定,有时候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她都会闷在心里郁结半天,持续低迷的状态逐渐影响到了正常工作,她又开始了呕吐症状。

  医生说她的病情又复发了,建议她尽快休假调整一下自己,或者换个工作环境,否则只会恶性循环。

  于是,她真的抛下工作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她去了日本很多地方,那都是曾经他们约定过要去的地方,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当地比较有名的寺庙里做停留,挂上一个祈福牌,许下她心底最诚挚的愿望。

  最后她去了一趟北海道美瑛,看到了那棵全世界最孤独的圣诞树。

  阳光仿佛被揉碎般地融于层层叠叠的云中,虚虚渺渺的光晕下,远远就能看到它屹立于一望无垠的白雪皑皑之中,

  遗世独立,美不胜收。

  许意浓望着那棵树,低声自语,“真美,可惜你不在。”

  从北海道折返的途中,她在fb上刷到一句话,“part of you heart bsp;be elsebsp;回去后,她再次投入了那一成不变的工作中,像网上所说,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做着一复一日同样的事,直到周邺和刘爽到日本来旅游找她。

  老同学久别,自然由她请客做东,婚后的刘爽满脸洋溢着身为人妻的幸福与喜悦,饭都没怎么吃,拉着她一个劲的说话,周邺也不管她,就坐在一旁边安静饮酌清酒一边宠溺地看着她,她反看着他们幸福的状态也由衷地感到欣慰。

  期间刘爽去了趟洗手间,只剩她跟周邺两人时,她笑着跟周邺说。

  “爽爽好像比以前看起来还要活泼,你把她宠成了小孩儿,所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并不能一概而论,其实找到对的人,每天都在谈恋爱。”

  周邺不置可否,“她啊,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再看看许意浓,“说起来,我可还得好好谢你这位红娘,要不是你跟老王……”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周邺面色微变,看到许意浓仍淡定捧杯喝水后他咳了咳嗓,欲转移话题。

  “他最近,怎么样了?”许意浓却出其不意地问道。

  周邺愣了愣,垂了垂眸,也不再回避这个话题,他叹了口气。

  许意浓看向他,略有迟疑地欲言又止,“他家里……”

  周邺摩挲着手中的杯壁摇摇头,告诉她,“他妈被查出精神有问题后就被保外就医了,但是他那个私生子弟弟因为那场车祸变植物人后那女人就跟疯了一样,连同他爸死咬着他妈不放,提出上诉,请求法院以故意杀人重新重判他妈,这里弯弯绕绕的,又折腾掉老王半条命,他妈名下的资产也早被他爸这些年偷偷转移,打官司,债务,全都需要钱,娘家又早没了人,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了他一个人肩上,研一没读完就申请退学了,连老师都说,太可惜了。”

  许意浓听他说着,失语良久。

  而周邺还在摇着头继续,“可能人倒霉起来都塞牙缝吧,也是中了邪了,照理来说按照老王的本科学历和自身实力水平,头部it公司应该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可他去实习后居然一个公司都没被录取,最后只能待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里当个乙方,他也没去争取,现在的甲方也去了一家车企,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想想替他憋屈。”

  周邺越说越激动,仰头又灌了口酒。

  这时许意浓手中的杯子一个打滑,泼了半杯,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全都怕在了她身上。

  周邺赶紧抽纸给她,“你没事吧?”又叹了口长气,“这些事我本来也不想在你面前提的,但老王那几年真的过得挺难的,他这人又闷,那些苦都自己扛,他以前多傲的一个人啊,硬生生被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给拖累了,现在整个人都沉默寡言的,而且你俩的分手,说到底也是这些外在的原因,你就当我酒后话多,多管闲事,左耳进右耳出吧。”

  这时日式包厢的推拉门被人重新拉开,从洗手间回来的一看她身上都湿了,开始咋咋呼呼,“这是怎么了啊?衣服都脏了。”

  许意浓跟周邺的对话就此打住,她拢拢神,姿态如常地告诉她,“刚刚水杯不小心泼了。”

  “你呀,以前在宿舍里可是我们几个中自理能力最强的,怎么一个人到了外面反而变得毛毛糙糙的?”刘爽边说边拿纸给她擦拭衣角。

  许意浓望着她低头认真给自己摆弄的样子,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后来那顿饭,她只安静听刘爽说话,只字不言,再也没了胃口。

  由于他们第二日一早就要动身去大阪,所以三人结束用餐后就告别。

  许意浓一直送他们到地铁站口,刘爽抱着她依依不舍。

  “你要好好的啊,看你现在瘦的,是在这儿吃不饱吗?早知道就给你多带点国内的东西过来了。”

  她也抱着她说,“没关系,在这儿我早习惯了。”然后送上一个迟到的祝福。

  “你俩要好好的啊,周邺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出气。”

  刘爽嗤鼻,“他敢!”

  周邺在一旁附和,“是啊,我哪敢啊,她在我们家可是女王。”

  刘爽一脸傲娇,也丝毫不避讳许意浓,洋洋自得道,“那是。”

  许意浓看着他们在一块儿的活宝样,羡慕之余更加心泛苦涩。

  送走两人后,她独自回宿舍,又变成了形单影只,入秋日本街头,多了几丝凉风,灌进脖间也沁凉入骨。

  她收紧外套的前襟,徒步走着,耳边回响着周邺所讲的那些话,脚下的每一步像踩了刀刃上,疼痛难抑。

  忽的,袋中的手机有收到微信的提示音,她拿出一看,是周邺发来的。

  周邺:【作为你俩共同的朋友,一路见证了你们的感情,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这条微信对话截图发你,如果你也还放不下的话,就回来吧。】

  他的文字下附上了一张截图,是来自王骁歧的,时间是他跟刘爽结婚那天。

  许意浓点开那张图,一行一行,一句一字地开始看,脚步也由快变缓到最终停下,等全部看完,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站在十字路口,顿时哭得手足无措。

  过往的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上前递给她纸巾,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她摇着头边只一个劲地说谢谢,却依旧泪流不止。

  重回宿舍的时候她开始一路跑,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她也越跑越快,因为那一刻她知道,她真的该回去了。

  她向他所在服务的国内甲方逐影发了自己的简历应聘,很快就收到了offer,同时她也向tx递交了辞呈,领导层自下而上都找了她谈话,有位高层领导甚至直言,“你知不知道,tx12车型只要产能爬坡,你就可以升为主任工程师了,到时你会成为全公司最年轻胜任这个职位的人,你这个时候走,不要前途了?”

  他将辞呈推了回来,“我可以再给你一周时间,你再考虑考虑清楚。”

  许意浓却将辞呈重新推了回去,她说,“我不需要再考虑了,我已经决定走了。”

  领导极力挽留,“如果你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们可以再给你放一段长假。”

  许意浓摇了摇头说,“不是身体原因。”

  “那么就是跟现在的组工作气氛有关?那也没问题,我们可以帮你调组,反正这款车型马上就要落地了。”

  可这个理由也被许意浓否认了,领导见她去意已决,只说要跟人事上再定夺一下。

  许意浓表示理解,也向他郑重承诺,“我会把手头所有的工作处理好,交接完再走,不会影响到任何项目的进度。”

  后来,一位跟她要好的同事得知她辞职的事非常震惊,问她为什么要在职业发展最好的时候选择离开。

  她当时在茶水间捧着杯子望着那抹夕阳,眼底透着某种憧憬缓言道。

  “因为啊,我有个不远万里,跨越山海都想去见的人,而他,也一样在等我。”

  #

  到逐影正式报道的那天,她在吸烟室以甲方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她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而是重新开始,而这一次,我的少年,换我穿过人山人海奔赴向你。

  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于是她迎着他的视线,率先伸出手。

  “你好,许意浓,言字许,意思的意,浓情的浓。”

第83章 番外之夫妻1

  婚后的半年内,奶奶在养护院突然昏倒,被送进了医院icu。

  那里的护士第一时间通知了许意浓,她心头一沉,立刻告诉王骁歧,两人请假连夜赶去了h市。

  可笑的是,他们竟是第一个到的,王骁歧去交付了所有费用后,他父亲和那个所谓的后妈才姗姗来迟。

  那是时隔多年许意浓再一次见到王骁歧的父亲,却没有了曾经的光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沧桑与疲惫不堪,当然,她也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因为车祸,她的半张脸已经毁容,虽已经用头发刻意遮盖,但偶露的疤痕还是难掩丑陋,但也还是能大致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王父看到他在,反应很大,他皱眉质问,“你来干什么?王家现在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王骁歧只说,“我来看奶奶。”

  王父冷漠道,“他不是你奶奶,你给我赶紧走。”似乎一刻都不想看到他。

  王骁歧不为所动,仍在原地站着,可他越是表现得淡然,许意浓看在眼里就越心疼,心脏像被锋利的剪刀剪开了一道口子,很快那中痛感就溢满了整个胸腔。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是这样的,这样的……

  那女人也嫉恶如仇地瞪着王骁歧,即便真相大白,还是将仇恨发泄在他身上,恨不得要冲过来撕碎他一样,她一语断定,“他一定是来抢老太太财产的,一定是!都说谁养的像谁,他就跟他那养母一样,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贱胚子!让他走!让他滚!我看到他就想吐!”

  下一秒,一直站在许意浓身边克制的王骁歧快步上前,就在他要靠向那女人之时,许意浓眼疾手快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她紧紧将他拖住,“骁歧!骁歧,别去,别去脏了手。”

  他狠戾地盯着那个女人,在她的安抚下极力压抑着自己欲要挣脱枷锁,破防而出的情绪。

  而他的父亲仿佛是个看客,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冷漠与无情在这个男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又或者,任凭女人撒泼谩骂自己的糟糠之妻,因为他本来就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更何况现在王骁歧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更加恨那个女人。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icu的门突然开了,主治医生出来了。

  王骁歧最先近身前去,“医生,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表情有些凝重,“是突发性的脑溢血,目前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要住院观察,病人还伴有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很虚,总体状态不大好,这次昏迷可能要过很久才能醒,你们家属要做好长期陪护的心里准备,或者赶紧请个护工照料老太太。”

  一听到要用钱,身后那两人一个都不吭声,只有王骁歧夫妻俩点头,继续问了医生有关奶奶身体的其他情况和注意事项。

  之后,王骁歧许意浓跟着医生去给奶奶办后续的住院手续,走到一半时,王骁歧说他去就行了,让她还是到icu门口守着奶奶,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有个照应。

  她点点头,也深知他担心那两个人靠不住,便又折返了回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在楼道处听到走廊的声音,是那个女人的。

  她急不可耐地催促着王骁歧的父亲,“老太太快不行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还背着一堆破债,只要她一走,她名下所有的资产就都是你的了,儿子后续的治疗费就指着那些钱了只能指望她手里那些房子铺子了,当初你把老太太扔进养护院不就是在等这一天吗?”

  王父对此不置一词。

  那女人借机提醒,“你以为就我们在等?你没看到那个小杂中也眼巴巴地等着老太太咽气呢?这些年隔三差五就偷偷去养护院,早就在打如意算盘在惦记老太太手里你们王家仅剩的那点财产了吧?说着说着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你说你精明了一辈子,从来只有你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你,最后还是那女人摆了一道,这么多年给别人养儿子,关键是哪儿来的野中都不知道。”

  这话一语刺到了王父的痛处,他喝住她,“你给我闭嘴!”

  那女人冷哼,“王盛天,你对我吼什么?这几十年来你亏欠了我们母子多少,而沾光的事全被他们那对假母子占了去了,我没名没分地隐忍到最后儿子被害成那样,你如果不把老太太手里那些东西给我原封不动的拿回来,我跟你没完!”

  那边在争执着,一直站在楼道上的许意浓被一根圆柱挡住了身体,她的指甲牢牢抠在了墙壁上,原来奶奶是这样被送进养护院的,替奶奶心碎的的同时她也根本无法想象王骁歧从小是这么在这中家庭里长大的,后来又是怎么一人度过那最黑暗的日子。

  一念及此,她的心又像被磕磕撞撞了似的,揪疼得喘不过气来……

  奶奶是在一周后的凌晨醒的,一醒就要找王骁歧,由于护工是他们请的,所以还是第一时间通知的他们夫妻。

  两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奶奶正虚弱地戴着氧气罩吸氧,听到门外的动静,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悬空摸触。

  王骁歧像是知道奶奶在找他,一步上前,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他俯靠在她身边,“奶奶,我在。”

  奶奶听到他的声音,双手开始颤抖,情绪也渐渐激动,她似要用另一个手去扯开氧气罩。

  王骁歧蹙着眉问,“您是不是要说什么?”

  奶奶点头,他只得稍稍将氧气罩移开一个口,好让她说话。

  奶奶身子还很弱,只能用气发音,她干涸的双唇一张一阖,非常吃力,王骁歧要凑很近才勉强听见。

  “床,床……”

  “床?”王骁歧问奶奶,“您说的是不是床?”

  奶奶闭了闭眼默认。

  王骁歧又问,“哪里的床?”

  她又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养,护,院……”

  王骁歧跟许意浓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翌日一早,他们一起去了养护院,在奶奶病床的床板下找到了两样东西,而一一看过后,王骁歧就一直独自站在医院的走廊,望着窗外萧条的枯枝残叶,像陷入了同样的沉寂,经久不语。

  而许意浓也迟迟没有去打扰他。

  那两样东西都是王骁歧亲自打开的。

  第一样是奶奶亲笔的遗嘱,她交代,她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归王骁歧一人所有。

  第二样是是奶奶留给他的一封信,信上她告诉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其实在很久之前,奶奶就知道自己儿子在转移资产给那个女人,包括他早期的很多房子铺子,理财,基金,信托都是用奶奶名义购置的,除了拿去抵债的那些,剩下的那些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随着那个私生子的长大,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地想让奶奶把这些资产转移到那个女人和孩子的名下,但奶奶就是不肯签过户的材料,她苦口婆心地劝他收手。

  “如果当初没有骁歧他妈和你老丈人的扶持,你哪来之后的成就啊盛天,人要懂得报恩,你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骁歧他妈的事,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我的罪孽就是一直容忍着你一次次地去伤害他们母子俩,助纣为虐,现在你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把属于骁歧的东西全部拿走,你太狠了啊,太狠了,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骁歧他姥爷、他妈妈的,是我们王家欠他们一家的,以后也理当属于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些资产你休想从我手上拿走!”

  可王父固执己见,还是偏袒那个女人和私生子,一直逼奶奶签字,奶奶死活不签,他就把她扔进养护院耗着,打算耗到她咽了气,直接以法律上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拿回这些资产,奶奶觉得她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这么个畜生,所以提前立下遗嘱交代后事,否则她觉得对不起王骁歧妈妈,对不起王骁歧,会带着遗憾走……

  信中还交代了一件事,儿媳死前公布王骁歧并不是王家的亲生儿子的真相,奶奶坦言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亲孙子是因为早产没能活下来,儿媳因此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精神受创,在那时就埋下了祸根。

  而儿媳为了挽留丈夫,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一个弃婴,奶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后来无意发现了王骁歧的身上没有胎记,而亲孙子的身上是有的,但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多混账事,王家欠儿媳太多,她便装作不知情,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从此她把王骁歧当作了亲孙子来疼,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是怕他承受不了,同时这么多年,她早已把王骁歧当作了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她生怕他知道了真相与王家彻底撇清关系一走了之,可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断送了他的前程和爱情,再后来就是陷入深深的自责,难以向他开口,只是她没想到,儿媳会在离开人世前把这个秘密揭开……

  信的最后,奶奶写道。

  “对不起孩子,我明知道你是被儿媳妇用来挽回我儿子的工具,却还是自私地隐瞒这个真相到现在,我也纵容自己儿子一直错下去,最终酿成了悲剧,你从小到大没能让你在这个家感受到一丝父母的爱,到最后还脱着你一起进苦海,你本该拥有一个美好光明的人生,却被我们这个家给拖累了,我也罪不可赦,现在我把这二十几年所欠你的都还给你,你不是王家的孩子,那些是是非非都与你无关,从此以后你去过你该过的人生,跟浓浓过好日子,往前走,不要再回头了。”

  奶奶短暂的清醒后又进入了昏迷,王骁歧回来后便一言不发。

  那晚他独自待在车里,

  脚下和副驾驶座底都是被他喝空捏扁的易拉罐,指尖夹着烟,兀自掉了半截,疲惫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忽而他抬眸,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对着镜子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可是没有任何回答。

  他只能落寞地将易拉罐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意浓在地下车库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伏在方向盘上喝多了。

  她打开车门,烟酒混合的味道就冲鼻而来,她担心地摇推他。

  “骁歧,骁歧?”

  王骁歧听到她的声音,人从方向盘上移开,他朝她伸手,许意浓便去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拉了过去。

  他坐在驾驶座,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揽抱着她的腰肢,把头闷在她腹间。

  他声音沙哑不堪,颓丧不已,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地唤她,“浓浓,老婆,老婆……”

  许意浓看到他这样,眼眶也雾气氤氲,她知道他承受了太多,她用双臂紧紧抱着他,告诉他,“我在,我在。”

  王骁歧在她怀中埋着首,那是他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脆弱,他倚靠着她,像是在这世间最后的支撑,他带着醉意朦胧后的低喃,却犹如乞求。

  “浓浓,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

  许意浓心疼得呼吸窒塞,泪水模糊,她抚着他的发丝,一遍遍承诺。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第84章 番外之夫妻2

  之后的每周他们都会去h市照顾奶奶,有天许意浓从病房给奶奶掖好被角就在走廊看到了他,神色无波,晦暗难明。

  她轻轻走过去,从他身后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没有说话,就这么把脸贴在他背脊静静抱着。

  王骁歧稍稍一动,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指尖是少有的冰凉,许意浓试图想捂热它们,却是徒劳。

  她只能默默趴在他身后,任由眼角酸涩不已。

  过了会儿他终于开口,他唤她。

  “浓浓。”

  “我在。”

  “我想把奶奶的赡养权拿过来,用那些资产。”

  许意浓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她点着头将他抱得更紧,像要嵌入怀中。

  “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后来他们都没有再言语,就这么抱着,依偎着,仿佛只要他们的心贴在一起,就可以天荒地老。

  但王骁歧在地下车库里醉酒的那慕,许意浓像深深刻在了脑海中,每次想到内心都会钝痛不已,她不想看到他再那么痛苦不堪,她觉得需要去做一个了结,既然他心有不舍,那一切就由她替他来。

  于是她擅自做了一个决定。

  她把奶奶的遗嘱进行公正后,带着复印件约见了那个女人,这是她们俩第一次面对面。

  茶吧里,许意浓事先让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两杯水,服务员看她都摆放在自己面前便礼貌询问对面座是否也要倒上。

  许意浓摆摆手说,“不用。”

  不一会儿女人到了,一开就不耐烦地张口,“你约我见面到底有什么事?你老公不是王家的亲生孩子,如果你们是觊觎老太太手上的财产,劝你们还是省省,别想自己不该想的事。”

  许意浓在她面前扔下文件落座,她冷笑一声,“我想不该想的事?倒是你一会儿别求我。”

  女人眉头一紧,“你说什么你?!”

  许意浓只对着文件略抬下巴,“先看看吧。”

  女人不耐烦地拆开,一看到是奶奶的遗嘱就炸了,她把那纸往桌上狠狠一摔,“一定你们趁着老太太神志不清骗她写的,一定是那个贱杂种想出来的,一定是他,我就知道他一直惦记着老太太名下那些资产,他既然不是王家的亲生孩子,他根本就没资格继承老太太的财产,老太太的遗嘱是无效的!”

  许意浓却无视她的愤怒,淡然道,“这遗嘱是经过公证的,是有法律效率的,你发火也没用。”

  女人咬牙切齿,“你们早有预谋是不是?”

  许意浓身体坐直,懒得跟她掰扯她的那套阴谋论,她言简意赅,“奶奶名下的资产我们不可以不要,但有三个前提,1奶奶的赡养权给我们;2c市的那套老宅归我们;3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必须公开发表声明,澄清王骁歧跟王盛天之间没有父子血缘关系,他既然本来就不是王家的孩子就不该再替王家背负那些是是非非,即便作为养子,该还的这些年也还了,现在轮到你们还他一个清白干净的人生,让他永远脱离王家这个是非之地。”

  女人拍桌,“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许意浓冷然一笑,“凭你们需要钱去治疗那个植物人儿子。”

  女人被她一语正中要害,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怒斥,“我儿子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那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好啊,这个女人走了还不放过我们,让王骁歧这个杂种继续替她折磨我们,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彻底毁了他!”

  “哗啦”一声,许意浓直接将一杯水泼到女人脸上。

  女人呆滞后开始声嘶力竭地要还击,又被她紧接着泼了第二杯。

  许意浓把水杯重重叩桌,“公共场所,别把你那套泼妇样到处拿出来丢人现眼,我老公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你们的那些破事从头到尾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把你的愤怒嫁接到他的身上,想毁了他的人生,可你换得回你儿子的健康吗?你跟他养母斗了一辈子,到最后还不是被她耍的团团转?你以为的一报还一报,到头来王骁歧都不是她的儿子,你又得到了什么?”许意浓直接提醒她,“名分,财产,你什么都没得到,甚至还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女人在她的言语中撑在桌上的双手开始颤抖。

  许意浓重新把奶奶的遗嘱复印件拿起,“看清楚,这是经过公证的,你们如果要打官司我们也奉陪,看看到底是法律有效还是无效。”随后她又擦擦手道,“奶奶手里攥着的那些资产已经是你跟你儿子最后的希望,如果我是你,我肯定选财产保儿子,但要那些财产的前提是必须得做到那三个条件,否则免谈。”

  许意浓收拾东西起身,最后用犀利的眼神给她最后一击,“如果你们要继续闹我也奉陪,但请你们想想你们病床上的儿子,现在的你们到底还闹不闹得起?而且我这人一向锱铢必较的,我会把以前你对我老公做的那些事统统算上,一件一件地清,到时候,你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许意浓从座位上拿过自己的包,“想清楚再联系我,否则那些资产,你们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话毕,再也没看那女人一眼,她转身扬长而去。

  #

  一个月后,某报纸上出现一条声明,是原天盛家纺的实际控制人王盛天所发表的。

  他公开表示自己与儿子王骁歧没有血缘父子关系,也不是养父子关系,法律上不承担任何实质性的连带责任关系。

  声明下还附上了经过公证的亲子鉴定报告……

  该声明一出,当天许意浓的手机都快被各种短信,微信,电话给朋友们轰炸了,但她一律不回,只静等王骁歧回来。

  果然晚上王骁歧回来一言不发。

  许意浓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主动认错,哪里还有面对那个女人时的嚣张,在他面前只剩小女人般地软糯。

  “对不起老公,我自作主张了一回,我就是觉得直接把资产交出去太便宜他们了,你之前遭受的不公,被束缚的前程,总要有个了结,我知道你心里对那个家一直是有惦念的,是他们收养了你,给了你物质条件培养了你,你不忍心真的一刀两断,可我不想再看你受委屈,也不想看你被没有心的他们继续牵绊,所以就……”

  王骁歧看着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她,双手一伸将她拢进怀里,他声音很低,像是累极了,“我知道,我知道。”

  许意浓往他胸膛拱着,“对不起……”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浓浓,我希望我们之间以后都不需要再说这三个字,这件事你都是为了我,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怪你,也希望以后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的隐瞒,不管什么事都坦诚相待,共同面对,齐步进退。”

  许意浓用力点头,“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独自承受,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旁陪着你。”她仰头捧着他的下巴,“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就像你一直默默守护我一样。

  王骁歧深望着她,承诺,“好。”

  许意浓拉他下来覆上唇,末了说,“等奶奶出院,我们就接她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我后面请个护工,专门照顾奶奶,如果她想回c市老宅待几天也行,我们周末就回去看她。”

  王骁歧拥抱着她,“这些你都想好了?”

  许意浓理所当然地说,“早就想好了啊,反正我不舍得再让奶奶去养护院,一定要跟我们在一起,这样也方便照顾。”

  王骁歧伏在她的颈间,渐渐的,有湿润覆在许意浓的皮肤,他说,“谢谢老婆。”

  许意浓抱住他的头,与他交颈而缠,她说,“不谢,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往后余生只有我们懂得彼此,尊重与相互包容,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第85章 蜜月之贤内助

  婚后两人忙于工作和装修新房,假期始终无法同步,所以度蜜月的事情一拖再拖,延迟得遥遥无期。

  好不容易把家具的事落实,许意浓开始盘算度蜜月的事。

  一早王骁歧正在洗手台前清理胡渣的时候她从他臂膀下钻进去,捣乱地抹他涂在下巴上的泡沫。

  王骁歧看她一眼,真丝睡裙松松垮垮的,从他的角度看,里面一览无余。

  他倾下身去蹭她,故意把那些泡沫也弄到她脸上,许意浓双手抵在他胸膛推拒,可哪里敌的过他的力气,他把她双手钳制着往上一抬,继续低头贴上去。

  许意浓手不能动试图用脚,却被他洞悉地长腿把她一勾,这下她被束手束脚,再也动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凑上自己。

  她扑腾着开始叫,“老公不要不要。”

  可王骁歧哪里会放过她,“不要什么?”边说边把泡沫蹭她脸上。

  泡沫和点点的胡渣同时与皮肤接触,许意浓被蹭得极痒,人在他怀里扑腾地也更厉害,睡裙的肩带随着动作幅度滑下,白皙的肩膀露出,明晃得王骁歧扬了扬眉。

  他扯过挂架上的毛巾往下巴上一抹,再把许意浓往台盆上一抱,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身体抵搡着她不断后退,最后背脊贴在了镜子上,沁凉的触感让她不由弓了背。

  几分钟后,洗手间里热气腾腾,镜面上留下了两只交叠的手印,却很快化作水珠徐徐滴落……

  洗完澡后,许意浓靠在王骁歧身上有气无力。

  王骁歧笑着捏她脸,“以后早上还招不招惹我?”

  许意浓报复性地往他肩上咬了一口,王骁歧托抱着她作势又要贴向淋浴间的玻璃门,许意浓怕冷地乖乖讨饶,“不闹了不闹了,你还上不上班了?”

  王骁歧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这才放过她。

  给她裹浴巾的时候他顺便提了一嘴,“下个月我们公司要去东京参加一场研讨会,领导们打算携家眷,我们工作的时候就让老婆孩子在那里玩几天,你要不要一起?”

  许意浓一听是东京这个都快熟悉烂的地方特别没兴趣,但转念想了想问他,“那你们公司领导层家眷在东京玩,是自由行还是报团呐?”

  把她浑身擦干,王骁歧单手将她抱了出来,“可能到时候请个当地的地陪吧。”

  许意浓又被坐放在了洗手台盆上,可她觉得冷,贴在王骁歧身上不肯下来。

  她说,“请什么地陪啊,我这不是现成的一个地陪嘛?”

  王骁歧被她乱蹭得刚熄的火又有燃烧的趋势,囚着她一双不安分的腿说,“别乱动。”又看她一眼,“那你是打算一起去?”

  许意浓双手圈着他脖子,腿大大方方地缠在他腰上,“不去白不去咯,在你领导们面前露露脸也好。”

  他们的婚礼没有大办,一切从简,当时也没请双方领导,只在事后发了喜糖,许意浓觉得倒是可以通过这次旅游跟他的领导及家属们接触接触交流交流。

  她眸中透着刚出浴的朦胧雾气,莫名的撩人心弦,王骁歧低头攫住她的唇,吻了会儿说,“好,那我就给你报名。”然后又像亲不够似地将她沐浴后饱满的红唇再次含住。

  许意浓捧着他脸回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来,晃晃他,“你不是还没去过日本?不如我们就趁机多休几天假好了,等你工作行程结束,我陪你在那儿慢慢玩儿好不好?”再灵机一动,“我嫂子前段时间也说要去日本玩的,我问问他们去不去,一块儿呗。”

  王骁歧爱抚着她的后脑勺宠溺地揉了几把,“你定好了,我都可以。”

  “那我真定了啊?”

  他啄她,“嗯。”

  于是许意浓一转头就跟涂筱柠说了,果然那边很有兴趣,微信秒回。

  涂筱柠:【我时间没问题,关键是你哥,晚上他回来我就跟他讲,每次说好一起出游都放我鸽子,让人很不爽,这次再鸽我,我就割了他!】

  许意浓:……

  她紧接着发:【反正攻略我来做,你们只顾玩和买买买就行了,游乐场我也会考虑孩子能玩的那些。】

  涂筱柠打断她:【???孩子?】

  许意浓迟疑:【你们不带乐乐吗?】

  涂筱柠:【平常在家还没带够啊?这回我跟你哥难得过二人世界带什么孩子?到时候把乐乐扔回c市我妈那儿去,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出去玩儿带孩子有多麻烦了。不带不带,坚决不带。】

  许意浓又:……

  这么嗨的吗?

  她又确认了一下:【真不带吗?乐乐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