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杨喝酒前先用矿泉水漱了个口,用臂膀碰了方洲一下,“这题你来?”

  方洲晃晃酒杯,“我们老大的爱好啊。”他语调拖得又长有慢,思忖片晌又幡然醒悟,“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翻英汉词典!”

  甲方几个男孩忍俊不禁,嘀嘀咕咕,“英汉词典有什么好看的?”

  左畅也一脸不信,“真假的?”

  方洲啧一声,“骗你干嘛。”手回推祁杨一下,“不信问他。”

  祁杨荡漾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妹妹,有些人的爱好就是那么千奇百怪,他爱好确实是看英汉词典,没事就翻,都快翻烂了,不然你以为他今天凭什么能站在台上用英语出口成章?”他把酒一口闷了,再看左畅调侃,“这世上你不懂的多了去了,尤其是男人。”最后两字他加了重音。

  左畅脸一热,唬他一眼,许意浓一言不发地听他们在耳边嗡嗡嗡,酒精有些上头得难以再坐下去,她觉得自己急需去外面喘口气才行。

  于是找了个借口,“我去趟洗手间。”

  左畅问要不要陪她去,她站起来说不用,径自离了席。

  自然是在去厕所的途中调转了方向去了门口,一到外面就有风吹来,吹得她长发飘散,却也没缓解多少,酒后劲足,她只觉头重脚轻,想找个支撑物靠一靠,于是用手扇着脸顺着光源往前面路灯走。

  心里暗忖着:她一堂堂甲方,酒桌上居然没玩儿过乙方,到底还是低估他们了。

  她朝着路灯走去,脚底越发有点飘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时竟使不上什么力来了。

  还在外面站着的于峥起初只瞥到一个身影从餐吧里出来了,只当又是喝多了的人,待人近了才发现是许意浓。

  他一看到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是喝多了,而她不知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他们,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脚下一绊差点摔着,他下意识地迈步过去要去扶她,可还没触碰到她,她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于峥保持听电话的动作一滞,转过身去,只见刚刚还有些走不稳的许意浓直线般地走向了王骁歧那里,最后在他面前定住。

  昏黄路灯下,她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却能看到王骁歧笔直站立,正一动不动耷眼注视着她。

  上头后的许意浓脑子里如同浆糊般粘稠,却在看到前方的一道身影后回到了某个记忆点。

  那是大学里帮辅导员庆生,那天大家情绪高涨都喝了酒,许意浓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男同学怂恿她喝酒的时候就没拒绝,谁知一喝便喝光了一瓶啤酒。

  那啤酒度数不低,最后散场的时候她走路开始发飘,刘爽她们要扶她,她却逞强说,“不用不用,我好着呢。”

  正走着,齐欢突然来了一嗓,“哎哟浓哥,你家老王来了。”

  许意浓还以为她在骗她,嘴上嚷着,“哪儿呢?哪儿呢?你们别骗我啊!”

  刘爽把看反方向的她调正,她再往前一看,王骁歧真的活生生站在那里。

  瞬间她傻不拉几笑得无比开心,因为那段时间他在忙什么比赛,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现在看到他来了她更加不要刘爽她们扶了,只想快点到他身边去。

  她双手往外一扬,让她们散开,“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刘爽笑她,“那你走,走个直线到你老公那儿去,别走歪啊!”

  她一只手往腰上一撑,“走就走,谁怕谁啊。”另一只手指着脚下的路,“我现在就走直线啊,你们可瞧好了,我肯定……”打了嗝再继续,“肯定走直线到我老公那儿!看好了都!不要眨眼睛!”

  齐欢催促,“屁话那么多,你倒是走啊你。”

  她就真的走了,可只有她自己觉得是直线,在其他人眼里简直是歪七扭八,晃晃悠悠,乐得刘爽齐欢那叫个前俯后仰,拍手称绝。

  中途王骁歧要过来,还被她喝住制止,“老公你别动,我能过来的!我马上就过来了!你等等我!”

  王骁歧就不动了,站在原地等着她。

  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昏黄的光拉得老长,安静地等待着前方那个一定会到的傻瓜。

  ……

  此刻,许意浓仰着头王骁歧却没低头,灯光就闪耀在两人头顶,他个高,即使暖色调也照得她一点儿看不清他的脸,只剩个轮廓。

  她就仰头望着,突然咧嘴一笑,眼底倒映着路灯的微光,她说,“我走过来了。”

  他不说话,她一点一点地挪着小碎步靠过去,倏地,双手往他西服口袋里一放再一收。

  那些动作、话语与多年前重合。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圈抱着他闷声,“你看,我走过来了。”又打了个嗝,却是心满意足的低喃,“你多远我都能走过来的,笨笨王……”

  长街流光,汽车飞驰,行人们步履匆匆,画面犹如定格,直到一阵凉风袭来吹乱了他们的衣角与发丝,王骁歧终于动了,他脱下西服披挡在她脑袋上,而后长手一伸将她打横抱起,拦下一辆出租车带她消失了。

  一切快得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还站在原地听电话的于峥仿佛彻头彻尾成了一个看客。

第22章

  感觉自己的头发在被轻抚,脸也在跟着什么震动,许意浓就这么被吵醒了,意识还混沌着,她又在一阵左颠右晃中开始肚子翻江倒海,突然她整个人挣脱着弹坐了起来,她低着头,双手扶着前面的座位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忙喊,“哎哎哎!姑娘,麻烦你忍忍啊,可千万别吐我车上,我一会儿还要接单的!你吐了我今晚生意还怎么做啊!这段修路所以路上坑坑洼洼,开过了就好了啊,再忍忍啊!”

  她听到后强忍着难受狂捂着嘴。

  蓦地,左侧的车窗被滑下了,风缕缕吹进狭小的车身中,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侧首,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夜色随着车的行驶在飞掠后退,车身屏蔽掉了这个城市的喧闹与嘈杂,他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曲缩着,静静地坐在那里,与外面张牙舞爪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只有那间隔不断的路灯,在他脸上明一阵再暗一阵地交错。

  她凝了会儿,迷梦的双眼闭上再睁开,反复两次后她嘟哝出声,“是你啊……”

  他好像是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只是她的幻听而已,车身又猝不及防颠了一下,反胃的感觉再次从身体里的某个角落一涌而上,她赶紧双手扒拉着窗沿,把头伸了出去。

  冷风从头灌进脖子,渗透到她衣下的皮肤,那透心的凉爽之感感像是在刹那间打开了毛孔,也舒展了四肢百骸,让她如获新生般地将那吐意再次压制了下去,她不由贪恋这种感觉,于是继续趴在车窗上,把下巴往手背上一撑,尽情享受着车外的清风拂面。

  司机急死,“哎哟姑娘,头别往外伸啊,不安全的!”

  她懒洋洋地一动不动,脑袋里还是晕晕乎乎的,两个眼皮又开始打架,倏地,耳朵里传来他的声音,“不会有事,我看着。”

  接着司机机叽里呱啦又说了什么,他只说,“不好意思。”

  莫名地心安了,她踏实地把眼睛重新闭上,只剩光感在前面晃。

  直到车子驶入一个隧道,世界骤然陷入暗淡,光感微弱,它仿佛是个时空隧道,带着她和记忆一道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一年纪昱恒参加全国高中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荣获一等奖,优异的成绩高二就被保送入A大,一夜之间轰动了全市,市一中特地把学校的名人堂空出一面橱窗,贴上了他自入学以来取得的骄人成绩和各大参赛奖项,又附上了他学生证上的清隽照片供学弟妹们膜拜,简直横扫千军倍儿有排面。

  那会儿她才在市一中的初中部,课上听到老师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呐,要是没有你们纪学长那脑子跟天赋,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好好听课!”

  后来但凡一到全市统考就看到真有同学对着那橱窗里的名人堂拜着,“各位师兄师姐在上,请受学弟一拜!求保佑我这次进全市前一百名啊。”

  而许意浓每次经过那面橱窗,看到被贴在里面的纪昱恒她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许意浓的名字和照片也一定要出现在这名人堂上!

  为了早起方便,她一直是短发,秀气与英气并存,只是初三的某个课间,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们也不知谁冒出一句,“你们不觉得我们班许意浓跟那个光荣榜上的纪师兄长得很像吗?”

  大家都扭过头看她,开始讨论,“真的诶,简直异曲同工。”

  她赶紧闷下脑袋躲开她们视线,她好不容易逃脱了总让她带试卷回去的小学老师,好不容易脱离了表哥是纪昱恒的“光环”笼罩,可不能再在中学里跟纪昱恒扯上半毛钱关系了,于是面对同学们问她跟纪学长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质疑时她都极力否认没有,并且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留起了长发。

  她是许意浓,她要做自己,而不是永远前缀加上学霸纪昱恒的妹妹这几个字。

  头发刚长到耳垂的时候,她终于有点儿女生的样子了,那天阳光甚好,照得她心情也不错,于是从衣橱里挑了一件当时风靡一时的韩剧女主同款彩虹毛衣,然后骑着自行车美滋滋地上学去了,她的车是一辆赛车,还是纪昱恒的坐骑,因为觉得挺酷炫,纪昱恒一上大学就被她拿过来征用了,谁知道今天才骑了一会儿她就越来越吃力,意识到不对劲,下来一瞧才发现是后轮胎扎了钉子漏气了。

  她自认倒霉,只得推着它到附近车行先去补胎,这一耽搁下来她上学险些迟到。

  她加速骑着补好轮胎的自行车,风驰电掣地来到学校,可早读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学生们都准时进了教室,校门也在铃声中缓缓关闭,仅剩下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她脚下一个猛踩,卡着那道缝飞一般地骑了进去,速度快得门卫大叔都没看清人脸,只在后头边追边喊,“嘿!你这丫头哪个班的啊?迟到了还往里闯,学校里不允许骑车!快给我下来!”

  傻帽才会乖乖停下来,她左拐再右拐进入了教学楼区,一路骑到了学生车库才下来,她放停好自己的车再锁好,往教室一路狂奔。

  谁知道迎面遇上一个比她更慢的,那人一席黑色连帽卫衣,单手推着一辆极其酷炫的赛车,是在阳光下还会闪烁着亮晶晶珠光的那种,一看就贼贵。

  那人呢整个身形很长,走路却慢吞吞的,明明已经晚了却不紧不慢,反倒悠闲自在得很,压根不怕什么迟不迟到。

  许意浓对这个路人甲只囫囵扫了一眼就与他擦车而过,谁知没能跑出去,她像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有一股反力在拉制着她。

  她转身一看,差点儿没背过去气去。

  她心爱的小毛衣居然刮勾到了那人的自行车刹车把手上,随着他俩的背对而行,勾出了一大截毛线。

  一时间震惊,狗血,心疼,倒霉,天雷滚滚轰隆隆,简直“百感交集”齐涌上头,今天她是踩狗屎了吗运气这么背?

  相比之下那人就显得淡定许多,他把车倒推到她身旁,车脚一撑,停放了下来。

  许意浓一愣,这几个意思?

  他也不看她,只将下巴对着那被毛衣勾缠的车把手微微一点,提醒她,“解开。”

  许意浓内心:Excuse me?

  她不觉好笑,“我解?”

  他这才抬眸,许意浓清楚看到他的脸。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只是说起话来跟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拽得很,“那我直接扯了。”语毕他就抬起手。

  !!!这还得了?她心爱的衣服不直接报废了?这件衣服可不仅仅是她喜欢的电视剧女主同款,还是她心灵手巧的姨妈对着女主的图片,一针一线亲手给她织出来的14岁生日礼物,她平常都不舍得穿,偶尔拿出来才穿那么一回就遇到了这等糟心事,让她既想锤他也想锤自己。

  “等下!”她立刻去制止他的动作,生怕他真的去扯,“我解我解!”

  无意间他们俩指尖一碰,“呲—”一声产生了静电,两人均被触到,双双猛地把手往回一缩。

  许意浓真有被电疼到,她甩甩手心想着,这人是不是有毒?

  她赶紧闷头从他车龙头上解开自己的毛衣,可取是取下来了,已经被拉扯出来的线头却再也缩不回去了,任凭她怎么抚平都无济于事,她懊恼极了,可这又能怪谁呢?还得怪她自己不小心。

  早读课的铃声已经正式响起,许意浓撇撇嘴没再管他,拉拉好衣服自认倒霉地跑开了。

  她一溜烟地进教学楼,偏偏初三的教室都在顶层,她一步跨两层,终于踩着早读第三遍铃声的尾巴进了教室,庆幸的是今天班主任没准时到,她速度坐到自己位置上,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下次学校让匿名提建议的时候有必要写上装个电梯的请求了。

  她喘了会儿,猫着身子偷看完一章漫画的同桌终于朝她投来一眼,“你怎么来晚了啊?还喘成这样?”

  许意浓往课桌里塞书包,“别提了,今天出门不利各种倒霉,说来话长。”

  同桌八卦,“那你长话短说呗。”

  许意浓从书包里抽出课本哗啦啦翻开,“长话短说就是……”

  这时余光瞥见窗口走过两个人影,许意浓侧眸一望,翻书的动作一滞,耳边传来同桌的催促声,“是什么?快说啊说啊。”但很快就消音了,直到班主任带着人走进教室,同桌一边推搡着许意浓的胳膊一边发出半吊子的韩式惊叹,“哦莫,哦莫!漫画中的长腿少年从书里走出来了啊!“

  班主任走上讲台,抬手用书角先敲了敲黑板。

  “来,大家安静安静。”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老师推了推眼镜,“给大家介绍一下。”她手招那大高个进来,“这是从H市转来的王骁歧同学,因为户口问题现在迁回原户籍所在地上学,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一起欢迎。”

  台下一阵掌声响起,只有许意浓一动不动。

  班主任又给他指了后排一个座位,“你就坐那儿吧。”

  许意浓身形一僵,心想完了,全班只有她后面的座位是空的。

  随着那人从讲台上迈步而下,教室里先是一阵安静,很快就有窃窃私语的嘀咕声。

  “这都四月份了,还剩两个月就中考了,他现在才转学,real有勇气。”

  “你看他从上到下全身都是名牌,H市来的小开啊。”

  “切,再小开也不是H市人,还不是得回来参加中考?”

  他从许意浓的座位一晃而过,然后止步放下书包坐在了她后面。

  同桌难掩兴奋地对她做着口型,“赚了赚了。”

  许意浓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低头继续翻书,此刻她需要静一静。

  谁知道班主任喊了一声,“许意浓。”

  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在,老师。”

  “下课后你带新同学去教材室领下课本。”

  许意浓硬着头皮点头,“好的。”

  可是她错了,错在她是一班之长!

  老师同时也交代了一下身后那位,“王骁歧,下课你就跟班长许意浓走啊。”

  身后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嗯。”

  许意浓不禁嗤鼻,魔城来的小开可真是惜字如金呢。

  下课她领着他去往教材室,初春微醺,阳光暖人,学校绿化带里的花草蔓发,鲜艳得肆无忌惮,惹得蜜蜂蝴蝶争相扑簌。

  许意浓快步走在前面,经过花丛的时候几只蜜蜂飘了过来,不知抽什么风老盯在她周围飞来飞去,她挥手赶了赶,倏然听见一声轻笑,有点儿讥诮的味道,她一个转身仍对上那张清高脸。

  她觉得他刚刚是在嘲笑她,可她没有证据,再一夹杂她心疼毛衣的情愫,她不免小恼火。

  Ok,你行,我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她手一伸,对着前面的前面教学楼指啊指,“直行左拐右拐再右拐左拐直行,就到了。”她仰头看看他,“懂了吧?”

  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去教材室吧。”说完便打道回府。

  走了一阵半天没听到身后动静,她又回头看看,除了还在乱飞的蜜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哟嚯,走得比她还快,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自己找到全校地形最错综复杂的教材处。

  回到教室就看到男同学们在盯着她身后的课桌看,是在研究那桌上的几支笔,那笔乍一看就很高级的样子,都不是他们平时用的几块钱、撑死十来块的晨光、得力诸如此类的牌子,而是见都没见过,外面文具店买都买不到的样式。

  有见过世面的同学看了看说好像是日本的品牌,进口的笔,贼好写也巨贵,一支就要大几十。

  当时正好有同学在给自己用完的水笔装新的笔芯,批发价,八毛钱一根,一听瞬间就觉得自己的笔不仅不香还特low,马上凑过去八卦地问,“我靠,不就写写字吗?这小白脸用这么贵的笔啊?”

  小白脸是他们刚给王骁歧取的称号,因为他皮肤太白再加上那长相,几个有话语权的男生就决定这么喊了。

  于是这个课间大家就王骁歧这个空降生展开了讨论。

  “我们市一中初中部什么时候开过初三关键期收转校生的先例?而且还是我们堂堂大一班!”

  市一中,C市市区尖子生齐聚一堂的名校,人人都说初中人在市一中,一只脚跨进985,高中人在市一中,你跟状元肩并肩,可见市一中的名号有多响亮。

  王骁歧一个转校生能在这时候直接空降卧虎藏龙的一班,他的成绩是有多能打?

  这时有同学从教室外匆匆忙忙跑进来,“问到了问到了!”他扶着课桌敲了敲,“我靠,你们知道这王骁歧什么来头?”

  大家齐齐望向他,“什么来头?”

  那人还在喘气,有男同学不耐地催促,“快放!”

  那同学顺了顺气,“天盛纺织听说过吗?”

  同学甲一脸嫌弃地,“废话,家纺界的扛把子,满省的连锁店,我去周边旅个游都能看到好几家,我家四件套全是这个牌子,床上用品我妈我姥我奶只认它家,拥有无数中老年狂热粉。”

  其他同学,“诶,我家也是啊!”

  “我家也……”

  那打探到小道消息的同学咽下口水望望天,“天盛的老板姓王,王骁歧也姓王。”他再低下头把两手一摊,“你们懂了吧?”

  静默一刹那,不知谁冒了一句,“所以他是,天盛的小太子爷?”

  那同学点点头,一时响起好几个卧槽来。

  又有同学问,“那天盛家纺城……?”

  天盛家纺城,坐落在C市一角,全国前三大家纺城之一,C市驰名商标。

  那同学耸耸肩,语气十分肯定,“嗯哼,也是他家的。”

  又是一阵卧槽,那同学趁热打铁再放出一个劲爆消息,“据说他爸为了把他插进我们学校我们班,直接砸钱给我们学校扩建了两栋新大楼,初中部高中部各一栋,校长开心得笑眯眯啊。”

  这下大家被震惊到咋舌,望着他们教学楼后面正在挖地基的新教学楼顿时醒悟,难怪他一身的名牌,原来是个富二代,正儿八经的小开啊!

  也有女生围在一起讨论,“怪不得他身上的气质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这话男生们就不爱听了,“一走后门的关系户,能有什么气质?满身的铜臭气质啊?”

  还有人跟着开玩笑,“也是,现在女孩儿不就喜欢像韩国棒子那样娘们儿唧唧的花美男么?”

  其他男生拍桌哄笑,“哈哈哈。”

  气得女生们直翻白眼,卷着书就要挥打他们,“说什么呢你们!谁娘?!”

  男生们眼疾手快地跳站起来四处逃窜。

  那厢在哄闹着,这厢又看完一章少女漫的同桌一抬头就看到了稳坐在左手边的许意浓。

  她诧异,“咦,你不是,不是带着花美……咳,新同学去教材室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意浓低头抽出一本英语习题册,随口嗯了一声。

  同桌看看后面再看看外面又张望四周,“那新同学怎么没回来?”

  “搬书呢哪儿那么快。”

  “那你作为亲爱的班长怎么不搭把手?”

  许意浓翻开本子开始做题,“你要是现在往教材室走还来及帮他一把。”

  同桌秒怂,低头翻她的漫画,“那我还是看我的小人书吧。”

  教室里一如既往地闹哄哄的,女生们追星的追星,看小说的看小说,男生们插科打诨或者被女生追打着,班里并没有因为多来了一个新同学发生任何改变。

  突然教室顶上的广播响起一阵嗞嗞电流声,一个熟悉的声开始试音,“歪歪歪,外外外……”

  那是学校专门负责广播播报的人,一个退休男老教师,什么都好,就是普通话不太标准。

  只当又是常规操作的试广播,大家都没当回事,继续做着自己的事,直到那个浑厚声夹杂着些许口音响起,“现在播报一则领物启事,播报一则领物启事,请初三一班徐一龙筒靴速到学校教材室领取你的遗失物,请初三一班徐一龙筒靴速到教材室领取你的遗失物……”

  大家一愣,然后齐刷刷把目光聚焦到了许意浓这里。

  轰的一声,许意浓觉得自己脑袋炸了。

  许意浓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反摆了一道。

  还有男同学调侃,“班长,你怎么把新同学遗失在教材室了啊?还不快去领啊徐一龙?”

  又是一阵拍桌哄笑:“哈哈哈!”

  ……

  至此,许意浓和王骁歧算是结下了梁子。

第23章

  王骁歧这个人话不多,独来独往的也不是很合群,大家姑且把他这种孤傲当作大城市来的富二代个性。

  在接下来紧张的冲刺复习里,很快全校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月考,就在大家以为这个天盛的小太子爷会憋个大招一鸣惊人时,结果也确实挺惊人,因为他直接吊了车尾,完全就是个普通班学生的水准。

  很多人嗤笑,还以为来了个什么人物呢,原来也就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啊?

  这么一来,观望了他一阵子的男生们断定他就是一靠砸钱进来的24K纯关系户,而学校居然在初三这种关键时刻强塞进来这样一个人,对他们这种全凭考试进班的学生来说,真是有失公平公正,所以男生们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有的人会趁着晚自习下课值日的时候搞点恶作剧,比如拿着厚厚的纸巾盖在王骁歧没带走的高级水笔头上,一夜功夫,笔里的墨水全被吸干,第二天成了一支无法再用的废笔,而恶作剧的男生们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王骁歧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谁知他早上来到自己位置,只扫了一眼桌子就连纸带笔扔进了垃圾袋里,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整整一盒的高级牌子水笔。

  大家傻眼。

  他则“啪—”地往桌上一扣,再把书包往课桌里一塞,自顾自地抽出课本开始早读,那挑衅的样仿佛在说,笔他有的是,要玩奉陪,不仅不怂还嚣张得一塌糊涂,惹得男生们更加不快,索性跟他彻底划清界限再无任何交集。而许意浓呢,虽然跟他前后座,但除了收作业传试卷,两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月考告一段落后,有天晚自习下课同桌又拉许意浓去校外的借书店,那所谓的借书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仿佛一夜之间遍布了C市初高中院校附近,同桌的漫画书、小说书全是从那儿借的,店里的书用同桌的话说那叫一个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借不到,一开始是押金制后来就变成了会员制,二十元起冲,一本书五毛钱一天,隔天再加五毛钱,一度超越了奶茶店成为了学生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许意浓也是通过同桌才知道这么个地方,虽然她对这个地方一点儿不感兴趣,却总被同桌拉着一起去借书,因为书店生意太好,为了防止有人囤书居然开始限量了,规定一人一次只能借一本,同桌最近借的漫画书又分好几册,她忍受不了看完得再等一天的心痒难搔,如果运气不好被人提前借了还得排队等,所以为了能无缝对接的看书她拉着许意浓也办了会员,这样她就多了一个借书名额。

  “我劝你还是少看这些漫画小说什么的,等中考完有的是时间看。”许意浓不明白同桌为何如此热衷于这些,就像她不明白其他女生狂热追星那样,可能跟她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有关吧,姨妈是大学高数老师,自己母亲是市三中高中部的英语老师,从小给她和表哥灌输的思想就是人在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而现在就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年纪。

  同桌则骑着自行车也不当回事,“劳逸结合啊劳逸结合,反正我又不会影响到成绩。”

  许意浓撇嘴,算了,观点不一致强掰也徒劳。

  两人骑车来到书店,店里早就人满为患,生意爆棚了,有几个其他班男生在前台刷卡的时候看到了许意浓,立刻抬起胳膊捅捅身边的同学,朝外扬着下巴,“嘿,那不是一班的班长许意浓吗?她也会来这儿啊?”

  其他男生一看,“啧,这就是好学生跟我们的差距,我们看小说那叫不务正业,人家看小说就叫放松消遣,该第一还是第一,学习解乏两不误。”

  那书店老板娘也是个好事的,一听什么第一,就伸着脖子朝外看,“哪儿呢?哪儿呢?市一中的第一我看看?”

  男孩们就嬉皮笑脸地纷纷朝许意浓那儿看来。

  许意浓被那些突如其来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放好自行车跟同桌说,“人太多,我们一会儿再进去吧。”

  同桌本来也是请她过来帮忙,也不想让她为难,忙不迭地点头顺便把她往周边的小吃店那儿拉,“走,我请你吃关东煮。”

  许意浓觉得与其跟个电线杆一样杵在这儿干等还不如先去其他店掩耳盗个铃。

  “你要辣的还是不辣的啊?”同桌拿着纸杯边挑关东煮边问她。

  “辣的。”

  “老板,您这儿能不能做番茄蛋炒饭?”突然旁边有道声音响起。

  同桌比许意浓先扬头,然后她低呼,“是王骁歧诶。”

  许意浓当然也看到了,只见他书包无比随意地搭挂在车把手上,人没下车,车身半斜,一只脚撑地,正跟隔壁那家店的老板说着话。

  老板双手边蹭着身前的围裙边走出来,“什么?番茄蛋炒饭?”

  “嗯。”

  老板有些奇怪,“我这儿只有番茄盖浇饭和蛋炒饭,小子,你这番茄蛋炒饭是什么吃法呐?”

  王骁歧将车身扶直,一副要走的样子,“您这儿不能做的话我再去别家问问。”

  老板一听笑了,“我在这片开店十几年了,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我家没有的别家也不会有,你再问都是浪费时间。”他再打量打量王骁歧把他拦下,“这样吧,你想吃我给你做就是了,但是这么饭炒下来就是个二不像,会比炒饭湿一点,比盖浇饭干一点。”

  王骁歧直接递出一张毛爷爷,“给我做两份。”

  老板接过钱,有意思地又笑了笑转身回了店。

  “番茄蛋炒饭,王同学吃个饭还挺有个性。”同桌也在许意浓耳边嘀咕。

  许意浓刚要问她好了没,那里王骁歧一个侧头,跟她视线一撞。

  这一对视就让她想起上次他以领失物为由用广播把她叫回教材室,结果让她帮他搬了一摞书回来的事,越想越不爽,这下正好,她索性毫不掩饰地送给他一个白眼,完了继续跟同桌说话去了。

  挑好了关东煮,许意浓同桌去付钱的功夫又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和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许意浓闻声一看是同班同学曹萦萦,已经付完钱的同桌把那杯巨辣版的关东煮送到她手里并面朝曹萦萦在的方向感叹了一声,“哟,稀客,校花也来了。”

  是的,这曹萦萦就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因为她典型的长发及腰,外形也娇柔淑女,笑起来细眉弯弯异常甜美,简直完美地符合了一校之花的形象,也是学校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小仙女。

  尤其她那标志性的乌黑马尾长辫,每每体育课跑步的时候那缕长发就随着脚步在她背后左右来回地拂动,风再一吹,发丝飞扬,整个队伍里都弥漫着一阵浓郁芬芳的香味,久久缭绕飘散不去,有男生如是说,这就是青春期的味道。

  只有排在她后面,被甩了一脸头发的许意浓同桌觉得毫无美感可言,每次跑步她得全程不停地躲闪,生怕把那些头发吃进自己嘴里,下课一回到位置她就边喝水边吐槽,“青春期它要说话了:我也忒廉价了吧?跟洗发水一个味?啊呸!”再看看许意浓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桌子,“你说你以前好好的留什么短发啊,还骑个赛车,更加像个假小子,学校里有几个女生是骑赛车的?像曹萦萦她们都骑的那种很乖巧的淑女车,你要是一直长发,再骑个正常点的自行车,校花还能有她什么事呐?”

  许意浓每次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敢苟同,毕竟她也觉得曹萦萦长得好看,还有人家那一颦一笑,比大咧的她可真淑女太多了。

  这里是校外的小吃休闲一条街,学生们下晚自习的聚集地,曹萦萦跟她的朋友们此刻出现也并不奇怪,她们的车都停在一家名叫“咕嘟先生”的热门奶茶店门口,看来是来买奶茶喝的。

  奶茶店就在关东煮店隔壁的隔壁,她们下车往门店里去的时候自然注意到了炒饭店门口的那道高影,几个女孩的目光似乎都往那儿飘着,紧接着开始窃窃私语再互相推推搡搡,不一会儿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而后就看到曹萦萦眉眼潺潺,有些害羞地小跑着进了奶茶店,她的长马尾就在背后晃啊晃得,特别显眼,其他女孩再笑着追上去,途中还在情不自禁地往某处窥看。

  “啧啧啧。”旁观全过程的同桌吃完她的蟹肉圆嘴里发出了啧叹声。

  许意浓捧着自己那份纸杯看看她,只见同桌仰头呼出一口刚吃完关东煮的热气,像念诗一样的语气,抑扬顿挫地,“啊!我总算闻到了~青春期的味道~”

  “……”

  许意浓低头拿起关东煮也吃了几口,边吃边催促,“吃完赶紧去书店。”

  “得嘞。”

  等她们吃完要走的时候,曹萦萦又在其他女生的推搡中从奶茶店出来了,手中已经多了一杯奶茶,只见她朝王骁歧所在的方向靠近,俏生生地喊了声,“王同学。”

  ……

  后来同桌一直在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学曹萦萦说话,“王同学~王同学~”

  许意浓扔了空纸杯,一言不发地往书店去了,同桌赶紧跟上。

  到了书店里面的人已经少多了,但许意浓进去前还是把卫衣的帽子给戴上了,她看着同桌熟门熟路的走向一个书柜,继而从书架上快速拿下两本漫画,她捧进怀里如获至宝,“还好没被人抢走。”她赶紧往许意浓手里塞了一本,“谢了,我的好同桌。”

  许意浓顺势扫了一眼,书名叫《xxxx》,作者是个日本人,以为就是个普通日本漫画书就没多想,她直接拿过往前台去刷卡,只是刷卡的时候老板娘时不时打量她们,许意浓只当是先前那群男生起哄这会儿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所以稍稍侧了侧身避开了视线,只想赶紧刷完卡出去。

  许意浓那本先刷好,她跟同桌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就出去了。

  谁知刚出门就差点跟一辆自行车撞上,随后她听到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吓得她手里的书都掉了。

  她一看竟是王骁歧,这会儿他是车把手左边挂着书包,右边挂着炒饭和奶茶,那杯奶茶因为他的急刹车还在猛烈摇晃着,纸袋上明晃晃地来回闪着“咕嘟先生”四个大字。

  许意浓赶紧弯身去捡书,但王骁歧比她手长,快她一步捡起了书,他没有立刻把书还给她,而是先看了看书封面再看了看她。

  许意浓一把抢回了书,语气不善,“人来人往的,骑车也不看着点路。”

  王骁歧的视线还落在那书上,蓦地,他轻笑了一声,冒出一句,“跑那么快生怕别人不知道做了亏心事?”

  许意浓心想我借本漫画书而已算哪门子亏心事,又瞪了他一眼,他却熟视无睹,不以为意地继续踩着他那拉风的赛车扬长而去,车把手两边的东西也跟着晃啊晃的。

  许意浓暗戳戳地想,车把手上挂这么满,要是他骑车的时候东西掉下来就搞笑了。

  等他走了许意浓才抬手给刚刚掉落在地的书拍拍封面上的灰,同桌磨磨唧唧的还没出来,她拍书的时候就随手翻开了几页,她一目十行地在页面上扫视着,突然目光定格在了一处,立刻往后翻翻再往前翻翻。

  ——“跑那么快生怕别人不知道做了亏心事?”

  耳边仿佛又响起王骁歧刚才的话,这下她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整个人宛如被巨雷劈了一道,五雷那个轰顶。

  “烦死了,竟然被人插了个队。”很快同桌叽叽歪歪地出来了,看到许意浓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便伸手推了她一下,“好了,我们走吧。”

  许意浓猛然一个转身,吓了她一跳,还在捂着胸口许意浓就已经把书扔给了她,她忙张臂去接,“哎哎,别抛啊,书弄坏了可是要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