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上来司机又开始嘀嘀咕咕抱怨,意思他耽误他时间了,直到王骁歧说,“不好意思,结账的时候我会多加二十。”
司机这才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许意浓在后面听着眉头微蹙。
停下来等一下就加二十?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以前的他一向是不好说话的。
大学里有一次他们跟周邺刘爽一对组团出去玩,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出了车站王骁歧随便招了一辆出租车就带他们坐上去了,当时周邺跟刘爽才谈不多久,黏糊的不行,他俩照顾他们,王骁歧就坐了副驾驶座,许意浓陪他们坐后面。
一到车里刘爽就跟许意浓讨论着她做的攻略,司机一看他们的学生打扮再从她俩的话里立刻断定他们是外地来玩的学生,于是开了一会儿突然说,“前面体育馆在开演唱会,怕粉丝太多交通堵塞,交警封路了,我换条路走啊。”
当时他们都没当回事,而在接学校电话的王骁歧看了眼手机屏幕后对打来电话的人说了句,“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跟你说。”就把电话一挂。
之后许意浓在后面看到他打开了手机相机,先悄无声息拍了副驾驶前方的司机信息,再状似无意问他,“封路?谁的演唱会那么大排面?”
司机含含糊糊摆摆手,“挺有名的,都是你们小年轻喜欢的,我这快老头子了哪儿认得啊。”
王骁歧笑笑,“是吗?那肯定得是个人物了,我查查城市新闻就知道了。”
司机看他真在查手机,试探地问,“这,这能查到啊?”
王骁歧点头,“能啊。”又看他一眼,“还能查到出租车投诉电话呢。”
许意浓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司机欺负他们外地来的,故意绕路了。
司机当即装傻,“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小兄弟?”
王骁歧握着手机,“叔叔,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但我们头一回来这儿,你这么挣学生的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司机决定装傻到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王骁歧知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直接把一上车就打开的定位举到他面前,“叔叔,非要我把话给挑明了?”
司机看了看继续狡辩,“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那边有演唱会封路!你意思我故意绕路坑你们咯?”
王骁歧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但这会儿懒得再跟他BB了,顾及两个女孩的安全,他先把手机一收,“行,那你开吧。”
待他们下了车取了东西,他才打了投诉电话。
还没开远的司机很快折返回来追上他们,他语带威胁,“嘿,真投诉了是吧?你们往后几天还想不想在这儿安生地玩儿了?”来回打量着他们几人又盯着王骁歧,“你们几个可都是外地人,小兄弟,你爸妈是不是没教过你,人出门在外要识时务啊?”
王骁歧立刻把许意浓往身后一挡牢牢护住,周邺见状也有样学样地把刘爽拉至身后。
只见王骁歧拿着手机,“叔叔,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大数据时代?而我恰好是学计算机的,网络这个东西比较精通,我刚刚可是把你的话录了视频,包括你车内的司机信息也都拍了下来,只要我现在发给同学就可以迅速人肉到你的所有消息并且随视频一起公布到网上。你们这儿可是个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出租车司机绕路还人身威胁这种黑料爆出来,会有什么影响你心知肚明。”他再晃晃手机,“你要不要试试,是你当地势力来的快,还是我手速快?”
司机当场被他吓住,忙把刚收的钱伸出来要退给他们,“哎哎!我怕了你了小兄弟,你刚刚就当我说的话全是放屁,你们这单的钱我不要了行不行?你把我投诉撤了,撤了好吧?吃到投诉我是要扣证待岗的呀!我全家老小指望我挣钱吃饭呢!”
王骁歧当然没接钱,他说,“没有人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社会谁又比谁容易?你刚刚欺负威胁没有社会经验的学生时怎么没想过后果?”
语落,牵着许意浓走得头也不回,任凭那司机再怎么喊唤。
目睹了一切的刘爽直呼,“酷毙了帅呆了啊老王。”还嫌弃推了把周邺,“你学着点儿啊!人家老王多有警觉性,一上车就开定位,你呢?一上车只知道睡觉,到哪儿睡哪儿,你是猪吗?”
周邺连连点头,“对对对,老婆说的都对。”又给王骁歧点赞,“厉害了word哥!”
只有许意浓心有余悸,她觉得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看看那出租车再拉拉他手,“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态度强硬,“机会不是没给他,这种给城市抹黑的司机如果不曝光只会助长不良风气,后面会有更多受害的游客。”
他就是这样,一旦认定对错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哪怕是她出言相劝,也依旧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满身傲气的他似已不在,更多的是沉默与妥协,只有上一次跟她争论系统方案的会上,他才像回归了曾经的自己,却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沉默又在车里肆意蔓延,到了酒店,两人先后下车,许意浓走得有点慢,他也走得不快,进到酒店里在电梯门口等候的时候,他突然把手中的纸袋递到她面前。
许意浓一个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启唇,“今天,谢谢。”
她抬头看到他紧致的下颌线,片晌后问,“谢什么?看奶奶?”
他也在看她,顺言道,“和没有拆穿我。”
许意浓再看看他手中那精致的纸盒,“你来我往,欠你的人情清了而已,谢礼就不用了,而且我很久不吃甜食了。”
要换了以前,只要被拒绝,他肯定就把手收回去了,可现在却没有,他手仍悬空着,“不是还没吃晚饭?垫垫吧。”
他还记着她没吃饭,但她依旧不接,他突近一步,缩短了跟她的距离,声音声音一如既往低沉。
“要我送到你手里?”
这时又来了其他从大堂过来等电梯的人,许意浓觉得在人前拉扯有些不好,就硬邦邦地伸手接了。
站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你不是也没吃饭?你的那份呢?”
他已经将手插进裤袋,望着电梯楼层提示淡淡道,“我晚上不吃甜食。”
电梯到了,许意浓猝不及防被后面人推进电梯内,像是一批跟团来的游客,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把电梯一下占满,也把她给挤到了角落。
王骁歧因为让了几个中年妇女,没能有多的空位进来了。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她们抱歉地跟他打招呼。
“没事,我等下班。”王骁歧的视线正对着电梯内道,等最后一个人进去,刚刚绅士地帮她们挡放在电梯门上的手才移开。
电梯就这样慢慢合上,他的身影随着那缩短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不见,他们被人潮就这么分开了,也没来得及说声再见。
许意浓手上拎着那纸袋,耳边充斥着那些个大妈的感叹声。
“刚那小伙儿可真帅嘿。”
“可不是,个头也高,模样没得说还有礼貌,一直细心地替我们挡电梯门呢。”
“是啊是啊,我儿子要占其中一样我都开心死。”
从头到尾许意浓窝在角落如同听客,无人留意到,直到她们先下,电梯里才清净了下来。
许意浓回到房间脚快废了,她脱下鞋,发现脚跟磨破的地方更多了,估计明天得长泡了,换上拖鞋后她看了看手中的纸袋,随手往茶几上一放就去给手机充电了,但是蛋糕的香气透过那纸袋很快飘散在整间房里,让没吃晚饭的她越闻越饿,等卸了妆洗了脸她最终没忍住,还是把它打开了。
是一个透明盒子里装的小蛋糕,挺精致的,有一圈水果,中间还插着巧克力片。
“花里胡哨。”她吐着槽把蛋糕拿出来,这才发现那巧克力片上还写着一竖排字——生日快乐。
明明今天不是谁的生日,明明也知道他是因为时间紧促在蛋糕店随手拿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第20章
许意浓用拿起勺子舀了一点蛋糕送进口中,奶油的香甜从舌尖开始散开,很快密布在整个口腔,愈发浓郁,接着她又把那带着“生日快乐”四个字的巧克力片吃掉了。
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蛋糕了,出国后每年生日吴老师都会发来叮嘱语音。
“宝贝生日快乐,今天要记得自己去买个蛋糕吃。”
她虽然每次都回的好,可最后却并没有买,前两年还会从蛋糕店的橱窗经过看看那些漂亮的成品,后来索性去都不去了。
因为她觉得年纪越来越大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还特地买蛋糕庆祝,傻不傻?从此她也没有了过生日的习惯……
又吃了几口蛋糕她就没再吃了。
大概太久没吃奶油了,才吃一点就腻了,而且她觉得他买的蛋糕中看不中用,一点都不好吃,吃多了嗓子里齁甜齁甜的。
于是她把蛋糕往桌上随便一放,打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就去行李里翻烟抽了。
夜阑人散尽,没多会儿房间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烟灰缸里也不知不觉都是堆砌的烟头,说起来以前她还挺讨厌这呛鼻的烟草味的,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沉溺于其中戒都戒不掉的,她觉得这会儿如果有点儿红酒就更好了,可惜这家酒店提供的酒都是Rio那种果酒,她不喜欢,而那个只动了几口的蛋糕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桌上,她没扔就这么放置着,眼睁睁看着上面的奶油慢慢软化掉,变得瘪塌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精致美丽,就像这夜再美,终会随着天亮而消逝。
移开视线,把最后一根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许意浓拢了拢酒店的睡袍一股脑地倒在了床上,她空灵地望着天花板,再伸出手掌张开五指,灯光从她指缝中流淌下来,星星点点地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慢慢地她再缩回手,遮住视线挡在了自己的眼上,房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脑海里不住浮现养护院里奶奶的模样,她眼眶越发灼热,双手覆盖在脸上抹了抹她又突然坐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起身去把那蛋糕拿了起来,她走到电视柜旁蹲下,打开了下面的小冰箱打算放进去冷藏,可她发现那冰箱里虽然放满了饮料却没什么冷气,灯也是暗的。
她重新站起来给前台打电话。
“你好,我是7252客人,我房间的冰箱好像坏了,麻烦派人来帮我看一下好吗?”
“好的,我们这就安排,请您稍等。”
很快人来了,许意浓看她摆弄了一会儿,最后却抱歉地告诉她,“不好意思女士,这个冰箱确实出了问题,目前不能正常使用了。”
许意浓问:“是什么原因?”
工作人员解释,“我们是一家老酒店,在H市年代很久了,可能是有些设施还没及时淘汰,所以……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发生的。”
不知为什么,这牵强的理由许意浓听着竟莫名生出一股烦躁来,问道,“那你们每次清理房间不检查的吗?就这么把有问题的房间交付给下一位顾客?老店的服务不是应该更严谨吗?”
工作人员忙打招呼,“不好意思女士,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但这一时半会儿确实也解决不了,附近马上就要搞汽车峰会,这两天酒店全满,要搁平时碰到这种情况我早就给您换房了。”
许意浓再看看那冰箱,只觉得自己真是点儿背,她敛敛情绪确认,“不能修好了吗?”
“要等明天了。”工作人员看看那块蛋糕又说,“如果是要放东西冷藏,我们可以帮您处理的,您什么时候想要就打电话给我们,再给您送来,您看可以吗?”
许意浓听着麻烦,她摇摇头说,“算了算了。”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等工作人员离去,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一向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个性,刚刚竟为一块蛋糕咄咄逼人起来,脑抽了?
她再也不去看那蛋糕了,扭头就掀开被子躺回到床上。
不就一块蛋糕吗?本来她也不喜欢吃,大费那个周章干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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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许意浓跟于峥直接约在大堂碰头。
“没睡好?”虽然她化了妆,但于峥觉得她略显疲惫。
她也没否认,“有点认床。”
于峥看了她一眼,继而往外走,“往后出差的机会还很多。”
许意浓跟上,“嗯,以后习惯就好了。”
两人来到逐影H市分部,他们被那里的BOM接待后于峥还要去跟中层会面,许意浓很知趣地说,“我找个能办公的地方待着就行。”
于是分部的BOM总监立刻安排人带许意浓去备用办公桌。
走之前于峥还叮嘱了一句,“我这边不会太早,到了饭点你就跟这里同事一起去食堂用餐。”
许意浓笑笑,打趣,“领导,我不是小孩子。”
于峥唇角也微浮,没再说什么,往会议室去了。
他们兵分两路,许意浓坐下后摸到电脑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她回复了几封邮件,又登系统搭了几个BOM,同时审批了组了几个流程再盯了一下项目进度,一系列处理好已经到了中午。
分部的同事热情地要带她去食堂用餐,许意浓看了看时间跟她说,“谢谢,但我中午有约了,我出去吃。”
那位同事哦了一声,把自己的工作牌给她,“那你把我工作牌随身带着,不然回头保安不让你进来。”
许意浓接过,“好的,谢谢啊。”
“不客气的。”
许意浓把工作牌塞进包里就出了去了,她滴滴叫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昨天那家养护院。
她始终还是放不下奶奶,想再看看她。
可是到了那里,想进去却没昨晚那么容易了,今天前台换了一个年长的护士,看到她问是来询问床位还是来探访老人的。
许意浓忙说,“我是家属,来探访的。”
护士:“哪位老人的家属啊?”
她报上奶奶的名字。
护士抽出一本文件夹翻了翻,停在一页,又看看她,“你是老人什么人啊?”
没想到她盘查那么仔细,许意浓一时哑然。
护士把文件夹往台上一摊,“现在老人们都午休了,这个老人的探访人里我对你也没任何印象,没家属带着我不能随便让你进去的啊小姑娘。”
许意浓向前一步解释,“我昨晚有来过,前台是另一个值班护士,她可以证明我是家属。”
护士问,“我们晚上值班护士是两个,你说哪个?”
许意浓一时无言以对,一听知道是不好随意糊弄了,想了想心一横,她硬着头皮说,“我,我是老人她孙媳妇。”
护士再抬眼,“那你老公呢?”
“他今天没时间,所以让我来看老人家。”
护士手一摊,“那你出示一下结婚证,老人的孙子我倒是有点印象的,看到照片就知道了。”
“我没带。”许意浓面露为难之色,还说得有模有样,“这东西跟身份证不一样,没人随身带啊。”
护士却一板一眼,“那不行,你别看我们这儿是私立养老院,也是有规章制度的,总不能来个人说是亲属就放进来,那不乱套了?要出了什么事我也是有责任的呀。”说着边拎起座机边翻之前的探访簿记录找登记信息,“这样吧,我给你老公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身份核实好就让你进去。”
这个护士这么较真负责出乎了许意浓的意料,看她低头拨号动作,她怎么可能让她打出那个电话给王骁歧,心底叹了口气决定另辟蹊径,下一秒她跟变脸似的秒换了一副表情,同时伸手制止护士的动作,“等一下!”
护士按数字的手一停,露出不解的探寻目光。
许意浓眼眶渐渐泛红,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姐姐,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瞒你说,我跟我老公早就离婚了。”话到此处,她故意仰起头像是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来,还深呼了一口气,“可是奶奶待我这个孙媳妇好,把我当亲孙女,我也把她当亲奶奶,那个家只有奶奶真心待我,我很他好几次吵架看在奶奶的面上我都忍了,可再忍还是过不下去了,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他心也是狠,让我净身出户,净身出户啊。”她声音里带着一缕颤音。
都是女人,护士听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心想这什么男人,这么漂亮的老婆心怎么那么狠呐?
许意浓捂着胸口继续“卖惨”,情绪说来就来,她抬手又作势抹抹眼眶,“以前受的那些委屈既然离婚了也就算了,可他,可他不让我见奶奶。你是不知道,我问了多少亲戚朋友才知道奶奶被安置到了这儿,找得我都快绝望了。”情绪上来了,她双手指尖往前台上一扒,泫然欲泣,“姐姐,你看我大老远来一趟,就让进去看看老人尽个孝吧,我不会耽误太久,看看她就走,好吗?”她那双灵动的眼里蓄着晶莹,只要眨一下就会滚落下来,可谓楚楚可怜。
人心毕竟是肉长的,这一出还真让那护士动容了,再从她的外貌穿着打扮上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体面人,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也就把规矩作罢了。
她手扬了扬,“好好好,行了行了,进吧进吧,注意时间啊。”
许意浓眼底一亮,应允,“好的,谢谢姐姐。”
“唉,快去吧。”
许意浓按照昨天的路径摸进奶奶所在的房间,奶奶正在睡觉。
她轻手轻脚靠过去没有吵醒她,把她被子掖到颈下盖严实,确保密不透风,而后才坐在床沿凝视着奶奶的睡颜。
奶奶睡得很熟,她坐了很久一直不忍打扰,只在走之前她俯身靠在奶奶头旁,举起手机自拍了一张跟奶奶的合照,然后抚了抚奶奶的手低喃说了句,“奶奶,对不起。”
……
独自走出老人房的时候,她看到走廊里挂着的公示白板上记录着几行数据。
第一行:本区本周健康老人45人
第二行:本区本周病痛老人10人
第三行:本区本周去世老人3人
看到最后一行许意浓的心中骤然荒凉一片,密密麻麻的痛感纷至沓来,她手攥紧,长长的指甲嵌得掌心生疼。
因为她觉得自己透过这短短的三行已经看到了奶奶的往后余生。
手机乍然震动,她低头一看是于峥打来的,最后朝奶奶的病床望了一眼,她还在沉睡。
无力与挫败感笼罩着全身,如同被人扼住了嗓子,却无可奈何,她狠了狠心,紧握着手机终是离去了。
“出去了?”离房间远了些她才接起电话。
“嗯。”此刻许意浓心情沉重,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应付完他赶紧挂断。
“下午这边就没什么特别的事了,如果你昨天没休息好可以不用来了,直接回酒店吧,等晚上其他组员来再一起聚个餐。”于峥倒不是催她回公司的。
“不用,明天全组参加峰会,我还有几个BOM流程没审批,不及时处理好会影响试制业务。”不过许意浓断然拒绝。
这让于峥也有些意外,其他抛开暂不谈,她的工作态度于峥倒是挺欣赏的。
他说,“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在这儿等你。”
“好的于总。”
挂了电话她已走回前台,那护士看她出来,这会儿看起来比先前刚来的时候和颜悦色多了,还主动问她,“走了啊?”
许意浓点点头说了句,“嗯,谢谢。”
“没事。”
但她走出几步又折返,做出欲言又止状,“姐姐,我今天来的事,你千万别……”
那护士一副心里有数样,“我懂,我懂,肯定一字不提,你放心吧。”
目的达到,许意浓这才真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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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得很忙碌也浑噩,组员们晚上都抵达了H市,许意浓却以有事为由缺席了聚餐,其实就是想自己静静不想被闹腾。
她回到酒店,昨日的蛋糕原封不动地躺在原位,只是过了一夜一天,它早就失去了昨日鲜嫩的模样,她也没去检查那冰箱有没有修好,好与不好,这蛋糕都坏了。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即使能拥有,却终究短暂,注定是留不住的。
她疲惫地把外套脱掉扔在了太妃椅上,换上浴袍又卸妆洗了脸,随手从茶食台拆了一盒泡面准备对付一下今天的晚饭,烧水的功夫她拿起了烟和打火机,此时房门铃被人按响。
是她回来时候在前台叫的打扫卫生阿姨,早上出去的匆忙,她休息勿扰的灯忘了关掉,酒店白天没给她打扫房间。
阿姨一进来看到她桌上的烟灰缸那么多烟头,再看她嘴里还衔着烟,忍不住说,“姑娘,你还年轻,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许意浓闻言看过去,以为是阿姨嫌烟味冲,立刻将刚点着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不好意思啊阿姨,熏着你了。”她忙去开窗户通风。
阿姨边擦拭桌子边说没事,又问,“你们这些小年轻,是不是在大城市工作压力太大了啊?需要抽烟喝酒来解压?其实还有很多方式的嘛,去唱唱歌啊,旅旅游啊,还有谈谈恋爱嘛。”
风从外面淌进,吹得许意浓发丝飘动,她捋捋头发,只笑笑,“是啊,但每个人解压的方式不同吧。”
阿姨不再多言,闷头继续做事,看到桌上那残剩的蛋糕她顺手一端。
许意浓以为她就要扔了,下意识张口阻止,“阿姨!那个不要扔!”
阿姨擦好桌子一边把蛋糕放下又去擦拭另一边,“我是把它挪开一点好擦桌子,顾客没说不要的东西我们是不会自作主张扔的,放心好了。”
许意浓唇瓣微启,为自己刚才过激的行为失神,最后无声点点头。
阿姨也不忘提醒她,“不过这蛋糕我看已经不新鲜了,你还是不要吃了,别吃坏了肚子不值当。”
许意浓嗯了一声,环臂靠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长夜灯火。
突然房门被敲了敲,许意浓一看,大开着的房门口除了阿姨放置的保洁推车,还多了一个于峥。
“于总?”许意浓以为他有事,立刻把外套重新套上裹严实后才走过去,“你们吃饭结束了吗?”
她已经卸了妆,这还是于峥第一回 看到她素颜的样子,跟平日里的浓妆完全不同的感觉,少了几分高冷多了几分减龄的学生气,好像看上去更容易亲近了,而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她身后茶几上放着的一盒拆过的泡面。
他收回视线微微挑眉,“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却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吃泡面?”
许意浓被当场抓包,讪讪道,“刚刚确实有点事。”见他也没揪着不放便打岔,“您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他插在风衣中的手抽出,递过来一板创可贴,“我看你昨天走路不是很舒服,今天还没换鞋,应该是只带了一双高跟鞋,我想,明天峰会你应该会需要这个。”
没想到他这么细心注意到这些,许意浓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有些犹豫。
于峥有所洞悉,朗朗一笑,“刚吃完饭跟他们一起经过一家便利店,你们小左说要买木糖醇,我也顺便进去买了酸奶消消食,没让找零就拿了这个。”把东西往她面前更近一送,“拿着吧,明天站比坐的时间多,既然带你们来,我就要关照好你们每个人。”
许意浓到底还是伸手接了,“谢谢于总。”
“不客气。”他收手,“早点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许意浓站在门口目送他回房,正好阿姨也把房间打扫完了,她一转身对上阿姨的笑,“我这边打扫好了。”
那笑容里包含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暧昧,许意浓一目了然,心里却也很不舒服。
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说,“麻烦您了。”侧侧身让她出去了。
门关上,她的世界又重回清净。
于峥既是领导也是个男人,连刚刚根本不了解他们的陌生人都会因为他晚上的造访产生误会,更何况若被同事们撞见了会有什么看法,而且他离过婚就是单身,她可不想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
注视着手中的那板创可贴,她觉得自己以后跟于峥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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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汽车峰会如期而至,各大汽车品牌齐聚一堂,场面十分盛大,也来了不少该领域的国内外专家。
峰会还没开幕前是参加者自由交流时间,很多人会趁着这段时间抓住一切机遇去拜访,高谈阔论,仿佛处处都透着机遇。
许意浓今天身着一套白色的Maxmara的连体裤,外搭同色系的Edition女式西装,既显腿长又显干练,十分惹眼。
他们进场没多久组里人就说要去上厕所散开了,许意浓本想趁着还没正式开始自己到处走走看看,谁知刚起这念头,于峥一个回眸看了过来,“人多,跟紧了。”
她其实挺想说:大哥,我在日本的时候这种级别的大型峰应该不比你参加的少,一个大活人还会丢了不成?
所以明人不说暗话,她想跟他打个招呼就单独行动,“于总,我……”
“于总!”谁知刚开口就被对面来的一行人打断。
“……”好吧,她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男人们这一来二去的寒暄就没完没了了,没几个来回的交谈是不会随便结束的。
许意浓安静地站在于峥斜后方,领导在做交谈时她只能像个女陪同一样耐心倾听,虽然脚跟已经贴了创可贴却也耐不住长时间的站立,为了让脚稍微舒服些,她时不时地得调整站姿。
于峥在交谈的过程中会稍稍用余光扫一眼周边,瞥到她不时晃动的身影便适度调整了节奏,缩短了话题,提前好几分钟结束了这场交谈。
正事谈完那些人才注意到于峥身旁站着个美女。
“这位是?”
于峥便介绍,“我们部门新来的BOM主管工程师许意浓,也是我们公司很有潜力的海归新人,她的老东家是日本TX。”
一听到TX,所有人眼底微微一亮,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她有所交流起来并了解她的履历。
“TX旗下公司众多,不知许工之前是就职于哪家?”
“我之前是在日本总部研究院工作。”许意浓微笑作答努力给他们留下印象,同时也顺势礼貌地给他们递上自己的名片,这样引得大家开始互相交换名片,她都一一收好稳妥放置在包中。
现在看起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社交,说不定哪天大家就会从陌生人变成合作伙伴甚至同事,不管什么时候人总要留一手,是机会兴许也是后路,她也没打算一辈子待在一个公司,有备无患总没错。
这里交友时间刚接近尾声,那里广播开始宣布峰会即将开始,请大家有序进场,按号入座。
大家便说说笑笑地一起进到主会场。
许意浓跟着于峥来到他们公司的座位区,在中后段位位置,她目测了一下到前台的距离,大概就是演唱会的内场后区的位置吧,前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安排合资品牌的大佬们坐了,她敛眸,光从座位安排就能看出国产车的地位了。
她一边走一边核对座位号,一看于峥位置就在她旁边,她故意提前停下坐在了其他组员的位置上,跟他隔开两个人的距离,于峥注意到了,但只看了她一眼,随后安静入座。
不一会儿左畅他们来了,被许意浓占了座的男孩以为是她坐错了,还把自己的电子号亮给她看,他害羞地挠挠头,“意浓姐,你是不是坐错了?这个好像是我的位置。”
许意浓看了他手机一眼,可是装得一把好蒜,“啊?这是你位置啊?”再往原位置看看,一脸抱歉道,“哎呀我坐错了,但我穿着高跟鞋脚疼,两个位置就不挪了吧,要不你就坐我那位置呗,这又不是在电影院,而且我们是内部调剂,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男孩本来是想跟组里其男孩坐一起,一会儿峰会演讲开始可以戴上一只耳机偷偷一起打游戏,他妈的坐于峥旁边他还怎么打?借他几个胆他都不敢找死啊。可许意浓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让啊,只得哭丧着脸跟个小媳妇一样,畏手畏脚地坐到于峥身旁当个乖宝宝。
人陆陆续续进场后,主场馆内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不久峰会开始,开幕式后就是演讲,果然不管哪个国家,这种峰会都是大同小异,基本流程都是知名的几个公司派个什么O上去演讲,CEO,CTO,COO各种O,反正尾巴都带个O字就对了,能瞬间把逼格提升到一个档次,完了下面人就鼓掌鼓掌再鼓掌,而演讲的内容呢也是换汤不换药,反正许意浓是没听出什么有特色新意的来,听到后面她都有些犯困,开始打起了瞌睡。
直到主持人突然来了一句,“现在有请一唯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的汽车行业技术顾问,王骁歧先生上台演讲,有请。”
掌声四下而起,响得许意浓困意全无,她抬眼往前面望去。
只见王骁歧从第二排的位置起身,一袭黑色正装下是平整的衬衫和领带,衬着他的身影清俊笔挺,一双长腿迈着步,边走边顺势单手扣上腹间的那粒西装扣,寥寥走上讲台后他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再走到讲台中央停驻,从容且稳重,一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左畅仿佛是在许意浓耳边低呼,带着如痴如醉的感叹。
“哇,王经理好帅啊。”
“大家好,我是来自一唯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经理王骁歧。”他先展开了开场白,声音在话筒里自带磁场,然后人微微退让向一旁,让屏幕上的PPT全然呈现在大家眼前。
一行标题首先映入眼帘,下方还细心附上了英文翻译。
“这是我今天所演讲的主题。”
舞台高光聚拢在他身上,清隽耀眼,熠熠生辉,他跟之前那些上台中规中矩演讲的人不一样,拿着话筒的样子毫不拘谨,甚至非常放松,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另一只微垂的手上操控着蓝牙遥控笔,PPT翻页。
屏幕上所有的文字与数据都是中英双语,他的演讲也随着PPT的翻动正式开始,声音沉稳有力。
“Currently the value chain of automotive industry is undergoing subversive change。
(以下的演讲剧情里是英文)
进入21世纪,车辆开发流程体系正在发生巨变,国内汽车研发制造厂商面临着市场需求、产品规划、产品数据管理、BOM管理、试制管理等多方面的挑战,我们一直在思考,一辆汽车从战略远景到消费者能在4S店买到,这个核心过程如何才能得到高效管理,我们在PLM系统中找到了答案。
……
汽车研发并不轻松,是一项既复杂又浩荡的工程,根据互联与数据在市场推动未来竞争的大势所趋,我们会致力于提高创新,将数字化技术与产品的研发、生产所紧密结合,提升汽车研发效率,缩降企业成本,最终让广大消费者受益,买到质量更好价格更适合,性价比最高的汽车。
……
……
我们一唯会按照市场行情适时、及时、灵活地为企业制定符合一切变化的信息化解决方案,助力并推动中国汽车企业数字化的转型。”
一口流利的英语刹时hold住了全场,静可针落。
这种大型汽车峰会演讲并没有语种限制,除了极个别大公司会用英文演讲,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用中文演讲,反正有同声翻译。
今天他虽不是第一个全英文上台演讲的人,却是最惊艳满座的人。
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