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面给人家红包,我就不能不给。
……
所以那天地铁里他问她红包的事才不是做什么参考,而是因为他是孩子干爹?
没人跟她提过啊,她要知道她也不提当干妈这茬了,而且大多数人潜意识里也会把干爹妈当成一家人。
这么一来现在桌上的人更加确定他们就是一对,连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了然,突然有一种被他从头到尾在戏弄的感觉,再加上这顿饭又莫名其妙跟他坐在了一起,让她越来越不舒服。
再与他对视的时候她一个没忍住直接回了一句,“有意思吗?”
此刻台上正在唱歌,声音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王骁歧正在放杯子,闻言低了低眉。
许意浓已经没有了任何胃口,随手拿过左手的毛巾抹了一下嘴,然后站起来跟齐欢说,“我去下洗手间。”
正在吃大闸蟹的齐欢沾了满手的蟹油,对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不过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哦,要我陪你吗?”
“不用。”
许意浓一出宴厅就站到走廊窗台,拉开窗户点刚从包里带出来的烟,可就跟中了邪似的她打火机刚打着火就在风中被吹灭了,用手拢都没用。
突然有火送到她面前,是王骁歧。
她没接,仍固执地打着自己的火,他便点了自己的烟叼进嘴里,他抽烟大多数都是就这么含着,极显散漫,而且他吸的烟最后不是原路吐出而是从鼻腔里轻呼出来。
以前周邺还特地为此给她们科普过,“真正会抽烟的人,是在之前先吸一口空气入嘴,然后通过呼吸的形势把这口气连烟一起从鼻腔里呼出去,烟不从喉咙里走就不过肺,只过过嘴瘾,俗称‘抽假烟’。”
当然,后来许意浓有在网上查过,发现周邺的科普纯属扯淡。
她是在高中就发现的他会抽烟,那会儿她俩被老师安排一起当校干,在早读课的时候巡视全校检查纪律,所以每到值日那天她就要比平时的上学时间去的早,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的早饭店买好早饭,推着自行车往学校里走,经过小巷的时候发现站着个人,旁边停着他的赛车,校服被非常随意地挂在车龙头上,摇摇欲坠,而他则散漫地倚靠着墙,烟雾漫腾在稀薄的空气里,在他周围回绕着挥散不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朦朦胧胧,在幽灵的巷子里宛如一副梦幻的动态画。
直到他察觉到她的存在,侧眸看来,他身子站直抬手把指尖的东西往身后的水泥墙上一按,收拢于掌心,单手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早,副手。”他是这么跟她打招呼的。
自从分班后他当选了班长,她成了副班长,他总这么嘲笑她。
许意浓特别讨厌副手这个称呼,当场有被气到,说话都打了结,“你,你抽烟!”
“嗯,我,我抽烟。”他故意学她说话,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扬唇笑了笑,“怎样?”
“那你还好意思在学校抓别人抽烟?”她理直气壮地质问。
他在她面前站定,握成拳的左手不知何时将那刚刚熄灭的小小烟蒂只用大拇指和中指按住竖着固定住,她还在说着话,他突然抬起手,用食指对着那根烟蒂随便一弹。
黑点“嗖——”地一声从她耳侧飞过,那烟蒂跟抛物线似的稳稳落进了她身后的垃圾桶。
不懂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呼进的空气里都夹杂了一丝烟草味,眼前仍是他邪气的笑容,他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皮厚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而她每次考试都屡屡输给他这种人,他俩简直有壁!她更气了,气自己的不争气,于是懒得再搭理他,推着自行车扭头就走……
好不容易她点着了烟,王骁歧的烟已经抽了三分之一,他临窗而立,旁边就有垃圾桶,周身被尚未散去的烟雾萦绕,看她终于抽上了,唇瓣张张合合,动作娴熟,他取下了自己的烟,用两指随意夹着,对着垃圾桶顶的沙砾盘用大拇指轻摁烟尾,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此时安静的走廊里,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许意浓对着窗外吐烟,像没听见似的,他就没再说话,只安静站着把烟抽完。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最后他徒手掐熄烟蒂,“干爹干妈是可以分开认的,你不用太在意,等席一散,饭桌上那些人没谁记得谁。”烟蒂仿佛还在他手中挣扎冒着烟,“如果让你不舒服了,抱歉。”
窗外正对酒店的花园,此刻万籁俱寂,一汪池水吐纳着清辉,白雾如柳絮缕缕飘散,烟笼寒水月笼沙,忽而凉风拂面,他飘渺的声音也随之消逝,与稀碎的光光点点一道隐匿在这夜里,许意浓指尖的烟灰掉落。
年少时的他张扬,骄纵,轻狂,傲慢,从不会跟人低头,哪怕是她。
每次闹别扭,不管是谁的错,隔不了对久他都会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很正常地来找她,她不理,他就继续没话找话,直到她没好气地问,“我原谅你了吗?”
他会很淡定且不要脸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嘴犟得就是死不认错,却对她软磨硬泡,最后弄得她再也没了脾气。
可时间仿佛让年少轻狂在他身上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步入社会后的隐忍与沉稳,也许出于长期作为乙方的职业素养,如今连道歉都能脱口而出,自然无比,原来真的没什么是能永恒的,包括个性。
雾气氲郁,冉冉袅袅挡住了许意浓赏月的视线。
“王经理今天会上的样子可没现在那么平易近人。”她故意说,声音回荡在偌大的走廊里。
“彼此。”王骁歧低头将烟蒂按在走廊垃圾桶顶的沙石里,声音夹杂了烟后的低沉,看不清表情,“会上我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任何人。”
许意浓仍望着那轮月,悠悠吐出一口烟,“孰胜孰负,乾坤未定。”
王骁歧似笑了一声,“也是。”又立了片晌后抬步先行离去。
许意浓仍烟的时候才发现走廊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他从另一边给关上了。
回到宴厅的时候她左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齐欢还在吃大闸蟹。
“我这第二只螃蟹都快吃完了,你再不回来我以为你掉厕所了。”她慢慢悠悠说。
许意浓坐了下来没做声,她看着自己碗里的几只基围虾蹙了蹙了眉。
稍后齐欢伸手过来拿了她右手边的毛巾,“我的毛巾脏了,你的借我擦下啊。”
许意浓哦了一声,感觉不对又看向她,再看看其他人,大家都用的是右手边的毛巾。
视线重落自己左手边那条留有自己口红印的毛巾,她心脏不禁咯噔一下。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王骁歧坐在车里,有零星的雨点从打开的窗户里落进来,滴在他搭在窗沿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很快就弄湿了他指腹上的创可贴,他顺势动了动,两指间的烟灰抖落,随风随雨不知飘向了何处。
不知又坐了多久,手机响了,来电人是祁杨。
他一接他就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老大,你微信怎么不回啊?田螺姑娘又来了……”
他只听着没做声,看到酒店门口开始慢慢出来人。
“咳,她已经把房子里来来回回打扫两遍,不仅做饭给我们吃还要帮我们洗衣服,兄弟们都要被感动了,人小姑娘可真是把你放在了心窝子里啊。”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在人群里出现,她站在门口跟齐欢拉扯了一会儿,最终跟齐欢上了车。
“喂喂喂,老大?你在不在听?”
王骁歧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之后抽完最后几口烟发动了车。
回到公寓,他还在按指纹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回来了?”一个女人赫然站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闪亮,手上还拿着他的拖鞋,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而后面的客厅里则坐着一脸看热闹的室友们。
他嗯了一声,“跟我出来一下。”没等她回话,他身子已经往楼道上侧了侧,是不容商量的语气,“我等你。”
等人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楼道上又抽了半支烟,廊灯也没开,只能闻到烟草味和看到他手上的红色星光。
“你最近烟瘾很重?”她问,“我看到你客厅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他们说一大半是你抽的。”
王骁歧没应,直接往下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下,外面还在下着小雨,都没撑伞,这个天落在身上怪冷飕飕的,他腿长走得快,她有些跟不上,在后面喊,“等等我。”
他没等她。
她又问,“我们去哪儿?”
他一路无言,直到走到小区门口停下了,不一会儿就来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靠边停下,开窗从驾驶座里探出头,“帅哥,是你叫的车吗?”
王骁歧点头,对了一下车牌号伸手拉开了后座的门,然后回头示意她先上。
“到底去哪儿?你车呢?”她还在问。
王骁歧只说,“先上车。”
她犹犹豫豫地上了车,刚往里挪座的时候只听车门“啪——”地一关,他人根本没上来。
她要开门,却被他在外面抵住。
“什么意思王骁歧?我等你到现在,你回来话都不多说一句直接赶我走?就这么排斥我?”她立刻打开车窗问。
“施言,我们怎么认识的不用我提醒你,之前看你是女孩子我表达委婉了,你没能听明白是我的问题,今天直白点,你听好,在我这里你连朋友都谈不上,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打扰我跟同事的生活,下次我不会再客气。”王骁歧快速说完看向司机,“师傅,开车。”
因为还赶着接下一单,时间宝贵,司机也不想多事,赶紧落锁踩油门,只是车驶出去,后座的女孩却不甘心地探头出去,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王骁歧你混蛋!不值得的你从前都能当个宝,现在对你好的你却视而不见,混蛋!”
雨还在下,王骁歧的头发已经被打湿,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他置若罔闻没再看那车一眼径直往回走,漫漫黑夜里只剩他孤寂的长影。
回到公寓室友问,“人呢?”
王骁歧:“走了。”
大家正在吃她做的菜,一听都“啊?”了一声。
王骁歧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好吃吗?”
大家点点头,看他表情不对又立马有眼力劲地狂摇头。
果然,王骁歧紧接着就宣布,“以后谁再放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就给我搬二舍去。”
大家面面相觑后哦了一声。
人小姑娘人美心善,老来做田螺姑娘,怎么他了非撵人家走,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长得再帅有什么用?活该单身。
王骁歧往房间去了,林然突然伸手往鞋柜上一指,“老大,人家包还在啊,这咋整呐?”
看看,他刚刚叫走人就乖乖跟着走,连包都忘了拿,他再高冷不还得给人送过去!
王骁歧头也不回,只把还在滴滴订单界面的手机抛给林然,吓得他赶紧扔下筷子接住。
王骁歧:“地址在订单,你们叫个顺丰速运寄过去。”
众人:???
第14章
散场后,许意浓被齐欢拉上了她的豪车,坐着全真皮的加热坐垫,听着那全方位立体环绕的音响,许意浓快宛如置身私人家庭影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是个富婆了。
等红灯的时候大概觉得包放在背后不舒服,齐欢伸手将原本垫在背后当靠枕用的香奶奶19大号抽了出来,随便往后座一扔,包在跟皮质座椅来了个亲密接触后一个打滑,掉在了铺在车上的地毯。
“我以为网红都是定制款劳斯莱斯幻影,包起码birkin。”许意浓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强迫症犯了。
“那是装逼的,买幻影的钱我去买基金信托不香吗?”齐欢一脸不屑。
许意浓摆弄了会儿座位问她怎么把位置调后,齐欢问干嘛。
“捡包。”
齐欢摆手直说没事,又问,“现在住你表哥家?帅表哥还在银行呐?”
许意浓还在摸索座位,闷头嗯了一声。
遇到红灯齐欢踩了踩刹车,车一停许意浓就把安全带解开,齐欢又问干嘛,她已经倾身去后面把她包捡了起来,边掸去上面的灰边问,“干嘛,给你捡钱。”
齐欢笑死,觉得她这人有时候就是爱钻牛角尖,大学里就这样,做什么都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不容挑战。
“哎,我说真的,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干,我的工作室正好也需要人。”齐欢往驾驶座上一靠,“现在就是个数据化时代,说句不好听的你别介意,你跑那么远念书即使顶着个海归的头衔回来,干一年的工资可能都不如我开几场直播收到的打赏。”
许意浓笑笑把她包重新放好,“钱的确是个好东西,谁不爱?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家都知道直播能赚钱,可我一没你的跳舞天赋,二没你能说会道的无形号召力,人呐要有自知之明,还是得适合什么做什么,真要人人都去干直播了,不个个成了李佳琦?”正好微信收到一条消息,她瞥了一眼还不忘来句总结,“可那么多人去干直播,最后也只有一个李佳琦。我始终觉得不管做什么都是财奔人而不是人奔财,所以,就让我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继续给老百姓们造国产汽车吧。”
绿灯亮了,齐欢重踩油门,“为什么是财奔人不是人奔财?不该是人奔财才更有动力吗?”
许意浓一看是董懂懂懂你发来的消息就没回复,直接去翻朋友圈了,“人性之贪,欲望是无止境的,得到了又想要更多,奔财就跟夸父追日似的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奔得起吗?还是适可而止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罢。老子说的好,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
齐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儿来的那么多心灵鸡汤,我看你是念书念傻了吧。”
许意浓置若罔闻,手在屏幕上滑啊滑,猝不及防看到了那个白色头像,在下午的时候转发了一条一唯的秋季招聘,她顺势点进他朋友圈,往下翻,除了被公司硬性要求转发的一些消息几乎没什么私人的状态,只有在2020年1月转发了一条科比去世时的新闻,他只写了三个字母:R.I.P
再点开状态详情看到下面有两条评论,既然她可见必然是他俩的共同好友,于是她继续点开,一条是周邺发的:时代终结,兄弟节哀。
另一条是一个抱抱姿势的小人表情。
她眼帘微垂,再继续往下翻,他每一条状态下面都有那人的点赞。
嚼着木糖醇的齐欢还在哼歌,冷不丁听副驾驶座上的许意浓冒出俩字,“其实……”
“啊?”
路边上五彩斑斓的光交错映在许意浓的脸上,忽明忽暗,也没什么语气,“施言的朋友圈确实把我屏蔽了对吧?”
齐欢踩着油门的脚不由一滞……
被送回去的时候许意浓让齐欢别往小区里面开了,她自己走进去。
齐欢把车停靠在路边,借了把伞给她两人道别,此时雨势已经变小,许意浓撑着伞,形单影只脚步缓慢,风雨萧索中言犹在耳。
“施言喜欢王骁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反正你俩分手之后,不记得是哪年520……”言至于此,齐欢气结到拍了一下方向盘,“滴——”一声鸣笛划破长空,引来路人反感的视线和小区里此起彼伏的狗吠,但她情绪激动不减,“她马勒戈壁的就卡在零点跟他表白了!后来她骚操作有点多,我跟刘爽太膈应直接跟她断了联系。”末了还补上一句,“不过周邺说了,王骁歧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她,是她一厢情愿。”
其实齐欢不说,许意浓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些事,王骁歧这人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张扬的存在,即便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主动来招惹他,只是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大学室友也会惦记上他。
难怪微信会把她屏蔽了。
突然身后有道亮光出现,由远及近,是一辆车开进了小区,许意浓本能地往边上靠了靠,没成想到离她几米之遥的时候灯闪了闪,她回头一看,竟是纪昱恒的车。
他在她身边停下,正好副驾驶座的车窗开着,她弯了弯身子凑上去调侃他,“哟,这不是纪行长吗?今晚这么闲情逸致自己开车回来的啊?不是说给你配了公车?”
纪昱恒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看她,“这么晚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何必麻烦人家特意来回送一趟,公车这种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许意浓觉得她哥这思想境界真高,忍不住给个赞,“天下所有领导要都像你这样有觉悟该多好哇。”
纪昱恒开锁,“上车,带你从地库上去。”
确实还有一段路,许意浓也不客气地收起伞欣然地蹭了他车,“好嘞。”
兄妹俩开门回到家,小乐乐居然还没睡,门一开就委屈巴巴地扑到纪昱恒身上,紧紧抱着他双腿,把他西装裤都弄皱了。
“爸爸……”她小脸埋在他膝间闷声叫。
纪昱恒哪里受得了女儿这样,立刻蹲下身心疼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捏捏她的小脸蛋,“怎么了?嗯?”
小东西也不说话,只勾着他脖子趴着,像是在跟谁置气。
跟在她身后的涂筱柠就说话了,“明天轮到我们做乐乐学校的护学岗,本来不是我去吗?谁知道刚刚收到客户消息,说明天临时有事,约好的签字也只得提前,只能麻烦我早点去单位了,正好跟乐乐学校的时间冲突了。”
许意浓听得一知半解,忍不住插了个话,“什么是护学岗?”
涂筱柠跟她解释,“就是孩子上学早高峰车来人往,人流量大有安全隐患,但学校师资有限,就由家长们轮流在学校门口站岗执勤半个小时,帮老师一起维护各种秩序,俗称护学岗。”
许意浓瞬间涨知识了,这她小时候可没有,她理所当然地看向纪昱恒,“那让他去呗。”
纪昱恒抱着女儿微微曲眉,“我明天正好有个重要接待,一早得去机场接人。”他的时间都是得预约的。
乐乐一听立马抬头,眉头皱得紧紧的,还在挣扎询问,“爸爸也不能去吗?”
纪昱恒一时沉默,很是为难。
乐乐一下变得更失落,小嘴一瘪特别伤心。
其他小朋友每次都会在轮到自家护学的时候炫耀自己的爸爸妈妈,有次有个同学的爸爸穿着警服来执勤的,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下课后大家都围着他要跟他做好朋友,这次终于轮到她了,爸爸妈妈却都没空了,她好难过。
“要不我打电话给同事,麻烦她帮我早点核保好了。”涂筱柠不忍看女儿失望,转身就去找手机。
纪昱恒则说,“你去忙你的,我来想办法协调时间。”
许意浓看他俩都在让步,一想自己不空着吗?这白吃白住了这么久终于有用武之地了,立刻自告奋勇上前一步,“多大的事儿,你们都去忙呗,我去!”
刹那间一家三口三双眼睛齐刷刷朝她看来。
许意浓点着头信誓旦旦,“I can do it!”
于是第二天她代替表哥夫妻去站了岗,一开始她还觉得挺新奇有意思的,很快她就萎了,风把她鼻子吹得通红,鼻炎直犯,开始狂打喷嚏。
不过因为许意浓的出现,纪乐愉小朋友也如愿以偿受到了来自其他小朋友的夸赞。
“纪乐愉你姑姑刚刚牵我过马路了,真好。”
“对的,纪乐愉的姑姑会对每个人笑,好漂亮呀。”
听得纪乐愉心里暖烘烘的。
还在捱冻的许意浓自然不知道自己收到了小朋友们的高评价,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
突然又有一辆车在前面停下了,她赶紧抬步去接小朋友,也跟驾驶座上下来的人打了个照面,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错愕。
“于总?”她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自己的顶头上司。
于峥也未料到会在这儿遇到她,“你?”
“我送我侄女来上学,顺便帮她爸妈站个护学岗,他们正好今天都有事。”许意浓告诉他。
这时他后座的窗户滑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脆生生地叫了声爸爸,他顺势打开车门把人抱了下来,是个看上去跟乐乐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我女儿,于欣。”他介绍了一下,又对女儿说,“欣欣,叫姐姐。”
许意浓笑着跟她打招呼,“欣欣你好呀。”也像对其他小朋友一样伸出手。
但于欣不仅没叫她也没伸出自己手。
于峥蹙了蹙眉,低头拍拍她小脑袋,“欣欣?”
谁知道小丫头也没理她爸爸,背着小书包就往学校里跑,再见都没说。
“小孩不懂事。”于峥有些抱歉。
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于峥看看她胳膊上戴的护学岗标志,又问,“你待会儿怎么去上班?”许意浓实话实说,“坐地铁。”
他重新打开驾驶座门,“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许意浓哪好意思麻烦他,直说,“不用不用,我还有一会儿呢,您先走吧于总。”
于峥已经坐回了驾驶座,只留下一句,“我等你。”
毕竟是领导再不答应就显得端着了,她保持微笑点头,“哦,好。”
等到执勤结束后,许意浓坐在了于峥车后座,他在公司里都很严肃,不苟言笑,除了部门开会和工作事项请示,也就偶尔在吸烟室能碰到,这样跟他独处还是头一次,所以许意浓也不知能跟他讲点什么,而且她一直在用双手捂鼻打喷嚏,他给她递去一盒抽纸,“鼻炎?”
“谢谢。”许意浓接过点点头,“嗯。”
等她用纸巾擦拭状态好了些他再次打破沉默,“我平常比较忙,没什么时间陪孩子,都是请阿姨照顾她,所以她性格挺犟的,刚才不好意思。”
许意浓捋了一下刘海到耳后,不甚在意,“小孩子嘛,都这样,我侄女在家就是个小霸王。”
于峥沿她话问,“亲侄女?”
“表侄女。”
“她在几班?”
“三班。”
于峥似有似无地往她这儿瞥来一眼,“欣欣也在三班,你侄女叫?”
许意浓腹诽,这么巧的吗?可真有猿粪,但还是笑眯眯地告诉他,“纪乐愉。”
“是她。”
听着既像陈述句,又像感叹句,难道她家乐乐在班上这么出名的吗?于是许意浓好奇地问,“您知道我侄女啊于总?”
于峥嗯了一声,等红灯的时候侧首面向她,“她爸爸,你表哥,很帅。”
“……”
之后又聊到了工作。
于峥问,“你在日本待了几年?”
“五年。”
“你在那里三年就当上了主管工程师,正是事业上升期,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选择回国?”
“那里始终没有归属感,趁着年轻多做些尝试。”
“是还年轻。”于峥扶着方向盘语气耐人寻味。
许意浓听出了一语双关,佐藤的项目跟她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可她参与了,还搞出这么大动静,虽然她给部门争了光还在会上说了一堆漂亮话,但毕竟风头是盖过了他这位直系上司,如果他是个小心眼日后借题发挥故意打压,她就是再有能力也只能受着。
“我跟佐藤先生是在一次复印的时候碰上的,可能我刚从日本回来所以聊得投缘,接触之后发现他并不难相处,正是因为相同的在外漂泊经历,他在项目上无法推进的压力我也感同身受,毕竟头上顶着个专家的称号,一举一动都在全公司眼里,中外企业文化理念不同导致项目推进中很多想法不一致,他需要的不止是一个翻译,而是真正能理解他同时又能站在逐影角度来客观分析事情的人,而我的履历恰好符合了他的需要,反过来我这样一个刚回来的‘嫩青’,能跟着专家和前辈一起参与项目并学习讨论,是我的荣幸。”许意浓适当解释了一下又以退为进,“于总,我一毕业就进了日企,多少沾染了些日本人的死板和较真,有学习机会进步就会抓住并且力争完美,以后工作上的不足还请您多提点指正。”
“哦?”于峥却淡淡一笑,“日本人,不是挺擅长虚伪吗?”
“于总是被坑过?”许意浓快速反问。
于峥打转方向盘,“开个玩笑,我接触过的日本人只有佐藤。”
许意浓话锋即转,“他是个值得敬重的前辈。”
“嗯,确实。”于峥点头,对话就此终结。
到了逐影附近许意浓提前下了车,不然总觉得坐领导车进公司怪怪的,于峥也配合地将她放下了,两人分别。
许意浓匆匆往办公室赶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了王骁歧,还是迎面相对,他身边还有他的同事们,她继续往前走与他擦身而过,两人完全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只有他的同事恭敬且礼貌地唤她,“许总。”
“嗯,你好。”
只是走进办公室刚坐下她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是一个名称为“IT部分提案”的word,没有任何前后缀,就一个光秃秃的文档。
许意浓没急着打开,手机往桌上一放先去开自己电脑了,过了一会要给BOM三组微信群发消息的时候顺便又打开刚刚的聊天框,手机界面上仍然只有一个文档,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再发过来。
她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拉开键盘做事,没再眼贱地去看一眼。
挑衅吗?刚刚在走廊众目睽睽下把她当透明人就算了,现在给她发工作文档不仅没有文字说明,还简单粗暴得连个前缀都懒得加?合着她没名字是吧?
第15章
两天后提案汇报再次提上了日程,IT部和BOM三组参加,领导层听完进行了两个小时的内部商讨,最终因综合考虑到企业的战略发展,决定采用王骁歧的方案,这一战是许意浓输了。
结果是于峥告知许意浓的,两人并排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
“上面要决定一件事自然是经过了多种考量,你有经验有能力,但你没有考虑到实际。”他郑重其事,语气没有任何圜转。
即便事已至此,也不代表许意浓认同最终方案,“系统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我不认为IT的提案就彻底符合所谓的实际。”
于峥看着她微挑眉梢,“输给乙方不服气?”
许意浓静默一时,他视线又往走廊顶头的那道高影上偏了偏,语气始终不紧不慢,又耐人寻味,“还是,你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王骁歧?”
话里有话,许意浓神色无恙淡淡一笑,避重就轻,“我既不是刚出来工作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玻璃心,逐影平台这么大,机会多的是,输一场又何妨?但我会始终保留我的提案观点,从这次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而能把项目完美落地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她也仰头看他,眼神纯良无害,“是吧于总?”
于峥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睃她一眼,“心态好就好。”
许意浓也拧开自己的那瓶,举起跟他的轻轻一碰,语调轻松,“我,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于峥不禁在她身上凝目,而她已经仰头轻抿起手中的矿泉水,他忽而唇角一抬,也举瓶喝水。
跟他们这边两人的略显冷清相比,走廊那头的一唯就热闹许多。
提案最终被采纳,逐影IT方正表情满意地跟王骁歧说着话,一唯其他人站在一旁眼神忍不住往前面瞟,话题也自然而然落在了惹眼的许意浓和于峥身上。
不知谁先叹了口气,“你们saysay看,论泡妞经验和手段我们没有这些中年大叔多,论钱那更没他们满身的铜臭味,论颜值也没人家那种成熟男人的装逼范儿,那么世间美女被大叔们瓜分一点,富二代们再瓜分一点,还有老大那种不缺女人缘的帅哥瓜分一点,这尼玛,活该我们单身啊?!”越说越想捶天捶地捶自己。
“当今社会光棍越来越多,这些个中年大叔心里就没点B数吗?不能给我们这些优秀的单身男青年留条活路吗?”林然也义愤填膺。
祁杨倒悠闲地抛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把玩,“我倒觉得吧,这美女工程师不会那么没眼光,于峥于总嘛他离过婚还带着孩子,就算皮囊、条件、everything都不错,谁会想不开上赶着做人后妈去啊,更何况这许美女一看就不是个恋爱脑。”他说着脑子又浮现出上次开会她飒气凛然的模样。
“你还真别那么笃定,万一她就好大叔那口呢?”有人插嘴,“前两天我就看到这美女工程师还跟这于总一块来上班,从他车上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特地提前在逐影外面下的车。”
祁杨踹他一脚,“我们哪天上班不是一块儿走的?我怎么没看见?”
那人反踹他还顺带唬了林然一眼,“就那天你俩睡懒觉磨磨唧唧的,让我跟老大去早饭店给你们打包小笼包啊!不信你问老大!他也看到了,于总那大奔当时就停铺子门口,我俩又不瞎,看得一清二楚。”
祁杨摸摸下巴思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正好结束和甲方谈话的王骁歧来了,室友立马拉过人证,下巴朝前面一扬,“老大!那天我俩亲眼所见于总和许美女坐同一辆车上班的,是吧!”
王骁歧没应声,只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顶头站着的两人旁若无人地在喝水交谈,气氛看似挺和谐,从她脸上漾出的笑容就能看出心情丝毫没有因为提案被毙而受到影响。
耳边不断充斥着讨论下属们聒噪的讨论声。
“不是说她有男票吗?开辉腾那个?”
“逐影不也有说那车是她爸的?那如果两人现在都是单身,她跟于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现在什么年代了,离过婚有孩子那都不是事儿,谁叫老男人他有味道。”
有人开始贼笑,“什么味道?”
那人哈哈一笑,“自然不是你我身上的穷酸味和处男味。”
祁杨立马抱住王骁歧打住,“喂喂喂,这话题别带我跟老大,你们是,我们可不是啊!”
王骁歧眉目森然地给他一眼,言归正传,“方案今天正式确定,因为体系试运行的车型是BOM三组负责的S车型,为确保项目顺利落地,明天开始祁杨,林然,方洲还有我,将和BOM三组联合办公。”
原本能跟美女共事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可刚刚吃了个瓜祁杨突然觉得美女她就不香了,他又往王骁歧边上一靠,“老大,怎么都是我们那屋的?”他发现被点的人都是一个宿舍的。
王骁歧却一避,丢下一句,“方便加班。”就走开了。
祁杨觉得天灵盖被一击即中,他只想仰天长啸,天呐,快来个人把他收了吧,满脑子除了加班还有别的东西吗?
二舍的人边笑边拉着他八卦,“老大是不是处你怎么知道?”
祁杨说:“废话,他要是,刚刚只瞪我一眼?早就把我暴扣一顿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恍然,有道理啊。
祁杨又洋洋自得放话,“老大他啊,要还是处男那张脸可就白长咯。”
其实祁杨只知道王骁歧有个前女友,那还要从他刚进一唯说起,作为应届毕业生他运气还不错,进的第一个甲方就是一家知名国企,在当时算是公司的大客户了,跟那边IT混熟了有天一起吃夜宵的时候,有人突然问他,“王骁歧也是你们公司的吧?”
彼时他对王骁歧只是有印象,但两人并未接触过不算熟,只说,“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是其他项目上的。”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你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