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莫名心虚,手忙脚乱去关柜子,背过手,眼神游离:“没事,我没干嘛,我什么都没干。”
说完,心脏怦怦跳。
路星鸣心觉有鬼,但也知道她一个小假发做不了什么坏事,于是支着下巴继续看直播,末了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云知看了眼墙上的简欧风挂钟,从她过来打扫到现在才半小时不到,怎么想都觉得太快了。
云知挠挠头,慢步到路星鸣身前,“你就没其他让我做的了吗?”
路星鸣四处打量,地面擦得雪亮,桌角旮旯也都很干净,玻璃在反光,他就算想找点活儿,也实在是找不到。可是小姑娘在一旁眼巴巴瞅着,他要是不指挥她干点什么,好像又说不过去……
路星鸣纠结中,云知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施主,我帮你按摩一会儿吧。”
“……”
云知兴冲冲说:“我师父说我按摩可舒服呢,今天你趴在桌子上睡一天肯定累了,我给你按摩按摩,让你放松一下。”
这倒是……很新奇。
路星鸣见她热情上头,不好打击,勉强点了点头,把已经结束的直播关闭,随便点开一个电影看。
他背靠着柔软的沙发,双臂箍了个抱枕,静静等待小姑娘按摩。
云知站在后面,先是松了松指骨,然后双手轻轻搭放在路星鸣的肩颈处。
女孩刚沾过水的小手冰冷,触及皮肤时瞬间引起他的阵阵战栗。路星鸣僵硬着身体,努力让注意力维持在电影上。
“施主你放松点,这样一会儿会很难过的。”
放松……
他倒是想放松。
路星鸣闭闭眼,试着让自己紧绷的肌肉重归自然状态,可是只要她靠近,身体便条件反射绷紧,控制不住想要躲闪后退。
云知知道路星鸣不喜人靠近,她先慢慢揉捏让他舒缓,等指腹下的皮肤有所放松后,才一点一点试着加重力气。
云知手小,指腹使上去的力度刚刚好,只要习惯了便会让人非常舒服,没一会儿路星鸣便感觉到享受,渐渐卸下身体防备。
他半眯着眼,大脑因为这按摩而陷入从未有过的轻松,眼皮子很重,像是马上要垂落下来一样,对于电影情节反而一点也没看进去。
“这样的力气可以吗?”云知凑近,声音轻轻地。
“唔……还行。”路星鸣的回答里带着明显的倦意。
“那我稍微重一点点。”说完,云知试着加重指骨力气。
她按的地方都是穴位,路星鸣很快感受到酸痛不适,困意打消,眉头稍微拧紧。
“施主,痛的话就说,我会轻一点的。”
路星鸣身强力壮185,被五个人按在地上锤也不会说痛,如今更不会对一个小姑娘说痛,尤其人家只是再给他按摩,要是连这都承担不过去,那实在是太丢人。
碍于男人卑微的面子,路星鸣强忍痛意,咬牙硬撑:“没关系,你可以重点。”
云知一听,自然不会让雇主失望,当下换上手肘,对着他肩窝一阵狠怼。
那一刻,疼,酸,麻,痛,各种能说得上来的难受感齐齐袭来。瞬间让他神经战栗,脚尖缩紧,就连眼部都跟着胀痛。
路星鸣无法忍受,闭紧的牙关里微微溢出声低吟。
云知毫无觉察,继续按摩,全然不知道她的大侄儿韩厉已经出现在了电梯外。
没一会儿,韩厉就从电梯来到云知门口。
他在门前徘徊许久,正犹豫着怎么和云知求和时,冷不丁听到后头钻出来一个声音,好像是路星鸣的……
韩厉感觉有鬼,转身来到路星鸣门前。
他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小缝,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缝隙里传出。
“施主,这样舒服吗?”
是他便宜姑姑的。
韩厉眼睛瞪大,呼吸瞬间停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用手呀?”
路星鸣声音急促,甚至带有一丝急切:“嗯,用手好。”
“好,那我用手,要是力气重了,你就告诉我哦。”
“像刚才那样就好。”
路星鸣说完,又一阵暧昧的轻吟。
韩厉脑袋炸了,因为这段话而各种想入非非,紧接着怨愤攻来。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都是人话吗!!!
这小子竟然敢对他亲人下手!臭不要脸,没有人性!
韩厉血气从下向上涌,脑子一热抬脚把门踹开,对着里面咆哮大喊:“禽兽——!你要对她做什么!!”
“……”
“…………”
空气诡异。
氛围焦灼。
韩厉看了看云知,又看了看路星鸣,发现这画面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后,整个人死机。
他身后的防盗门摇摇晃晃,路星鸣眸光暗沉,强忍着怒火:“你他妈鬼子进村打劫呢?”
云知也反应过来,轻声教训:“韩厉,进来要敲门,你这样很不礼貌。”
最后那句话透着明显的不满。
韩厉回过神,咬咬牙合门推出,曲起手指敲了敲,耐着性子喊:“你们好,请问我能进来吗?”
云知低头看向路星鸣:“他能进来吗?”
路星鸣:“不能。”
云知抬头对着门外的侄儿喊:“路施主说不能。”
……靠!
韩厉暴躁,啪嗒声又把大力推开,堂而皇之闯入客厅。
“韩云知,你给我过来!”
韩厉气急,直接对云知令喝。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没更新,你们肯定没有发现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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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更新时间是中午1点一更,凌晨12点一更。
☆、040
对于他的急躁,云知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在他的注视下, 光明正大望向路星鸣, 见少年面无表情, 紧跟着摇头:“我在上班, 不能擅自离岗。”
她说的一本正经, 韩厉却大了脑子。
“你、你给谁上班?”
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韩厉指着路星鸣,声音提亮几度:“你别告诉我你在他这里上班?”
云知挺了挺小胸脯,小表情叛逆,小嗓子敞亮:“路施主是我老板, 他让我过去,我才能过去!”
说完,又低头,和路星鸣小声询问,“施主, 我能过去吗?”
路星鸣冷淡着俊脸:“不能。”
早已预知的答案。
云知看着韩厉, 眼神中已说明了一切。
韩厉眉心打结,如鲠在喉, 一口提上不来也下去,堵在胸口之间,憋得人火冒三丈。
他清楚这是别人地盘儿。
就算撒泼也讨不了好,但不说些什么总觉得心有不甘。
韩厉冷嗤, 忍不住又是声嘲讽:“韩云知你什么毛病,我白给你钱不要,你非要来这儿找罪受。你说说你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孩子来陌生男人家工作合适吗?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云知斟酌着说:“自力更生。”紧接着认真为路星鸣辩解, “路施主是好人,不是什么陌生男人,你不要侮辱他。”
侮辱?
他这就侮辱了?
他没直接把尿撒在他脑袋上就不错了,还侮辱!
眼神扫过,旁边路星鸣双手环胸,神色中隐约透出几分得意。
韩厉:“……”
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亲人联合外人排挤了……
见云知和死敌站在一条线上,韩厉不爽,不禁捂上胸口,面容微微扭曲。
云知到底还是关心侄儿的,见他难受,犹豫着问:“你不舒服?”
“老子能舒服吗!”韩厉喊,“胸口疼,快死了!”
快气死了!
他,手握东区命脉的男人。
今天要屈辱气死在这里!
“韩云知,你要是不跟老子回去,老子今天就死在这儿!我要客死他乡!上演一出无人生还!”
说罢怒哼,一屁股坐在了路星鸣那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这行为令路星鸣眉头微蹙,心生嫌弃。
“滚,不要用你肮脏的屁股玷污我家沙发清白的身子。”
韩厉不动如松。
“快滚。”路星鸣狠狠踹上韩厉膝盖。
韩厉躲闪不及,被踹了正着。
腿根抽疼,韩厉呲呲牙,瞪回去:“你有本事再踹我!”
世界上竟然有人会提这种要求?
路星鸣哼笑,觉得新鲜,于是又狠狠踹了过去。
操!
狗日的路星鸣。
韩厉咬牙,指着他向云知控诉:“他踹我,你管不管?”
他倒要看看,他们家小傻姑是不是真的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是不是真的胳膊肘向外拐。
云知小脸皱起,手指头在下面拧巴了许久,直到韩厉面色不耐,才别过头说;“我……我没看见。”
路星鸣对着韩厉讥讽:“没关系,我多踹几脚,你总能看见一次。”
眼看两人要再次掐起来,云知总算站不住。
这怎么说都是别人家,闹来闹去实在不合适,韩厉要发起疯来把人家家给抄了,她可赔不起。
想着,云知摘下围裙攥在掌心,上前用力握住韩厉手腕,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便死拉扯着他向外走去。
韩厉发现云知手劲儿大,竟挣扎不开。
回头又想起她踢倒醉汉的英勇画面,瞬间安分如鸡,老老实实跟在她后边走。
到门口。
云知止步,眼神欲言又止。
路星鸣在沙发上静静地,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任何话。
表情平静宛如深夜湖水。
斟酌许久,云知才浅浅开口:“那个……我明天会再过来的。”
她很怕路星鸣会拒绝,匆匆忙忙合紧房门,再没有回头。
拉着韩厉回到自己公寓,云知将围裙重新挂好。
韩厉心里有气,摔坐在凳子上半天没吭声。长腿翘起,手拖着下巴看向窗外,似是在等云知主动解释。
抿抿唇,云知慢慢走到他身边。
结果没等靠近,韩厉便抬头质问:“韩云知你是怎么回事?哪有人把自己往狼窝送的。我之前警告过你,路星鸣他有病,让你离他远点,现在倒好,你直接去他家了,你是不是诚心气我?”
韩厉憋了满肚子火,如今没了外人,于是一股脑全宣泄出来。
“我奶奶嘴巴是毒,但也没对你做什么;韩祝祝比你小一岁多,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本来没安全感,她有时候说你就是逞个嘴上舒坦。我说那些话也只是顺着她,你干嘛非要计较到现在,就不能稍微让着点吗?为了赌气还去找什么工作,闹不闹人啊?”
韩厉表情烦躁,更多的是不理解。
在他眼里,云知和那些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女孩子简直没什么两样。
房间里灯光明晃,散发出的温度却是冷的。
面对他不住的抨击,云知双目平静,攥紧拳头,低低说着,“可是我父母也双亡了。”
说这话时,她落寞垂着眼眸,声音如风一样轻。
韩厉怔住。
胸口如同被锤头狠狠击打,突然阵痛。
云知别过头,抽抽鼻子,胡乱把涌下来的眼泪擦拭干净,极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韩厉你那天说的是对的,我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享受这一切,所以我会从现在开始少拿大哥大嫂的东西。奶奶老了,我懂得她的心境,哪怕她真的做什么,我都不会心生怪罪。”
世上都说大人的错不应降罪到孩子身上。
师父却告诫她,种因得果。
因是恶,结出的果也是恶,那么就怨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在清楚身份的那刻起,云知便永远不会记恨韩奶奶对她的冷言冷语。
“但是你不应该背着我说那些话。”
韩厉好像并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云知忍不住的眼眶红红,一字一句告诉他:“就算你讨厌我,真的想赶我走,你大可直接告诉我,没必要在背后和别人商量。”
韩厉嗓音干哑,语气有三分无力:“我那些……都不是真心的。”
云知不依不饶,趁机追问:“你扪心自问,就没有半点真心?”
看着那双泛红的眼,韩厉突然哑然。
他怎么会没有半点真心。
在云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厉都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入侵者”赶出去。
他分得清孰是孰非。
这个家里,奶奶照顾他长大,是至亲;云知是让奶奶蒙羞的产物,哪怕是声”姑姑”,都是对奶奶的侮辱。
不管出于什么情况,他都要无条件站在奶奶身边。
但是……
韩厉偷偷瞥向云知。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讨厌不了她。
“韩厉,背后说人坏话不好的。”云知一边难过,一边还不忘教育韩厉,“哪怕你不是真心的,落在别人耳朵里那就是真心的。我是你有血缘的亲人,你的那些话只会让我伤心,但我不会伤你;可是日后你再这样说别人,能保证别人不会记恨吗?”
韩厉不语。
云知继续说,“你答应韩祝祝要赶我走,你是随口一应,但祝祝当了真。可是如果我没被你赶走,她会不会闹?要是闹到大哥大嫂那里,你要怎么办?”
韩厉嘴唇紧绷。
能怎么办,自然是被父母狠狠教训一顿,教训倒是好说,就怕奶奶因为他而迁怒到云知身上,到时候,家里关系恐怕更加水深火热。
云知看向时间。
时候不早,她该去遛狗了。
云知不敢再耽误,转身拿起小包,把房卡手机全塞到包里,语调稍比之前平静不少:“你别担心,我不生气的。工作是为了以后考虑,并不是逞一时之气,所以韩厉你也不用一直挂在心上。”
韩厉颓废垂着头。
他原来可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自从听完云知的这番话,心里实在难受的厉害。
他天生脑子缺根筋,就连他亲妈都说生他时缺了点羊水,以至于长到17没脑子,做事冲动不顾及后果。
他骄傲自负惯了,从未想过自己的言语行为会给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或者说……
韩厉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见他半天不语,云知咬了咬下唇:“我……我这周就不回去了,你也能对韩祝祝有个交代。我这会儿要出去,你走的话记得带上门。”
韩厉眼皮一动,有了反应。
“去哪儿?”
“打工。”云知没有隐瞒,“这几天我都再给人遛狗,一个小时二十块钱,你……你别告诉大哥他们。”
她长长的睫毛不安扇动两下,最后背着包离开。
公寓空了。
只剩下韩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