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想了想,“好,以后就叫它‘星砂’吧,我一直觉得它象一颗星星变成的砂。”
精灵星的脸上笑了出来,它忽然把那粒‘星砂’含到了嘴里。
砂怔怔地望着它,然后见精灵星对着‘星砂’默诵道:“完整是破碎的另一种体现……完整是破碎的另一种体现……星砂,星砂,你的守护精灵是星,你的主人是砂……开光开光,从此开光,在早上第一缕光线前,你要记住你自己的名字……然后,我用精灵界最水色级的祝福,把所有的奇迹赐予你展现……”
砂怔怔地看着它,却见那粒星砂突然轻轻地裂开了,射出了一缕晶蓝,那晶蓝向星背后的天宇里射去,好久好久,它在湛蓝的夜空里不知到多久远的地方打了一个圈,可能都穿透了‘有’界与‘无’界的边缘,重新返了回来。
它一转回,星就一吸气,它就射到了星的嗓心里去。
精灵星却低声道:“浮起来,浮起来。”
那星砂就浮了起来,一团晶蓝蓝地,离开砂的领口,浮在两人的中间。
然后,就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在砂的心里种下了一点凉意来。

  等了好一会儿,砂才想起去问星那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皱着眉,眉头里锁着他的不满与责任感。
“你真的就要把桉桉丢弃了吗?”
精灵星抱着膝在砂身边坐着。他摇摇头。
砂这下才高兴起来:“对呀,有始有终,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的。”
精灵星却又摇了摇头,象含着一丝歉意似的:“可我不能回到她身边。”
砂的眉毛就又皱起来了。
精灵星叹口气道:“因为,不是我把她抛下。她体内住的,本来是另一个精灵。”
“那个精灵,名叫毕毕。”
砂一时不由愣住了。
“本来,我也不喜欢它那一种方式——缠上了一个人,就封闭掉她所有的外部世界,只让她陪自己一个人玩儿。可毕毕,毕毕是一个魔法比我高得太多的精灵了。它一直是一个最聪明的精灵,在我们精灵国内,它也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精灵。”
“我也不敢说它的不是。可我劝过它,它却只让我走开。那天,在医院外面,我看到洛可可来了。她是我们这些还在童子期的精灵的最大的梦魇。我们都怕她。毕毕那时候逃开,也是没有办法的,它吓坏了。就是我劝它回来,它也不会再回来了。它也受了伤,很重的伤。我不忍心见到那个小女孩儿就那么崩溃下去,所以才偷偷来到她身边。我得罪了洛可可,她想让桉桉撞死,让你亲眼看到,感到疼痛感。我却把她领开了。这些日子,我悄悄来到她身边,跟她说,毕毕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了,如果她足够坚强,能够好好活下去,再过一些年,她可以重新和毕毕相见。”
砂怔怔地听着,原来是这样?
精灵星却抬起眼睛来看向他的眼,轻轻地说:“所以,我说我不是一个坏精灵,这下你相信了吗?”
它的声音如此真诚。
砂认真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看到那块蛋糕,不由笑出声来:“没错,你不是一个坏精灵,不过,你是一个最没用的精灵!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一个精灵原来连一块蛋糕都变不出来,还要悄悄地去偷来!”


《星砂笺》之7


G、 异度空间

  也许这个署假是砂过过的最快乐的署假了。因为,有一个朋友陪着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有精灵星在陪他玩儿。
快乐是需要载体的,他与精灵星感受快乐的载体就是排球。
砂终于可以重新用力地打球了——抛、一粒银色的球被他抛向空中,然后他弹起身,右手握拳,重重地扣了下去。
可星接球的方式却是砂从没见过的古怪。星不是用力量在打球,他是用精灵的魔法。他用手粘住那个球,无论砂扣到多古怪的位置,它都能把它粘住,悬浮在空中,把它回过来。
每当看到星这么古怪的接球方式,砂就忍不住要大笑。
星也有一点不好意思,揉着手腕笑嘻嘻地看着他。可星的回球从来不扫砂的面子,总是能要让他接住,再扣杀。哪怕那球回到了砂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砂够不着了,星的眼睛就会看着那个球,专注地看,那个球在空中忽然就延迟了,停在空中两三秒,等着砂的到来。
这是一场永不坠地的排球赛。可在星这样的调动下,真的让砂的球技都高明起来。
有时砂挥挥汗,不满地说:“跟你玩球真变态,永远没有输,也没有羸,永远白出汗。”
星就微微地笑。它是精灵,就是变成了男孩,也变成了一个象永远不会生气的男孩。

  可快乐的小世界还是那么容易被击破的。
操场里,砂的一根手指轻轻抚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个小洞。这是夜,他从家里逃了出来。
他不喜欢那个家,凌乱乱的,在一场大战之后,所有能破的东西都会破掉。
因为是夜,所以他可以催动起他越来越熟的魔法。他在指头尖一粒一粒地凝结着灰尘。这天气本身就是个扬尘的天气,夜色里到处灰蒙蒙的,校墙外的街空上,空气被灯光照着,一片黄埃埃的。象是污浊了的永远洗不净的白T恤。
砂的感觉,很不快乐。
到处都是灰尘,烦恼的灰尘。这样的天气,好象专门就是等着人发脾气的。
——妈妈手里的菜刀递给爸爸,她递东西的样子一向生硬,爸爸没有接住,掉了,刃锋砸在脚趾上。
——血。
——妈妈怔了怔,抬手就打了爸你一个耳光:“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然后,混乱。所有的尘埃在砂的心头扬了起来。他讨厌这个灰扑扑的世界,讨厌当小职员的母亲,讨厌当校工的父亲,讨厌这一切。
星在听他讲,表情怔怔地。听到那丝血迹时,他的身子颤了一下,低声问:“你觉得痛吗?”
砂摇摇头:“不。割在我自己身上的,我都从来不觉得痛,何况是割在别人身上的。”
星怔怔地望向他:“难道,你真的从来就没觉得痛过吗?”
砂一粒一粒地在手指尖结着灰尘,摇摇头。
过了好半晌好半晌,他才说:“可能我前一世就是一粒砂子,从来不会觉得痛。也可能,从我生下来起,我就决定,不再为这人世的烦恼而痛。我珍惜我自己的感觉,不让它为那不相干的一切来痛。我要找到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时,才为它痛。”
他想想身边的世界,不远的国家在烧着战火,身边的人们在彼此折磨,痛是脆弱对坚硬的反应,那是造物对人开的一个玩笑。活在这个世上,痛是痛不过来的。他不要陷进那个造物的玩笑,不为它赋予人的天生的痛感而痛。这是他对身边生活的反抗。
只听星静静地说:“这么说,你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砂静静地看向他,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听星说:“你知道我们精灵族跟洛可可和灰天宫的人,还有镜像廊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洛可可是个母亲,她觉得,没有痛苦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让她的孩子无痛的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