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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绊儿扶起张晓骥,她的身子却在哆嗦。张晓骥惊道:“绊儿,怎么了?”
卢绊儿叹口气,摇摇头,勉力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忽道:“小扣,对不起。”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滴下,她知张晓骥已拚尽全力,而且已赢得了一线之机,他们与幸福相距不远,出了这个门,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但是——她身子晃了两晃,终于无力,张晓骥本就是靠在她身上,两人同时软倒。卢绊儿苦笑道:
“晓骥,我也走不动了。”
她无奈地看着张晓骥:“我逃出雀屏山庄时,也受到七长老派出的人的追杀,我也,受了伤。”
自她来,身边就一直变乱连连,张晓骥也没注意到绊儿的手一直是冷的。这时他颤抖着手把绊儿的衣领褪至肩头,就见她雪色的肩上已印了一个乌黑的梅花。
张晓骥颤声道:“梅烙。”
卢绊儿点点头。
两人对望一眼,梅烙是魔教绝毒内力,哪怕受伤极轻,医治得法,没个一年半载,绝对好不了的。四周都是渐渐康复的敌人,自己拼尽全力,难道、难道就挣到这样一种结局?张晓骥望着月下绊儿那他恨不得用唇压上、覆盖一生的脸,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   卢绊儿忽轻轻道:“我要到那井沾儿。”
张晓骥点点头,两人吃力地挪到井沾儿,爬起身靠着坐好。卢绊儿轻笑道:
“这就是魔教有名的青丝井。”
——这里原来是魔教公主老宅。
然后她轻轻唱道:“青丝井,七丈深,百年结发待良人——我从小就会这首歌了,我们魔教的女人以前都是在这儿唱着这一首歌期待一个梦中情人的。”
张晓骥苦笑道:“只可惜,我做得不好,让你的梦破了。”
卢绊儿侧过脸,轻轻吻在他颊上,说:“不,对于我,你就是最好的了。”
然后她轻轻散开自己的辫子,又伸手到张晓骥头顶,散开了他的发髻,她轻轻道:“我们的梦没有破,才刚刚开始做。”
她把两人的头发各捡出一缕,执在手心,左手是张晓骥的,右手是自己的,然后把两股头发松松地打了个结,打在了一起,张晓骥心中一热。只听卢绊儿道:
“他们不给咱们办婚祠,咱们自己办。”
“咱们也不一定要那么铺张,只要一个小小的仪式,就是这——”
说到这儿,卢绊儿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最美丽的女人就是千难万折后仍能对情人笑出来的女人,只听她轻声道:“百年结发,此心不疑。”
——月上清霄,照着月下的情人与他们背靠的青丝井,一个柔柔的女声道:百年结发,两心不疑!

 

 

第六章 长恨

两个人的心都飞到久远,满院的人却在重新恢复体力。等到大家都聚起气时,见他们还靠着井沿坐着,阔落大师先宣了一声佛:“阿弥陀佛!”
尘世的秩序在这院落中重建了起来。他们已不想杀这对情侣,但要分开他们。
张晓骥轻轻对妻子说:“绊儿,你和我一起呆够了吗?”
卢绊儿痴痴地摇摇头:“不够,怎么会够,一千年也不够啊。”
张晓骥说:“那好,等我。”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有个小女孩哭道:“爷爷,放过他们吧,他们,怪可怜的。”
叫着的是古双鬟,张晓骥唇角一笑,心道:“好妹子。”阔落大师,红、白二老,古不化,吴贺,耿玉光已都围了上来。张晓骥仰头看着他们,又看看月亮。月下老人有灵,助我一臂——他默念着,眼看人已走到他七尺之内,张晓骥忽一跃而起,手中一剑疾刺,清声道:“终南绝剑”。
终南绝剑就是“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没有人想到张晓骥会这失传已过百年的绝技,也没人想到他此时还能出手,就在这一愕之下,张晓骥已一剑制住阔落大师,他的头发斜而长的扯着,还和卢绊儿的系在一起。人们都是一顿,他们可不敢轻视少林达摩堂首座的性命。
阔落才待说话,张晓骥已止住他道:“大师,我已不奢你能放过我们,但我以你一命来换我们夫妻一晚相聚如何?只一晚,明早如何,我任由处置。”
说着他轻声一叹:“我们夫妇拜堂成亲,到现在还不到一天呢。”
阔落大师不答,望向红、白二老和古不化,三人俱点点头,阔落也才点点头。
但他问:“可我怎么信得过你,明天要是再战,想擒你可就太难了。”
张晓骥叹道:“你可以用伽叶指封我督脉。”
——督脉一封,百气难聚,阔落大师同意,这倒不失为一个兵不血刃的好主意。
张晓骥见他点头,自己手一松,手中宝剑呛然落地。阔落就伸出指,上上下下连点了十几点,封了他的督脉,然后冲众人道:“各位师兄,老衲惭愧,不慎失手,咱们就给张小施主这一晚相聚吧。”
在场几人称是。他们本已要走,红白二老忽出手如电,以各自手法又封住了张晓骥好几处气脉,方才笑道:“这样我才放心,好,大伙儿出去吧。”看来他们对张晓骥之能确实已极为忌惮。
耿玉光也待效尤,阔落大师怕他挟愤出手,暗施阴辣,当下拦住了。
张晓骥看着众人背影,见他们忘了一个人,就一指地上的全榜德,道:“把这人也带走吧。”
耿玉光返身提起全大老爷,嘿嘿笑道:“也是,别让全老爷扰了张兄洞房花烛夜的艳兴,——这个忙就是‘全帮得’也是帮不得的。”
吴贺听到就哈哈一声怪笑——他们手上占不到便宜,口里占占也是好的。张晓骥一叹,这当口儿,他们还要这么卑鄙龌龊的损人一句,小人之言,不足萦怀,由得他们去了。
张晓骥与卢绊儿坐在井畔,卢绊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轻轻梳着张晓骥的发,微笑道:“看你这一头汗。”
张晓骥也傻傻地笑。虽然他们只剩下一天时间,但他平时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这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然后卢绊儿一叹:“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不让咱们俩成亲吗?”
张晓骥也奇怪这个,便问道:“我不知道——你知道?”
卢绊儿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
然后扬扬手里的梳子“就是为这个。”
接下来,只听她细语呢喃,讲起了武林中一大秘辛——“你可能知道百年之前,武林五派、丐帮与魔教之间曾有一场大斗吧。其实是非到后来已很难说了,唯一可说的就是,那时枭雄倍出,血流成河,每个人都想按他自己的想法整顿武林,让全天下人跟着他走。平常人也罢了,见到个大旗跟着就是了,但与这些枭雄同侪之人岂会互相相能?一开始争的还有所谓道义,到后来,就仅只是权利了。都以为抓到最高权利后才能行自己独得之‘道’,却没有人想过,付出那么多人命的代价,那个‘道’再高明,但值得吗?”
出了会神,卢绊儿又道:“这时,终于有一个前辈看不过去了,慨然入世,耗尽七年之力,以一柄长剑,尽挫武林五派、丐帮、以及魔教首领。但这些人岂是肯轻易认输的?直又过了三年,他们才心服口服,在那位前辈倡议下,巨头相聚,签了一个协议,然后、魔教暗隐,五派明存,各行其道,互不干犯,还成立了三盟以相互制约。没想本该约成之日,到最后一刻,几派首领却迟迟不肯签约,那位前辈问道:”这次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