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着谈着,他便隐隐闻到一股异味,离他近的将领也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些香中带臭的味道,但他想着,不上战场时,王爷素来洁净。与他一室,连军中汉子们最常有的汗臭味都没闻见过,想来应是自己嗅错了,便也忍着没出声。
可不多时,那股异味渐重。
江绪稍稍一停,望了眼臂上束带,随即又慢条斯理地一圈圈地将其解开。
不解开还好,一解开,那股子香中带臭的味道便愈发浓烈,解到最后,营中将领皆是下意识地掩鼻避开半丈。
江绪:“……”
辟邪。
所以他是那个要让人避开的邪?
第二十八章
当明檀意识到自己送的束带可能有问题时, 江绪绑着那根香中带臭的束带在京畿大营臭开一片将领的事情, 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明檀在夏日穿衣裳, 几乎没重过样,浸了香料的那几件衣裳,她穿过发现确然可以驱虫后,便也没有再穿。放着过了好些时日, 待某日绿萼打开箱笼整理才突然发现,整箱衣物都已香中带臭!
明檀懵了, 查了好半天才知晓,该驱虫香料中某两味香起冲, 会在香味散尽后产生异味。
她心有惴惴,暗自祈祷起她的未来夫君可千万别用, 若当日送去时,他觉得旧了的东西无需再收, 直接扔了便是最好!
可沈画却将她这一祈祷彻底打碎——
两人在院子里一道绣香囊时, 沈画一边绣着, 一边不时看她,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明檀见了便问:“表姐, 可是有事要说?”
沈画迟疑片刻,斟酌道:“昨儿傍晚, 我去给我哥送晚膳,我哥说, 这几日军中在传定北王殿下……”
明檀一听“定北王殿下”, 耳朵就竖起来了。
“传定北王殿下不喜沐浴, 身上发臭……还有的传,定北王殿下对气味的喜好,甚是独特。”沈画说得十分委婉。
“……?”
明檀懵了半瞬,忽然明白了什么。
完了。
完了!
她未来夫君该不会以为自己对他不满故意整他吧?!
前有不甚矜持地潜入军营偷偷相看,后有归还束带浸香辟邪弄巧成拙,明明暑热难挡,明檀心底却像是卷过一阵冷风,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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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檀倒是想要好生解释,向她未来夫君传达一声歉意,可她一个姑娘家,也没有平白无故上门找人分说的道理,且没过几日,沈画便告之,定北王殿下去北面巡兵了,这趟巡兵,怕是要到年关才会回京。
得知这一消息,明檀郁闷了好些日子。本来她还想着,端阳节显江的龙舟赛上,达官贵人多会到场,许能远远得见一眼她那未来夫君,到时若能创造机会,短短与他说上几句解释一番也是好的。现在可好,彻底没机会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未来夫君并没有因此而要与她退婚,反而礼部遣人来府,说婚期已经择定,待礼程走完,约是明年开春便可成婚。
蔫了数日,明檀总算是精神了!
婚期定下后,礼程便有条不紊地走了起来。
宫里给她这未来定北王妃的赏赐一拨接着一拨,上门来量体裁衣,为其准备吉服的都来了整整五趟,章皇后也遣下了教习嬷嬷来教她皇室规矩。
学规矩这件事,明檀向来拿手,都费不上什么神,不过她也没因拿手,自以为是地懈怠,反而处处虚心,给教习嬷嬷留足了体面尊重。
章皇后得知此事,甚为满意。想当初在雍园途中的暖阁,她一眼便相中了明檀,如今她更是觉着自己眼光极好。
一边同嬷嬷学着规矩礼仪,明檀还一边开始了为期半载的精心捯饬。
保持窈窕体态一日用膳只能进食多少,保持浑身上下的肌肤细腻润泽需如何养护……
这些事情往日她也做着,只不过如今她对自己更为严苛了些。毕竟她现下这般,是为了成为最美的新嫁娘,一举扭转未来夫君对自个儿的看法,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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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檀日日忙活,其他人也没闲着。
她身边都是些待字闺中近嫁之龄的姑娘,家中都在忙着张罗定亲事宜,这段时日,上京城里结亲之喜接连不断。
沈画对先前相看的李司业家二公子很是满意,这位李二公子家世好,又没好到她完全攀不上。且其父官声不错,升迁指日可待。最为要紧的是,先前于大相国寺相看之时,沈画窥其人品颇为端正,有上进之心。
于是这桩亲事沈画点了头,又由着裴氏张罗,算是顺利定了下来。
因着并非皇婚,两家礼程走得要快上许多。李家也很看重沈画,不省半分娶妇之仪,聘礼颇丰。
除了沈画这桩亲事,裴氏还低调定下了明楚的亲事。
裴氏给明楚定下的人家是宣威将军府冯家行三的郎君,宣威将军乃从五品武散官,官阶不高,其府邸也不在京中,完全符合明亭远当初所提要求。
明亭远和冯将军打过交道,他对这位冯将军的印象很好,而且他打听了一下,冯家几位郎君都很不错。
意欲定亲的这位冯三郎更是颇有其父风范,年纪轻轻便在禾州兵营中当上了把总,所以裴氏拿着这桩婚给他看时,他没多加思量,便满意拍板,一口定下。
明亭远是男人,能关注到对方家中父兄的品行已是极为不易,哪还能关注到别的。然明檀沈画稍加打听便知,明楚在冯家呆着,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冯家老太太治家极严,还极泼。冯家上一辈恩怨里头就闹过分家之事,寻常人家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使劲遮着瞒着,可冯老太太不一样,家中有丑事,她不遮掩便罢,愣是击鼓鸣冤闹到了衙门,非要讨个说法,在禾州极是出名。
且明楚这嫁过去,便平白多出两位出自武将之家的嫂嫂,这两位嫂嫂可是正儿八经的将门虎女,于武一道,怕是比明楚只会甩软鞭的花架子要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明楚就断没有仗着出身靖安侯府,气焰嚣张,在婆家动手使粗的本事了。
明楚在祠堂初初得知婚事之时,也是狠闹过一阵的,哭闹摔打,绝食相胁,可这些在裴氏跟前都不够看。
裴氏从前是懒得管她,如今要管,自然能将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明楚刚闹绝食,裴氏便以“三小姐醉心于道辟谷不食”为由断了她的饭食。待明楚撑不下去服了软,她又拿捏着祖宗家法、孝悌道义使了不少磨人手段。没过多少时日,祠堂那边便安生下来了,府中也没再听明楚嚷嚷什么死也不嫁。
靖安侯府的这两桩亲事总的来说还算顺遂,然昌国公府的亲事却不大顺。
昌国公府夫妇早先便为白敏敏预选了人家,虽未明面过礼定下,但两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哪里晓得,人家在这议亲的节骨眼上,竟一声不吭地搭上了肃郡王府,与肃郡王府上的清瑶县主定了亲!
白敬元气得不轻,在府里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白敏敏这回倒安生得很,不哭不闹也不生气,反正嘛,她也没有很想嫁人,那户人家是她父母中意,她自个儿并没有多大感觉。好在先前没过礼,她这边要再相看其他人家,随时都可操持。
周静婉也已至适婚之龄,然周氏一族以诗书传家,名士宰辅辈出,周家的姑娘名声也是一等一的好,根本就不愁嫁。
媒婆把周家门槛都踏破了,她父亲母亲也没给谁一个准话,说还不急,他们家静婉年纪小,慢慢相看便是。
只周静婉自个儿无意中得知,提亲之人里,竟有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殿前副都指挥使陆停,一时吓得不轻,好几日都没能安枕,就盼着她父亲母亲赶紧将这位陆殿帅遣来的冰人给回了。
“陆殿帅?”明檀讶然,“陆殿帅为何向你提亲?你们相识?”
周静婉摇头,轻声道:“不识,我也不知为何提亲。”
白敏敏想了想,支着下巴揶揄:“我瞧着啊,陆殿帅定是那日在大相国寺,对你一见倾心!”
“胡吣什么!”周静婉经不得亏,满脸羞恼。
“我哪里胡吣了,可不就见了那么一面,不是一见倾心还能是什么。”白敏敏不饶她,“陆殿帅哪里不好,人家可是殿前副都指挥使,如今都指挥使乃挂职虚设,殿前司就是陆殿帅说了算,殿前司啊,年纪轻轻便如此位高权重,将来还得了!”
白敏敏越说越是来劲:“陆殿帅虽说恶名在外,但那日在大相国寺瞧着,也没传闻中那般吓人,说起手段狠戾杀人如麻,定北王殿下不是更甚?
“可咱们也都亲眼见了定北王殿下,还听他说了话。冷是冷了些,但俊美如斯,也很是有礼,所以啊,这些个传闻都是偏见!”
明檀捧脸,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白敏敏:“再说了,陆殿帅同定北王殿下还有舒二公子交好,定北王殿下你信不过,舒二公子人品之贵重可是京中闻名,你总该信得过吧?”
“……?”方才还一脸认同的明檀驳道,“我未来夫君怎么就信不过了?”
第二十九章
明檀这还未过门就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病, 白敏敏觉着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婚期愈近, 明檀隐约流露出的恨嫁之意就愈发掩藏不住。
平日在外倒还矜矜持持,私下叙话时, 她却常将“待成婚后”如何如何这种羞人的话挂在嘴边,偶尔还捧脸叹气,碎碎念上一声:“竟还未至年关!”
白敏敏和周静婉都觉着没眼看。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明檀原先盼着能与未来夫君叙面的端阳节早已热热闹闹过去,转眼又至七月七夕。
七夕乞巧之节,女儿家们向来都很看重。勋贵人家年年都会在自个儿家里的庭院之中搭起彩楼,以供自家姑娘呈巧焚香,虔诚祈愿。
外头也热闹得紧,近七夕之日,上京城里车马喧阗,街上铺子琳琅, 比寻常多出不少奇巧之物。
因着备嫁甚少出门的明檀, 亦是在这一日踏出了靖安侯府。
大显朝的习俗, 姑娘家们多会在七夕这日互赠些小玩意儿, 明檀呆在家中备嫁, 泰半时间都无所事事, 便早早给白敏敏、周静婉、沈画, 还有其余一些平日交好的京中贵女准备了自个儿绣的香囊手帕等物。
其实明檀于女红一道不甚热衷, 穿针引线的, 颇费功夫不说, 还颇伤眼睛。不过虽不热衷, 但为着成为京中贵女翘楚,她的女红针线早已练到了十分拿得出手的境地。
出自她手的物件用料讲究,绣样新奇,便是绣工不如一些精于此道的姑娘家出挑,拿在手里头也是颇为精致可爱的,且香囊之中,她还放了小巧首饰、胭脂水粉、精细木雕等各种小玩意儿。
白敏敏收到了香囊和一把造得十分精巧的孔明锁,是明檀那位在庞山上任的大哥托人带回来的。
庞山是小地方,但地近往来要塞,商客极多,新奇东西也多,每隔一段时日,她大哥都不忘往京里头捎些好物件。
周静婉则是除了香囊之外,另收到柄小团扇。扇面用的上等绫绢,上头绣有与她十分合衬的含苞山茶,还仿着她的字迹,绣了两行她自个儿做过的山茶诗,柄端穿孔,绕有极通透的流苏玉坠。
周静婉爱不释手,当即便换了扇。
明檀这回闲得准备了如此用心的物件,白敏敏同周静婉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她俩准备的,拿出来委实就有些不够看了。
白敏敏玩着手里头的孔明锁,也不知道在瞎琢磨什么。听明檀又在碎碎念着近日容色是否有莹润几分、待嫁过去后,她未来夫君可会喜欢她的模样——
白敏敏忽然放下孔明锁,神秘兮兮地朝明檀招了招手,又略带兴奋地压低声音道:“今儿夜里,别玉楼可热闹,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一听别玉楼,明檀与周静婉都不约而同瞪直了眼。
明檀:“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去那儿做什么?”
周静婉也以扇掩唇:“你素来玩心重,可别玉楼的热闹哪是姑娘家该去凑的,快别说了。”
“阿檀,我这可是为你着想,我二哥同别玉楼的水盈姑娘有几分交情。水盈姑娘的大名想来你定然听过,你不就是想让你未来夫君喜欢你嘛,我瞧着你这张小脸蛋也不必再折腾了,非要折腾,不如在别的地方下下功夫。”
别玉楼是上京第一花楼。能做成上京第一,那它背后的力量必然极为强大,且必然有些特别之处。
虽是花楼,但别玉楼里的姑娘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淸倌儿,个个容色上佳不说,还极有才情,京中的达官贵人甚爱追捧,成不了入幕之宾都乐得为其一掷千金。
水盈姑娘便是个中翘楚。
听闻这位水盈姑娘原本也是出身官家,因抄家入罪,没入奴籍才流落烟花之地。其容貌昳丽,身段窈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数不胜数。
其实真贪床笫之欢的,也不会执着于别玉楼,京中的温柔乡不少,哪处去不得。来别玉楼的贵人们,多是为了风雅噱头。
然这位水盈姑娘不仅引着风流名士品茗煮茶传诗相和,更是让京中多家公子为其争得头破血流,真真儿是差点闹出过人命的。她既如此引人,想必确然有些独到之处。
大家闺秀去花楼看热闹,这种念头实乃逾矩,若是被人撞见,百口莫辩。而白敏敏之所以有此大胆提议,也是因着每年今日,别玉楼都会声势浩大地闭门谢客过乞巧。
虽不迎客入楼,但大家会在外头另搭乞巧楼,摆宴,楼里的姑娘们会对月穿针、锁蛛结网,焚香叩拜,将些寻常女子乞巧节都在做的事儿,做出另一番风雅趣味来给大家伙儿看,当然还会有新鲜编排的歌舞助兴,月下起舞,作足诗意姿态。
每岁七夕,来别玉楼外仰美人风姿的人群都挤得满满当当,颇为壮观,而若想近距离观赏美人情态,那还得有些门路才能定到雅间。
“别玉楼今儿过乞巧,那么多人去看热闹,咱们去看看怎么了。又不是真正进到他们花楼,只是在外头的乞巧楼棚就近看看,那位水盈姑娘,到底是何风姿如此引人,并不为过。且咱们坐雅间里,隔着屏风,无人会发现的。”白敏敏说得信誓旦旦。
“你这是让我去向那位水盈姑娘学如何勾着夫君?”明檀迟疑问道。
白敏敏:“……”
领略得稍微直白了些。
她委婉道:“我的意思是,可以观摩一下她为何引人,也可以观摩下她是如何与男子相处。”
这一说辞,明檀稍稍能接受些。
她们这些姑娘家本就少见外男,见着了也难说上两句话,遑论相处。高门大妇从来也只教导如何执掌中馈,如何让夫君敬重,倒无从得知如何与夫君相处,如何才能与夫君培养出感情。
嗯……明檀竟然被说服了。
况且,只是在外头看看热闹而已。
明檀是被说服了,有些意动,可周静婉是死活都不愿去的,且她身子骨弱,白敏敏也就没拉着她一道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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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入夜,上京城里华灯簇簇,人潮涌动。位于显江北岸的别玉楼外,新搭的乞巧楼棚摆满了奇巧物件儿,别玉楼的姑娘们手执团扇,言笑晏晏,行走间飘逸袅袅,瞧着都觉得,恍若会带起阵阵香风。
明檀和白敏敏戴着帷帽,远着人群低调下轿,又径直绕向乞巧楼棚的后处,由着小厮引进了楼中雅间。
“哪位是水盈姑娘?”明檀悄声问。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位娉娉袅袅的美人团扇遮面,缓步沿阶而上,她每一步都迈得矜持而又风情万种。那种风情,于一众姑娘间格外显眼。
想来,这便是传闻中的水盈姑娘了。光是这般娇而不俗的情态,确实就足以引人。
水盈出现,便有不少人自雅间屏风后出,上前与其热络,带着白敏敏和明檀前来的白家二表哥也是一样,迫不及待地起身而出。
白家二表哥与水盈确实相熟,水盈也卖他面子,始终是柔柔地笑着听他说话。
“……我妹子,还有我表妹今儿也是特意为瞻你风采,随我一道前来的。”白家二表哥笑道。
表妹?
水盈稍顿。
做她们这行的,对京城达官贵人的家眷关系那是了如指掌,这位白家二少爷亲戚可多,表妹应也有好几位,然在京城的,可不就只有那位……水盈忽然笑了。
她这一笑,今夜皎月似都失色,白家二表哥看呆了一瞬。
水盈轻声慢语道:“小姐们年纪小,还是天真心性,正是率真活泼。”她又浅笑,“如此,奴家少不得要为二位小姐添杯果酒,多谢抬举才是。”
白敏敏和明檀坐在屏风后,正在窃窃私语,小声分说着这位水盈姑娘的情态,哪成想这位水盈姑娘忽然就着人上了壶酒,亲自绕到临时以屏风相隔的雅间为她俩添酒了!
两人连摘下的帷帽都没来得及戴,满脸惊愕,心想:我哥(二表哥)到底和这位水盈姑娘说什么了?
而水盈看到明檀半张正脸时,更是确认了之前对其身份的猜测——主上被赐婚,他们这些下头的人总不能连未来主母都不认识,明家四小姐的画像,早早儿就传到了大家手中。
现下一看,人倒是比画还要美上三分。
至于备嫁的姑娘跑来花楼看热闹为的是什么,水盈都不必猜就知晓得一清二楚。
大户人家的大妇明面都自持端庄,但心底也很清楚,光是端庄还不够能讨夫君喜欢,怕自家姑娘嫁过去之后吃下头妾室的亏,这些年私下请她教出阁姑娘情事的人家也有不少。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位未来主母与众不同,是自个儿上门悄悄观摩来了。
第三十章
先前水盈还觉着这桩婚事甚为无趣。
那位明家四小姐, 想来与京里其他个大家闺秀并无区别, 端庄娴静, 同时也守礼至近乎刻板。
他们主上已经足够沉闷冷淡, 再来一个规矩无聊的主母, 也不必指望有生之年,他们主上能有什么铁汉柔情的一面了。
不过现下嘛,水盈倒觉着这门婚事有点儿意思。
她笑意盈盈,给明檀和白敏敏二人斟了杯果酒,说了几句客套话。
明檀和白敏敏接是接了,却迟迟未有要喝的迹象。
水盈会意笑道:“这酒很是清甜, 特意为女儿家准备的, 二位小姐尽可尝上一尝。”她自斟了一杯, 掩袖饮尽。
初初谋面,无怨无仇,水盈姑娘倒也确不至于在酒中下毒,见她喝了, 明檀也略沾了沾杯。
水盈面上笑意愈甚:“奴家还要献舞, 就不叨扰二位小姐了,只盼奴家一舞, 能得二位小姐展颜。”
她柔柔福礼, 往外退。
可退至中途,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 又抬头, 上前略略倾身, 附在明檀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奴家知晓,小姐今日是为何而来。从前,京中也有不少夫人来寻奴家讨教此道。小姐若是有意,不妨赏一曲舞,待奴家舞毕,随奴家一道去楼里头小坐片刻。
“奴家今日只舞一曲,小坐完,外头热闹都未散场,小姐尽可放心,若不放心,让白二公子在外间守着便是。且奴家不过是见小姐面善,想与小姐结个善缘,奴家平日会客,是五十金一个时辰,小姐也予奴家五十金便是了。”
明檀:“……”
五十金一个时辰。
别玉楼的头牌姑娘着实是有些身价。
当然,五十金不是什么要紧的。
待水盈款款离开,明檀终于回过神来:“她…她说她知晓今日我是为何而来,可她是如何知晓的?”
白敏敏也有些愕然,索性一把将她那看美人看呆了的二哥拽着落了座,恶狠狠问道:“方才你和那水盈姑娘都说什么了?!”
白二很是无辜:“什么?我没说你俩名字,我又不傻,只说了是我妹妹和表妹罢了!”
明檀:“……”
那不就等于说了,他在京中的表妹可不就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