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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霜惊讶地站起身。

  刘连天是朱集之后,第二个跟着陈金鹏向鬼朋友逼要幸运值的玩家。

  他原本就有3点幸运值,又要出2点,幸运值在玩家已经算挺多了。

  他该非常开心,可陈金鹏和朱集相继死亡后,他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今天在花园亲眼看到朱集的死亡,以及闻到气球鬼朋友身体里流出的浓烈腐臭味。

  “我在怕什么啊?”他给自己加油打气,“至少今晚死的不是我,一定是白霜的鬼朋友被扔出去。”

  他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鬼朋友。

  他的鬼朋友是一个塑料泡沫娃娃,最常见的保鲜减震用的那种白塑料泡沫,脸上的五官是挖出来,加之以颜料涂抹,形成一张睡梦中睁开眼看到会被吓到整夜睡不着的脸。

  除了五官被挖出来的凹陷,她胳膊上还有被人抠出的一个个坑。

  那是刘连天逼要幸运值时,在她身上抠出来的。

  鬼朋友注意到他的注视后,瑟缩了一下。

  刘连天在想,她身体里的东西,也那么腥臭恶心吗?

  注意到鬼朋友的瑟缩,刘连天目光闪了闪。

  几经挣扎,在听到怪物小孩的歌声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僵硬地伸手去抱她,“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哐当!”

  他们面前的门应声而倒。

  刘连天惊恐地睁大眼睛。

  刚才说要保护鬼朋友是有虚假成分在,可这一刻他无比真切地要保护鬼朋友,他的手再也没有一点犹豫,急切地要把鬼朋友抱进怀里。

  可惜,密密麻麻的蛊虫比他更快。

  它们把塑料泡沫娃娃抬起来向外快速移动。

  “滋呀——滋呀——!”

  塑料泡沫娃娃在密密麻麻的蛊虫上,哭着疯狂挣扎,但她仿佛被蛊虫吸住,一点也挣扎不动。

  “沫沫!”

  李连天慌张爬起来,不顾一切地要去救她,“沫沫!”

  他眼里的害怕和担忧,这次一点也不作假。

  沫沫在蛊虫上看到后,突然放弃了挣扎,只是眼泪更汹涌了,“滋……呀……”

  蛊虫爬上了刘连天的身体,密密麻麻地把他裹住。

  他还是在拼命挣扎,一个黑色虫人用力地挥舞着胳膊,跌跌撞撞地向她跑来。

  “沫沫,我……我再也不挖你泡沫了,你要坚持住。”

  像是有什么钻进了他的嗓子里。

  男孩的嗓子嘶哑模糊,“我知道了,原来,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命……”

  “滋……呀……”塑料小人的眼泪是白色的,像是一颗颗塑料颗粒从她身上簌簌落下。

  “滋呀!!”

  在黑色虫人终于追上来,伸手要抓住她时,塑料泡沫娃娃被蛊虫扔到了楼下。

  那只手没有收回,虫人跟着她翻了下去。

  在她被怪物小孩抓住时,隔着一层黑色蛊虫抱住了她。

  不管是不是自私的,在毁灭前,泡沫娃娃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怀抱的温度。

  【玩家刘连天鬼朋友毁灭。】

  【玩家刘连天死亡。】

  白霜惊讶地打开门,看到蛊婆不知道什么出现在407门口。

  五楼另外两个玩家也从门内出来。

  继钱东方、朱集、刘连天相继死亡后,他们五楼也只剩下四个玩家。

  小蛊婆看向惊讶的白霜,沙哑开口:“欢迎加入,我们五楼要保持最强战力。”

  她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连笑声都是粗粝的,“上次师天姝被永冥社团打败,也是在一个阴暗物种横行的副本。”

  五楼另外三个人目光灼灼地抬头看向她,五楼阴暗的走廊里静默一片。

  忽然,蛊婆转头看向房门。

  在蛊婆离开,507门刚被关上那一秒,有个小男孩悄无声息地在玻璃上露出脑袋。

  窗上所有蛊虫动作一致地面向他。

  黑色能量源源不断地向窗户上输入,一个个蛊虫像是喝醉酒,晕头转向地看向他。

  稚嫩的小手把虫子向一边扒拉扒拉,从窗户爬进去。

  他翻进的窗户属于儿童房,这里静静地坐着一个油彩木偶。

  蛊婆是所有玩家中,唯一一个从来不陪鬼朋友的人,他们分住在两间房,有时候蛊婆下去吃饭都不带他。

  油彩木偶不知道这样坐在儿童床上,坐了多久,听到窗口声音时,僵硬地转过头,木头关节处发出一声“嘎吱”。

  有一个精致漂亮的男孩背着月光看向他,对他挥了挥手。

  他从窗上灵巧地跳过来,蹲在他面前,眨了眨澄澈的桃花眼,“你好可爱呀。”

  逼仄的儿童房没开灯,油彩木偶脸上红一圈绿一圈的油彩,和夸张上扬的嘴角,在黑暗的光线里非常惊悚。

  他呆呆地看着宁宿。

  宁宿微起身抱住他僵硬的身体,细白的小手贴在他木质老化粗糙的后背上,手下黑色物质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入。

  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蛊婆打开儿童房间门时,一切如常。

  儿童房窗户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密不透光。

  黑暗的房间里,油彩木偶和往常一样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关上了儿童房门。

  门内外,两间房一样的黑暗。

  夜里十二点。

  四楼四人都没得到幸运值。

  夜里两点。

  所有玩家都睡着时,403房间,纸扎人从床上起来,坐在枕头边,盯着祝双双看了好一会儿。

  他没发现出任何一点声音地从床上下来,打开门,犹豫了一下,抱着门上藤条上的骷髅小夜灯,轻声离开了。

  深夜两点是城堡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整个童话镇最安全的时候,城堡外的怪物小孩好像也睡了。

  纸扎人吱吱抱着骷髅头小夜灯,来到城堡花园最左边。

  这里和花园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没有花草没有玩乐设施,只有刚翻过不久的黑土。

  这里是玩家们埋尸体的地方。

  死去的玩家并不是全部变成尸水和血水,有些玩家变成肉饼,有些变成白骨,还有一些玩家的碎肉也要收拾,活着的玩家就把他们都埋在这里了。

  纸扎人把骷髅头夜灯放在前面的石头上照亮,开始扒土。

  空气中的尸臭气越来越浓,腐烂的尸肉在惨白的月光下,冒着一层红光。

  吱吱抠下一块沾着干涸血的腐肉,塞进嘴巴里。

  进食了那一块带血的肉后,他身上的红纸,隐隐有红色液体在流动。

  他又抠下一块。

  忽然,他听到什么声音,立即站起来。

  “爸爸节节高,妈妈变宽宽。”

  “爸爸发大财,妈妈心矮矮。”

  月光凄白,没有让城堡变亮,反而给城堡和花园植物渡了一层阴森的白,压下其他色彩,显现出黑白电影的阴暗色调。

  一个身穿白色蓬蓬裙,黑色长发的小女孩,抱着骷髅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黑发又直又密,右侧的头发挽住在耳后,露出耳朵上一个小小的三瓣血花耳钉。

  浓密纤直的睫毛沐着月光,美丽的眼睛里冒着诡幽的光。

  直直盯着纸扎人旁边的骷髅夜灯。

  那个夜灯是宁宿亲手做的。

  纸扎人墨点的眼珠对上她,身后一片血雾。

  小女孩歪了下小脑袋。

  她身后土里墙上冒出一个个小骷髅,她在众多骷髅人的守护下,一步步走向纸扎人前面的石头。

  她弯腰抱起那个骷髅小夜灯,把怀里原本那个骷髅头塞到纸扎人怀里。

  她微微歪头看向纸扎人,柔顺的黑发垂落在死白的脸颊,那里隐隐露出血红的血管,浓红的樱唇微张。

  “别靠近我妈妈和弟弟。”

  留下一句阴冷的话,她消失了。

  原本她就是一道虚影。

  她消失后,墙后的木乃伊小人飞快地跑过来,和纸扎人一起快速扣带血的腐肉向嘴里塞。

  不到三点,鬼朋友们就回到了床上。

  405露台上多了一盏骷髅夜灯,在垂挂在藤条上和摆在地上的众多骷髅夜灯中,毫不起眼。

  襁褓里的血娃娃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小男孩,这次真正闭上了眼。

  夜里三点,床上的男孩爬起来,轻轻打开房门。

  他站在门外,从门缝里悄悄向襁褓里看了一眼,见里面的血娃娃抱着骷髅头安安静静的睡着,长长的睫毛自然垂在白皙的脸颊上,“唔”了一声,小跑步偷溜了。

第42章 曼曼

  夜里三点,城堡寂静无声。

  宁宿从房间出来,摸了下鼻子,顺着拱形窗上的凌霄藤,爬到507的儿童房窗口。

  和晚上一样,扒拉开晕乎乎的蛊虫,探出脑袋,弯眼:“嗨。”

  这次油彩木偶人没有僵硬转头,因为他是面向窗户坐的。

  宁宿指了指窗户,这次窗户不仅有蛊虫密布,还在里面反锁了。

  他指完了后,就眼巴巴等着油彩木偶人给他开窗。

  这对于鬼朋友来说,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鬼朋友诞生时,会敲响玩家的门,当确定一定要敲开某个玩家的门时,就是选择了这个玩家,当玩家给他们打开房门,迎他们进门,他们就认定要跟这个玩家伴生。

  伴生,叫做相伴出生,也叫一生相伴。

  这是伴生鬼能给出的最浪漫也是最残酷的承诺。

  要一起出生,一生相伴,如果有一方不能陪伴,就一起毁灭。

  是他们先敲门,但打开门,或者说决定是否真正要伴生的是玩家。

  而现在他要决定,要不要打开窗户。

  第一次,他敲门,有个玩家给他打开门,但打开门之后,他们生活在两个房间里,各自在一间黑黢黢的房间,是相伴吗?

  第二次,是一个男孩主动敲了窗户,主动走到他身边。

  他长得精致漂亮,桃花眼笑起来时,闪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他会拥抱他,然后有源源不断的,让鬼感到温暖的黑色物质输进他的身体里。

  那种物质,仔细感受是本源的能量。

  对于人类婴儿来说,本源能量来自于母体。

  对于生在无限游戏里的鬼怪来说,本源能量应该来自于这游戏才对,可男孩身体里就有这种汹涌的能量。

  他对他说:“我下半夜再来找你,你要给我开窗啊。”

  和之前一样,在黑暗里坐到系统播报获得幸运值的玩家。

  系统播报结束后,他转过身,坐向窗口。

  狭小逼仄的儿童房,有一个树墩钟表,就在窗边的墙上。

  一点。

  两点。

  三点。

  “嗨。”

  油彩木偶人整体是脏灰色,木脸被雕刻成一张笑脸,深紫色的嘴巴笑出夸张的弧度,牵连起红绿黑的油彩。

  有一点像小丑,大笑的样子,呈现的却不是开心,因而就有种诡异感。

  他“笑着”看向窗前干净漂亮的男孩,僵硬的指关节动了动。

  看了好久,他站起来给男孩打开窗。

  腥冷的空气,惨白的月光,和一句话同时迎入黑暗的儿童房。

  “你要是不摇头拒绝,我就把你偷走了哦。”

  油彩木偶僵硬地站在窗前,低头看向他。

  只给两秒时间。

  宁宿一伸胳膊抱住他,一阵风一样从凌霄藤上滑下,跳到小花园里。

  这个小花园每天白天都有玩家陪着鬼朋友来玩,但是油彩木偶人是第一次来。

  他有点不知所措,像第一次进高级餐厅的社恐穷人。

  宁宿把他抱到秋千上,接着他坐上去,跟他并排坐着轻晃。

  等油彩木偶人适应后,他掰掰他手指上的木关节,那里发出一阵陈旧僵硬的“卡吱”声。

  像是一个陈年失修的机器人。

  宁宿一边喂他,一边问:“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他盯着油彩木偶的眼睛,跟他商量:“我每天晚上喂你,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油彩木偶看向他,很假的眼珠在月光下渗出一层凄白的光。

  宁宿指着那扇大铁门,“你能不能试试,能不能打开那扇门?”

  油彩木偶人僵硬地看向那扇铁门,那是离开的地方。

  宁宿再次跟他保证,“只是要你试试,我今晚不会离开的,明晚还找你玩。”

  油彩木偶人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向那扇铁门。

  宁宿紧跟过去,“你先试试自己能不能从门缝出去,再试能不能给别人开门。”

  油彩木偶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侧身从门缝向外踏了一步,踏出去这一步,他看到那双桃花眼好像亮了一点,变得更漂亮。

  那人把他拉进来,“试试能不能打开门?”

  油彩木偶人被他拉着胳膊,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惨白的月光铺展而下,在石板地上映下一大一小两个很近的影子。

  男孩的手很白,油彩木偶人的胳膊很脏,是一种脏污油彩渗入木质肌理中,难以抹掉的脏。

  “哈……呀……”

  宁宿把他抱起来,油彩木偶人就可以够到门把手了。

  木质手握上去,一点点用力。

  “吱——”

  密密麻麻的蛊虫爬上了铁门。

  有一个人背对着月光,影子伸到了他们脚下。

  宁宿放下油彩木偶人,转身冲身后之人打招呼:“蛊婆大大,你也来赏月啊。”

  小蛊婆换下刚进副本时那身脏衣服,一身不显脏的黑色披风盖住全身。

  头发却依然又脏又油,厚重地垂在脸颊两边,半遮住他的脸。

  在惨白月光下,有一种从暗黑童话中走出的女巫既视感。

  黑色蛊虫爬上了宁宿的脚。

  “宁宿,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来五楼。”沙哑的声音从粗粝的嗓字里磨出。

  他之所以用“再”这个字,是基于上次他和师天姝同时让宁宿坐到身边,宁宿本质上选了师天姝。

  “如果五楼要和六楼作对的话,我不愿意。”宁宿说。

  蛊虫已经爬上了他的小腿。

  “连你也喜欢她。”蛊婆低哑地说,他微微抬了抬头,“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宁宿“唔”了一声,“我确实是有点不一样。”

  一阵沉默。

  蛊婆说:“我之前也这么以为。”

  他跟师天姝出现在的所有副本里,所有玩家首先都是看师天姝,选师天姝,追随师天姝,然后才是他。

  只有男孩不一样。

  以年少最不愿意示人的卑污形象出现时,他没想到会有一个男孩,会在师天姝在场的时候,主动坐到他身边。

  忍受着他身上的恶臭跟他说话。

  他不是假装的不介意,如果是假装,他不可能吃饭吃得那么香。

  他主动跟他打招呼,甚至主动拉住他的胳膊跟他一起去洗手间。

  只是后来,师天姝主动跟他说话后,他就变了。

  蛊婆问:“那天你为什么拉我去洗手间?”

  宁宿抿了抿唇,他想到小学时,班里一起去厕所的,都是玩的很好的。

  尤其是男同学间,两个女孩一起去厕所很常见,要是两个男孩一起,一定是把对方当成很好的朋友了。

  宁宿说:“当时师社长和祝双双都去右边那个洗手间了,我看你要去洗手间,怕你也去那个,我看不出你的性别,她们在那里,你不能去。”

  花园里寂静无声。

  蛊婆静静站在那里,身形孤寂,那一个“呵”笑出来时,天然带着自嘲和好笑。

  所以,是为师天姝和那个叫祝双双的女孩。

  看不出他的性别,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一个女孩,被拉进男洗手间有什么不合适吗。

  即便那时还没明确分出男女洗手间。

  密密麻麻的蛊虫像乌黑的潮水一样,漫过他的下半身,继续向上移动时触碰到油彩木偶人,停住了。

  原本是宁宿抱着油彩木偶人,在蛊虫爬上来时,油彩木偶人反而搂住了宁宿的脑袋,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蛊婆静静地看着宁宿,脸颊的肌肉似乎颤了颤。

  如果油彩木偶人出事,她也会出事。

  只是一晚上而已。

  “那你就别要你的腿了!”

  蛊虫兴奋地一头钻进宁宿的腿

  ——这是在蛊婆看来。

  慢慢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蛊虫在向他腿里钻吸食他的血肉,而是蛊虫一个个在醉醺醺地蹭他的腿。

  花园里沉默得可怕。

  宁宿走到蛊婆身边,把油彩木偶人放到他怀里,“那个,我确实有点不一样,晚安。”

  说完就飞快溜了。

  跑得贼快,一路蛊虫四散。

  月光下,蛊婆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怀里的油彩木偶人也一样僵硬。

  507房间再度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两间黑漆漆的房子隔着一扇门,油彩木偶人和小蛊婆各在一边的床上坐着。

  说要回去的宁宿,在儿童房间窗口看了一眼,又来到小蛊婆房间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来看我笑话?”

  小蛊婆没抬头,“我的鬼朋友被你蛊惑,我的蛊虫被你蛊惑,你很得意?”

  既然被发现了,宁宿也就不躲了,“我在看,明明是两个十分孤单的人,为什么还要分在两间房里。”

  宁宿敲了敲窗,“蛊婆大大,麻烦给我开下窗。”

  小蛊婆在床上坐了很久,宁宿面前的那扇窗户才被蛊虫打开。

  男孩熟练地翻窗进来,“我想了想,还是要来跟你道歉。”

  “那天我拉你进左边的洗手间,是因为我更偏向你是男孩。”

  他说:“我以后还可以拉你一起去洗手间。”

  蛊婆的房间很少开灯。

  或许这对他养蛊有好处,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惨白的月光撒进来,照亮效果有限,灰暗中看不清彼此的五官。

  宁宿穿了一条奶油黄的裤子,成了房间里最亮的颜色。

  蛊婆余光定在他的裤脚上,嘲讽开口:“男孩?你觉得能学蛊,叫做蛊婆的人,是男的?”

  在一些偏远有蛊术存在的村落,确实有蛊术传女不传男的说法,蛊婆这个叫法的兴起也有这个原因。

  他以为男孩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没想到他说:“啊我知道了,你小时候是女孩,青春期时变成男孩了是吗?”

  蛊婆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他,肿泡眼里浸满疯狂,眼球激烈地颤抖。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

  他凶狠地盯着他,以为他会在宁宿眼里看到异样的眼神。

  他习以为常,从年少时一直活在其中,鄙夷、害怕、厌恶的眼神。

  小蛊婆是有名字的。

  只不过,他自己不愿再提起,基地知道的人也不敢随便提,都叫他蛊婆。

  他从不提,是因为他的名字非常女性化。

  他叫苗姝。

  和师天姝同一个“姝”字,游戏基地人人都知师天姝,却极少人知道苗姝。

  他有一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是因为他小时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是女孩。

  他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村落里,他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孩。

  在那个女孩完全无法跟男孩相比的村落里,女孩唯一的优先权,在于跟着蛊婆学蛊。

  他就被父母送给蛊婆了,因为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

  他跟着蛊婆学蛊,承担所有家务。

  那个老蛊婆沉默寡言,除了教他和命令他的时候,从不说话,最多有一次,她一周都没开口。

  后来他慢慢就明白了为什么。

  在那个封建迷信的村落里,看不起病的人会找蛊婆,但大多时候,村民都对蛊婆避而远之,背后各种冷漠的议论和污蔑。

  谁家原本健康的人忽然死了,肯定是因为蛊婆。

  今年大旱,村里收成很差,肯定是因为蛊婆。

  谁家男人和外面的女人野合被抓住了,男人哭着说经过蛊婆家门,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妻子就信了,哭着带人来在门外骂一整天。

  那个村子似乎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宣泄不满,当成所有卑劣行为的借口。

  他在村子里自然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去镇上上小学时,在学习知识的学校,这种状况非但没有好转,还更加可怕。

  他从来没有同桌。

  她们说他头上有虱子,身上有虫子。

  班上有人忽然生病,家长就会闹到班里,逼他一次次转班,没有一个老师喜欢他。

  他的书被扔出教室,有不知情的男生路过捡起来,全班的同学冲出来围着他兴奋大叫。

  “他帮苗姝捡课本,他一定被苗姝下了情蛊!”

  “他一定不会嫌苗姝脏,觉得苗姝很漂亮,想跟她一起睡觉吧!”

  “啊?~~~”

  那个男生满脸涨红,指着他大声喊:“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这么恶心的人,我看到她就要吐了!”

  说着他就背对他,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他吐得那么努力,努力地表明立场,融入到他们正确的队伍中去。

  没有男生敢或愿意靠近他。

  他刚到厕所门口,里面女生就急匆匆跑出来。

  好像他是瘟疫。

  他以为也就这样了。

  他的命运最悲惨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前面还有更凄惨可笑的事在等着他。

  他越来越像个男生,身上的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终于在一次体检中,他从乡镇医院冲出去,成了小镇的惊天奇闻。

  他们全都用一种震惊、兴奋、恶心的异样眼神看着他。

  他们班的女生疯狂用书和书包砸他,骂他是变态。

  他在去厕所的路上被女生用石头砸,男厕门口两个男生兴奋地盯着他,盯着他的下面对他招手。

  村里人说他终于被反噬了,阴损的事做多了终于被诅咒,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了。

  他没想到的是,蛊婆在知道这件事后,态度更加激烈。

  她一边拿着扫帚打他,一边对他疯狂大骂,骂他的话比她一年说的话还多。

  看着她皱纹环绕的眼里疯狂和扭曲的恨意,他明白,她终于也找到了她的“宣泄口”。

  “只有女孩能学蛊,你以男儿身养蛊,会遭到反噬,会被蛊神惩罚的!”她沙哑狰狞地撕喊。

  听,他们说的话多像。

  可笑的是,他真的被反噬了,他好像真的是被诅咒的人。

  他身上皮肤开始溃烂,他愈加面目不堪,他浑身散发着恶臭。

  他没法再上学,没法再接触人,没法再住在蛊婆那里。

  他躺在一棵枯树下。

  只有乌鸦愿意落在那棵枯树上,只有虫蛇愿意贴近他。

  如果不是进入游戏,他可能已经死了。

  进入游戏,一切都被掩盖。

  直到,被眼前的男孩直接掀开,露出他那如蛆虫扭曲的过往。

  猜到这一不可思议事实的男孩,一定会像当时所有人知道这件事时一样,不说恶心,至少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但他没有。

  他看他和看人类,看鬼朋友,看一切他觉得正常的事一样。

  他平常聊天一样说:“啊,你身体里缺乏5α-还原酶。”

  “什、什么?”

  就连蛊婆一时也蒙住了,在一个恐怖游戏里听到这样一个词,就跟听到鬼话一样,应该说比鬼话还鬼话。

  “你别不信啊。”男孩挺起胸脯说:“我可是学生物的,12岁进入大学少年班,15岁就作为研究生跟导师研究重大生物课题了,你要相信我相信科学。”

  “……”

  男孩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向坐在床上的男孩,跟他科普科学知识,“你这情况,对于生物人只算基础皮毛而已,我刚才说的那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合成5α-二氢睾酮的必要物质。”

  沉默。

  “就是,你要知道小天才有时候是不会给人讲题的。”

  他挽尊了一下,说:“总之就是,缺少这种东西,你一开始生不出足够的雄性激素,直到你身体生长到成熟阶段。”

  “所以,你小时候是女孩的样子,长大雄性激素开始正常分泌,开始雄性化。”

  “世界上很多你这类别的人,像x人、y人、xxy人,xyy人等,遍布世界各个角落。”

  “还有个叫[xy家庭]的组织,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并不孤单,你们是真实且光明存在的人类一员,有一个温暖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