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忍不住笑,不过他可没忘了这是三缺一,江倦问道:“薛从筠呢?”
蒋轻凉神色一僵,不太自然地说:“他啊,待会儿就来了。”
顾浦望冷静地附和:“嗯,他让我们先来。倦哥,还我来背你吧。”
江倦“哦”了一声,“好的。”
顾浦望把江倦背出了陵光殿,送入了花轿之中。
江倦才坐好呢,就听见了薛从筠的声音。
“蒋轻凉!顾浦望!你们两个牲口!”
薛从筠一路狂奔过来,他都气疯了,“你们两个居然合伙把我支走,偷偷把倦哥背走了!”
江倦:“……”
怎会如此。
薛从筠骂骂咧咧,“牲口!你们两个就是牲口!”
蒋轻凉不甘示弱道:“你在信里怎么跟我们嘚瑟的?什么好可惜我们回不来,你被迫一个人背倦哥上花轿,你怕背不好。”
顾浦望也淡定道:“我们只是在为靖王分忧解愁。”
薛从筠:“……”
这不是在炫耀吗,谁稀罕你们分忧解愁,薛从筠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蒋轻凉与顾浦望,扭头就对着花轿痛哭失声。
“倦哥!倦哥——!”
薛从筠哭成了一个伤心猪头,“让我背你一下。你快出来,让我背你一下,他们都背到你了,我也要背!”
“倦哥!”
江倦:“……”
他叹了一口气,还挺怜爱薛从筠这个傻儿子的,可江倦刚要扶着花轿站起身,铜锣一敲,汪总管嗓音尖尖道:“起轿——!”
薛从筠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倦哥呜呜呜呜呜!”
江倦:“……”
薛从筠哭得再大声、再悲伤,时辰也不能耽搁,花轿摇摇晃晃地上了路,一路敲锣打鼓,送入另一座宫殿。
到了地方,鞭炮齐鸣。
江倦才掀开轿帘,有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
肤色苍白,骨节明晰,这一只手,江倦握过许多次,也弄哭过江倦许多次。
可江倦还是把自己的手送了过去。
毫不犹豫地送了过去。
指尖相触,对方一下扣紧江倦的手指,把江倦从轿中拉了出来。
视线被遮挡,江倦看不见太多,只看得见对方那红云似的广袖与委地的衣摆。
下一刻,江倦被打横抱起。
江倦问薛放离:“你怎么不背我?”
薛放离瞥他一眼,“背起来就看不见你了。”
江倦弯了弯眼睛,无声地笑。
步入正殿,薛放离放下江倦,一条红绸,他们各执一端。
这一场大婚,并没有来很多人,但顾相、蒋将军与白雪朝是在场的,白雪朝甚至还被请入了上座。
汪总管满面喜气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红烛摇晃,轻纱扬起。
脚步声渐近。
江倦坐在喜床上,凤冠太沉,红盖头又太烦,他好几次想取下来,却还是忍住了。
待薛放离走入之时,江倦就安静地坐在那儿,乖顺得很。
少年沾染一身红尘的颜色,秾艳到了极致,他的小菩萨,在这一日,为他穿上了嫁衣,做了他的新嫁娘。
薛放离看了他许久。
“快一点,好沉。”
嫌他动作太慢,江倦小声地抱怨,薛放离掀了掀眼皮,这才执起玉如意,不疾不徐地朝江倦走过来。
下一秒,红软的绸缎下,伸来一只玉如意。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倦突然有点害羞。
又不是没有见过。
江倦在心里嘀咕,可就是忍不住紧张。
薛放离注视着江倦,缓缓挑开红盖头。
催他的是江倦,可红盖头当真挑开了,江倦却是紧张地垂下了睫毛,不敢与他对视,唯独垂落额间的流苏晃啊晃。
薛放离笑了一下,那只挑开红盖头的玉如意,又抵住了江倦的下颌。
冰冰凉的。
薛放离稍一用力,用玉如意抬起了江倦的下颌。
这是一个轻挑的动作,可由他做来,却是说不出的骄矜,薛放离垂下眼,目光在江倦身上流连。
流苏在晃,江倦的睫毛也在动。
砰砰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为夫何德何能,娶到你这样的夫人呢。”
薛放离嗓音靡靡。
江倦故作镇定地问他:“哪样的?”
薛放离抬起手,玉如意自江倦的眉眼描摹而过,落至他的唇瓣,软得一碰就会往下陷落些许。
“漂亮又可口的夫人。”
他每一个字,念得极慢,也咬得极重。
什么漂亮又可口,江倦该与他生气的,可他一与薛放离对视,就会更害羞一点。
火光摇曳,江倦四处乱瞟,在他的睫毛之下,眼光晕湿,面庞却是一片瑰色,与嫁衣交相辉映,当真是漂亮至极。
薛放离望着他,微笑道:“夫人,该喝合卺酒了。”
江倦点点头,与薛放离同时拿起特制的酒杯——匏瓜一分为二,用作盛酒的器具,末端以一条红绳相连。
他们对视一眼,江倦低头饮下合卺酒。
好涩口。
不好喝。
江倦眉心拧起,却还是喝光了酒水,他对薛放离说:“这酒好难喝。”
“有没有蜜饯?”
分明是上好的佳酿,却让江倦嫌弃成这样,薛放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江倦沾上酒渍的唇,散漫地开了腔:“过来。”
江倦只当蜜饯在他这边,就朝薛放离走了过来,结果腰上倏地揽过一只手,江倦被拽了过来,薛放离抵住江倦的额头,嗓音喑哑。
“没有蜜饯。”
江倦睁大眼睛,“没有蜜饯你让我过来。”
薛放离语气又轻又缓,“除了蜜饯,还有一种办法。”
“吻得凶了,你就尝不到味道。”
江倦一怔,好半天才“哦”了一声,他抿抿唇,左看看右看看,却是慢慢地说:“那你快点亲,这酒真的好难喝。”
薛放离低低一笑,朝江倦吻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倦倒入床铺之上,薛放离抬手撤下罗帐,红色的纱幔层层落下,他俯下身来,再度吻上江倦,手用力地按揉那截瘦韧的腰,江倦的目光都在晃动。
气氛正好,薛放离拉开江倦的衣带,可下一刻——“啊!”
江倦一下被吓醒了。
喜床之上,趴着一只胖成小猪崽的猫,薛团子疑惑地扭过头,无辜地看着江倦,它胖乎乎的爪子下面,按着一只老鼠。
江倦吓懵了,“老鼠,有老鼠!”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薛团子好奇地凑过来,结果让它这么一动,老鼠找到可趁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四处横冲直撞。
“砰——”“哐当——!”
满室混乱中,老鼠差点跳到江倦身上,江倦都要被吓哭了,他一把抱住薛放离,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薛放离只得把人抱好,满面阴鸷道:“来、人。”
美好的夜晚,就由薛团子送来一只老鼠作为贺礼而开始。
这一夜,花正好、月正圆。
作者有话要说:①摘自《十梳歌》
正文就到这里啦。
大概还有两章现代番外owo-
第119章 番外·大学校园(1)
“倦儿,你要去图书馆?”
江倦才把东西收拾好,室友听见动静,连忙取下耳机,对他说:“帮我占个座,这把打完我也去。”
江倦“嗯”了一声,听他答应下来,室友又扭过头,把键盘摁得啪啪响,他一边操作人物一边跟人聊天。
“倦儿?他是我室友。”
“你肯定没听过啊。他之前身体不好,办了休学,一直没来学校。”
“也不算爽吧,他是有心脏病,确实不用上学,但他要动刀子啊。”
……
江倦关上寝室门,走出了宿舍楼,热浪扑面而来。
七八月的天,蝉鸣声喧嚣,学校绿化做得好,树影婆娑中,微光洒落一地。
江倦叹了一口气。
好热,好想回寝室吹空调。
图书馆怎么会这么远。
校车怎么还不来。
时至今日,距离江倦从书里穿回来,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
在他家人的眼中,手术成功后,江倦只是因为过于虚弱,昏睡了五天,但实际上,江倦在另一个时代度过了许多年。
重回现代,江倦颇有些无所适从,见他每天都闷闷不乐,表妹便向家里人提议让江倦接着念书。
——江倦几乎在医院安家,但学业还是没有落下的,家里有为他请家教,他也参加了高考,只是因为身体状况,办了休学,一直没有去报道。
手术成功,生活也确实该步入正轨了,江倦便来到了A大。
谁能想到呢,江倦做了那么久的皇后,归来仍是学生,还不幸地碰上了学期末,手上有好几篇论文要赶,还有好多书要看,江倦简直失去了梦想。
等了好一会儿,校车总算来了,江倦坐上去,很快就抵达图书馆。
江倦来得不算早,一楼都差不多坐满了人,所以一进电梯,江倦就直接选了六楼。
最近图书馆一到晚上总是停电,楼层越高就越是麻烦,所以六楼去的人比较少。
江倦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开始看书了。
唉,字好多。
有点晕字。
江倦没看几页,就趴到了桌子上,刚好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来,江倦摸来一看,是他室友准备出发了。
【倦儿,我来了。】
【你在几楼?】
江倦摁出几个字。
【在六楼。】
二十分钟后,室友戴着耳机走出电梯,他正听着歌呢,跟着旋律一路乱晃,结果没走几步一下瞄见江倦坐的地方,脸色都变了。
“倦儿,你怎么坐这里了。”
室友按了一下耳机,暂停音乐,他小声地跟江倦说:“赶紧走,这个位置咱们可不能坐。”
江倦听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坐?”
室友嘀咕道:“惹不起那个疯子。”
江倦:“啊?”
他茫然地看着室友。这个位置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江倦就是胡乱挑的,非要说的话就是这个地方比较安静,视野也很好。
室友见状,想起江倦之前不在学校,只得再给他详细说一下了,“薛家你知道吗?就那个……咱们经常在电视上看见的薛老。”
说着话,室友掏出手机,输了一个名字拿给江倦看,确实是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人,江倦点点头,“嗯,知道。”
室友便又说:“他们薛家就一个独子,未来太子爷呢,就在咱们学校,他——”
“狂躁症挺严重的。”
室友问江倦:“知道咱们学校的图书馆为什么这么豪华吗?就是军训的时候,他发了病跟人打架,他家捐了一笔钱。”
其实真要说起来,错也不全在这位薛少爷身上,毕竟是对方偷拍女士卫生间,结果一出来就撞上薛少爷,他怕被告到学校,又是哀求又是威胁要自杀,骚扰不断,彻底激怒了薛少爷。
激怒之后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太清楚,毕竟卫生间没有监控,但保安赶到的时候,那人浑身都是血,他被按在栏杆上,大半截身体悬在外面,薛少爷嗓音淡漠,“还想死吗?想我就成全你。”
“我觉得他当时可能真想把人弄死。”
室友那会儿是在现场的,这位太子爷身上的戾气是真的吓人,他把事情大概给江倦说过以后,又道:“后来他以前的高中同学说他有狂躁症,所以……”
“走吧走吧,你这座位他常坐,咱们换个地方,他这种人谁敢惹。”
江倦却有点走神。
薛这个姓。
还有这个行事作风。
怎么回事,只是巧合吗?
“倦啊。”
见江倦发愣,室友赶紧上手推他,“赶紧的,万一碰上他犯病,咱们不就……”
“砰”的一声,一瓶矿泉水被放到桌子上,声音不算大,但来得太过突然,江倦还是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他看见一只手,形状漂亮,骨节明晰。
江倦睫毛一动,几乎屏住了呼吸。
对方是一个瘦高的青年,眉眼凌厉,气质冷冽。
他肤色很白,可唇色却又极红,称得上是唇红齿白,可却又浑身都是戾气,他撩起眼皮,散漫地瞥来一眼。
下一秒,青年的动作也是一顿。
沉默、长久的沉默。
许久,青年开了口,他吐出一个字,“你……”
室友都要吓死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薛放离怎么在这儿啊。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万一碰上他发病。
草。
他听见了没?
还有倦儿,坐了他常坐的位置。
室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只觉得他俩命不久矣,尤其是薛放离把放到桌上的矿泉水重新拿起来的一刻。
他、们、完、了。
室友腿都软了,眼前也直发昏,可下一刻——
“喝不喝水。”薛放离问。
室友一愣,“啊?我不……”
江倦答道:“想喝。”
薛放离“嗯”了一声,他动作自然地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江倦。
江倦接过来。
矿泉水瓶上,还挂着冷霜,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江倦的指尖被浸湿,他低头喝了一小口,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弯着眼睛朝薛放离笑,“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薛放离望着他,眉梢一动,却没说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江倦又说:“我是江倦,小名江懒。”
薛放离说:“薛放离。”
江倦点点头,慢慢地说:“你好,初次见面。”
薛放离轻啧一声,伸手捏住江倦脸上的软肉,他似笑非笑道:“错了,是好久不见。”
江倦与他对视,眼神亮晶晶的,过了好半天,他才改口道:“嗯,好久不见。”
他们久别重逢,有人却很多余。
室友:“???”
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应该挨揍吗?
倦儿手里的矿泉水是怎么回事?
薛放离还给他拧瓶盖!?
这不对劲吧!?
第120章 番外·大学校园(2)
相认了又怎么样,论文要写,教授给的书单也得读完,薛放离又不能下旨禁止大学生写论文,否则统统抓起来。
江倦叹了一口气。
薛放离问他:“怎么了。”
江倦忧愁地说:“晕论文。”
他低下头,书没看两行,又想起刚才室友说的事情——军训的时候,薛放离差点给人打出好歹,江倦思来想去,站了起来,走去书架。
“给你。”
再回来的时候,江倦拿给了薛放离一本书,薛放离看了一眼,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公民常用法律手册》
江倦认真地说:“时代变了,你记得看一下。”
薛放离:“……”
他眼风一扫,神色要笑不笑的,江倦一点也不怵,还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不小心进去了,我就算偷户口本跟你结婚,我爸妈也要逼着我离。”
薛放离嗤道:“知道了。”
江倦觉得他才不知道,还要再跟他念叨,放在旁边的手机一亮,是室友给他发了消息。
他室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恍惚了好一阵,然后非不肯坐在这边,要自己找座位。
江倦点开消息。
【倦儿,你跟薛放离怎么回事啊?】
【以前认识?】
江倦如实回答,他选中两个字,才发出去,就听见有人颇是不满的啧了一声,随即江倦握住手机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薛放离也打出了几个字。
图书馆另一头,室友正在喝水,手机在手里震动一下,他低头一看,险些呛死自己。
【认识。】
【结过婚。】
室友:???
结过婚?
结过婚???
室友人都傻了。
“你做什么啊。”
江倦连忙夺回手机,蹙起眉尖向室友解释。
【上一条不是我发的,你别信他的鬼话。】
室友:“……”
不是江倦发的,那是谁发的?
薛、薛放离?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桌子上,室友一脸惊悚,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捡起手机,把宿舍其他人拉进了一个新群。
【兄弟们,醒醒。】
【我们倦儿要被糟蹋了!!!】
【姓薛的看上他了!】
发完消息,室友又给新群取了个名字。
——保护我方倦儿!!!
.
勉强静下心,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江倦的书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江倦蔫巴巴地趴下来,呼啦啦地翻,过了好一会儿,他站了起来。
薛放离瞥他一眼,江倦小声地说:“我去找书。”
不想看书,那就去找找书单上的其他书目吧,起码也做了一点事情。
薛放离“嗯”了一声,姿态优雅地翻过书页,江倦好奇地凑过来,好像是什么经济类的书,看一眼就发晕,江倦问他:“看得不无聊吗?”
薛放离说:“无聊。”
江倦说:“那你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