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媱无奈撇了撇嘴,背着薛静娴朝温叶挤出了一道‘快告诉我吧’的眼神。
温叶笑道:“廖捕头没多说,只道那人疑似给家中亲人投毒,被发现了,亲人报了官。”
文氏不禁道:“什么仇怨,要行此恶行。”
温叶悠哉悠哉道:“那书生瞧着人模人样,谁会想到会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
姚氏赞同点头:“所以说‘人不可貌相’,长得周正,不一定就是好人。”
温叶补充:“听闻还是名落第举子。”
众人:“......”
幸好没考中。
发生了这等事,大家也没了继续赏景的心思,正好也到了差不多该回城的时辰。
廖捕头他们骑马,比温叶几人要早半个多时辰回到城里。
等温叶几人的马车进了城,有关那名犯人的事,街上已经有些传言了。
温叶教人去打听了下,这才得知部分事实真相。
被投毒的是那举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听说已有快六个多月的身孕,差点一尸两命,幸得及时救治,大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姚氏同她乘坐一辆马车,自然也听到了。
她不敢相信道:“他娘子为他生儿育女,他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考中举人,姚氏想到这儿更气了:“这样的人,将来怎配为官。”
温叶的关注点在那书生娘子的身份上,听说是位商户家的独生女,家中颇有家底,十足十的富家千金。
独女,又有家产。
很难不让人去联想。
可惜只能打听到这么多,具体的细节,外人没法得知。
回到国公府,温叶刚走进西院,就碰到准备出门的徐月嘉。
观其步伐,似有些急。
温叶眉尾稍扬,走近问道:“郎君可是为了那‘投毒案’?”
徐月嘉自己也是将将得知其中细节,她是如何知晓。
温叶接收到男人的询问目光,便将庄子上的事全数说了出来。
徐月嘉听完,心中有了数,道:“案情有些复杂,此刻不方便予你说。”
若非是牵扯到了其他人,京兆尹王升也不必请他过去商讨。
温叶:“复杂?那我就不耽误郎君办案了。”
如果只是她猜测的那般,不至于不能说。
徐月嘉‘嗯’了一声,思忖半刻后道:“你若真想知道,等案子结了,我挑些能说的告诉你。”
温叶:“......”
她也没那么想知道,好吧,还是有一点的。
就在这时,他身后隐约传来一道稚声,似乎在喊父亲什么的。
徐月嘉当即道:“我先走了。”
匆匆几步便出了西院。
温叶瞥见远处出现的小团子身影,嘴角抽了抽。
徐玉宣追上了,看到温叶眼睛亮了亮,喊了声:“母亲回了?”
紧跟着四处张望了会儿,小嘴嘟起道:“父亲又不见啦~”
温叶好笑问道:“你今儿把你父亲怎么了?”
第一次见徐月嘉听到徐玉宣喊‘父亲’时,走得那般快。
徐玉宣摇头,一脸单纯道:“没~没~”
他什么都没干呀。
见问徐玉宣问不出来,温叶便看向一旁的纪嬷嬷。
纪嬷嬷解释道:“也没什么,小公子晨起没见到二夫人,正好郎君在,小公子就黏了一会儿郎君。”
“是吗?”
温叶不太相信事这么简单,在此期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
纪嬷嬷犹豫地说:“就是,小公子画了一次地图。”
温叶试探地问:“然后不巧画在了郎君身上?”
纪嬷嬷无声点头。
温叶忍着笑意摸了摸徐玉宣的脑袋:“你还真敢啊。”
难怪徐月嘉不仅脚步匆匆,神色亦有逃离之意。
以为温叶是在夸他,徐玉宣小肚子挺起:“宣儿棒!”
第50章 采云斋
两岁多的孩子还画地图, 正常吗?
温叶有一丝丝疑惑。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温叶弯腰点了点徐玉宣的肚肚问:“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长高了,话也多了。
他好像听懂了,还特地扭过身去:“才没胖~”
“是父亲!”徐玉宣一着急, 说话就没那么清楚, “让宣儿和水~”
徐玉宣比划了小肚子道:“就大辣!”
温叶:“......”
怎么还带口音的?
配合着他憨态的小表情,温叶没法忍着不笑,还接道:“然后你就往他身上尿了?”
听到‘尿’这个词,徐玉宣突然羞了羞, 大概多少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
小手揪啊揪道:“是画画~”
说完又补了一句:“嬷嬷说!”
毫不留情地就将纪嬷嬷卖了。
温叶好笑地看向纪嬷嬷,说:“纪嬷嬷, 你听到了吗?以后少宠他, 小孩儿都是没心没肺的,到时候伤的都是你自个儿的心。”
纪嬷嬷:“......”
二夫人可真是会诛心啊。
不知怎的, 徐玉宣突然过去拉纪嬷嬷的手, 乖巧一笑:“嬷嬷?”
纪嬷嬷当即露出和蔼的笑容,贴心询问:“小公子, 想要做什么?”
小孩儿忘性大,这阵子纪嬷嬷陪他最多, 自然就愿意黏她更多些。
徐玉宣昂头:“要嬷嬷, 一起玩~”
纪嬷嬷顿时容光焕发道:“好, 嬷嬷这就陪小公子玩去。”
徐玉宣脑袋微微一歪,又道:“要小鹰嘴老鸡!”
纪嬷嬷细心纠正:“小公子,是老鹰捉小鸡。”
徐玉宣点头:“是嘴啊?”
纪嬷嬷:“......”
温叶乐不可支。
就在院子玩,纪嬷嬷找了几个十一二岁的丫鬟当小鸡,她做那只保护小鸡崽们的老母鸡。
徐玉宣是小鹰。
温叶坐在廊下的秋千上, 吹着微风,品着好茶, 看徐玉宣抓小鸡。
好不悠闲。
*
另一边,徐月嘉刚驾马去到京兆尹府衙。
王升已经等候多时了,徐月嘉一进堂,就道:“犯人的背景。”
案情牵连到比自己高半级的官员,王升说的仔细又谨慎。
“许牧之,宛城人士,景元三年的落榜举子,娶妻邓氏,亦是宛城人,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邓氏是家中独女,这些年都是邓家资助许牧之科考。”
大晋虽没有像前朝那般打压商人,商人后代亦能读书科考,但商人的地位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改变的,想改换门庭除了督促家中子弟认真读书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将女儿嫁给一些读书颇有天赋年纪轻轻就高中秀才,奈何家中贫瘠,无法再往上考的读书人。
“前年许牧之落榜后,一直没离开盛京,说是为了专心读书以待日后再考,不过下官查明他这两年经常参加同窗们举办的诗会,认识了些官宦子弟。”
王升说到这,歇了一口气,又继续:“那邓氏是在许牧之落榜三个月后来的盛京,靠着邓氏的嫁妆在盛京买了一座两进的院子,我让人问过那些街坊了,都说许牧之对妻子很好,每每从书院回来都会给邓氏买她爱吃的点心。”
“昨儿许牧之照常买了点心回来,结果邓氏吃了那点心不到半个时辰,腹部就开始绞痛。”王升想起那个不得不打掉的胎儿,升起一丝叹意道,“是邓氏的奶嬷嬷察觉到不对,干脆利落叫家丁们将许牧之看管起来,又差了丫鬟来府衙报官。”
“下官派了廖捕头过去,果然在许牧之的书房搜到了活血化瘀的药,他也承认了自己是鬼迷心窍,但却一直说自己并未来得及下药,事情就蹊跷在这儿,下官命人检查了邓氏那日所吃的东西,并未发现其中有许牧之准备的药。”
徐月嘉问:“可查过许牧之经手过的吃食?”
王升回道:“查了,许牧之交代,说邓氏近来喜欢吃南安街采云斋的点心,他本打算是想过几日往点心里下药,谁知却提前发生了意外。”
“那点心,我也找盛京最好的大夫查验过剩下的几块,并未被人下毒。”
但那邓氏的确是吃了采云斋的点心后开始腹痛。
“那许牧之长得人模人样,真看不出是会做出这等恶事的人,亏那些街坊还道,去岁邓氏生了一女后,许牧之丝毫不嫌弃,对待妻子更体贴了。”
说句不好听的,那邓家只邓氏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产日后不都是邓氏的孩子继承。
他作为孩子的父亲,明晃晃的受益者,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徐月嘉听到这,出声打断:“去岁生了一女?你不是说邓氏落的胎儿已有五六个月大?”
王升派人送去国公府的信只大概讲了案情,对于牵涉案情中的人的背景只了了几笔。
因此徐月嘉并不清楚邓氏在落胎前已生过一女。
王升解释道:“流了的这胎是邓氏的第二个孩子,她还有个女儿,已经六七个月了。”
徐月嘉眸光深起,看向王升:“也就是说邓氏刚出月子不久,就再度有孕,王大人,若许牧之真如其街坊们所述,你认为这可能么?”
王升不太确定:“也许只是巧合?”
徐月嘉却道:“去查一查。”
王大人慎重应下,惦记着又问:“那薛家?”
“此事我来,还有......”徐月嘉突然停下。
王升:“徐大人请说。”
徐月嘉道:“有关薛家的事,我希望在查清案情始末前,除了圣上外,只你我知晓,你可明白?”
王升当即道:“下官明白了,接下来审许牧之的事,下官亲自来。”
礼部侍郎薛家是清流人家,当不会同许牧之一个落第举子合谋。
图什么呢。
薛家的姑娘又怎会愿意委身一个已娶妻的落第举子。
可那许牧之言之凿凿,甚至还拿出了两样疑似证物的物件。
牵扯到比自己高半级的官员,王升有些拿不准,只能请徐月嘉过来帮忙断定。
这时廖捕头提刀从外进来,拱手道:“两位大人,采云斋的掌柜到了。”
采云斋的掌柜姓邹,名全。
王升一早就调出了此人背景,南边来的富商,在盛京搭上了某些权贵,才能将采云斋开得稳当,短短几月,生意爆火。
听说邹全极会拍人马屁,王升一开始还不怎么相信,直到此刻审完了此人,才明白传言非虚。
邹全不是犯人,也没查出他铺子里的糕点有问题,是以王升只是例寻传话,没问题后就将人放了。
王升更倾向邓氏是误食了其他东西,导致的这一切,不过许牧之的罪行算是能初步定下了,谋杀未遂。
放走了邹全,王升回到屋内,徐月嘉从屏风后出来,看了一眼邹全离去的方向,突然道:“派人监视采云斋。”
“我要进一趟宫。”
王升虽不明所以,但仍应是。
皇宫,勤政殿内。
皇帝翻看着徐月嘉递上来的案情简报,眸光深邃道:“徐卿是认为采云斋这家点心铺子有古怪?”
徐月嘉未敢断言,只道:“微臣只是发现那位姓邹的掌柜似有异样。”
具体怪异之处,他已在折中禀明。
据王升的调查,邹全是个圆滑的商人。
世间商人虽大多如此,但没有哪一个会在得知自己很有可能牵扯进了一宗命案时还能表现得同过往一丝不错。
一如既往的溜须拍马,浮于表面的慌乱,这不正常。
皇帝合上折子,道:“徐卿可知,朕昨日又派了人出宫买这家铺子的点心。”
徐月嘉闻言,眉头一蹙。
“不巧的是小全子出宫后突感肚子不适,去晚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又道,“小全子没买到上次那种,便换了一家,回宫后就同朕请罪了。”
“而朕让小全子买的和你上折所奏中的邓氏吃的糕点一模一样。”
皇帝没告诉徐月嘉的是,此事还不小心被皇后知道了,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说不定也要受罚。
徐月嘉明白了,道:“微臣定会将此案彻查清楚。”
说实话,皇帝也有些余惊,皇后说得对,还真不能太惯着长乐。
日后还是吃御膳房做的吧,他还不信了,宫里的点心会比不过宫外铺子里卖的那些。
想到此,他又道:“至于薛家……你做得对,除了朕和你还有王升,暂时就不必让第四个人知道了。”
毕竟事关一闺阁女子的清誉。
徐月嘉:“微臣遵旨。”
“对了。”皇帝又想起一事,“听说那许、许牧之,是你家夫人抓到的?”
此事府衙不少捕快都看见了,肯定瞒不住。
只有承认。
徐月嘉道:“是。”
皇帝不知具体情况,笑了声道:“临危不惧,不错。”
他看向下方的徐月嘉,揶揄一句:“难怪当初朕要给你赐婚,你不同意,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国公府的事,皇帝是知晓的。
也正是因为此,皇帝才想着给徐月嘉赐个婚,他都悄悄看好了人选,皇后兄长的嫡长女,才貌双全。
没曾想徐月嘉会拒绝。
皇帝也不是非要给臣子做红娘。
徐月嘉不愿,他也未曾强求,只是太子渐已长成,将来身边没有个得信的臣子该如何是好。
徐家为何与温家结亲,皇帝自然有所耳闻。
能让徐月嘉主动求娶的,不可能是个蠢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