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佟贝贝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很快就会恢复到从前:秦岭主外,他主内,秦岭上班加班出差,他咸鱼瑜伽躺着。
可生活并不如他所料——
秦岭开始朝九晚五,加班变少,周末也会固定休息一天。
以前家里的事除了阿姨就是佟贝贝在负责,如今秦岭回家,一定会动手做点什么,聊天的时候,也会跟佟贝贝提及公司的一些决策。
变化很明显,佟贝贝感觉到了。
但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觉得秦岭回家的次数太多什么的。
很顺利很自然的,他接受了这些变化。
还有件事:
一周年的时候,秦岭当时送了一件礼物给佟贝贝:一把钥匙。
那钥匙当时被佟贝贝收起来了,随着麓山危机事件的爆发,谁也没想起来。
年后,秦岭问到这把钥匙,佟贝贝拿了出来。
佟贝贝疑惑:“这是,房子的钥匙?”
秦岭点头:“我买了套房。”
买房?
当周的周末,秦岭带佟贝贝去看了那套房子。
在市区,闹中取静的一片别墅小区。
楼有点年份了,胜在地段好,独栋,房型不错,小区环境也好。
秦岭带佟贝贝楼上楼下看房子的时候,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买这套房。
“当初结婚,我一直忙工作,没有时间,房子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后来想想,那套房子你其实不一定真的喜欢,只是当时只有那两个选择,你选了其中一套。”
“我也几乎没有参与过装修。”
佟贝贝:“所以?”
两人站在别墅一楼那面足有六米多高的落地窗户前。
秦岭:“所以,一周年的时候我买了这套房。”
“我想家既然是家,就不该只是夫夫双方的其中一个在打理,我也应该参与进来,一起‘建造’这个家。”
佟贝贝听明白了,惊讶:“你打算重新装修一套房子?”
秦岭点头,看着佟贝贝,接着道:“结婚这么久,我想你虽然咸鱼,应该也不是真的只喜欢小房子不喜欢大房子。”
抬头,看向面前又宽敞又高的窗户:“当时跟着中介看这套房子,最让我满意的就是花园和这个窗台。”
“我想你冬天的时候最爱坐在窗口晒太阳,应该也会喜欢。”
“花园够大,能种东西,到时候还能在院子里散养只狗。”
佟贝贝听着,脑海里都有了画面。
他一面惊讶秦岭为什么会买这套房子,一面感动秦岭的用心。
他环视屋内:“应该要装很久吧。”
秦岭笑了笑:“别担心,我勉强算装修行业的半个同行。”
又说:“不着急,慢慢装好了。”
佟贝贝想了想,有些遗憾:“可我都没送你什么。”
他那时候光顾着纠结该怎么开口推拒秦岭的过分亲密了,外加根本没想起一周年这回事,从头到尾毫无准备。
秦岭却道:“你是没有送我什么,你只是在麓山出事的时候把樨灵大厦甩了出来。”
说着,秦岭跟着打量屋内,叹了句:“原本还想这房子里里外外加起来少说七百平,当一周年礼物送你应该足够了。现在么,五千平都配不上你。”
佟贝贝瞥秦岭,语气酸溜溜:“是呢,老婆哪儿有老婆继承的大楼有面子。”
秦岭抬手,搂住佟贝贝的肩,笑:“我可真是喜欢你这种连钢筋水泥的醋都吃的样子。”
佟贝贝哼了声,假做生气,撅了撅嘴。
秦岭凝眸看身侧,问:“喜欢吗?”
佟贝贝点头:“嗯。”
转身抬眼,是他惯常的温和,眼睛亮亮的:“谢谢老公。”
秦岭勾唇,手抬起,揉了揉佟贝贝的软发:“喜欢就好。”
离开房子,回程的路上,秦岭边开车边问:“不过刚结婚那会儿,你说两个人住一百多平都大,觉得空,我是真的以为你不喜欢大房子。”
佟贝贝想了想,分析道:“我那时候自己一个人住,住得挺好的,觉得多个人也住得下,确实觉得没必要住特别大的房子。”
秦岭:“现在呢?”
佟贝贝摇头:“住不回去了。”
之前他不是闹脾气,还回金恒府住了几天么。
住得可别扭了,从房间到客厅几步,怎样都觉得小,住得压抑。
佟贝贝叹:“由奢入俭难啊~”
不过是住了一年的大复试,两室的小房子都住不回去了。
秦岭笑,左手搭方向盘,右手空出来握住佟贝贝的手,十指相扣,说:“很荣幸能让你的婚后由俭入奢。”这至少说明,他的贝贝没跟着他过上苦日子。
佟贝贝回握秦岭,理所当然道:“由奢入俭我也可以啊。”
不过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罢了。
咸鱼没问题,咸鱼完全可以。
秦岭抬起两人相扣的手,低头吻了下佟贝贝的手背,“放心,这次之后,放心大胆的做你的秦太太。”
公司债务危机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他也绝对不可能再要伴侣穿着正装、带着律师在公司露面给他撑腰。
不过……
秦岭开车的人,还不正经起来了。
“宝宝,你穿西服是真的好看。”
佟贝贝默默扭头:“你对我穿西服只有这个感想吗?”
“很帅,很有气势。知道吗……”秦岭也扭头,“当时你突然出现,还穿成那样,我差点就石更了。”
???
佟贝贝抽回手:开你的车吧!
——
春天到了,麓山随着暖空气的回流逐渐复苏。
四月中,害麓山陷入债务危机的合伙人被抓,秦岭配合警方,将合伙人送进了看守所,等候检方的调查和最终审判。
同月,麓山有了多个令外界惊讶的大动静,股价起起伏伏,外界又开始诸多猜测。
对这些,佟贝贝一概没管,他相信秦岭,知道有秦岭在,麓山不会有任何问题。
最近有问题的,是秦木杉和闵恒——
秦木杉学了大半年法语,终于被法语的连读、词性的阴阳公母、还有各种动词变位给整疯了。
他连着几天,天天哭着给佟贝贝打电话:“嫂子,法语好难啊,呜呜呜呜。”
“我要不还是放弃吧。”
佟贝贝:“你喜欢的女生你也要放弃吗?”
秦木杉:“我不想学法语了,我也不要喜欢谁了,我直接出家算了,呜呜呜呜。”
至于闵恒,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闵恒抱着佟贝贝家的抱枕,一脸苍白,躺在窗前的懒人沙发里。
佟贝贝:“怎么了?”
闵恒一脸木然,讷讷道:“楚怀严那逼开始相亲了。我们真的要结束了。”
?
佟贝贝:“相亲?和谁相亲?”
闵恒躺成了一具尸体,连木然的表情都不动,只有嘴动。
“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在相亲,说是家里催他结婚。”
佟贝贝:“那你……”
闵恒深深地叹了口气:“啊,我感觉我要死了。”
佟贝贝无法,只能安慰顺毛,外加陪闵恒逛街散心。
这日,闵恒和佟贝贝一起看了部基调轻松欢快的爱情电影。
看完出来,闵恒低着头在那儿抹眼泪,哭得别说佟贝贝,一起从影厅里走出来的其他路人都很莫名。
哭什么?
这明明是喜剧啊。
闵恒就是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两人一起从电影院走出来,佟贝贝问闵恒:“你哭什么?”
闵恒哽咽啜泣地说:“好气啊,连影视剧都happy ending,凭什么只有我BE。”
佟贝贝:“……”
闵恒抬眼:“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你和你老公还好吗?不好的说出来我听听,给我点安慰。”
佟贝贝:“让你失望了,我跟我老公婚姻美满,连架都不吵。”
闵恒哽咽着,纸巾擦眼泪:“产也不破了吗?”
佟贝贝:“下辈子吧。”
闵恒呜一声,把脸埋进了纸巾。
佟贝贝给他顺毛:“好了好了,这也不像你啊。”
等两人在餐厅坐下,闵恒鼻子一吸,纸巾狠狠抹了把脸,恢复了。
一恢复就冷笑:“哈,相啊,去相好了,改天我也去相亲!”
佟贝贝倒着水,说:“楚怀严跟你求婚你不同意,他去相亲你又要哭。”
闵恒:“我没哭,我说了,我只是为别人的绝美爱情留下了嫉妒的眼泪。”
佟贝贝:“确定不是伤心的眼泪?”
闵恒翻眼睛:“我伤心个屁!”
又聊起刚刚的电影,“现在的这些影视剧,男主角和女主角各种阴差阳错就算了,小时候还有交集,搞得这两人就跟活该天生一对似的。”
佟贝贝喝着茶:“电影么。”
闵恒匀了口气,顿了顿,又说:“不过这种命运交集确实挺让人上头的。”
佟贝贝:“嗯?”
闵恒:“你想啊,一个人跟一个人早有交集,但那时候他们谁都没当回事,很多年之后,这两人又阴差阳错的有了交集,噔噔噔,像不像奏响了命运的交响曲?”
佟贝贝听着,赞同地点点头:“现实里很少吧,也就虚构的影视剧会这么发展。”
闵恒摇头:“我反倒觉得艺术是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的加工,影视剧的剧情哪有现实来得精彩。”
“现实里这种阴差阳错的相遇、命运般的次次交集才最令人上头。”
闵恒打了个比方:“我上次去花店,遇到以前老店的一个客人,那个客人以前是我店里的常客,我搬了店,再遇不到她了,这次她也搬家了,刚好搬到附近,又来我店里了,是不是很巧?”
“我们当时再见面的时候都觉得很巧,也都挺高兴的。”
“你看,这种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的缘分都能令人心门颤动,更何况是爱情。”
佟贝贝消化着,点点头:“懂了,你是希望楚怀严相亲的时候刚好相到你对对吧?这样前任和前任,再次偶遇,擦出爱的火花。”
!!!
闵恒:这主意竟然意外的不错!
—
秦岭出了趟差,回来之后,开始捡起自学了多年又荒废了多年的法语,说是不久后会有一个和法国公司的项目合作。
佟贝贝近来刚好在给秦木杉辅导法语,秦岭也要复习,刚好两人一起。
周日,秦木杉过来,家里直接成了法语角。
佟贝贝一个人应付两个半吊子。
秦木杉往沙发上一躺,第N次大叹:“好、难、啊!”
翻身,坐起来,问佟贝贝:“嫂子,你为什么能说得这么流利啊,你学的时候不觉得难吗?”
佟贝贝:“也难啊。”
回忆学生时代,起初对法语的好奇和新鲜感过去之后,别说他,几乎整个专业的人都经历过痛苦的鬼狐狼嚎阶段。
秦木杉:“可你现在说得很好啊,到底怎么学的啊?”
佟贝贝:“多被打击几次,熬过去就好了。”
秦木杉:“啊?打击?”
记混各个词性的公母不算打击?
被六大语式、十几种时态磋磨不算打击?
还有哪些打击?
佟贝贝提及当年:“我大二的时候做兼职,帮一个公司翻译法文文件,翻得牛头不对马嘴,被对方公司的老板发邮件连骂了三天。”
至今那些邮件还在他的老邮箱里。
秦木杉:“啊~?”
啊完看向秦岭。
秦岭:“你看我干什么?”
又不是他骂的。
秦木杉回过头,继续看佟贝贝:“然后呢?然后你就发愤图强了?”
佟贝贝点头:“差不多吧。我那时候比同专业的其他人学得都好,成绩也不错,还沾沾自喜过,觉得自己功底不错,结果一出校门就露马脚,还被嫌弃,挺伤自尊的。”
秦木杉:“被骂了?那个老板骂你什么了?”
佟贝贝翻着秦木杉带过来的资料书,随口道:“说我法文水平跟他弟弟的物理成绩差不多,都是被狗啃过的。”
秦木杉再次看向秦岭,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
?
佟贝贝:“怎么了?”
秦木杉示意秦岭:“我哥也这么说过我,说我物理烂,狗嘴啃个答案都比我拿笔写的漂亮。”
佟贝贝笑。
秦岭警告地把书丢向秦木杉:说你的法语,闭上普通话。
这日,秦岭在一楼杂物间里翻找东西。
佟贝贝从门口经过,往里看:“找什么?”
秦岭:“找点以前的东西。”
又问:“老婆,我放东西的箱子就这两个吗?”
佟贝贝反应过来,秦岭在找的估计是当初从公寓搬到金恒府时,那两个放旧物的箱子。
佟贝贝站在门口:“灰色的箱子,就那两个。”
秦岭:“哦,找到了。”
秦岭从储藏室出来,径直上楼,去书房。
过了会儿又从书房出来,下楼出门,去公司了。
佟贝贝上楼,发现书房门没关,电脑也开着,便走进,要替秦岭把显示屏关上。
他绕过书桌,刚抬手,正要关,目光往屏幕上一瞥,忽然顿住了——
法文,抬头是他非常熟悉的某法国公司的名字。
为什么熟悉?
因为当初他兼职的时候,对方公司发过来的每份需要翻译的文件,抬头都是这个内容。
他那时候看多了,翻译到想吐,至今还能跟背乘法口诀表似的非常顺口的说出来。
这家公司原来和麓山也有合作吗?
佟贝贝下意识看了看紧跟着公司名字的后续内容。
不看不要紧,看了几段心底忽然咯噔一跳:
不对!
这不是他当初翻译过的内容吗?!
第47章 除了快跳的心口,只有眼前的秦岭
佟贝贝很惊讶。
他怎么会在秦岭的电脑里看到这些?
余光一瞥,一体机一角插着个U盘,是刚刚秦岭在储物间箱子里翻找出来的东西。
而屏幕上显示的这些文档,都是拷贝在U盘里的内容。
也就是说……
佟贝贝脑海里下意识就冒出个猜测,又下意识地被他自己否决了。
不会吧?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会不会是他看错了?
佟贝贝索性坐下,握着鼠标,把显示在屏幕上的这版法文文件的前几页认真浏览了一遍。
怎么看怎么眼熟。
怎么看怎么就是。
毕竟当年那兼职把他磋磨得不行,又是他为数不多的和专业相关的兼职之一,时间过去再久,他对这些文件的印象也非常深刻。
确实就是!
可这些怎么会在秦岭的U盘里?
佟贝贝没有翻秦岭电脑的习惯,屏幕上的文件翻几页就得了,想知道确切的更多的,与其在这儿乱看,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佟贝贝给秦岭拨了个电话。
秦岭刚离开家:“怎么了?”
佟贝贝:“你书房的电脑没关,我看上面都是一个法国公司的建筑提案……”
佟贝贝没说完,秦岭哦了声,道:“以前的老项目,跟这次项目的一些合同条款有重叠,我就翻出来看看。”
佟贝贝一手握鼠标,把屏幕上的文档上下来回地拉着,一手手机:“以前的项目?哪年的?”
秦岭准确地报出了年份:“13年的项目了。”
佟贝贝心底咯噔,接着问:“给那家法国公司设计的楼是双子星?”
秦岭以为佟贝贝看了他丢在电脑里的文件:“嗯。”
佟贝贝:“麓山以前不叫麓山?”
秦岭觉得这问得有些怪,怎么提到这个了?
“确实不是现在的公司名。”
佟贝贝准确地报了出来:“关山?”
秦岭:“关门大吉的关,不吉利,就改了。”
那就是了。
佟贝贝心底又是声咯噔。
挂了电话,佟贝贝惊愕地坐在电脑前,满脸不敢相信。
太巧了,这也太巧了吧!
佟贝贝起身下楼,一楼小书房抱出自己的笔记本,登陆自己学生时代用的老邮箱。
一登陆,佟贝贝就翻出了13年年末那个时间段的往来邮箱。
其中频繁与他来往的一个邮箱的名字写着:qin。
随便点开一个已发送的邮件,收件方的邮箱地址的前缀,赫然就是:qinling。
但那时候他误以为后面的“ling”才是姓氏,在主要联系方式都是邮箱的前提下,偶尔几次电话联络,他喊的都是“ling总”,对方从没有否认过。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ling总”,而是秦岭?
佟贝贝有种一切巧得过分的荒诞感。
再看那些语气强势、甚至带着点不客气的邮件内容……
所以,当年把他训得跟孙子一样的兼职公司的老板,也是秦岭?
原来他们早认识?
早有过交集?!
过往的回忆跟春天抽条的树枝似的,一下在脑海中舒展开。
翻译文件时的焦头烂额,翻译文本被打回来、质问他翻译的什么小学生作文的不客气的臭骂;
还有熬的那一个个大夜,青灰的黑眼圈,生气还得默默忍下情绪接着翻的气恼。
以及沉下心认真翻译,熬过一个个艰难时刻后重新搭建的自信,和对自己的正确认知。
连当初电话里听到的那句臭骂都有如实质般地响彻在了耳畔——
“你都翻的什么,你们专业的老师没教你什么叫‘信达雅’?”
“我要看小学生作文为什么要找个大学生?”
“你的法文被狗啃过,是吗?”
佟贝贝既觉得不可思议,又有点哭笑不得。
那段往事在记忆中从灰白变成了彩色,早已忘记的男人的嗓音与秦岭的声音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用点心!我花了钱的。”
“换什么翻译?我有钱我找你?”
“这样吧,我喊你一声大哥,你别拿你的小学生作文折磨我了,行吗?”
“我不骂人,你好好翻。翻得慢没关系,我等你,随时。”
“做得不错。”
佟贝贝翻着那一封封邮件,过去的一幕幕跃然纸上——
最初接触兼职,是他的法文老师给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