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丧尸大潮那次他选择回来后,两人就再也没分开过,吃饭睡觉形影不离。
突然间睡觉时他不在身边,真的很不习惯。
江妙妙转着手指上简陋的银戒指,想象他半夜里一个人爬起来磨戒指的傻模样,眼泪无声无息地打湿了狗毛。
住进基地的第五天,她的正式身份证下来了。
证件到手的当天,有人力资源局的人过来给她安排工作。
来者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抱着电脑问她: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对工作有什么要求吗?”
“我以前是学生,只做过餐厅兼职。要求的话……”
江妙妙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提出来,“有没有轻松点的?”
离开陆启明已经很难过了,要是再接到一份很辛苦的活儿,每天吃不饱还累得半死,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小姐姐忍不住笑了声,点点头。
“好,我给你找找。”
她敲了会儿键盘,把屏幕推过来。
“你看这个怎么样?食堂清洁员。主要负责收拾大家吃剩的饭菜,工作时间不长,每次饭点后忙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一天下来大约工作六小时,但是下班会比别人晚一些。”
饭点后忙两个小时……
晚餐所有人打完饭都得八|九点了,等于她至少十点以后才能下班,到时冷热水早就停止供应了,没水可不行。
江妙妙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这个,保育员。主要工作为照顾五岁以下的小孩子,要求是身体健康,体力充沛,细心耐心。要倒班,一天三班制,每班八个小时。”
这个听起来还不错,但她从来没照顾过小
孩子,耐心也一般。
要是一群小孩在面前哭……天啊,杀了她吧。
“那个……还有别的吗?”
小姐姐又帮她找了找,基地里现在除了医疗和武器方面,基本没什么需要技术水平的工作,大多是相当基础又不可缺少的岗位。
江妙妙以前学得是设计,原主学的是工程造价,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找了一圈,一个不如一个,最后她还是绕回来,选择当保育员。
因为小姐姐说,孩子们没什么玩具,如果她的狗听话,可以带去陪他们玩。而且幼儿园里有私人食堂,可以提供一顿工作餐。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留下一张工作证明,对方便走了,让她明天直接去入职。
想到马上就要开始上班,江妙妙有点紧张,摸出身份证看了看,决定给袁牧冰打个电话。
现在是白天,大家都在上班,通讯器前没什么人。
她拨打了袁牧冰的号码,等了很久才接通。
对方似乎在外面,寒风猎猎。
“江妙妙?找我什么事?”
“我没有实验室的联系方式,我想找他们确定这个月的探视时间。”
“行,我让人帮你转接过去。”
又等了几分钟,那边传来柔和的女声。
“您好,这里是陈宏教室的研究室。”
江妙妙自报家门,说出目的。对方让她稍等,换了陈宏本人来接听。
这个人她有印象,是基地里负责疫苗研发的大拿,医疗界的顶梁柱。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定出见面的时间——五天之后。
挂电话前,江妙妙特地问:“能不能增加探视的次数?我可以配合你们的一切要求,只要能见他。”
对方沉默了会儿,“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但是……很抱歉。”
“那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还不错,你可以放心。”
陈宏很忙,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妙妙无所事事,站在走廊上望着前方。
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是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生存的压力就变成机器人。
左边宿舍有个刚下夜班的妈妈在打孩子,右边宿舍一扇窗户后,探出个哈士奇的脑袋,羡慕江肉肉的自由自在。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加油。
陆启明在努力,她也要努力,起码不能让他担心。
第二天,江妙妙起了个大早,去食堂喝了碗15块钱的杂粮粥,牵着江肉肉乘电梯去上班。
幼儿园离她倒是不远,很快就到了。
走进去的一瞬间,她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里。
基地里到处都是冷冰冰的,这儿不同。
墙上画着彩绘,颜色鲜艳,桌椅和门都是卡通造型的。
一群小孩在教室里做游戏,传出银铃般的笑声,让心情压抑了好几天的她瞬间感觉活了过来。
有位同样年轻的女老师看见她,走过来询问:“你好,请问你是……”
江妙妙递出工作证明,对方了然,找来了园长。
园长给她介绍了幼儿园,然后分配工作任务。
初来乍到,人员还不熟悉,她先负责园内的清洁工作,在小食堂帮忙。
江肉肉陪孩子们玩。
上午九点,江妙妙领到拖把和抹布,开始挨个打扫教室。
两个小时后,食堂开始做饭。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去帮忙削土豆。
一整天下来,说不累是假的,但回去的路上,江妙妙感觉很充实。
她给基地干活,基地给她饭吃,给她宿舍住。
每过去一天,就离见陆启明的时间少一天。
这种有目标的生活,真的让人很踏实。
今天已经快结束了,只要再上四天班,她就能去见陆启明。
“加油!”
她对着地铁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喊出这句,引来无数错愕地回眸。
幼儿园轮班是一周一换的,到了约好的那天,江妙妙找同事换了班。
白天去见陆启明,晚上再回去上班。
头一天晚上她就激动地睡不着,一直在脑海中模拟见到他的画面。
到时该说什么?要不要给他带份礼物?
可一来手头什么都没有,二来他在隔离,也不知道东西能不能送进他手里。
隔壁的女邻居听说她要去见丈夫,特地借给她一条新裙子。
邻居末世前是个时尚杂志的编辑,现在在卷纸厂当女工。逃跑时啥也没顾上,只带了一皮箱最宝贝的衣服鞋子。
借给她的这一条,还是香奈儿的最新款呢。
江妙妙用她的化妆品化了妆,换上裙子,外面再套一层防雪服,提着四枚也不知腌没腌好的咸鸟蛋,牵着江肉肉,搭半小时地铁,去基地的另一边见陆启明。
实验室要严格得多,刚进大门,她的咸鸟蛋和狗就被拦下来了,说什么都不许带进去。
江妙妙只好将它们先寄存在前台,一个人进去,找到他们所说的见面室。
房间大概二十平方,一道玻璃墙壁将其一分为二。
里面暖气开得足,她把防雪服脱了,对着窗户上的倒影整理头发。
手还没放下来,就见另一边的门打开。
她心心念念了一周的陆启明,从门外走进来,穿着白色的衣服裤子,对她露出一个虚弱却灿烂的笑容。
“妙妙。”
对讲器里传出他的声音,她鼻根一酸,差点就掉眼泪了。
要笑,要笑,不能让他担心。
江妙妙坐在椅子上,憨憨地笑道:
“嘿嘿,我聪明吧?专门选了白天来,省得晚上看不见你。”
陆启明眼眶红红的。
“嗯,聪明极了。”
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连忙转移话题。
“你看我这裙子漂亮不?香奈儿的呢。”
陆启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却说不出话。
第53章
见面时间有限, 不能这样沉默着浪费掉。
江妙妙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你这几天还好吗?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陆启明低头收拾了一下情绪, 终于能开口了。
“还好, 先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测而已,正式的实验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
“检测?”她担忧地问:“痛不痛?”
“不痛, 你呢?还好吗?”
江妙妙愣住, 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即笑得更灿烂。
“好,可好了, 比我之前想象中的好多了。”
“是么?说给我听听。”
她抿了下嘴唇,事无巨细地对他形容自己的生活。
“我住的是一个单人间, 有暖气有热水, 想洗澡就洗澡,也不用担心没电。还不用自己做饭呢,基地有食堂,大家都吃一样的饭, 顿顿都有肉。
他们不让我带肉肉进来,说怕传染细菌,不然给你看看,它又胖了一圈呢。
对了,我还开始工作了,是在幼儿园陪小朋友们玩。人不多, 二三十个老师负责两百多个学生。他们的父母在撤退的时候牺牲了,没人照顾他们,所以由政府统一抚养。
我工作可轻松了, 基本是带薪度假。幼儿园里还有单独的小食堂,要是我不想吃大食堂的菜,可以去小食堂吃,别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陆启明笑微微地听着,目光像微风一般轻柔地包裹着她。
“那我就放心了。”
“当然啦,你根本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江妙妙吹嘘一通,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你呢?你每天都吃什么?”
他低了低头。
“我过得也很好,你可以看到,实验室里很干净很温暖。
有专门的人负责我的一日三餐,营养和口味都能兼顾。我不用自己做任何事,需要什么只要告诉他们,马上就有人给我送过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抽烟,会影响检测数据。不过我本来就打算戒掉,所以……都很好。”
他说完才抬起头,眼神仿佛有实质,轻轻地落在她身上,像一片柔软的鹅毛。
江妙妙捏着裙摆。
“嗯,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我……”
她突然抬头,眼
中全是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想让眼泪滚出来。
陆启明的心脏瞬间揪紧,极其小心地问:
“怎么了?”
从见面憋到现在的情绪终于憋不住,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认识他以前,她一个人可以过自得其乐地过一个月。
认识他以后,分开一周都是巨大的煎熬。
这种煎熬还要持续多久?
每天下班回到家里,面对的都是冷冰冰的单人床,和毫无生气的宿舍。
要不是有肉肉陪着她,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江妙妙捂着脸哭,陆启明坐在那边心疼却无助地看着她。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抱抱她,安慰她。
可是透明的玻璃将两人隔在两个世界,连触摸都办不到。
见面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没过几分钟,工作人员开门提醒。
“江小姐,您该回去了。陆先生要开始准备手术。”
她猛然抬头,“什么手术?”
“抱歉,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宏教授在不在?能不能让他过来一趟?”
对方面露难色,“这个……”
“妙妙。”陆启明喊了她一句,站起身,“你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见。”
江妙妙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隔离室。
下次再见……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要找陈宏谈谈。
一个月只能见一次,她接受不了。
江妙妙找到陈宏的助理,提出见面的要求。
助理却说他临时出去了,一支救援队里有人受了重伤,医生人手不够,他也得亲身上阵。
如果非要见面的话,建议改天再来。
江妙妙拒绝。
大家天天都很忙,改天来谁知道又能不能见着?
她反正晚上才上班,就在实验室等,等到他回来为止。
肉肉还在前台,她先去领回了狗和咸鸟蛋,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期间有前台过来让她先回去,有事可以帮忙转告。
江妙妙再一次拒绝,在台阶上扎了根。
她只坐着,不闹事,对方也只好不管她,继续忙自己的。
中午过去了,陈宏仍然没有踪影。
江肉肉开始感到饥饿,不安地走来走去。
江妙妙把它拉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
再等一等,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乖。”
肉肉在她旁边趴下,下巴委屈地搁在她脚背上。
又过去几个小时,陈宏依旧没出现。
江妙妙看了眼时间,见已经快上班了,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走出去才几十米时,突然有人从后面追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试探地问:
“江妙妙?”
这声音很熟悉,回头一看,果然是顾长州。
他似乎刚出任务回来,还穿着作战服和防弹衣。衣襟上有些血渍,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江妙妙说:“是你。”
他点点头,看了看周围。
“吃晚饭了吗?一起吧。”
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不用了,我得赶去上班。”
“我知道你的工作,我让人帮你请个假吧。”
“不用不用,我……”
江妙妙正要拒绝,顾长州忽然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她。
“我最近很忙,不知道会在基地待多久,给我一个单独聊聊的机会,行吗?”
有些事情迟早是要说清楚的,早说比晚说好,省得心里有负担。
江妙妙答应了,二人找到最近的食堂一起用餐。
基地里处处都很公平,但到了顾长州这种级别也是有些优待的。
例如此刻他就能用自己的证件插个队,提前打到两份饭菜,与江妙妙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基地里的菜不是土豆就是萝卜,偶尔会加点南瓜或腊肠之类的,主要取决于有没有新的物资送回来。
江妙妙早就吃腻了,由于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恹恹地吃了一点,便把饭菜喂给肉肉。
顾长州看着她,目光捕捉到她每一个动作,一颦一笑,越看越觉得她像极了自己。
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如果是,她和陆启明的关系又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顾长州道:
“上次你们抢走我的飞机,把我们关在房间里,按照基地里的规定,是应该驱逐的。”
“怎么?你要赶我走吗?”
江妙妙不但不担心,反而有点小期待。
要是能把她和陆启明一起驱逐,那可太好了,她愿意跟他变成丧尸潇潇洒洒走天涯。
不过顾长州的话很快打消了她的念头。
“但是因为当时
你们还不是基地内的居民,不应该采用那条规定。所以在接你们回来之前,我就向基地申请了,由我来承担那次的损失。”
江妙妙面露失望,“好吧。”
“你不愿意?”
顾长州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她摇摇头,“当然没有,只是……算了,已经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你找我吃饭,只是为了聊这个吗?”
顾长州手里的筷子停了两秒,放在桌上。
“我想知道,你跟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被遗弃时的年龄,她穿得衣服,还有她身上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都在这段时间里困扰着他,让他夜不能寐。
江妙妙闻言也放下了碗,坦诚地说:
“是我编的。”
顾长州怔住。
她早就想好了借口,不急不慢地说:
“我以前看过关于你的八卦,知道你女儿的事,所以才那么说,对不起。”
他瞳孔微颤,紧盯着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全都是编的吗?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江妙妙避开他的视线,“没有。”
他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有人从旁边路过,认出他,激动地跑过来打招呼。
顾长州什么也听不见,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打招呼的人见状不敢掺和,赶紧走了。
江妙妙下意识地搂住江肉肉,问:“你生气了吗?”
她骗了他,可很多年前他也骗了陆启明啊。
这顶多算一报还一报,而他付出的代价,远远没有陆启明的严重。
顾长州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冷静。
“那你的父母是谁?出生地在哪里?”
江妙妙道:“我的孤儿身份是真的,只是那些细节是我编的。你不相信的话,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不如……我们做个DNA鉴定?”
鉴定出来不是父女,应该可以彻底打消他的疑虑吧。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基地里也有人能完成这项鉴定。
然而好字在顾长州嘴里打转,就是说不出口。
这段时间是痛苦的,却也是幸福的。
他曾经因女儿的死消沉了很久,得知她有可能活着,并且已经长大时,简直愿意付出
一切,换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若鉴定结果显示她不是,那么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了。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彻底绝望。
她为何那么狠心?
江妙妙提出建议,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催促地喊了句。
“顾队长,你觉得呢?要是同意,咱们今天晚上就可以去……”
顾长州猛地站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
“我不做!”
江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