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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噗嗤了一声,低低地笑起来,嗓音如醇厚的大提琴音。

  江妙妙这时才反应过来,震惊地说:

  “你回来了?!”

  被那么多丧尸追,居然全身而退?

  “进去再说。”

  他看看院外的丧尸,自行走进门。

  江妙妙把门锁好,赶紧跟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便沉甸甸的往她身上一倒,靠在她肩上嚎了两声。

  “我受伤了,好痛。”

  江妙妙哪里还有心思问别的,紧张地说:“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陆启明指着自己的腿,可那里糊满泥巴,根本看不清。

  她努力扶起这具小山般沉重的身体,带他来到卫生间,打开花洒狂冲。

  水流冲走淤泥,伤势渐渐显露。

  本来江妙妙听他说话中气挺足的,以为他跟以前一样在装可怜,但现在仔细看看,严重程度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右腿上一条伤口从小腿贯穿到大腿中部,最宽处有两根手指那么宽,皮肉外翻。

  腹部横着一条七八公分的口子,从边缘的痕迹看,像被指甲硬生生刮出来的。

  肩膀大概被什么东西砸到,青紫了一大片。她轻轻按了下,他立刻疼得冒冷汗。

  另外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伤口,根本没法儿数。

  淤泥吸收了血液,刚好给他止血。

  可是看看被泡成惨白色的皮肉,她根本无法想象他一个人是怎么走回来的。

  换成自己,怕是直接痛得当场死亡了。

  江妙妙搂着他,用花洒给他冲脸上的泥,因为太难过,声音都变了调。

  “陆启明,你衣服呢?”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微笑。

  “不知道,可能落在哪里了吧。”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它们一直追我,我跑到郊区累得要死了,看见一个泥潭就跳了进去,躲到天亮才出来。”

  “你昨晚干嘛不开门?没听见我说话吗?”

  “开门做什么?给你机会让你跟它们同归于尽?”

  他嘲笑般地捏捏她的脸,可力气小得像苍蝇挠痒,放下手叹了口气。

  “唉,我好饿啊。”

  江妙妙忍住眼泪,加快速度。

  “先给你洗澡,待会儿就吃饭,我把饭都做好了。”

  “嗯,我要吃青菜……”

  陆启明的声音渐渐变小,眼睛也闭上了,吓得江妙妙连忙抽他耳光掐他人中,生怕他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

  他哭笑不得。

  “我太累了,睡一会儿,别打我啊。”

  “你不准死。”

  “我不死……不死……”

  他喃喃地说了两句,又睡着了。

  江妙妙不敢再吵他,洗干净淤泥后用浴巾擦干,让他躺在浴室地板上,拿药给他涂。

  伤口那么大,得缝针才行。仓库里有从超市带回来的针线包,可是徒手缝人肉这种活儿,她一个医护小白着实没胆子干。

  陆启明没醒,要不要缝针等他醒来商量再说,现在先涂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疼痛的程度她都能想象得到,但他只是哼哼了两声,没有醒。

  包好绷带,她推推陆启明,在他耳边喊:

  “醒醒,吃饭了。”

  对方一动不动,要不是呼吸还算规律,就跟死了一样。

  江妙妙喊不醒他,也不忍心吵他,将他旁边的瓷砖擦干,抱来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她今天到现在为止也没吃东西,很饿,但是不想离开陆启明,于是抱着膝盖坐在旁边,距离不到十公分。

  昨晚恐怖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上演一次。

  说不定是今天,也说不定是明天。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活下来了。她摸摸陆启明苍白的脸,触感凉凉的,却让她感到安心。

  江肉肉也跑过来,蜷缩在他们中间。

  两人一狗窝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关上门,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陆启明睡到日暮西山都没醒。

  江妙妙看着屋里的光线一点点变暗,担心到了晚上丧尸又闯进来,搞得他们连个饱死鬼都做不成时,他的睫毛颤动两下,睁开了眼睛。

  她惊喜。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启明伸了下腿,嘴里直吸凉气。

  “好痛。”

  “那你就别动了,我把饭端过来喂你吃。”

  江妙妙说完立刻跑下楼去,用一个脸盆把饭菜全部装过来,摆在浴室地板上,端着碗问他:

  “你想吃什么?”

  他费力地斜着眼睛,瞥见那一大盘多到快漏出来的青菜。

  “你把菜全摘了?”

  “嗯。”

  “一顿吃不完,多浪费。”

  他们辛辛苦苦种了很久呢。

  江妙妙咕哝道:“现在不赶紧吃,以后没命吃,那才叫浪费。”

  他没听清楚,“什么?”

  她摇摇头,自作主张地给他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喂进他嘴里说:

  “多吃点,在这年头蔬菜可是宝贝,有钱都买不到的。”

  他自嘲:“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给我喂草?我要吃肉。”

  “没有肉,实在要吃,我只能割我的大腿了。”

  “谁说的?”他冲江肉肉挑挑眉梢,“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好吃好喝喂了那么久,该到奉献的时候了。”

  “去你的。”

  她骂了一句,瞥见零食堆里还有猪肉脯,拆开全部喂进他嘴里,无视口水都滴到地上的江肉肉。

  喂下一碗饭和一大半零食,江妙妙拍拍手。

  “家里最好的东西都进你肚子了,说什么也得给我活着,不准死,知道吗?”

  “万一我死了你?”

  她瞪了他一眼,他笑笑,捂着肩膀叫唤。

  “好痛啊,有没有麻药?”

  药店里哪儿有麻药?止痛药似乎有几盒。

  江妙妙跑下楼给他拿过来,喂他吃了两片,看着他的伤口心惊肉跳。

  肉都露在外面,怎么愈合得了?

  天气又热,很容易感染的。

  陆启明看看她,又看看天色,忽然说:

  “给我拿针来。”

  她愣了愣,“你要做什么?”

  “缝伤口。”

  “我们没有麻药,多痛啊。”

  陆启明耸耸肩,“我知道啊,可是某人威胁我不准死,我能怎么办?痛就忍忍吧。”

  江妙妙见他到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心里更难过了。

  她想了会儿,想出一个办法。

  “仓库里有几瓶做菜用的二锅头,要不你先把自己灌醉,我趁你醉的时候缝?”

  他苦笑,“得了吧,我都怕你趁我昏睡不醒□□我。”

  “……谁要□□你?”

  “你啊,昨天晚上冲我扑过来,推都推不开。要不是丧尸及时赶到,我的贞洁就被你玷污了。”

  江妙妙被他气得半死,起身说:

  “好吧,你自己缝,痛不死你!”

  她拿来针线包、酒精、打火机,陆启明将针头用火烫了烫,线放在酒精里简单地消了下毒,然后在大腿的伤口上外涂了一层布洛芬乳膏,就开始下手了。

  江妙妙根本不敢看,虚着眼睛,脸皱得像包子皮。

  棉线从皮肉中穿过时拉扯出轻微声响,听得她也跟着痛。

  布洛芬止痛效果有限,陆启明也高估了自己的忍痛能力,缝了几针就出了一身的汗,再也下不去手。

  “妙妙。”

  江妙妙睁开眼睛,颤声问:

  “做什么?”

  “帮个忙。”

  “我、我不敢……”

  “我给你加油,快点。”

  针还在肉里,不能放着不管。

  江妙妙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针,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

  “不要怕,不要怕,就当缝猪肉,有什么好怕的……”

  她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可当手指捏住他的皮肉,准备把针尖往里戳时,热乎乎的血液流到她手上,一股恶寒的感觉从尾椎骨升到脑子里,猛地缩回手,哭着说:

  “呜呜,我真的不敢……”

  陆启明叹了口气,搂着她亲了口。

  “妙妙,帮帮我,我很痛。”

  她被亲得晕乎乎的,看着手下可怕的伤口,狠狠心肠,开始缝合。

  棉线用掉一大卷,陆启明腿上的伤终于被封好了,看起来歪歪扭扭的,像只大蜈蚣。

  江妙妙经过最初的害怕,动作越来越娴熟,紧接着要去缝他肚子上的伤。

  他连忙说:“等等,让我缓缓。”

  他都快痛死了,这罪简直不是人受的。

  江妙妙看着他虚弱的脸色,想到一物,跑去拿来,抽出一根点燃递到他嘴边。

  “给。”

  陆启明垂眸一看,赫然是根烟。

  肚子上有伤,手不方便动。

  他就着她的手抽烟,烟雾笼罩了卫生间,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陆启明停下,“够了,不抽了。”

  “没事没事,你多抽点。”

  江妙妙不肯移开,他只好把一整根都抽完。

  缝合工作继续,两人没计时,不知道总共用了多久,只知道缝到后面光线暗到看不清,江妙妙几乎趴在他身上才缝完。

  陆启明犹如逃过一劫,躺在地上脱了力,身体冷冰冰的,血液一点点从心脏流出,温暖四肢。

  江妙妙收好东西,回来说:“天黑了。”

  两人心脏皆是一沉。

  要再跟昨晚似的来一遭,他们不可能撑过去。

  陆启明看了看卫生间,摸摸旁边的门。

  “这里挺好的,要不晚上就在这里睡吧。”

  江妙妙也没力气扛他上楼,拿来枕头和被子,铺在他旁边。

  她没有就这样睡下,搬来一堆东西堵在门背后,把门锁上,又将卫生间里唯一的小窗户用胶带贴了好几层,喷了一遍消毒液,这才稍稍放心。

  窗户很小,丧尸应该爬不进来。

  门底下有缝,他们也不至于被憋死。

  只要丧尸们别发现他们在里面,强行攻进来,应该比昨天安全些。

  她躺进被窝里,抱着江肉肉热乎乎的身体,听到旁边陆启明在咳嗽。

  “你还痛吗?”

  他揉揉鼻子,“好多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我锁在门后面好不好?”

  她真的吓坏了。

  陆启明沉默了几秒钟,嗯了一声。

  江妙妙叹口气,伸手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怕的伤口。

  两人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温暖着彼此。

  窗外又响起丧尸的声音,她已疲惫到没精力去害怕,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似乎有人在亲吻她,温温柔柔的,让她非常舒服。

  -

  清晨,微光照进卫生间。

  陆启明一会儿捏她耳朵,一会儿捂她鼻子。

  “猪,起床啦。”

  江妙妙睁开眼睛,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

  “我们还活着?!”

  陆启明笑。

  “是啊,还活着,所以饭得继续吃,做饭去。”

  她抱着被子打了个滚,伸了个像世纪一样漫长的懒腰,整个人都抻舒服了。

  “好累啊。”

  她一点儿都不想动。

  陆启明可怜兮兮。

  “我饿了。”

  “自己找东西吃去。”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也不照顾一下,真狠心。”

  江妙妙这才想起他受伤的事,连忙爬起来。

  “早上想吃什么。”

  “包子、豆浆、油条、煎饼果子。”

  “……别说梦话。”

  “煮面条。”

  江妙妙随便抹了把脸,下楼做早饭去。

  卫生间里不停传出陆启明的呼唤。

  “妙妙,我要刷牙。”

  “妙妙,我要抽烟。”

  “妙妙,我要上厕所。”

  熟悉的陆大爷回来了,她终于得以确定,对方暂时还死不了,精神着呢。

  陆启明顽强的生命力实在让她羡慕,吃饭时她忍不住捧起他的手仔细查看,摸一摸,闻一闻,就差没舔一舔。

  陆启明皱眉。

  “我知道你馋我,可也不至于这么馋吧?”

  “少自恋了,我是好奇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好,受这么严重的伤都不死。”

  “我是谁?”他勾着嘴角笑。

  “陆启明啊。”

  “对啊,我是陆启明。陆启明能随随便便死吗?你太小瞧我了。”

  江妙妙翻了个白眼,放下他的手,继续喂他吃面条。

  “你的伤要养很久吧,我怀疑我们的消炎药都不够。”

  “吃的够就行。”

  吃的也不太够,青菜被她全部炒掉了,估计能吃个三四顿。剩下的火腿肠、榨菜,根本应付不了多久。

  手头的食物剩下白米、面粉、面条,和几包方便面。

  再过两天就只能吃白饭了。

  陆启明看着碗里的面条,忽然说:

  “咱们不是还有糖和蜂蜜吗?”

  她点头,“有是有,但又不能当菜吃。你想吃白糖拌饭?我宁愿用酱油。”

  “有糖,有面粉,你发点馒头吃吧,总好过吃白饭。”

  是啊,她还可以做馒头!

  厨房还有半桶油,馒头做好以后切片放锅里一煎,香死了。

  江妙妙兴奋没一会儿,便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从来没做过馒头啊。

  面是怎么发的来着?

  她上楼找出许久没用的kindle,努力翻菜谱。

第30章

  翻了许久,还真被江妙妙翻到做馒头的教程。

  名字令她心动——零失败懒人馒头。

  零失败,懒人,正是她需要的。

  江妙妙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然而才看完准备材料那一行,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下来。

  准备材料:面粉500g,糖50g,酵母粉5g,泡打粉15g。

  面粉和糖她是有了,酵母粉泡打粉上哪儿找去?

  他们每次去超市,拿的都是有用的东西,没拿过这些杂七杂八的。

  江妙妙抱着一丝期望,去仓库里翻。结果让人失望,什么也没找到。

  没酵母就一定做不了馒头吗?

  她决定试试再说,按照教程上的步骤,省略发酵那一步,其他全按部就班地完成了。

  别墅里没有蒸笼和蒸架,她用两根筷子代替,横在锅里,上面放盘子,装着几个切得整整齐齐的小馒头。

  半小时后,电磁炉上冒起了热气。

  江妙妙满怀期待地揭开盖子,看了几眼皱起眉。

  馒头白白的没错,看起来也挺像样的,可是和记忆中不一样。

  印象里馒头放进去时很小,出锅时至少胀大两倍,摸起来又松又软,她的馒头放进去啥样出锅也啥样,除了蒸熟以外没什么变化。

  陆启明长了个狗鼻子,在楼上就闻到香味儿,问:

  “馒头做好了吗?给我尝尝。”

  江妙妙便拿了两个出来,给他端上去,喂到他嘴边。

  他咬了口气,咀嚼,撇嘴。

  江妙妙问:“怎么样?”

  “你还没吃?”

  “你是大功臣,最好的东西肯定先给你呀。”

  陆启明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拿我试毒。”

  她的用意被戳穿,不好意思地笑笑。

  “味道到底怎么样?我做了大半天才做好的,桌上还有一堆没下锅蒸呢。”

  “你吃过面疙瘩吗?”

  “嗯。”

  “这就是个大号的面疙瘩,吃倒是能吃,就是粘牙,堵嗓子。”

  江妙妙闻言忍不住也尝了口,表情立刻变了。

  呸,什么馒头啊,难吃得要死。

  不松软就算了,味道还不好。

  忙了那么久就忙出这种玩意儿,过两天的饭菜依然没着落。

  她沮丧极了,捏着馒头靠在墙上不想动。

  生活太难了,呜呜。

  陆启明本来很嫌弃,看见她这幅模样,伸手去拿馒头。

  江妙妙瞥了他一眼。

  “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