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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接下来半个月的生活挺有信心。

  食物充足,水资源充足,电力充足。

  可以说只要丧尸不攻进来,他们的生活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吃完饭,她送了一脸盆热水和一条毛巾进去,让他擦身体。

  他待在房间不活动,出汗少,每天用水擦一次应该也就够了。

  等他擦完后,她把水倒掉,又给他送了消炎药和绷带,让他自己换药,说完便要离开。

  陆启明从门洞里伸出手,“你帮我换。”

  “……你又不是没手。”

  被丧尸咬一口,就时光倒流变成三岁小孩了?

  她咋不知道丧尸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陆启明说:“你试试一只手换药有多麻烦,反正你回去也是睡觉,帮我一下不可以吗?”

  江妙妙本要继续拒绝,目光落在他包成猪蹄的手上,想到伤口的惨烈程度,心软了。

  她跪坐在地板上,一圈一圈解开绷带。

  男人的手臂修长又结实,皮肤触感相当不错,光滑有弹性。

  绷带外层就有斑斑血迹渗透,越拆到里面越多。当她揭开最后一层时

  ,看着眼前的画面,感觉自己的肉都在痛。

  伤口皮肉外翻,因被酒精冲洗过,颜色变得惨白。

  牙印很深,隐约可以看见骨骼的白色,血液还在不停往外流。

  他显然在忍痛,指尖小幅度颤抖。

  江妙妙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用消毒棉擦掉伤口上的血,细心上药。

  陆启明脸都白了几分,嘴上还在说笑。

  “你明明也是可以很温柔的,平时为什么总是凶巴巴?”

  “我凶巴巴?”

  “不光凶,还又懒又馋、喜新厌旧、贪生怕死。”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走,找虐吗?”

  陆启明叹息。

  “谁让我这个人天性善良,看不得别人受苦呢。我要是走了,凭你的能力活不到第二天。”

  江妙妙嗤之以鼻,却也不得不承认,是陆启明的存在才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没有他的话,大概在丧尸大潮来临的那几天,她就自杀了。

  她想着想着失神了,手停在空中不动。

  陆启明用指尖挠了挠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是不是很感激我?”

  她回过神,嘁了一声,边涂药边说:

  “感激你?感激你骂我好吃懒做,还是感激你说我前面后面分不清?”

  “这是开玩笑嘛,你还是很优秀的。”

  “哪里优秀?”

  “额,这个……”

  陆启明答不上来,她气得要死,动作加重了一些。

  前者直吸凉气。

  “疼疼疼……”

  江妙妙说了句活该,力度却放轻许多。

  上完药,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她端着小脸盆要走。

  陆启明又叫她,她无奈地问:

  “你还想做什么?让我帮你把尿吗?”

  “……算了算了,你走。”

  江妙妙走了,他回到床上,想摸烟出来抽,却只摸到一个空盒子。

  剩下的烟都放在储存食物的杂物间,他没法去拿,让江妙妙帮忙的话,肯定又要找来一通冷嘲热讽,还不如不抽呢。

  陆启明靠着枕头,右手托着自己受伤的左手,目光散漫地扫视了一圈,落在墙上的挂画上。

  画没什么特别,是绿意盎然的风景画。

  但是是她拿进来,亲手为他挂在墙上的,说是要培养他的正常审美。

  想到那天的情形,他忍不住扬起嘴角,忽然从窗户玻璃的倒影中发现自己笑得像个傻子,赶紧揉揉嘴角,闭眼睡觉。

  因为疼痛,他睡得很不安稳,梦见自己回到之前的生活,在梦中奋力挣扎。

  醒来时浑身都是汗,由于没有窗户,分辨不了白天还是黑夜,只从门洞那里透进来一束灯光。

  “妙妙。”

  他冲着隔壁喊了声,许久没人回应。

  估计还在睡觉吧,半个月都不用出门,这头猪不睡到自然醒是不会起的。

  陆启明翻了个身,睁着眼睛,有点抗

  拒进入梦乡。

  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嗓音,由于才醒,比以往沙哑一些。

  “什么事?”

  他惊讶。

  “你没睡”

  “睡了啊,不是你喊我吗?”

  “……我渴了。”

  “等着。”

  江妙妙丢下一句话,下楼倒水,没过多久递给他一个杯子。

  他看了眼,不理解。

  “为什么只有半杯?”

  “少喝点,少尿点。”

  “……”

  “没别的事了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说完要走,陆启明打了个激灵,靠在门上卖惨。

  “我肚子疼。”

  江妙妙生出警惕。

  “难道是被感染的症状?”

  “有可能。”

  这该怎么办?他们手里头只有常用药物,她也不是专家,对于被感染的人束手无策。

  陆启明非常淡定。

  “趁着我还有神智,多跟我说说话吧。等我也变成丧尸了,你以后就只能跟狗说话了,珍惜这个机会。”

  江妙妙果真不走了,思绪混乱地坐在外面。

  “你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目前还没有。”他转移话题,“你在丧尸爆发前的确是个大学生吧?为什么没有跟家人同学在一起?”

  她还在想他被感染的事,条件反射地回答:

  “我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跟同学关系也一般。”

  “那你怎么那么有先见之明,知道提前囤好东西躲起来?”

  “因为我……”

  她险些把穿书的事说出口,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戒备地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我更好奇你是从哪儿来的。”

  她清楚的记得他出现那天的模样,浑身血污,身上却没有伤口。

  当时丧尸的数量比现在多许多,他一个人在城市中行走,没有任何保障,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结合他后面的表现看,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普通人。

  陆启明摸了摸下巴。

  “这样,我回答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问题,公平点,大家都不许撒谎。”

  “好啊,你先来。”

  “为什么不是你先来?”

  “我来也可以。”江妙妙冷酷地说:“但你明天早饭别想吃了。”

  陆启明:“……行,我来就我来。我在部队待过,所以身手比较好。”

  她眯起眼睛,“待过的意思是你后来走了?是退伍还是什么?”

  他哼哼两声,“别装傻,轮到你了,你为什么囤那么多东西?”

  江妙妙抿了抿嘴唇。

  “我欠了钱,准备躲起来。”

  “欠多少?”

  “一百多万。”

  “你怎么欠那么多钱?”

  看她平时的作风,不像是追求奢侈生活的。

  她嘿嘿笑了声,“因为太寂寞,养鸭子。”

  “……你骗谁呢?”

  “爱信不信咯,像你这样的

  ,也就值得我花个五百块。”她看着门洞里男人瘦窄的下巴,皮肤上有一层淡青色的胡茬,“现在轮到你了,你为什么离开部队?”

  “因为……”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江妙妙等了半天,只等来规律的鼾声。

  她打了个哈欠,也困了,准备回屋去。

  看看门洞里的人,改变主意,把枕头被子搬过来,躺在门外睡。

  江肉肉本来趴在自己的狗窝里,被丧尸吵得受不了,也跑过来,往她胳膊底下一钻,舒舒服服地躺进她怀里。

  一夜过去,天亮之后,江妙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窗边看丧尸。

  陆启明刚醒,就听见她开心地说:

  “丧尸走了很多呢。”

  她不用提心吊胆怕它们攻进来了。

  陆启明点点头,伸出手。

  “我要刷牙洗脸。”

  “……你又不出门见人,刷什么牙洗什么脸?”

  “喂,就算被隔离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你不能虐待我。刷完牙我还要吃早饭,吃完早饭还要换药。对了,我换下的衣服你得给我洗洗,上面全是汗。豆苗也别忘了浇水。”

  江妙妙喜悦的心情烟消云散,垂头丧气地干活去。

  她发现自己想错了,陆启明没有时光倒退变回宝宝,而是一个难伺候的大爷。

  宝宝吃饱喝足就睡觉,他吃饱喝足还要叨逼叨。

  当她端来辛辛苦苦做的午饭,被他挑剔得体无完肤时,忍不住悲愤地说:

  “我不干了!”

  陆启明兴奋。

  “好啊,开门!”

  只要能出去,他愿意干啊。

  江妙妙拿着钥匙,准备破罐子破摔。

  江肉肉冲出来,绕着她的小腿转圈圈。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冷静下来。

  “不能开。”

  陆启明失望,“你一个人干这么多活,不累吗?”

  “累,但是安全。”

  江妙妙端起被他嫌弃的饭菜,“你不吃就算了,饿一顿也饿不死。”

  “我吃,我吃。”

  陆启明冲着她的背影喊,可惜晚了。

  江妙妙下楼,把他的饭分了一半给江肉肉,打开电视塞了张蜡笔小新的碟,蹲在茶几旁边吃饭边看。

  午休了一小时,她走进种菜的房间。

  三个种植架都种满了,有绿豆苗、土豆、生菜、韭菜、辣椒和西红柿。

  窗台上有两个脸盆,装土的那一盆是大蒜和生姜,装水的是水仙。

  月季和其他花卉都搬到阳台上去了,省得挤占蔬菜的空间。

  他们运气不错,后面撒下去的种子已经发出很多芽,嫩绿嫩绿的,非常茁壮,估计下个月就有蔬菜可以吃。

  江妙妙心情大好,浇水的时候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陆启明在楼上哀嚎。

  “来人啊,我肚子痛。”

  “我好像发烧了。”

  “啊!我头也痛,肯定要变异了。”

  “快来

  见我最后一面!”

  江肉肉被他这阵仗吓到了,在楼梯下转圈圈。

  江妙妙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浇完最后一勺水,放好东西,才走到房门外。

  “手伸出来看看。”

  陆启明抱着胳膊奄奄一息。

  “我可能要死了。”

  “要死的人没力气说这么多话。”

  “你太无情了,一点都不心疼我。”

  江妙妙翻了个白眼,敲敲门洞。

  “晚饭还想不想吃?”

  “唉,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卑微啊。”

  陆启明伸出胳膊,她拆掉绷带看了看,没什么大变化,既没好转也没恶化。

  江妙妙把绷带重新绑回去,问:

  “你真的觉得很无聊?”

  他用力点头。

  她拿出手机,卡在门洞里,播放在末世前下载的综艺节目。

  节目的主要内容是几个明星带着小孩出去玩,有时去山村,有时去海岛。

  他们那么热闹,与身边冷清又可怕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江妙妙越看越羡慕,尤其是看到他们从瓜田里摘回来一个十多斤的大西瓜,一起分吃时,紧盯着鲜红的瓜瓤眼睛都舍不得眨,唇齿间回忆起西瓜的美妙滋味。

  陆启明指着小孩手里的东西问:

  “那是什么?”

  “iPad呀。”

  “iPad”

  “你不会不认识吧?”

  江妙妙想起他往常的种种,不禁狐疑地问:

  “你到底几岁?”

  手机游戏不会玩,电脑游戏不会玩,连iPad也不认识。

  要不是他长得年轻,说他八十她都信。

  陆启明揉揉鼻子,“我说过,26。”

  “不可能,除非……你老家在哪里?”

  如果他从小生活贫困,长大后去了部队,一直与社会脱节,那倒是可以理解。

  “诶,这水蜜桃不错。”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转移了话题。

  江妙妙扫了眼屏幕上的水蜜桃,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又大、又红、粉嘟嘟的,一捏直冒水,比她之前吃的那个小毛桃不知道好多少倍。

  呜呜,她也想吃……

  陆启明看着她不停舔嘴巴,活像个小馋猫,眼角带着笑意。

  “要是末世结束了,咱们盖个房子,在院子里种桃树怎么样?”

  江妙妙白了他一眼。

  “末世结束了,我还跟着你干嘛?别想太多。”

  “你不喜欢我吗?”

  “当然不喜欢,要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早走了,才不留在这里天天受你鸟气,当你的保姆。”

  陆启明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往地上一倒,剧烈抽搐起来。

  江妙妙吓了一大跳,趴在门洞上问:

  “你没事吧?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不回答,双手拼命在身上抓挠,薄薄的T恤被他撕成几大片,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嗬嗬声。

  江妙妙急得眼泪直打转,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

  完蛋了,他真的要变成丧尸了!

  “救我……救我……”

  他盯着门洞外的她,伸出痉挛的手,唇齿间蹦出痛苦的声音。

  她心如刀绞,脑子乱得像被江肉肉拱翻的垃圾桶,心中冒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他死了,她一个人也活不久的,与其留下来受苦,还不如一起死掉!

  她才不要变成行尸走肉,在城市里永无止境的游荡。

  江妙妙掏出钥匙打开门,冲进去拉住他的手,往另一只手上呸的吐了口唾沫,就要去摸电门。

  陆启明见状不妙,连忙停止抽搐,把她拉回来。

  她没站稳,倒在他身上,愣了几秒才回过神。

  “你没事?”

  他扬扬眉梢,笑的得意。

  “你还说你不喜欢我?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

  江妙妙:“……”

  “现在门都打开了,可以让我出去吧?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

  他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两圈,碎布从身上滑落,露出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

  江妙妙垂着眼帘往外走。

  “好啊。”

  陆启明心里一喜,跟在她后面,却在即将踏出房间时,被门重重地拍了回去,鼻血都差点撞出来。

  咔哒,江妙妙冷酷地上了锁。

  “骗子,你就在里面待着吧!”

  鼻根又酸又痛,眼泪被刺激得哗哗往外冒。

  陆启明没功夫擦,趴在门洞上冲外喊:

  “我不开玩笑了,回来!”

  江妙妙没回头,也没骂他,在后面的几餐饭里表达了自己的愤怒——面条、白粥、炒饭,什么都没有,榨菜都不给一包,只给他送鱼肝油进去,无视他的抱怨扭头就走,爱喝不喝。

  陆启明勉强喝了几顿,后来闻到那腥味儿就呕吐。

  她这才罢休,恢复食物供应。

  陆启明隔离了半个月,江妙妙也伺候了他半个月。

  尽管没出一次门,但是因为每天都有一堆活要干,还得半强迫的与他聊天,陪他打发时间,生活反倒挺充实的。

  在第十天时,屋外丧尸的数量逐渐恢复原来的水平,而仓库里的食物也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

  这让江妙妙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一家三口每天都得吃东西,不吃饱就没体力,力气不足就不方便出去找食物,没有食物就更饿。

  他们不能陷入恶性循环。

  还好陆启明除了最初那两天的装神弄鬼,之后表现得都很正常,似乎真的没有被感染。

  一直关下去不是个办法,第十五天时,江妙妙决定做一次全面检查。

  “张嘴,啊。”

  她蹲在门洞外,戴着手套和口罩,像个来幼儿园做体检的医生。

  陆启明张开嘴,给她看自己的牙齿和口腔。

  很好,牙齿干净舌头颜色健康,没有腐烂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