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每回的次数,这是她和沈西淮第四回 接吻,但静安已经有了经验,如果不出意外,沈西淮的亲吻似乎总是十分钟打底,亲法也花样百出,还附带一些其他的服务。这让她开始怀疑,这位不乏倾慕者的贵公子仿佛长期都在吃素,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不然就是太会装,但即便是装,他看着也相当深情,无论是从眼神还是动作。

  静安不会也不擅长拆穿别人的伪装,但她全然没了力气,只能轻轻推他肩膀。

  “我想休息一会儿。”

  起初沈西淮恍若未闻,后来稍稍放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

  静安歇了一会儿,她将手抽出来,而后一路向上,停在他喉结上,再去摸他精短的发,有些扎手,但她仍然摸了几下。

  他似乎养了狗狗,并且在带着狗狗去剪毛的时候顺道也给自己理了一回。

  静安喜欢狗,也喜欢爱狗的人。

  她低头看回沙发上的书,作者布努埃尔曾拍过一部电影,叫《一条安达鲁狗》,但就像鱼香肉丝里没有鱼,影片里也并没有狗。在她夹了书签的那页上,布努埃尔也直言,在众多瞎子中有一个人他不太喜欢,那个人就是著名作家博尔赫斯。而这枚书签的透卡里封着一片干燥的玫瑰花瓣,旁边是她写的一行小字:他们的余烬像一朵迷蒙的玫瑰。

  恰好就是博尔赫斯的诗。

  在高中时期,她曾经在三套书签上抄过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书签被她夹在读完的书里,那些书有的留在家里的书架上,还有一部分还给了校图书馆。

  她很快回神,抬眸去看身前的人,两人离得很近,她可以清楚看见沈西淮的眼睫,他嘴唇有些干燥,她想用指腹去摩挲,忍住了。

  转而用自己的嘴唇去湿润他的,她一下一下吸着,像在吸一颗爽口解渴的果冻。手也往他身上去。

  她再次感受到了沈西淮的生理反应,很快被动地躺到沙发上,那本硌人的书也被他丢到了地毯上,于是静安只能完完全全地感受他一个人的硬度。

  手机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她放在了木桌上,此刻发出吱吱的响声,多半是实习生的电话。

  她再次推了下身前的人,在她断断续续解释之后,沈西淮才肯退开,起身去替她拿手机,她伸手去接,却见他在拿起的那刻,直接将手机往更远的单人沙发上丢了过去。

  等再俯身过来,沈西淮的吻愈加激进,也仍旧不局限于印在她的脸上。衣服从始至终都穿在静安身上,但沈西淮那双练过贝斯的手就足够让她舒服,甚至是愉悦。

  静安在喘息中忽然想起那个思考过的问题。

  如果身边的人是蜻蜓,是孔雀,是雨,那么沈西淮是什么?

  静安去摸他的脸,他身上带着一种清新的香,像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柠檬。

  沈西淮是一颗新鲜的柠檬。

  而她对柠檬有多喜欢,现在对他就有多上瘾。

  后来实在太累,被他抱到床上后很快睡了过去。

  旁边沈西淮却始终睡不着,只好拿出手机。

  他想起什么,给沈西桐发消息:“binbin在家里,你回去看下。”

  沈西桐立时三刻回复:“拜托!我在出差!刚跟苏津粤见上,还没开始谈恋爱!而且现在晚上两点!binbin早睡了!你怎么就这么缺德呢,二哥?!”

  他看不惯这么多感叹号,只回:“binbin重要。”

  “重要你还把他孤单一只狗放家里?”

  他索性丢掉手机,旁边人呼吸清浅,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睡得很沉。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他用指腹去描绘陶静安的脸部轮廓。

  陶静安只想睡他,但他并不是。

  他凑过去在她唇上碰了下,又忍不住咬了下。

  静安模糊中感受到了疼,却睁不开眼。

  隔天醒来,旁边人已经不在,她反应了会儿,到楼下找到手机,点开才发现昨晚的电话并不是实习生打来的。因为她没接,所以郑暮潇在那之后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这几天临时跟相宜出差,周天可能会晚,到时保持联系。”

  她回了句“行”,又滑到置顶的聊天框。她早换过手机,聊天框里一片空白。

  她看着桌上的手表,过会儿给他发:“沈西淮,我是陶静安,你手表落我这儿了。”

  沈西淮很快回:“不用自我介绍,知道是你。”

  静安稍愣了下,又见他发来第二条:“手表晚上来拿。”

  读懂的同时,静安心情有些复杂。

  而这一天沈西淮落下的是手表,隔天是领带,然后是打火机。

  她不知怎么说,把拍下的表发给周陶宜。

  周陶宜连发来几个问号,“什么情况?”

  “我跟他其实是高中同学。”

  周陶宜大概很无语,“你可真成,瞒得这么深。”

  静安想,如果她告诉周陶宜这位高中同学还是她在新闻上经常看见的那位,她估计会更加愤慨。早在之前,周陶宜就跟郑暮潇开过玩笑,问他有没有那位竞争对手的联系方式。

  “所以……你们又滚到一起了?”

  她只能回:“嗯。”

  周陶宜好一会儿回:“陶静安,真有你的。”

  又问:“那直接开始交往了?”

  “没有,sex only.”

  周陶宜开始慨叹:“想不到啊陶静安,之前那么多人追,你没一个瞧得上,我让你好歹睡几个,你说暂时无法接受那样的关系,怎么一回国,一见到这位Mr.Risk,你就变了呢?”

  她抛出最后一个问题,“Baby,你爱他么?”

  静安回答不出,“不知道,我加班了。”

  周陶宜一针见血:“你在逃避!”

  她没再回。

  周六一整天,她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一次又一次给手里的产品编造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

  隔天休大半天假,她一早去取了车,开回粮仓口,先带奶奶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到家后着手准备午饭。她买了新鲜板栗,捣碎后煎汤,这是她不久前从书上看到的方子,说连续喝十天半个月可以治腰腿痛。她坚持请了家政,所以又请家政阿姨每天早上给爷爷奶奶煎栗子汤。

  下午陪爷爷去钓鱼,坐着坐着竟睡了过去,几个小时下来,旁边鱼桶仍是空空。

  先前做的果酱已经寄给周陶宜,她回去又重新做了几罐。她记得梁相宜喜欢喝酒,装好两瓶去年酿的桂花酒,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奶奶叮嘱她一定记得多休息,要是连睡眠也无法保证,这活儿咱也就不干了。静安忙说是自己贪玩,睡得太晚,奶奶不信,又嘱咐她注意饮食,吃太辛辣不好。静安心虚地摸了摸嘴唇,她倒希望是因为吃辣才肿的。她撒了谎,最近确实常加班,又有人连续几天三更半夜过来吵醒她,一旦醒了,就没法继续睡。

  上车前奶奶又忽然问:“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没呢。”

  先前读书时家里并不怎么催,这一两年他们身体都算不上好,加上她年纪长了,被问的次数就逐渐多了些。

  “我……”

  静安欲言又止,她差点就说出点什么来。

  奶奶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忙说:“不问了不问了,快去见客户,这次铁定能过。”

  静安笑着把奶奶送回院子,这才赶去客户公司开会。

  她定了一条备选slogan,“我给你借了一只口红”,负责提案的创意讲解了一整个构想,另又提出一套备选方案,但无不例外都被否了。

  “我看着不太行。”

  “就……无功无过吧,没有任何亮点。”

  静安直接起身,来之前她就预料到了结果,Demy也给她发来消息:“今天估计不行,明天开会时候再讨论。”

  走之前,静安还是礼貌地作出请求:“那要麻烦你们把brief整理好后再给我们发一遍,这样会节省彼此不少时间。”

  她出门后径直坐进车里,公司的财务竟也还在加班,给她发来上个地产项目的薪酬明细,奖金那一栏比往常多出不少。大概有钱人都出手阔绰,可以凭心情发工资,她不过是跟宋小路聊过几回加州,多出来的奖金就够她去上回那家餐馆吃上一百回。

  她最终给财务回了句“OK”,翻出本子写工作总结。

  地产宣传片在宋小路的出面干预下,给了她们充分的发挥空间,反而剪出了耳目一新的效果。至于刚才的会议,她在进展后跟了个“0”。

  写好后开车赶往目的地,半路上却接到郑暮潇电话,要她绕去机场接他。静安觉得奇怪,过去后只见他一人站那儿闷头抽烟,等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解释,说是跟梁相宜因为公司的事儿又吵了一架。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以前,静安会觉得稀奇。郑暮潇在外人眼里素来温润如玉,他的脾性并不允许他和人发生冲突,而梁相宜虽然看上去冷冰冰,其实也是个软性子,凑一块儿画面很和谐。可自从两人从硅谷回来后,牵扯上家庭和工作,大小吵架就接连不断。

  静安没有过问别人私事的习惯,只示意郑暮潇自己拿水喝,“要不改天再吃?我先送你回去。”

  原本是梁相宜提出一起吃饭,现在她人不在,郑暮潇心情糟糕,两人的问题也亟待解决,静安觉得这顿饭不吃为好。

  郑暮潇却说:“吃吧,产品的事情我还想听听你的建议。”又自嘲地笑了下:“光顾着吵架,饭还没吃上一口。”

  静安没反对,又听他给哪家餐厅去了电话,要那边照常给送餐,挂断前不忘重复一遍忌口的东西。餐厅显然是他常去的,而郑暮潇自己向来没什么忌口,可想而知是给谁叫的餐。

第19章

  等挂断电话,他又笑了下:“一坐你车就想起大学的时候,大二还是大三来着?你一直说想写Playback Theatre,好不容易写出来了,剧还没排完你就重感冒。那时候我驾照刚拿没几天,坐上来压根不好伸展手脚,差点把你车给废了。”

  那时静安不愿意去医院,郑暮潇始终坚持,两人站她宿舍楼底下辩论了半天,冷风一吹,静安头更疼了,最终还是把车钥匙给了郑暮潇,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危不受到威胁,半途上她忍着头疼把郑暮潇换去了副驾驶位。

  这事儿过去了有七八年,但这辆福特嘉年华还在苟延残喘。

  “这车除了小了点,其实挺好开的,相宜常开的那款车不是也小么?”

  郑暮潇想起就头疼,“对,她的比你这宽点儿,可还是不行。”

  具体怎么不行,郑暮潇没说下去。别人尚且可以看出他和梁相宜的关系日渐紧张,更遑论他自己。因为工作的事情,他的脾气确实暴躁了不少,但两人吵架多半是由梁相宜先开始。她一生气就喜欢待着不动,倒是很匹配她冷冰冰的气质,可在他看来那层冰壳薄得一击就碎,反而显得她有些幼稚。

  吵架归吵架,两人总要一道回家,她坐在车里不动,又不愿意挪去他车里,他只好开她的车。半路上又莫名吵起来,他怕出危险,把车停去附近的公园。他不会骂人,只能拿车太小说事儿,她势必要赢回去,说别的不行,不还是方便你亲我?都用不着……他没让她把话给说完,一边亲她一边想,这人怕不是有两面,一面对着外人,冷淡却从不为难人,一面专门拿来对他,这个不行那个不是,专爱鸡蛋里挑骨头,平常话少,跟他吵起架来倒伶牙俐齿。他吵不赢,单堵她嘴不够,只好把座位放倒,用点别的办法欺负她。她身上那层薄冰化成了水,总算没力气吵架,却还要骂他变态。他不禁想,这人到底是无情,一面要他深一点,等自己爽了,又翻脸不认人。

  就这样吵了合,合了吵,多少还是会觉得心累。

  他一路走神,等车子忽然靠边停下,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静安哭笑不得,“熄火了。”

  她真得换车了。

  郑暮潇去开门,“先下车,我来试试。”

  两人换位置时,后头有车被短暂地截了下。

  副驾驶上的人摘下墨镜,面露惊讶:“那不是郑暮潇么?好久没看见大活人了。”

  沈西桐将视线定在那辆福特嘉年华上,“旁边不是梁相宜诶,但好像也是个大美女。”

  车子在前头被红灯拦了十来秒,西桐仍回头看着,忽地有些激动,“好漂亮!啊!上车了!”

  她颇有些遗憾地转回头,问开车的人,“诶?你们高中之后是不是就没联系过了?”

  “没呢,”苏津皖专心看着路况,“上学的时候就不太熟。”

  西桐笑了出来,“那些新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郑暮潇读书时是个‘老干部’,而我哥是个‘冷面人’。”她又蹙起眉来,“刚那车看着总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福特的?”

  “你见过?”

  “这款没什么印象。”

  “算了,估计就是在大街上看见过。”西桐哼了声,“比起车,我对那位美女更感兴趣,也不知道是谁……”

  苏津皖没说话。

  还在高中时,她起初对陶静安的印象比较单一,只知道是班上唯一一个凭借成绩从别班转进来的同学,每天埋头看书,很少出门活动。

  直到某天下楼去做课间操,经过她座位时视线略过她桌上的笔记本。

  班上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她脚步一停,走回去仔细地看,笔记本封皮上一段对话笔走龙蛇。

  ——你要是勤学苦练,你会成为音乐家。

  ——我要是不呢?

  ——你要是偷懒,你就是个乐评人。

  对话出自特吕弗的《爱情狂奔》,前不久她刚看过,对这段也印象深刻。

  后来她又在陶静安别科笔记本上看见过别的电影导演的台词,阿巴斯、希蒂洛娃、雷德利·斯科特和安东尼奥尼,有些她看过,有些没有。

  有次在乐队排练前,她坐角落看《都灵之马》,快要昏昏欲睡,吉他手刚跟主唱吵过嘴,倚在桌子上冲她说:“我最近特想认识你们班一个人。”

  “谁?”

  “就中间那排,靠走道第三个还是第四个,进门就能看见。”

  旁边眼里向来只有乐谱的人一如既往地没有耐心,“还排不排了?”

  “马上!”

  主唱反而好奇起来,“到底谁啊?”

  刚才不耐烦的人也绷着脸问:“第三还第四?”

  “记不清啊,”吉他手开始冲他比划,“高马尾,特白,桌上总一个水杯,她同桌不就是老压你一头的那个第一名么?”

  苏津皖早锁定了是谁,“我知道,我也特想认识她。”

  主唱好奇起来,“什么人呀,你们都想认识?”

  她笑了下,把电影关了,“我觉得她特别有气质,但她一下课就塞上耳机,都没机会跟她说话。”

  “叫什么?”

  “陶静安。”

  “静安?难道是上海人?”

  “本地的吧,她好像也经常看电影,书上抄了很多特吕弗的台词。”

  主唱兴奋:“那是同好啊!更得认识了。”

  苏津皖耸了下肩,“但她几乎只跟她同桌说话。”

  “算了算了,距离产生美,说不准一认识就幻灭了。”

  主唱不服,“你以为别人都是你?看着一本正经,结果是个斯文败类!”

  ……

  如果不是后来忙着准备艺考,那时的好奇或许可以维持更久。

  车子在前头左转,后视镜里的人影一晃而过,苏津皖收回视线。

  即便郑暮潇和其他人谈了恋爱,陶静安似乎仍然跟他走得很近,大概两人已经变回十分要好的朋友。

  旁边西桐几次看过来,她不禁笑出声,“想问什么就问呀。”

  “我……我哥他好像,好像……”西桐把自己给说怒了,索性一咬牙,问:“你们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她仍旧笑着,“你更想问我,还喜不喜欢你哥,对吧?”

  西桐小声,“还喜欢么?”

  “喜欢啊,一直都很喜欢。但你要是问我打算怎么做,那我没法回答你。”

  她知道西桐向来向着她,是以每次问起她时都小心翼翼,很多时候更是不问,憋得怪辛苦。她不主动交代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反而徒增别人跟自己的烦恼,何况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但现在她忽然想坦白了。

  西桐问她:“那有……多喜欢?”

  “如果现在他跑过来跟我说,苏津皖,我们领证吧,我会立马回家拿户口本儿。”

  “可是没有如果。”

  西桐有些烦躁,“真是搞不懂你们……”

  她还有话想问,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就那么掰了。她可以确定,他们至少暧昧过,但不知道后来怎么就……

  她把话憋了回去,状似不经意地说:“他最近奇奇怪怪的。”

  苏津皖想说,她比西桐更关注沈西淮,不过最近刚换新公司,忙到没什么时间。

  “他不是早就奇怪了么?”

  西桐笑出来,“对啊,奇怪你也还喜欢。”

  “那苏津粤呢?他就不奇怪了?比你哥还冷。”

  西桐乐了,“苏津粤知道他亲姐这么嫌弃他么?”

  两人一路笑着到了餐厅。

  局是西桐组的,专为请苏津皖的新Boss关雨濛吃饭。西桐也有私心,她表哥柴斯瑞最近在做新手机,她想从中撮合撮合。还有她那位亲哥,一早说有事不来,下午却又说给他留个位置,现在人到齐了,他还在公司开会。一直到半途,西装笔挺的人才姗姗来迟。坐下后只喝水,显然一天下来说了不少话。

  西桐刚出差回来,很关心她的狗,“binbin呢?”

  沈西淮正听人说话,趁着空档回一句:“送回家了。”

  西桐不很高兴,“骗子,说好了替我照顾,待会儿我就去接来,不让你见他了!”

  那几位哥已经从区块链聊到了低空经济,她要想聊也能聊,但最烦这些人到饭桌上还拽着工作术语。

  正腹诽,她哥忽然回过头来,“今天不行,我去接。”

  不等她拒绝,他就又转回了头。

  过会儿她才有机会说:“刚来路上碰见郑暮潇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个没见过的美女。”

  话一出,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果然这些人也不是不喜欢听八卦。

  她看向旁边她哥,故意换了个称呼气他:“可惜啊二哥,虽然我不太看得惯他,可挡不住人家还跟高中一样帅气,就是不知道那美女是谁,我还想拍照来着,没来得及。”

  都知道“万年老二”是沈西淮身上为数不多的痛点,这会儿西桐开了个头,其他人纷纷笑着看起戏来。

  对面苏津皖却忽然说:“我也看见了,一开始没想起来,刚刚我又想了下,是我们高中同班同学。”她看向沈西淮,“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是郑暮潇以前的同桌。”

  西桐恍悟,“原来是同桌呀。”她看她哥,“还记得不?肯定不记得了吧。”

  她没从她哥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来,看来确实是不记得了,但他没再动筷,过会儿又见他起身,说是去打个电话。

  餐厅后头有花园,夜里的风很大,连续几天开会,沈西淮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却还是站屋檐下默默抽完两支烟。

  从年初开始,随着行业政策的变化和业务线的优化和调整,互联网大厂就刮起了一阵裁员潮,网上曝出的头部企业裁员率让各大公司人心惶惶。而最近几天触动的会议也基本围绕裁员工作,降本增效、去肥增瘦是大势所趋,但并不是说裁就裁那么简单,而触动在一开始的招聘阶段就将条件卡得很紧,配合高薪福利,员工黏性强,忠诚度高,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就不需要裁员,只是相比这项听起来有些冷血的行动,触动更注重赔偿和安抚工作。

  沈西淮想起在斯坦福上的那些专项课程,也想起自己在程烟的车上跟陶静安举例课程的具体内容,她看上去很有兴趣,也在回复里说有机会一定再去听,但在那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程烟说她一直都很刻苦,铁定在努力学习,不久后,程烟又在群里发了一张图,图里显示陶静安在CMU,而那张照片出自郑暮潇的个人社交平台。程烟还圈了照片里的人,开玩笑说:“陶静安出来挨打,竟然不打招呼就一个人偷偷去了,我也想去!”被圈的人始终没有回复,一直到那学期结束才重新出现在群里。

  又两支烟,沈西淮才收了手,拿出手机把电话拨出去。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被直接掐断。

  他又把烟盒掏出来,隔会儿才往回走,先去柜台买了单,再回包厢拿外套。

  西桐知道她哥要走,不免又抱怨他最会扫兴,又忙不迭说明天她要把binbin接回去。

  那人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很是忿忿,一回头先对上对面的苏津皖,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被掀上的包厢门,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西桐暗暗摇头,又给她那位哥发消息,“过几天我又得出差,binbin还得交给你。”

  沈西淮压根没看手机,一脚油门回了潮北7号院,binbin正在院子里刨土,柴碧雯听见声音抬头,就见人推了院门进来。

  她有些来气,平常接她电话总不耐烦,一说到交朋友还直接给她挂了,前两天又让助理把binbin送了回来,噢,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把她这地儿当爱心小组呢?

  她没好气地开口:“哟,这谁呀?”

  她试图把往外跑的binbin给摁住,结果这小白眼狗吃了她几天好东西还扒了她好几天院子,到头来看见帅哥就狂奔。

  这位帅哥身高腿长,一身正装被他穿出风流倜傥的模样儿,平常少见的笑脸一见binbin倒摆了出来。

  又抬头看向她这处,笑着说:“我现在就走,省得您见我不痛快。”

  柴碧雯冷嗬一声,敢情他就是成心回来气她一回?

  “确实看见你们兄妹俩就烦,一个比一个讨厌!不过有你这么忙的么?你爸怎么就总有空回来?”她顿了顿说:“噢,我知道了,你爸是因为有家有对象要顾,你嘛,没有!”

  沈西淮并不回应,拨开binbin站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递给他妈。

  柴碧雯不接,故意讽他:“你这是给我照顾binbin的劳务费呢?我缺这点东西?”

  沈西淮笑开了,把他妈手一捉,盒子放她掌心,“上回沈西桐不是发过照片么?那家做耳饰的。”

  柴碧雯想了起来,西桐跟她一样,尤其喜欢收集耳饰,上回她发的东西就是从香港巴掌大的小店里淘来的,店没名没姓,就老板一人坐里头,他给什么你就得买什么,不然这笔买卖做不成。西桐原本要给她带,可老板不愿意,说他得见人。

  西桐那副嘴皮子都没能把人说服,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搞来了。

  她想了想,“你不会是把人家店买下来了吧?”

  “没呢,加了个大点儿的工作室。”

  柴碧雯立即意会,这是给人投资了。

  “现在有名字了?”

  “没。”

  柴碧雯倒不意外,她这儿子有时苛刻得要死,有时又很随意,也懂得尊重人尊重创意,眼光还是有一点的,就是这点眼光不怎么花在人生大事上。她也不是非要逼着他成家,就是老看他光棍儿一根来来去去的,多少有点孤单。

  她看了眼耳饰,立时三刻差使他,“给你妈我戴上。”

  等人又近了些,愈发觉得她这儿子长得高大,只是等视线一扫,她暗暗惊了下。

  她脸上不露声色,问他:“你最近住哪儿呢?还是8号?”

  “嗯。”

  柴碧雯暗暗扬眉,她也记不太清了,总归是高中某个学期,他忽然执意要搬去凌霄路8号,说那儿离学校近,谁知道一住就住到现在。

  她抬起手来,“诶?怎么这个天儿了还有蚊子?”说着一巴掌往沈西淮脖子上去,“啪”的一声,她紧接着皱眉,“嘶——没拍着。”

  沈西淮看了眼他妈的脸色,也不动声色,“花草容易招蚊子。”

  “也是,蚊子就喜欢拈花惹草,这样可不太好。”

  沈西淮只说,“再过段时间就冷了。”

  柴碧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懒得跟他再打哑谜,“你就专糊弄我吧!赶紧给我走人,再多待会儿我真要不痛快了!”

  沈西淮无奈地笑了下,他其实很乐意跟他妈说说某个人,但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的人,现在还跟别的人在一块儿。

  他去牵binbin,抬头发现柴碧雯正有些严肃地看过来,片刻后果然听见她问:“沈西淮,你不会忽然给我整一出大的吧?”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有时候他透露得越少,事儿干得就越大。

  不等他回答,她先摆手,“走吧走吧,不是一早又要出差么?抓紧点儿时间。”

  抓紧点时间干嘛,柴碧雯没说。

  沈西淮略站了下,出了院门。半路上把车丢进附近停车场,这回没再打电话,直接发了张binbin的照片过去。

  又问:“要不要遛狗?”

  那边终于回了:“你们在哪儿?”

  沈西淮把地址发过去,又给binbin喂了块饼干。

第20章

  静安的车子暂时没出问题,郑暮潇启动几回,就又跑了起来。

  以前是新手上任,开不惯这车,现在有经验加身,还能凑合。

  “要不再换回来?”静安看他手脚很是局限。

  “没事,不剩多少路。”他看着路况,随口说道:“刚看见苏津皖了,旁边应该是沈西淮的妹妹。”

  都是新闻上常见的人,其中一位又是高中同学,认出来不难。

  静安没说话。

  “毕业后你有见过他们么,苏津皖和沈西淮?”

  “没。”

  “我记得大三聚会见过一回,之后沈西淮去了斯坦福……你们在加州应该见过?”

  静安反应过来,“噢对,那时候一起吃过几次饭。”

  郑暮潇笑了笑,“高中几乎没跟沈西淮说过话,这大半年新闻看太多,反而跟个老熟人似的,实际上就在机场碰过两回。”又慨叹一句:“都这么久了,他跟苏津皖好像一直在一块儿。”

  静安没再作声。

  她这几天睡前翻出工具,开始把先前捡的银杏叶做成书签。边做边试着回想高中时期的沈西淮,但除了组乐队,家境殷实,和班上大美女传绯闻,每回考试排在郑暮潇后一位,就再也没有其他印象。她基本都在埋头写作业,但多少还记得跟前后同学互动过,可关于沈西淮的细节竟然完全没有,看来她跟郑暮潇一样,整个高中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她也想过,倘若研究生时期没有那么忙,她的那点心动足不足以支撑她去追求他?答案或许是否定的。那时她是因为垂涎沈西淮的身体,借着一时冲动跟他睡了,但她不能否认,她心底里是想跟他产生一些联系的,只是那点想法很快就被他回复的那条短信给斩断了。沈西淮那时显然不想跟她发生牵扯,现在也只是想跟她在身体上建立联系。

  两人很快到餐厅,静安先喝下大半杯水,再接过郑暮潇递来的手机,屏幕里是他们即将推出的那款电子阅读产品。她快速读完介绍材料,又在郑暮潇的示意下点开他手机里的内测软件。

  相比电子书,静安更倾向于阅读实体书籍,但仍然下载了几款APP,其中有一款被她用得最为频繁,而做出这款产品的人昨晚就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并且和她干了点儿亲近的事情。

  “怎么样?”对面郑暮潇笑着问她。